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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诺哼笑：“你倒是自觉。”
阿多尼斯权当是对他的夸奖。
他在被子里摸索到林诺的左手，然后小心避开伤口处握住，仰头问：“换药了吗？”
林诺不置可否的“嗯”了声，也没用计较他的小动作，懒洋洋闭上了眼睛。
阿多尼斯握着她的手小幅度晃了晃：“先别睡。”
“......”
林诺呼出一口浊气，睁开眼：“还有事？”
扯了一圈有的没的，阿多尼斯终于问起正事：“你在查斯科特尼奥？”
林诺把手从阿多尼斯手里抽出去，搭上他劲瘦的腰肢，惩罚似的掐了一下：“以后有事直接问，行吗？”
阿多尼斯绷紧身体，呼吸急促了一秒。
“......在查吗？”他哑着声音又问了一遍。
“一年前就查到他们头上了。”林诺声线慵懒，混着些一如既往的凉：“你查你的，我查我的，我们互不干扰就行。”
任何实验都离不开大量的资金支持。从暗部基地刚出现开始，林诺就不觉得惊讶。
没有斩断资金链，就算她再屠一次暗部基地，也会有无数其他基地冒出来。
林诺向来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她花费十年时间一点点站稳脚跟，对着新闻里偶尔出现的暗部基地充耳不闻，慢慢摸索着把莱克背后的金主范围框在几家大型机械制造公司上，最后锁定斯科特尼奥。
7区最大的机甲科技公司，垄断了一百多个星区几乎所有的民用机器，是帝国皇帝都难以撼动的庞然大物。
权势和一副健康的身体，有时候真的是很让人羡慕的东西。
例如林诺用十年才查到的消息，阿多尼斯只需要用半年。
例如原本换工作到7区的计划，因为她残破的躯体被迫改到了1区。
“不行。”
一道低沉沙哑的嗓音把林诺思绪唤回来。
她垂眸，看着枕到她颈窝拖着一点尾音说话的男人。
“那样查费时间，我们不能交换情报吗？”阿多尼斯问。
他只是刚查过去，林诺这边可是盯了有一年，说是交换情报，其实就是撒着娇直接讨要。
林诺忍不住笑了：“这也是跟小孩儿学的？”
阿多尼斯凑上去亲了口她下巴：“不行吗？”
然后降低声音：“我还借了你仿生手臂。”
林诺：“......”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些玩意儿还是她带着找到的。
不过军方办事效率高，他硬想知道的话，林诺也可以告诉他。
“斯科特尼奥的掌权人在7区远海有一座私人岛屿，你知道吗？”
阿多尼斯摇头。
这件事知情人很少。原本那座岛屿是隶属于皇帝的，在先皇时期，那里还是先皇度假去的地方。
但方潭继位后，秘密把岛屿归属权给了斯科特尼奥，直到今天，知晓那座岛屿存在的人，多数还以为那是帝国皇帝的地产。
阿多尼斯捏到林诺手指，握在手里一个个把玩：“莱克把总部建在了那里？”
“没有。”林诺眼神落在很远的地方：“那里是莱克另外一个基地。”
斯科特尼奥所在的行业领域受众主要是普通公民，因此莱克所研究的具有超强战力的仿生体和实验体对他们而言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尤其是阿多尼斯战□□号传开，战胜异种已经公认是时间早晚的事后，连拿它们发战争财的用处都没有了。
从始至终斯科特尼奥看中的，就是莱克集团的其他能力。
一是芯片研发。
而另一种......
林诺思绪飘远，又想起那盆白兰花。
那次的手术很难做，她基本上是把病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所以康复后，病人很激动的送了她一盆白兰，说他女儿很喜欢这种花，正好花语里有感恩的意思，请她务必收下。
虽然病人嘴里提的是女儿，但他身边跟着的，却是刚刚成年的儿子，包括手术前一直在病房里照顾他的，也是那位儿子。
她收下花，日子就一天天的又过下去。
后来再和这位病人见面，是在急救室挤挤攘攘的一张床位上。
车祸，大动脉出血抢救无效死亡。
那时的医疗技术，动脉出血这种伤完全救的过来，但他送的太晚，几乎是刚推上手术台人就没了。
林诺当时做的不是他那床的手术，但她手术完成出去的时候，又在走廊上看见了那个儿子。
医院走廊上人来人往，他就独自一人坐在地上，哭得无声无息。
林诺走上前给他递了一张纸。
他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抱住林诺大腿，一遍遍喊着“帮帮我，我知道你是好人，帮帮我。”
林诺得知了他的名字。
叫文森。
车祸事故的判决书下来，责任在他父亲。但他坚决声称，父亲是被人害死的。
林诺不知道该不该信这套说法，至少文森在闹了几次警署后，被拖着扔了出去。
他请林诺仔细检查一下他父亲的尸体。
林诺说她不是法医，没有这项权限。
于是文森眼里那丝微弱的光熄灭，颓靡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跟着父亲死去。
林诺看着他，问你妹妹为什么没有来。
他说妹妹失踪了，报案找不到，父亲就是在调查这件事时死去的。
217区的失踪案屡见不鲜，但对那时的林诺来讲，每一起都足够引起她的重视。
她突然改口，说自己有办法查出他父亲的死因。
再后来，林诺手下就多了条暗线。
随着调查的深入，他们发现某些失踪人口都有一个相似的特征。
——在繁华星区谋生的、家境不好的beta。
第39章
拿钱权诱惑穷人，黄赌毒拉拢贵人。
想往上爬的资本家们能用到的手段无非就这几种。
斯科特尼奥不定期的会在那座岛上举办宴会，宴会中供权贵们享用的，除去酒食，还有一样“东西”。
——omega。
在帝国，omega虽然没有到被集中在象牙塔保护的地步，但占比也相对算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外界的omega仍旧处于稀少状态，可在一些繁华星区的高级娱乐场所，性别为O的少爷小姐们却多了起来。
这种变化很隐晦，尤其是阿多尼斯和军部其他将领常年驻扎在战场，根本不可能感受出来。
除了斯科特尼奥的一些高层和莱克，没有人会知道那些顺从的omega们，是拿beta改造的。
“......过两天我会先去摸一下底，更详细的情况到时候再告诉你。”林诺按住阿多尼斯乱动的手：“现在，先睡觉。”
”你去？”阿多尼斯凝眉：“我派人过去。”
林诺好笑：“那座岛要比御辽院的科研楼据点重要多了，上面要是驻守的有仿生体，你派什么人去，嗯？”
“可是你......”
“没有可是。”林诺手掌覆上他眼皮，强行让他闭眼：“我有自己的打算，睡吧。”
散发着微弱暖光的小夜灯被摁掉，阿多尼斯躺在alpha怀里，还想再说些什么，抱着他的人却已经闭上双眼，没有了要和他继续交流的意思。
阿多尼斯看着她，半晌，面无表情在她脖子上啃一口，才不情不愿睡过去。
......
第二天，林诺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看到老师父正在围着她的培养箱转。
发现她后，老师父啧啧称奇：“你还真借来了。”
林诺过去打开培养箱，把里面的东西转移到培养皿里：“病人今天还可以吗，师父？”
老师父摇头，长长叹了口气：“心跳越来越慢，早上刚晕厥过一次。”
“我说请个护工，他拒绝了，想让我帮忙问一下元帅，看能不能让他妻子过来，”老师父很少这么长期治疗一个病人，再加上顾子澄情况特殊，发作之外的时间情绪还都平和稳重，心里难免处生出些难过唏嘘：“......他们这种孩子啊......也是可怜。”
林诺缓缓扣上培养皿的盖子，掩眸没有接话。
两条肤色相同的手臂泡在淡绿色液体里，神经活跃起来，手掌重新开始蠕动。
尽管见过很多次，老师父还是分不清它们哪条是真的，哪条是假的。
不过他很快注意到，其中一条手臂缺了跟手指。
“这个怎么回事？他们拆了？”老师父指着那处问。
“没有。”林诺也不算撒谎：“我拆开放家里了，晚上没事的时候能多看看。”
老师父：“......”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他一低头，正好看到林诺包扎起来的小指。
.....自己手指头不小心伤到了，就要把人家的也弄掉是吧？
“你真的打算换了？来得及吗？”小徒弟把培养皿弄好后，就放在一边不管了，老师父一时没弄明白她的意思。
“他至少还能撑一个月。”林诺翻看着顾子澄的身体参数，语气平静：“等一周后，排异测试没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更换心脏。”
“军研处的那些人不是说没找到心脏？”老师父惊讶。
“这就牵扯到我等会儿要请您帮忙的事了。”
林诺眯眼笑：“我下周想请个长假，师父。”
“......”老师父：“......徒弟啊，你记不记得上次请的那七天假，用掉的是你的年假？”
林诺状似无可奈何的叹气：“我也很苦恼，师父，咱们院里给的假太少了，您通融一下呗。”
老师父连连摆手：“你师父倒是没什么意见，可督查组意见大啊，不然你去跟陛下说？”
督查组直隶于皇帝，阿多尼斯也管不到，如果她自己实在搞不定，也只能让小皇帝来。
......只是那样的话方潭知道她又要走，少不了一哭二闹三上吊。
知道这件事小老头不好管，林诺也没强求，拿起病例本：“下周去问陛下吧，我先去看看病号。”
顾子澄的状态明显比昨天要差一些。
林诺推开门进去的时候，他正伸手去探床头柜上放着的水杯，苍白颤抖的胳膊够了几下，也没把杯子握进手里。
T层之前分配的有护士，每隔半小时查一次房，然后给顾子澄送水送药送饭，但那时顾子澄还没到连一杯水都拿不起来的地步，也不习惯有人时时刻刻问他需不需要帮助，于是查房时间就由半小时一趟改为了三小时一趟。
林诺看着他，良久，上前拿起水杯递过去。
顾子澄伸出去的指节抖动一下，垂眸接过：“......谢谢。”
他应该是很渴了，握着杯壁的指尖攥得有些失血，再怎么脱力，也还是撑着把水送进了嘴里。
半杯水下去后，他抬眸，发现林诺还在安静望着他。
“......林御医？”顾子澄轻唤。
他觉得林诺看起来不太对劲，想提醒她这里还有摄像头，却发现林诺不在意似的，淡声问：
“您妻子想过来？”
顾子澄愣了愣，点头。
林诺不说话了，半晌，她才又问：“她叫什么？”
顾子澄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只能先回答：“......苏怡。”
很温柔的一个名字。
符合林诺对顾子澄配偶的想象。
虽然大多数时候，021在她的世界里总是很狼狈，但林诺大概知道离开基地后，他会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顾子澄永远比她更懂得如何做一个正常人。
他有活下去的欲\'望，有去正常生活的能力，甚至在知道自己活不长时，依旧可以选择和自己的omega结婚、生子。
而如今，就算老师父和林诺不告诉他，他也清楚自己没有几天可活了，所以往常对于妻子的探视他总是拒绝，这次却没有。
“......你手怎么了？”
耳边响起一道气息微弱的声音。
林诺偏眸，看着顾子澄诧异的表情，平静道：“不小心划到了。”
这话能骗过阿多尼斯，却不可能骗过同类。
果然，顾子澄声音高了一些：“怎么可能？！”
“十......林诺，”他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压低声音，借着林诺的身形躲开些监控：“你不要乱来。”
“我不会乱来。”林诺眼底没什么情绪：“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你先告诉我手怎么了。”顾子澄身体前倾，想去抓她的手，眼前却一阵发黑，失力跌了回去。
林诺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
她眉毛轻蹙，转头看了眼心电图机，然后按住顾子澄还想再起来的肩膀：“比起我，你应该先担心担心你自己。”
顾子澄咬着牙，脸色有些难看。
他第一次明面上打量着这个和他记忆中完全不一样的妹妹，也是这几个月来，第一次窥见她眼底熟悉的，宛如死海般的幽暗情绪。
许久。
他疲惫的闭上眼：“我不管你做什么。”
“别把自己搭进去。”
......
一周时间很快过去。
小指处的伤口早已愈合，那截森白指骨如常呆在林诺手掌里。
假条批下来安抚完小皇帝后，林诺就回了家。
晚饭是阿多尼斯和小皇帝两个人吃的。
吃完回去，打开房门的一瞬间，阿多尼斯听到了电视的声音。
他抬眸，看到林诺神情懒怠的坐在沙发上，对面的电子屏上正放着晚间新闻。
女主持人端坐在屏幕里，播报着今天他在政府大楼所做的工作，然后是6区区长升任中央商务部长的消息。
看到他回来后，林诺半阖的眼睛睁开，抬手轻招：“过来。”
阿多尼斯走过去，被林诺扯进怀里。
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过了一会儿，阿多尼斯才问：“那座岛在远海，他们打着皇帝的名号，全岛环绕守卫，只有特定船只才靠近，你要怎么进去？”
林诺懒懒的靠在沙发上，手掌摩挲着他的后颈，眸色平淡：“你觉得安格斯怎么样？”
阿多尼斯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她在问新闻里的6区区长。
“符合条件的人选里，他是最适合调任过去的。”他道。
“那就是跟他不熟喽。”放在脖颈处的手往下滑，林诺搂上阿多尼斯的腰，让人贴住她胸膛，说话间呼出的凉气尽数喷在男人耳后：“后天岛上举办宴会，他是宾客之一......我替他去，你觉得怎么样？”
“替”字被alpha咬得重了些，阿多尼斯几乎瞬间猜出她想干什么。
“别杀人。”他薄唇微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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