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光,或许是因为其他原因,那时的赤苇似乎并没有发现她,他只是有点疑惑地向她站的位置看了一会儿,然后把头又转回了原位,继续他的工作。
好奇怪。
他明明看向的就是她的位置,可他却没有任何反应,好像是面对一团空气。
她怀着奇怪的心,继续望着他,透过窗户,她余光看到的那颗巨大的树,她注意到了它,它在她的视野里越来越清晰。。
从她入校的那天起,那颗大树就一直生长在枭谷教学楼的大门前。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
……
湖蓝色的天空下,一阵风把樱花从树枝上吹落到樱树旁的柏油马路,两双黑色的皮鞋一前一后地踏过了厚厚的云朵般的樱花,前面那双皮鞋的主人急匆匆,节奏细碎凌乱,后面那双皮鞋的主人慢吞吞,不紧不慢地走过樱花树下,无意间一抬头,一只树枝上拖着长长蓝尾巴的鸟发出了清脆的鸣叫,又扑棱着翅膀飞向远处的天空。
“快点,快点大哥,婚礼快开始了!”走在前面的灰谷龙胆催促。
“好好好~秋山又不会逃婚,需要这么着急嘛,龙胆?”灰谷兰插兜懒洋洋地微笑。
“诶诶,大哥,这也太不吉利了,这个样子绝对会被秋山骂的吧。”
“诶诶~她脾气没有这么暴躁吧?没有吧?”
“咦~那家伙肯定会巨生气!然后又会喋喋不休记仇很长时间!还会来俱乐部顺酒!”
灰谷兰哈哈大笑。
“顺酒?这又是怎么回事?”
龙胆苦恼地扶额,“上次万次郎来的时候被她看到了,可恶,被她一下抓住弱点,居然拿这个威胁我!”
“我想起来了。”灰谷兰说。
“还不是因为你当时表现地太肉痛了,像上大号没纸……她没偷你的cd就谢天谢地吧。”灰谷兰因撒下的阳光眯了眯眼睛,想起来去年有次Mikey来俱乐部恰好碰到秋山,“不过你说的也有点道理,确实不能迟到呢~惹恼了她她又会来俱乐部闹吧?我可不想她过来打扰我睡觉。”
“那我们还是快走吧,大哥!”
“好~好~好~”
今天阳光正好,投过樱花间的缝隙在路边沾了泥土的草叶上闪烁。灰谷兰因看向越来越远、消失在天边的鸟儿而停驻的脚步重新迈动。
四月份的东京处处樱花盛开。
蔚蓝的天空之下,从一个方向越飞越远,风划过翅膀上的羽毛,天际线在视野中抬高,最后轻轻落在另一枝樱花树枝上。它隔着窗户,宛如玻璃珠的黑色眼睛轻轻转动,里面倒映出另外几个女孩子的身影。
“咦?艾玛和darken君没来嘛?”
在花厅门口碰到日向的千寿,从日向口中听到了艾玛和darken不能来参加婚礼的消息。
“艾玛快到预产期了,不能来,darken正在陪她,也来不了,不过艾玛有拜托我多拍几张照片回去,她说要放到相册里面。”日向说。
“真好啊……”千寿感慨,她为宝宝即将出生的艾玛而开心。
“是呢,真好。”日向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小秋也要结婚了。时间过得真快。”
摆弄着日向的相机的千寿,听到日向的感慨,不禁撅了撅嘴:“是啊!日向你跟艾玛都早早结婚了,原本以为她会晚一些,结果也这么早。一个两个的都抛下我,真是的!结婚有什么好!没有自由了!”
日向捂着嘴笑起来。
“话说你现在不应该陪着新娘子嘛,怎么还有空出来?”
“里面还有两个小秋中学时的朋友啦,我这不是趁机偷会儿懒,一会儿就要回去了。”千寿道,“倒是日向你,你不是该跟武小道直接去典礼现场吗?”
日向眯起眼,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她看到了窗外盛开的樱花树的树枝上停歇着一只蓝尾巴的鸟儿。
“因为我想提前看看新娘子啊。”日向微笑道,“不跟你说了,我要进去看看小秋今天多漂亮。”
夏美独自一个人骑着她亲爱的粉红电动车来到婚礼场地时,在门口遇到了阳菜和凪。
因为今天是休息日,所以这两个还在上学的学生和她这个上班族,可以毫无心里压力地来见证他们共同好友的重要时刻。
但小圭就没这么好运了。最近事务所的发展蒸蒸日上,小圭正在搬家、搬办公室、招聘面试……根本走不开,参加婚礼只能派出她这个代表和掏出的份子钱。
除了他们,她还看到了几个有点熟悉的面孔,比如网红“明司”,跟她公司有过合作的集英社的高桥编辑,还有以前小圭家旁边那家居酒屋的老板娘。
老板娘表示她早就猜到小秋会嫁给那个人,所以收到请柬的时候一点都不惊讶。
她倒是没有老板娘这么厉害,她完全没有想过秋山居然要结婚了。上一次跟秋山在海边吃炸鸡还仿佛就在昨天呢。
夏美抬头,看见樱花树枝上有一只拖着长长的蓝色尾巴的鸟儿,黑色的眼睛正在看着她。
这种鸟很多很常见吗?夏美疑惑地心想。
樱花树枝上的鸟儿把头埋进翅膀里蹭蹭自己的脑袋,再抬起头时,发现礼堂的门口换了一波人。
同样在这个时间段到的,还有佐野家的真一郎,伊佐那和Mikey。
嗯,不知为何,中间还有一个不是佐野家的人混了进去。
春千夜是跟着佐野家的车来的,来的时候跟Mikey一起挤在后排,在下车时,被问为什么不跟着他大哥明司武臣的车,没精打采地回复:“因为我是单独行动跑出来的啊。”
“欸,单独行动?怎么回事?”走在春千夜前面的伊佐那闻言转过头。
“千寿那家伙做秋山的伴娘去了,大哥要先送她过去,我一个大男人,不跟着去她们那帮女生那边很正常吧。”春千夜回道。
他看了一眼落后他半步的万次郎。他并没有对他的话表现出不赞同。春千夜松了口气。自从大哥被万次郎说“要对弟弟妹妹一碗水端平”后,遇到这种话题他就总是觉得不自在。
有种这么大了还争宠的羞耻。
尤其是Mikey非常看中这件事,看中到十几年如一日地监督,大哥那么随便的人都怕了。
“小春你还在意这个?”最前面的真一郎听到他们两个的对话不禁笑出声。
“倒也没有啦,”春千夜对真一郎大哥的调侃有些打不起精神地回应,“我只是觉得那边会很无聊。”
“哦?是跟女孩子说不上来话吗?”真一郎提起精神了。
“嗯……”
春千夜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回答也是含含糊糊。
真一郎大哥现在还没有找到女朋友。弟弟妹妹辈的都结婚了,甚至艾玛都要生孩子了。跟真一郎大哥讨论这种话题有些危险了吧。
而且比起“跟女孩子说话”这种集中在自己身上的话题,他还是愿意说些别的,恰好他想起了一件比较在意的事情,“Mikey,在听场地说你前几天去千冬的宠物店,让他讲什么‘梦’的细节?”
“嗯?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走在最后一步一步溜溜达达迈上台阶的万次郎,因为忽然被Q愣了一下。
“就是……稍微有些在意。”
“欸,没什么,一些小事啦!”万次郎弯起眼睛拜拜手,跟大家一起走进礼堂。
“只是我好奇啦!”万次郎道。
千冬做过一些奇怪的梦,梦里身边的朋友一个个死去,武道一次次穿越拯救大家。他想知道,在千冬的梦里,是否有“秋山京治”这个人。
赤苇说他梦到过他,那么是否秋山也曾经跟上辈子的东万有过联系?他不太确定。但他觉得,既然赤苇也做过那样梦,那上辈子的秋山,估计也跟他一样,混得不怎么好。
时间线重置了,可这个世界的人却以各种各样的方式保留了上一个时间线的记忆。
他对秋山很愧疚。他知道,那些梦里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或许就像赤苇梦里梦到的那样,上辈子他逃亡时路过的哪个葬礼的被祭奠者,就是那时跟东万扯上关系的秋山。而他那时完全不认得她。
秋山好像一个跟东万其他人完全不同的、属于他的上辈子的缩影。他有时很害怕这里的美好和安定都是他做的梦,害怕一觉醒来自己又变成了孤身一人,害怕这一切只是他绝望下的幻想。
像海底洞穴里探险没了氧气,再也回不到水面上,只能幽深阴暗地沉沉往下落,直到因为缺氧大脑开始欺骗自己“你已经安全了,这里可以呼吸”,所以,主动摘下了氧气面罩。
世界上有太多太多无能为力的事情,他不想成为只能活在自己的回忆和过去里的人,他想“自救”,想自己浮出水面,可是他没办法做到。
不过他有武小道向他伸出的手。
他觉得似乎秋山也跟他一样。但秋山这家伙或许比他幸运多了。
他忍不住笑起来。
“Mikey你笑什么啊?”
春千夜追着佐野家最后一位客人走进了礼堂,树上的蓝尾巴鸟儿,又看到其他几个赶来婚礼现场的宾客。
“诶诶!宇内老师?!您也来参加赤苇的婚礼吗?”
宇内天满听到声音回头,发现后面几个人跟他挥手,非常地面熟。
宇内回忆了一下,想起了他们的身份。他以前跟赤苇去看排球比赛时,与他们有过一面之缘,是赤苇高中排球队的队友来着,关系很好的那种……叫什么来着?好像叫小见和木叶。
“……啊,是啊,你们也是来参加婚礼的吧?”宇内笑着打招呼道。
“是啊!收到请柬的时候还吓了一跳呢。”小见心有余悸地夸张拍拍胸口。
“欸,因为他们两个结婚太快了吗?”宇内有点赞同地露出了然的表情,“真是没有想到。”
明明这两个人在半年前还是需要他带路找另一个人住址的程度。
小见也说出了类似于他心声的感慨:“欸,去年这个时候赤苇还因为工作太忙没时间出来聚餐,木叶还说他这样完全没有时间认识女生呢。”
木叶:“我有说过吗?啊可恶!好像真的有这回事!”
“……”两方几位单身人士面对面,一时间忽然都有些沉默。
“我们一起进去吧!婚礼快要开始了!”
“好!一起进去吧!”
“好!”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默契起来,大声地转移了话题,然后一起开朗地走进婚礼现场的大门。
礼堂的钟塔下,人群熙熙攘攘,吵飞了停留在尖塔旁屋檐歇脚的鸽子。
穿着伴郎礼服的木兔,对着落地镜紧张地摆弄着自己的领结,问旁边的另一个伴郎自己的形象怎样,有没有很帅气。
秋山绫靠在一边的桌子上,抱胸看着已经整理形象十几分钟的木兔,翻白眼:“拜托木兔前辈,这已经是你第十一次问我了!又不是你嫁给赤苇,这么紧张做什么!”
“欸,绫,你姐姐要出嫁了,你不紧张吗?不难过吗?我记得我大姐结婚的时候我哭得好惨!”木兔转过头,看着连抖腿都十分焦躁的秋山绫,眨眨眼问。
“不紧张,又不是我嫁人!我只是很不爽!”秋山绫色厉内荏地不爽,“为什么我一个新娘家的弟弟要做赤苇的伴郎啊!”
木兔了然地转回头,对着镜子继续纠结地摆弄着领结,坏心眼地打趣:“欸?可是当时不是你生气地说,小秋结婚你都没有什么参与度的吗?所以赤苇特意给你安排了这个位置,你不开心吗?”
“开心!怎么不开心!这下我可太有参与度了!”秋山绫更大声了。
“你们在吵什么呢?”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他们两个人身后传来,古森带着佐久早拉开门走了进来。
古森打了个响指笑道,“隔壁宫氏兄弟又吵架了,翔阳拉架去了,原本以为你跟木兔前辈这里能清闲一点,没想到也很热闹嘛!”
“古森、佐久早?”看到对面两人的秋山绫皱眉。
“什么语气?不欢迎我们?”
“切,我早看到你们了,你们不是在跟赤苇说话吗?我看到你们站在一起。”秋山绫道,他随口问,“赤苇呢?他跟翔阳一起劝宫氏兄弟吗?”
佐久早也皱起眉头,“我们进来的时候确实看到赤苇了,但只是说了几句话,他没跟你们在一起吗?”
“……等等,那赤苇现在去哪了?”
……
雀田和白福以为新郎会穿着礼服,站在花厅中央,等待迎接他的新娘。
但现在计划可能有变。
等她们发现新娘不见了的时候,另外一边新郎亲友也发现新郎消失了。
“小秋原本在沙发上睡了一会儿,醒了就忽然说她要出去一趟,我们以为她是想去洗手间,过了一会儿秋山有位朋友进来了,想找她说话,我们到处都找不到她才意识到她不见了。”雀田接到木兔的电话,苦恼扶额地讲。
“而且我们刚发现原本后门秋山停着的摩托车也不见了。”白福吃着巧克力豆懒洋洋地补充道。
开着外放的手机另一头,秋山绫听到这个消息勃然大怒:“那个摩托车是我送她的结婚礼物!她居然骑着逃婚了?”
“不不不,看这情况倒也不太像逃婚,”古森理智分析,“反而像秋山带着赤苇一起逃了,赤苇也不见了不是吗?”
佐久早面无表情:“不能是新郎新娘同时逃婚了吗?”
木兔大惊:“太可怕了吧早早!”
电话另一头的雀田:“……你们几个先别吵,现在重点不应该是那两个婚礼的主角现在在哪吗?”
秋山绫:“谁知道他们两个会去哪啊!赤苇怎么会跟她干这种事啊!这是他们两个的婚礼啊!”
“……那现在怎么办?”忽然不知谁弱弱地问了一句。
“不知道。”
“他们还回来吗?”
“……”一时间电话两边都有些沉默。
……
蔚蓝的天空飘来几朵飘飘忽忽的云,地上的马路车水马龙中飞驰过一辆黑色的摩托车,吸引了车里路边的一众视线。
毕竟如此奇观十分少见。
帅气锃亮的摩托车上,两个人,前面那个穿着新娘的婚纱,后面那个穿着新郎的礼服,一对明显今天结婚的新人,风驰电掣地驶过人群和车流。
赤苇的卷发在风中飘啊飘,他面无表情压住了自己刚做不超过两个小时的发型,搂紧秋山,路人可能以为他们是急着前往婚礼现场,纷纷给他们让路,可事实恰好相反,他们急着从婚礼现场逃出来。
赤苇在摩托车向前行驶的呼呼的大风中问:“婚礼是不是快开始了?”
秋山愉快的笑声从前面传来:“放心吧!赤苇,我们会在婚礼开始前回去的,不会迟到的!”
“但愿如此。”赤苇叹气。
秋山在上个月拿到了自己新的一本摩托车驾驶证,可双载版本,为此秋山绫特意买了辆摩托车给她当结婚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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