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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就是从他们开始，明暗两个基地相互看不顺眼，实验进度也不共享了，每次明部的人来荒星要经费，也总是卡上十天半个月不给。”木丰拿起水喝了一口，继续回忆。
他知道的东西，比林诺想象中还要多。
木屋外，震天响的雷声又响起，电光瞬间照亮屋内的几道身影，又很快灭去，只剩下丝缕烛火轻微摇晃。
林诺的身后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她抬手稳住烛台，偏头问：“你说的理念不合是指......？”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木丰指尖点着桌面，思忖：“应该是冯自洋不赞同当时对神经机械的研究。”
他也确实没研究好，真正研究出实验体的从始至终只有冯自明。
荒星上这些被抓过来的研究对象，不是死在了实验台上，就是被扔进坟岗在贫瘠的沙漠里不人不鬼的活着。
他们甚至没有想要逃出去的念头，因为这幅样子无论逃到哪里，都是被驱逐的命。
一次性说这么多的话，木丰的嗓子有些适应不了，声线更加嘶哑，最后几个字已经带上了气音。
林诺想了解的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她也不再追问，起身敲了敲在一旁听傻了的凯文的脑袋：“走吧，去坟岗看看。”
“这么快？”木丰跟着站了起来。
“我赶时间。”林诺制止住他的动作：“你这嗓子就别说话了。”
木丰莞尔，站在原地，忍不住低声喟叹：“有什么所谓呢......也活不了多久了，只是可惜了木白......”
“坏血症而已。”
林诺穿好防护服，再回头时，眼底的情绪又被面罩遮了起来：“等一切都结束，我能把她治好。”
第59章
雷声轰隆。
庞大暗沉的黑灰色云朵压下来，仿佛距人只有几米高。
远处的天空是一如既往的厚重紫色，不时有蜿蜒曲折的白光划过天际，甩在地面时，腾升起一片浓黑烟雾。
坟岗占地面积很大，已经快抵上一片小型星区了。
无数座由器械和人骨堆积成的小山矗立在里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败和胶漆混合的刺鼻臭味。
隔着防护服，这些味道悠悠荡进三人鼻尖，凯文忍不住干呕了几下。
“这衣服......”他踉跄的扶住卡萨兰，被熏得直不起腰：“不是说防毒防臭？”
“味道太浓了，顺着面罩缝隙钻了进来。”卡萨兰咳嗽两声，臭味顿时灌满了他的口腔，最后他没忍住也跟着呕了出来。
这种过于刺鼻的气味，不用检测都知道里面有毒了。
林诺关闭掉重金属超标脑机“滴滴”的警报声，从防护服夹层中拿出三个口罩分给他们：“戴上。”
“这是什么？”凯文连忙接过，屏住呼吸打开面罩迅速戴了上去。
“医用防毒口罩。”
虽然不能完全隔绝毒气，但至少戴上以后能够正常呼吸了。
凯文如释重负的来了个深呼吸。
“怎么说，”他恢复活力，转过身问林诺：“在这里等垃圾车过来，然后劫车？”
雷暴天开飞舰运输垃圾成本有些高，木丰告诉他们一般都是次等仿生体驾驶走地货车过来倒的，基本上两到三天一次，最近频率还上升了，他们在这里等上一会儿应该很快能等到。
“里面是仿生体，有芯片可以传消息，直接劫车会不会惊动莱克？”卡萨兰有些不赞同。
“不用劫。”林诺看向远处一个明显不同于垃圾山的东西，指尖微动：“偷偷上去就行。”
她走过去，近了看，才发现这是个大型避雷装置，长条状的，底部做了抓地设计，轻易倒不了。
林诺望着它，半晌，抬手一推，装置吱吱呀呀的栽了下去，掀起满地灰尘。
由于每座垃圾山的体积都很大，互相之间缝隙过窄，就连他们现在走的这条明显有车轮压过的大路，也只是堪堪够货车经过罢了。
这么大一个长条横在路中间，几乎能堵死货车的去路。
林诺又在坟岗里转了一圈，在不同路线的地方都放倒一些装置，保证等货车过来后，随便走哪条路都能被挡住。
“这是在干嘛，堵车？”凯文站在林诺身后探头探脑。
林诺点点头，带着他们往南走到坟岗尽头，找了个掩体蹲下：“堵住路让他下车，然后我们上去。”
蹲守的过程永远是枯燥无味的，黑色乌云越压越低，就连蹲下都觉得它们近在咫尺，终于，光脑时间指向上午九点的时候，天色不明反暗，豆大的雨点朴簌落了下来。
雨声混合着雷声，满天的雨幕里，凯文脑袋一点一点垂了下去。
微弱的哈欠声传进林诺耳朵里，她偏头看了凯文一眼，淡声道：“你睡一会儿。”
话音刚落，凯文几乎是立刻闭上了眼。
卡萨兰在一边看着，手伸到他面前晃悠两下，发现人真的睡着后，难以理解的扫视一圈周围恶劣环境：“......这都能睡？！”
“年纪大了。”林诺盯着稍，慢条斯理的编排：“嗜睡。”
卡萨兰：“......”
凯文猛地抬头：“我听着呢！”
林诺平静的睨他一眼：“不睡了？”
“我睡！”凯文换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但也还是蹲着：“不准说我坏话。”
从摸排完黑市他就没怎么睡，毕竟是个正常人，没有林诺那么离谱的精力，现在被白噪音扰得实在受不住了，头都没倒就开始睡。
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下午四点，阴沉昏暗的天边忽然射出几道穿透力极强的灯光。
林诺叫醒凯文以及后面有样学样跟着睡过去的卡萨兰：“来了。”
两人目光很快清醒，看清远处的景象后，眉头忍不住都皱了起来。
“不止一辆车，”凯文往前探一点，好让自己看得更清楚：“这能行吗？”
单车好操作，对面来得人越多，他们越容易被发现，尤其那些人还都是仿生体。
虽然木丰强调都是次等仿生体，战斗力没那么强，但毕竟没对比过，他们也不知道这个“不强”是相对什么而言。
林诺抬头看了看这边瀑布般大的雨势：“没什么事。”
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因为进入坟岗后，这些货车就各自分开了。
仿生体不需要吃喝拉撒，被分配到固定岗位后，也不用耗费什么额外的资源为它们提供住所和吃食，那辆手里运送垃圾的货车基本就相当于它们的家，因此驾驶舱内的空间要比普通货车大很多，完全盛得下他们三个人的身体。
四辆体型一致的货车沿着不同的路哐里哐啷走远，其中一辆的后面，三道身影鬼魅般坠在后面，雨声哗啦，没有引起谁的注意。
突然，最东侧那边路上的货车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看不清样貌的黑衣工装人。
他在货车旁边站了几秒，忽然往身后看去。
视线昏暗，泥泞潮湿的路面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点点泥沙被硕大的雨珠砸起，很快溅满他的鞋面。
黑衣人没什么反应。
他空洞无神的眼珠子转动两下，抬脚慢吞吞朝前方倒下的物体走去。
身后，金属制成的车门半开着，雨水已经淋湿了一小片车中内饰。
林诺望着黑衣人的背影，排了排凯文肩膀：“你先上。”
凯文动作迅速又隐秘的钻进车内，顺便拉了紧随其后的卡萨兰一把。
这个时候，黑衣人已经扶起避雷装置，低头把它插好，随时都有可能回头。
卡萨兰看向还未上车的林诺，心脏微微提起。
凯文倒一点也不担心，他已经开始往驾驶座后的隔舱走了。
果然，在黑衣人解决完路障返回的前一秒，林诺闪身挤进车内，并示意卡萨兰进入隔舱，自己善后处理掉了车内被他们带上去的水迹。
一阵风逆着吹了过去，车门晃动着又开得大了些，黑衣人一板一眼的走回去，步伐迈得和去时分毫不差，他无甚所觉的回到货车前，登上踏板坐回驾驶位，重新启动了车辆。
隔舱内的空间比想象中还要大上一些。
他们三个人坐在里面，还能余出来不少地方。
顺着手边挂满雨滴的窗户，凯文甚至可以观察到车外的景象。
老实说，他替林诺办了这么多年的事，还是第一次往任务目标的车里钻。
有点小激动。
凯文张开嘴，无声询问林诺：“他会突然进来吗？”
这她哪儿知道，真进来就只能杀掉了。
林诺摇头。
凯文不知道从她的动作中读到了什么信息，看起来更兴奋了。
倒垃圾不是什么很难的活，黑衣人甚至都不用下车，到了倾倒点后，他只按了个按钮，货车上装载的垃圾舱就缓缓抬起，尾部自动打开一道口子，里面零碎的机械部件顺着涌了出去。
任务完成之后，他没有任何停顿的倒车开始返回。
另外三辆车停在坟岗口等他。
虽然是走地车，但能在短短一天之内横穿半颗荒星，这些货车的时速异常的高。
坑坑洼洼的沙漠地带里，哪怕再怎么做减震，一路上也颠簸的让人想把昨天晚上吃的饭吐出去。
夜幕降临又离去。
在第二天的傍晚，四辆货车回到了基地。
天空虽然还是暗紫色，但已经不下雨了。
透过清晰了不少的车窗，凯文在前方看到了一个庞大的望不到边际的黑色全封闭匣子。
和之前林诺在海底看到的那种黑匣子一模一样，只是要大上几倍。
进入南区以后，他们在路上已经看到了不少金属矿，货车在它们之间疾驰着，没有引起那些进进出出忙碌的矿工一丝一毫的注意。
很快，货车就行驶到了黑匣子底下。
一个篮球大小的窗口忽然从匣壁上打开，里面坐着一位女性工作人员，眼睛一瞬不眨的看着四辆货车。
黑衣人停车走了下去，其他三辆车的驾驶员也一起到了窗口前。
出示完身份证明后，又有一群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人拿着仪器对货车后的垃圾舱一顿扫描。
靠近车窗的凯文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一套流程走下来，黑衣人终于载着他们驶入了黑匣子。
虽然从外面看起来，这个匣子色泽暗沉又压抑，但真正进入之后，林诺他们发现里面竟然是光线充足的大晴天。
隔绝荒星上紫雾缭绕到鬼天气后，这里看起来就像是帝国一处正常的星区。
凯文低着脑袋从车窗往匣子上空看，还发现了一颗明晃晃的人造太阳。
“......牛批。”他无声感叹了一句。
里面人流量大，时不时有人或车擦着垃圾货车经过，凯文只看了那一眼，就安分收回目光把自己藏好。
弯弯绕绕又开了一段时间，货车驶进一处空旷的室内区域，然后停住不动了。
听动静，黑衣人打开了车门准备下去。
但或许是脚上沾满了泥点，衣服也半干不干，他和其他三个驾驶员交流几句后，忽然关上车门，转身往隔舱走。
凯文：“！”
他瞳孔放大，和对面的卡萨兰对上视线。
脸上常年带笑的上将紧绷着表情，眼中俱是戒备。
“哒、”
“哒。”
黑衣人的脚步不算大，但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靠近。
舱门微动。
他的手已经搭上了门框锁扣。
林诺眸光冷凛，手术刀从防护服的袖子中滑了出来。
就在这时，车外突然响起一声喊：
“0418。”
第60章
黑衣人漆黑的眸子缓缓偏移，转身走了出去。
“队长。”车外响起他滋滋啦啦的声音，像一台年久失修待报废的机器。
“4号实验室导体泄露，你们几个去清理一下。”
被叫做队长的中年男人把握在自己手里的清扫工具扔给了黑衣人。
黑衣人拿着工具，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目光机械的移动几下，最后落在中年男人身上，木讷点头。
又过了半晌。
货车周围安静了下来。
凯文谨慎的通过窗户往外看了一眼，然后放松身体：“都走了。”
他的防护服上之前全是泥，被那场雨冲刷过后泥倒是没了，但浑身湿漉漉的也很让人不适，确认周围没人后，他就大动作的把防护服脱了下来。
黑匣子里没有遭雷劈的风险，防护服穿上也没什么用，因此其他两人也都跟着脱了。
接下来的任务很艰难，这个地方充满了莱克的研究员和仿生体，或许他们能找到小皇帝，但在寻找的过程中稍有不慎就会被发现。
“我们分开找吗？”卡萨兰问。
分开找好隐藏不容易被发现，可一旦出现什么意外，其他两人也很难及时赶到支援。
林诺摇摇头。
“先不急。”她点开光脑，发现从登上荒星开始就一片空白的网络状态栏里，多了个由乱码组成的满格网络信号。
这是个内部网，没有密钥和验证进不去。
但林诺很擅长解决这类问题。
她指尖翻飞，抽空抬眸看了一眼对面蹲坐着干等的两人。
由于光脑设有隐私模式，他们并不知道林诺在干嘛。
“你们可以先吃饭。”林诺平静开口。
隔舱里饭是不可能有的，她的意思就是让两人先拿营养液嘬两口，免得后面出去办正事的时候体力不支。
谁知道凯文当场就在隔舱里翻腾了起来。
“......”
林诺沉默几秒：“你在指望一个仿生体的家里有吃的？”
“万一嘞？”
嘴上说得不信邪，可惜隔舱不大，翻遍了也没翻出花儿来，凯文惆怅的把东西复原，坐回去叹气：“早知道多摘两颗红果子带上了。”
“可别。”卡萨兰叼着营养液嘲笑：“但凡你多摘两颗，我都不一定能把你拉出来。”
“......”
凯文恼羞成怒的多干了三瓶营养液。
插科打诨闹上一通，林诺的内部网也差不多登上去了，她没有直接入侵网络，而是破解了其中一个研究员的账号信息，以内部人员的名义登了上去。
这样一时半会儿，莱克也发现不了异常。
实验基地的内部网不可能是用来打游戏娱乐的，里面记录了很多分门别类的研究信息。
只要某项实验用到了AI，都会在上面留下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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