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渴了吧,喝口茶水。”
韩夫人:“……”
为何验尸房会备茶水?口味这么重的嘛?
她推辞道:“不用。”
丧女之痛,哪有心思饮茶。
桃椿“不小心”的崴了一下脚,哎呦一声茶洒了,她也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奴婢知错!”
她迅速调整姿势,跪在地板上认错。
韩夫人衣襟被打湿,面容上浮上了气恼,她一脚踹开桃椿,气冲冲的出去了:
“贱婢!”
此时验尸房就只剩下了自己人。
桃椿毫不在意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起身,笑眯眯的邀功:
“小姐给桃椿买新衣裳!”
“允。”苏以寒摘下斗笠,唇畔勾笑。
仵作自然而然的将验尸工具递给苏以寒。
苏以寒目光淡然,动作熟练的解剖尸体的腹部:
“腹部有积食,还未来得及消化便死了了,仍有成型的食物残渣。”
她用镊子夹起一片菜叶子,沾着银粉。
“并非市面上普通的迷药。”她把物证放进一清洁干净的袋子里。
调了个位置,把韩蕊初双腿掰开,检查里面。
的确有残留的精液,是奸杀,没有挣扎的痕迹,那就是先晕倒再奸杀的。
下半身受损严重,不排除死在床上的可能性。
那么凶手必然有一个是男子,有性事能力的男子。
大概是子时那会韩蕊初进食过,从她身边的人开始排查。
苏以寒轻笑一声:“馋嘴害命。”
按照正常作息来讲,那个点韩蕊初该歇息了。
该查验的验完了。
桃椿端来温水用以给她擦拭手。
回到府中,苏以寒就把自己关在院子里查探银粉里所含的成分。
除了普通市面上的迷药成分外,这银粉里增添了欢好粉以及一种毒蛇的唾液,拥有巨毒,一个时辰内毙命。
这种毒蛇很难找,如果是预谋已久想要做成药粉,那便只能是自己养蛇。
蛇,子时进食,有性事能力的男子,抛尸大街,那就得是和韩蕊初有仇的人。
有迹可循,那便不难。
长时间的站立和用脑,苏以寒踉跄了下,扶着桌子,险些摔倒。
唇色浅,眼前雾蒙蒙的一片看不清。
呼吸急促,胸口起伏,苏以寒胡乱从袖子里陶出一瓶药,颤颤巍巍的拔掉塞子,把药丸倒在手心,吞咽进去。
浑身无力的顺着墙壁坐在地上,苏以寒一言不发的缓着气息。
-
“沈将军。”苏靳满怀欣喜的招呼沈域:“快给将军倒茶。”
沈域唇边勾着笑意:“苏大人叫沈域便好。”
他大大方方的饮茶,说道:“韩千金的案子,圣上派了我协助苏大人一起办,还望苏大人多多指教了。”
苏靳愣了一下,答非所问:“办案?小沈这次回京不回西北了吗?”
“短期内不回。”沈域微微颔首。
苏靳坦率一笑:“也好,小沈常年在西北,想必对京城不熟悉,小女……”
他话说到一办止住了,本想说让忘忧带着他四处转转,想起忘忧的身子骨,怕是不能出远门。
他讪笑两声没说话了。
沈域勾唇一笑没深究,意味深长道:“贵千金蕙质兰心。”
从容不迫的怼韩茂,验尸,并且在苏靳两个心腹面前大有威信,是个不甘于现状有野心的女子。
“是嘛。”苏靳一喜:“今早忘忧还说好奇小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这下午便来了,我传下人去通报一声吧,小沈你且先坐着吃点点心。”
沈域微微颔首,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下。
苏府的装溢算不得豪华,至少像苏靳这样的身份,他的府邸些许简单了。
从进府开始观察,院子里栽满了草药,奴仆和佣人均是上了年纪有经验的,轻声慢步的走。
茶是顶好的茶叶泡的,有益身体,摆放的点心样貌精致,透着清甜和淡淡的草药香。
在某方面节俭,某方面又过分奢华。
苏靳的衣裳破洞了也舍不得换掉买新的,而苏以寒身上的料子是最好的绸缎。
齐珏说,苏以寒的病是先天性的,依靠各种名贵药材吊命,苏府以前十分富足,苏靳娶夫人时的彩礼整整四十箱,仅此于皇后。
比起苏以寒的容貌,最先听见的是她的咳嗽声。
她脚步放的很轻,依靠着桃椿扶着才缓缓走动。
她的衣裳似乎都是偏素的,烟青色的长裙,三千青丝披在肩头,步摇轻轻摇曳,碰撞时发出悦耳的声音。
声音也好听:
“以寒见过沈将军。”
沈域薄唇微扬,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苏以寒看。
倒是挺会装,一点儿也看不到之前呛他时的影子,乖顺柔软。
苏靳连忙起身,满脸欣喜的道:
“忘忧,你可算从院子里出来了。”
第6章 三十六计
自昨日从验尸房归来就将自己所在屋子里,这小沈的吸引力不错,居然能将忘忧从院子里引出来。
若是苏以寒知道苏靳的想法,一定高呼一声“爹爹冤枉”,只是沈域来的巧,她刚好把成分研究透彻。
苏以寒行礼后便在一侧坐下了,毕竟身子骨不好。
得知沈域也要参与进入韩家千金的案子,苏以寒笑了一声,得来全不费工夫,小狼崽子自己送上门了。
“苏大人,韩家千金的尸检结果可出来了?”沈域同他聊了案子的事。
苏靳大方的喊狄元辛把尸检结果递给沈域。
沈域低头看了眼死因,这尸检尤其细致,凭借那女仵作的能力并不能够验的这般仔细,苏家还藏了更厉害的仵作吗?
沈域手指曲起,在木桌上轻扣:“沈某初来乍到,对韩大人并不了解,还得请苏大人知解一二。”
苏靳给了狄元辛一个眼神,狄元辛拱手听命:
“韩大人背靠贵妃娘娘,这些年来风头正盛,试图有将韩蕊初小姐送往宫中协助贵妃娘娘的想法,选妃不成,当夜丧命。”
“韩大人广泛交友,若非说有什么对头,可能是五品官员孔家。”
“孔家独子孔文朗自幼爱慕韩蕊初,知晓韩蕊初要入宫后几天上吊自杀未遂。”
“不排除爱子如命的孔家为了独子做出疯狂举动的可能性。”
贵妃娘娘……
这就牵扯进宫里了。
沈域沉吟片刻,起身道:“那即刻动身前往孔家。”
“啊……”苏靳一愣,哑然失笑,这小沈真是急不可耐:“也好,早些去以免证据被掩藏。”
苏以寒:“……”
爹爹,那她这一趟是来作甚的?
雷厉风行,沈域走前留了一眼给苏以寒,意味深长。
狄元辛留下,待人走完,才兴致盎然的问:“小姐要一同去探探究竟吗?”
“废话。”苏以寒嗤笑一声,抬手,桃椿麻利的搀扶住。
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穿上锦衣卫的衣裳,混迹在人群里。
孔家大门紧闭,估计也意识到了韩家千金受害一案他们是嫌疑人最大的。
耐心的敲了门,孔府管家战战兢兢的开门,看到来人,直接跪下了,说话声音都是抖的:
“苏苏……苏大人……将将将将军……”
桃椿嘻嘻笑了几声,低语道:“对比那人,奴婢初次见将军的模样也不算丢人了。”
苏以寒把帽檐压的很低。
桃椿自顾自又道:“奴婢那日见韩大人的做派就不像是痛失爱女的悲惨,反倒是欲盖弥彰的急着掩饰什么,该不会是选秀不成便虎毒食 女吧……”
叽叽喳喳的嘴巴碎,苏以寒习惯了,却不认为是桃椿所说这般。
即便是真的恼羞成怒觉得白培养了也不至于让男子强奸亲生女儿。
事情怕是没这么简单。
指向性明显的孔家更不像是凶手,毕竟韩蕊初在云离面前表现欲浓烈的样子不像是和孔文郎有奸情。
孔家只怕是替死鬼,毕竟一个区区五品官员,来做这替死鬼,圣上不会过分追究,又事关女子清白,会草草了事。
孔鸿才和他儿子孔文郎跪在地上,孔红才一个劲的喊冤:“大人冤枉啊,我们家文郎连只鸡也不敢杀,何况那身份尊贵的韩小姐了。”
沈域嗤笑一声:“男子不敢杀鸡是优点吗?”
这般骄傲的语气说出。
桃椿被沈域的话给听笑了,捂着嘴道:“这沈将军以为所有人都同他一般嘛。”
京城里的公子哥儿们哪个不是娇贵的,衣来张手。
孔鸿才被他的话一噎。
“苏……苏大人……”孔鸿才求救的眼神投向苏靳。
苏靳轻咳了一声,负手,为沈域说话:“不敢杀鸡的确算不得优点。”
“……”
大人呐,这哪是重点。
孔文郎面容白净,看起来是文弱书生模样,他结结巴巴道:
“将军,大人,在……在下会竭力配合办案。”
苏靳挥挥手让他们起来罢:“昨夜子时你在哪?”
“在歇息。”
“可有证人?”苏靳又问。
孔文郎指向丫鬟:“晓落歇在了内室外面的卧榻上。”
晓落双腿都在打颤:“大……大人……”
桃椿乐呵的同苏以寒八卦:“这孔家一大家子怎的胆子都这般小,连带着丫鬟胆子也小,莫不是一家人遗传哦。”
苏以寒推搡她一下:“少言。”
些许吵了。
桃椿做了个鬼脸吐舌头。
苏靳公事公办询问:“你昨夜几时入寐?”
晓落这次回答的倒是果断:“丑时入睡。”
苏靳没说话了,勉强算是人证。
同沈域对视一眼:“小沈怎么看?”
沈域微微颔首,礼貌问孔鸿才:“大人介意搜府吗?”
孔鸿才怔忪了下,问出声:“介意可以不搜吗?”
沈域微微一笑拒绝了他:“不可以。”
“……”
孔鸿才僵硬着一张老脸,给他们让了道:
“将军请。”
桃椿乐的不可开支,这种办案的节奏她还是初次见,有趣有趣。
苏以寒轻咳一声,忍着笑意跟着走。
从孔文郎的床榻底下还真搜出了药粉。
里面成分和韩蕊初食用的成分一致。
孔家父子两人一个晕了过去,一个跪在地上磕头,额头都流出了血:
“大人冤枉啊!小的真的不知晓这药粉从何而来,小的自知配不上韩小姐,若真要杀害韩小姐,又何必自杀……”
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沈域把药粉拿在手上把玩,沉吟几秒,才道:
“先暂且将孔氏父子以及丫鬟晓落关押到普通牢狱。”
搜证来的太过顺利,不费吹灰之力,后续还有的查呢。
孔家父子被拖走,内室里只剩下几人。
个子矮的苏以寒和桃椿就格外明显了。
狄元辛欲盖弥彰的掩饰着苏以寒,压声道:
“小姐,藏一藏……”
苏以寒摘下帽子,与此同时,背对着她们的沈域也淡淡出声:
“不必藏了,苏小姐,沈某有问题请教。”
苏以寒缓缓走向他:“足智多谋的沈将军还需要问别人?”
沈域乐了:“苏小姐这又是哪来的阴阳怪气?”
苏以寒瞥他一眼:“打仗也会这机关算尽吗?”
“孙子兵法,三十六计。”沈域朝她走近两步,又嗅到了她身上那股子淡淡药香味:
“即便是追女子也要投其所好,欲擒故纵。”
第7章 温柔擦汗
步步为营的人……
苏以寒微微抬眸:“那被将军欣赏之人,不知是福气还是霉运。”
沈域看着她笑了一声:“小姐还是叫沈某全名较为习惯。”
苏以寒没忍住白了他一眼:“你还真受虐成性了。”
倒也不说多的,屋内没了不方便窃听的人,苏以寒便没有掩藏的开始仔仔细细的再搜查一遍屋子。
室内摆满了书卷笔纸,还有一卷写完的情诗:
——
初见姑娘心悸动,暗许心意不敢表,入宫为妃一墙隔,死亦成蝶仍恋花。
“小姐,你说这情诗是孔文郎加害韩小姐的理由嘛?”桃椿隐隐激动:“病态的爱意,既然生不能在一起,那死后埋葬在一个棺木中!”
“噗呲。”狄元辛笑着敲了下桃椿奇思妙想的脑仁:“这分明是孔文郎自杀前写的酸诗。”
桃椿撇撇嘴:“就显得你长了脑子聪明。”
她嬉笑着站到苏以寒身后:“小姐觉得桃椿分析的可对?”
苏以寒看她一眼,淡淡道:“桃椿,去城东江钿铺子买袋子核桃来。”
“啊?”桃椿挠挠脑瓜子,疑惑道:“不是要办案嘛?小姐怎么这会要吃核桃?”
苏以寒宠溺的刮了下她鼻头:“不,给我们小桃子吃的。”
补补脑子。
“……”桃椿气急败坏的转身出去了。
归于正题,苏以寒检查了下搜出药粉的地方,放置在了床底下。
这地方说隐蔽也只是听着隐蔽,藏东西藏在这就是明明白白的写着“快来抓我这个傻子呀”
苏以寒看了眼沈域,姿势高高在上:“钻进去看看。”
沈域被她给气笑了,指着狄元辛:“怎么不让他去?”
狄元辛这会开始谦卑自牧了:“小的眼神不好顾不上细节。”
小姐想要沈将军钻床底他怎么能不满足呢。
狄元辛笑眯眯的补上刀子:“我家小姐这是相信将军的侦查能力。”
“嗯。”苏以寒勾起唇:“将军要辜负小女子的一腔心意嘛。”
这对狼狈为奸的主子奴才,沈域轻叹一口气,倒也没磨蹭了,单膝跪在地上,贴近地面,查看床底。
还真让他给瞧到了先前没查看到的线索。
沈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道:“有脚印。”
“来活儿啦。”狄元辛随后也钻了进去,顺手拿着床前摆放的孔文郎的鞋子,对比那脚印。
不是孔文郎的鞋码。
狄元辛测量了下鞋码,才从里面爬了出来,一起来就看到了自家小姐给沈域用丝巾擦脸上沾的灰。
沈域微微附身低着头,自家小姐脸上写着嫌弃,擦完以后一把把帕子扔进了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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