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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诺望进小皇帝清澈稚嫩的绿眸，想按常理夸他厉害，这两个字却压在喉间，声调莫名发不出来。
方潭执拗的盯着她。
良久，林诺阖上眼帘，轻声笑了笑：“真厉害。”
她不是谁的妈妈。
大家都心知肚明。
方潭像得了一颗糖果的孩子，弯着眼睛扑到林诺身上：“我想吃苹果，妈妈。”
林诺拍拍他脑袋，趁所有人不注意，悄悄道：“我们偷偷溜出去，我带你去厨房。”
御辽院的员工餐厅里食物很丰盛。
像苹果这类的稀缺水果也有不少。
其实小皇帝想吃什么，只要一句话，那些东西都能送到眼跟前。
......可能他更喜欢这种偷偷摸摸的刺激感吧。
方潭蹲在后厨灶台底下，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苹果，含糊不清的招呼林诺：“妈妈，快来坐。”
林诺：“。”
她一言难尽的指了指一旁把他们所有动作看在眼里的大厨：“......您在躲谁？”
方潭咽下苹果，跳起来，跑到林诺耳边悄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林诺侧耳。
方潭：“父后以前对我超级好，我想吃什么他都给，然后就把我喂成了一个小胖子，有一次母皇出外务，两个月回来我胖了二十多斤，母皇可生气了，把父后关进房间里教训了一顿，然后勒令不许我吃那么多，每顿只能吃两碗饭，还有一点点菜，唉。”
“两碗饭......很少吗？”林诺惊了。
方潭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接着道：“我吃不饱就跑到父后面前哭，从那以后隔三差五，父后晚上就带我溜进御膳房，偷偷喂东西给我吃。”
林诺：“......”
虽然这些话的内容很劲爆，但林诺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小皇帝记忆倒退回到四五岁，他口中的“母皇”和“父后”应该就指的是先皇先后。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前任皇帝是个男alpha，而他的妻子......是个女omega。
精神体从老虎变成鸽子就算了，精神错乱到连父母的性别都能记反吗？
大厨从小皇帝说悄悄话的时候，就已经自觉退下了。
林诺看着一双眼睛亮晶晶盯着她的方潭，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别人后，用自己的背影挡住监控，问：“您以前叫什么名字？”
方潭脱口而出：“林杰希啊。”
“母皇呢？”
“林诺......不是你吗？”
“父后？”
“......阿多尼斯·诺厄。”
林诺敛下眉眼，半晌，揉揉方潭的长发：“你的名字，还有这些事以后别跟任何人说，听到没？”
“哦。”方潭被揉的很舒服，他眯起眼睛乖乖问：“那可以跟你说嘛？”
林诺声音淡淡：“没有第三个人在场的时候可以。”
......
把小皇帝送回病房后，林诺免不了又挨了一顿骂。
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骂到一半的时候，有人过来通知，诺厄元帅醒了。
正在气头上的老师父：“你自己去！看你怎么办！”
林诺摸摸鼻子，温温柔柔应下。
话虽这么说，师父还是跟去了。
他们到的时候，阿多尼斯已经坐起身，甜腻的桑葚酒味早就消散，他半阖着眼靠在床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人......”老师父站在他和林诺中间，手里捏着检测报告，那双削瘦枯黄的手肉眼可见的颤抖。
如果对暴君只有畏的话，他对元帅就是又敬又畏，同样是上过战场，阿多尼斯身上那种掩盖不住的肃杀凛气是暴君无法比拟的。
面对这样一位功勋赫赫的战神，老师父实在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如何开口。
阿多尼斯还是昨天那身衣服，他的领口有些褶皱，但周身气场一如既往的淡漠。
睨了眼被师父挡住半边身子，小白兔一样局促不安的林诺后，他目光平静的看向老师傅：“报告给我。”
老师父忙不迭递上。
阿多尼斯低头翻着报告，林诺视线就落在他的手上。
那双手修长有力，但并不称得上好看，因为上面布满了薄茧和细碎的疤痕。等翻到最后一页，搭在纸张上的手指攥紧一瞬，又不着痕迹的松开。
阿多尼斯面色如常的抬起头，声音里却带了些不易察觉到的哑：“......你先出去。”
林诺留下。
房间里的两人都读懂了他的潜台词。
老师父忧心的看了林诺一眼，想说些求情的话，但到底不敢开口。
最终，他行了个礼，勾着身子退下了。
没了师父的遮挡，林诺就这么直直的暴露在阿多尼斯眼前。
阿多尼斯沉默的看着她。
林诺咬了咬唇，犹豫着走到阿多尼斯跟前：“......您、还好吗？对不起、我......”
她脸色苍白，一双眸子水润润的，看起来比阿多尼斯更像被人欺负了的样子。
“我会负责的......”见面前的男人没什么反应，她支吾半晌，嚅喏着说出了这句话。
后颈处的酸胀感明显起来，在听到这句话后，阿多尼斯的心口微微一跳，身体里那种从醒来开始就无时无刻不在叫嚣着alpha出现的麻`痒安分下来，他缓缓伸出手，按了下红`肿的脖颈，那里没有alpha本应留下的味道，只有与空气接触时，泛疼的凉意。
他掩眸，声音晦涩暗哑：“给我一管你的信息素。”
林诺愣了愣，随即像被提起什么难过事，失落的抿紧唇，小声道：“我没有信息素......我是个腺体缺失的......残疾alpha。”
房间里安静下来。
良久，一道疲惫的男声响起：
“你可以离开了。”
林诺水色的眸子暗淡下来，眼圈有些发红：“我知道，身为一个alpha，这样是有些没用，但您现在还在依赖期，我......我不能走的。”
阿多尼斯手搭在被子上，眼睛阖起，不再看她：“我不需要你负责。”
林诺犹犹豫豫的看着他，声音温软：“可、至少这个依赖期......”
她噔噔两步贴近阿多尼斯床头，蹲下身仰脸看他，白嫩的小脸上满满都是坚持：“我一定要守在您身边的。”
omega被标记后的依赖期持续多久需要因人而议。
如果没有alpha陪着，他们大概率会再一次陷入易感期。
近在咫尺的女孩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纯良善意，可不知为何，阿多尼斯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昨天失去意识前，那双冰冷无机质，不带丝毫人类感情的青苍色眼眸。
他无声笑了一下。
嗡嗡的震动声响起，阿多尼斯点开光脑，程副官已经给他发了几十条消息。
简单回复几句后，他掀开被子站了起来。
没有得到关注的林诺眨眨眼，把脸仰得更高，不解的去看这人轮廓分明的下巴。
阿多尼斯转了转扣在手腕上的光脑，动作还带着宿醉般的沉重，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侧身看向蹲在地上的林诺，语调冷淡：“这件事以后再说。”
说完，他大步离开了病房。
林诺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直到师父进来，问她命还在吗。
“你蹲那儿干嘛，”师父喊她起来：“元帅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说，师父。”林诺站起身，余光瞥见阿多尼斯落在病床上的检测报告，手指一挑，把它拿了过来。
这东西一直捏在师父那里，她还没见过。
报告上显示，阿多尼斯的精神力暴动已经基本平息，长久性的那种。
林诺眉毛微凝，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本事。
她收好报告，翻来覆去看着自己的手掌。
半晌，她转身面对师父，凝视了半天，问：“您有感觉吗？”
老师父莫名其妙：“？”
林诺认真道：“我正在试图用精神力弹您的白胡子。”
“......”老师父胡子抖了抖：“你哪儿来的精神力？”
看来他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果然不能抱有期待。
林诺遗憾的叹了口气：“逗您玩呢。”
第5章
政府大楼顶层。
阿多尼斯端坐在办公桌后面，手掌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他眉如墨画，鎏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面前电子屏发出的蓝光。
悬浮屏幕里，滚动播放着几个年轻人的身份资料。
男人目光幽冷，后颈处的腺体已经恢复如初。他额前的黑发被拢上去，留下几缕散在眼角处，在金眸的衬托下显得愈发浓墨漆黑。
等资料滚到最底层，阿多尼斯手指微动，抬眸看向一旁候着的程副官。
他没说话，但身为闷葫芦上司肚子里吃得最胖的蛔虫，程副官自然知道他想问什么：“我们没有掌握到017号实验体的相关资料，大人。017号把这几个实验体一起放走后，就失去了所有消息，她很谨慎，销毁了基地里所有和自己相关的痕迹，目前我们只能大致判断明部基地失火是她干的，其他所有事情，甚至连她的长相都一概不知。”
阿多尼斯皱了皱眉，他曲起食指调动几下手边仪器的参数，那块电子蓝屏画面一转，切换到了军部地牢某间牢房的监控。
阴暗压抑的牢房中央，吊着一个浑身布满鞭痕，半死不活的男alpha。
如果有经常关注时政新闻的人过来看，就会发现这个吊着的男人正是帝国国会一个失踪多周的议员。
但对阿多尼斯来说，这人只是莱克反动集团暗部实验基地的某个中层管理人员。
他静静看着监控中的画面，半晌，声音低沉冰冷的问：“他还是没有改口？”
程副官点点头：“他坚持称暗部基地不存在拥有刺杀能力的实验体，伊莱阁下的死亡，明部那几个逃跑不受他们控制的实验体要负全责。”
伊莱是帝国的财政部部长，在阿多尼斯刚接手朝政，并通过了财政部节流的纳谏后，伊莱被发现死于家中，死亡现场没有残留的精神力，在他的心脏处，有一道“L”型致命伤，是莱克集团张扬的刺杀标志。
阿多尼斯之前一直在前线打仗，不太了解国内的具体政况，甚至连莱克集团这个响当当的名号，也已经十几年没有听说过了。
在他的印象里，莱克集团十几年前就应该被一场大火覆灭。
通缉在案的集团领导者，管理人员，研究人员，全部死在那场火灾里，尸体被烧的面目全非。
当时包括阿多尼斯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政府的手笔，但伊莱死后，重新调查这件事时，金秘书告诉阿多尼斯，皇帝陛下收到消息的时候表现的很讶异，并且明确说过他不知道这件事。
莱克集团的武装力量很少，但十分特殊。
因为他们手下的兵，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一百多年前，阿多尼斯还没有出现的时候，人类军队被异种打的节节败退，眼看又一个星区将要沦陷，当时的皇帝秘密批复了一项反社会人体实验。
他们试图将外骨骼嵌入人体内，变成人类可以自由驱使的身体部件，以此来增强军队的单兵实力。
但这场实验还没有开展多久，那些过程残忍的实验内容就暴露在了大众视野里。
迫于舆论压力，皇帝叫停了实验，并把它设为禁忌，任何组织不得重启实验项目。
但他没意识到，在他耳边进谏这项实验的科研教授，是个疯子。
直到百年后，由这个疯子秘密发展开的研究团队把自己命名为莱克，开始崭露头角的时候，皇室才意识到不对。
莱克集团甚至公然声称，方氏皇族是懦弱无能、止步不前的，他们已经研究出来了世界上最厉害的战斗机器，但机器的矛头不会对准异种，只会刺向皇族的心脏。
时任皇帝的方潭父亲勃然大怒，当即下令清剿莱克集团，可尴尬的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军队此刻都在前线作战，他手头能抽调的精兵，甚至不足九千。
而莱克集团手下的实验体，单兵实力抵得上一个营。
百亿人口的帝国，依据编制，一个营里至少有两万士兵。
传言，老皇帝病重，紧急召回当时还在前线的方潭，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莱克集团。
但不知为何，扬言要推翻方氏皇族，且具备这个实力的莱克集团，却并没有进一步动作。
方潭继位后，除了时不时的刺杀掉某位政客，莱克集团什么都没做。
十几年前的一场大火，更是让人们认定，莱克集团雷声大雨点小，并不足惧。
可在那场大火之后，陆陆续续又有人被刺杀，政府这才发现那个坐落在偏远贫民区的莱克总部只是他们明面上的基地，在暗地里，莱克集团的势力并没有消散。
甚至比起明部集地，暗部要更滑，更难缠。十几年过去，政府连暗部都有哪些人员都不能确定。
阿多尼斯毕竟是领兵打仗了半辈子的人，他接手调查这件事后，很快就抓到了暗部的一个中层管理人员，但对于自己的基地，这个人闭口不谈，只告诉他们，明部当年逃走了几个实验体，但控制芯片还在他们体内。
虽然能给他们下达命令的研究员已经死了，但如果他们逃跑之前，没有彻底完成研究员曾经发布的刺杀名单，那么芯片对他们就还有制约作用。
换言之，这些年遭到刺杀的人，全是名单里的人，杀手也都是那几个实验体，和他们暗部一点关系都没有。
阿多尼斯对这种推卸责任的话术是不信的，但调查之后，他们发现逃跑的实验体真的存在。
一共五个，定时炸弹一般在外面飘荡了十几年。
事情的性质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无论那个被抓到的暗部人员说的是真是假，这种似人非人，战力可怖的杀戮机器都不应该活在世界上。
阿多尼斯深深看了眼监控屏幕，平淡道：“继续审。”
程副官应下，又说起另一件事：“元帅，在调查这几个实验体的时候，我们还发现了一些有利的情况。”
他操控着电子屏回到实验体的资料上：“他们的身体貌似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像024号和019号，他们的左右腿都已经瘫痪，最值得注意的是021号。”
程副官看向阿多尼斯：“他逃出去后开了一家公司，身价很高，在身体出现问题后，住进了皇辽院。”
原本没什么反应的阿多尼斯在听到“皇辽院”时，眼底泛起一丝波澜。
他意识放空一瞬，视线虚空望着前方一个点，程副官的话似乎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021号实验体的症状，是心脏坏死。”
第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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