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在这个年代,夏尔能够拥有这样美好的品格,可真是太难做到,也太宝贵了。
即便是贵族,在能够平白拥有一大笔财产的情况下,又有谁能够拒绝呢?
更何况,即便是结了婚,如果对婚姻生活不满意,一位男性也完全可以出去找别的乐趣。
所以,对男性来说,结婚,只是增加自己财产的一种方式罢了。
神父没有想到,夏尔居然对婚姻也这么认真,他对那些女性,也那么的富有同理心。
他之前的想法倒有些不那么高尚。
“谢谢你,神父。”夏尔的眼中染上了暖色,丝毫没有因为神父很是迅速的态度变化而感到奇怪。
他知道自己眼前的神父是一个多么好的人。
沐浴在神父温和的目光之下,夏尔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更轻松了。
“您想要和我一起去田野上散散步吗,神父?”他抛开了这件已经解决的事,对着神父发出了邀请:“这几年在卢昂学习医学,我已经很久没有在田间散步,也已经很久没有和您好好地聊天了。”
“当然。”神父的脸上带上了愉悦 :“这是我的荣幸,夏尔。”
田野上的风光一如既往的很好。
暖黄色的阳光照在路边翠绿色的麦田上,让整片土地上都显出了温暖。
然而艾玛此时却并没能真正地欣赏到这副美景——刚刚与神父的谈话已经占据了她的全部心神。
她低着头,心事重重。
一方面,艾玛因为刚刚神父对她讲的故事而十分高兴——
她可以从神父的语气中得知,在旁人看来,那位之前差点就和夏尔在一起的坎迪尔夫人一点都不比她差。
她们都是年轻漂亮的女性。
因为拥有一笔很大的财产,实际算来,坎迪尔夫人还要比她更好一点。
可是夏尔却拒绝了那位坎迪尔夫人,选择了她。
艾玛的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包法利夫人,我想,夏尔和您结婚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他喜欢您,甚至是爱上了您,请您千万不要对此产生怀疑。”
“您应该相信他。”
艾玛觉得,她能够把刚刚神父说的这些话记上很久很久,也开心上很久很久。
可是……
在因为神父的这些话而咀嚼出甜味的同时,艾玛的心中也不自觉地涌上了担忧和不确定。
夏尔,他到底喜欢她哪里呢?他现在,究竟还有没有继续喜欢她呢?
这实在是个颇为严峻的问题。
艾玛很清楚她的容貌优势,至少在乡下,抑或是不那么繁华的市镇里,她都能轻轻松松地吸引到那些小伙子们的注意。
那,夏尔当时到底是不是也是因为自己相比其他人来说更漂亮的容貌才喜欢上自己的呢?
……不太应该。
虽然很希望是这样,艾玛却知道这不可能。
和夏尔相处了这么久,她知道,他不可能是这么肤浅的人。
那,夏尔到底喜欢自己的哪里呢?或者说,他喜欢的那个自己,是现在的自己吗?
他现在,到底只是因为受不了自己之前那一瞬间的精神出轨才离婚,还是因为已经不再喜欢自己,才离婚的呢?
艾玛越想越没有信心,情绪也渐渐越发低落了起来。
她并不能确定。
如果夏尔想要隐瞒的话,因为他那副总是很严肃的神情,她完全没有办法得知夏尔心里会是怎么想的。
而在夏尔不会对她隐瞒他的心思都时候,她又根本没有彻底意识到究竟什么是正确的,完全错过了了解夏尔的机会。
所以,夏尔到底喜欢自己哪里呢?自己应该怎么办才能让他继续喜欢自己呢?
努力把纷繁复杂的思绪理顺之后,艾玛不由得再次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她努力地回想着她和夏尔结婚前的那几次见面,想要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吸引了夏尔,才让他喜欢上了自己,让他那么迅速地想要和自己结婚。
想要知道……自己现在,究竟还有没有让夏尔喜欢的地方。
虽然他们两个人刚刚碰到时候的回忆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可这却也并不难想起。
在努力开始回忆之后,艾玛酸涩又甜蜜地发现,她和夏尔之间发生的事情,在她心里是那么的深刻,那么的……历历在目。
艾玛与夏尔的第一次碰面,是因为她父亲所遭遇的不幸。
卢奥老爹本来就是个十分粗疏的性子,自从艾玛的母亲去世之后,他就变得更加不靠谱了。
这也是他把自己的女儿送到那些贵族家的小姐才会去的修道院的原因——他并没有信心能够独自教育好自己的女儿,所以还不如把艾玛送到更好的地方。
而在艾玛从修道院回来后的那个礼拜六,大概是太高兴了,又喝了些酒,卢奥老爹在像平时一样在路上骑马的时候,一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
他本来还觉得这没什么,只是右腿有些疼而已,可是在半夜被腿部的疼痛弄醒之后,卢奥老爹就慌了起来。
于是他急急忙忙地让他家的仆人去请了医生过来。
刚刚来到这个地区以一个医生的身份定居下来的夏尔就是那个医生。
于是,艾玛和夏尔就这么自然而然地相遇了。
在艾玛的记忆里,夏尔给她的第一印象其实并没有那么深刻。
毕竟,在艾玛平时看的小说里,男主人公都是子爵、甚至侯爵那样的贵族,一个普普通通的医生,一点都不能引起艾玛的注意。
如果不是夏尔在之后的一段日子里,持续不断地前来她们家里拜访,还总是想办法和她交谈,艾玛是绝不会对夏尔有什么特别的印象的。
所以,夏尔到底是怎么喜欢上艾玛的呢?
第31章 包法利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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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拿这个问题问夏尔的话,他也没办法得出一个确切的、有逻辑的答案。
毕竟爱情本身就是没有逻辑的。
在不知不觉间,在夏尔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对艾玛的感情就已经很深了。
夏尔第一次见到艾玛的时候,是在经过了一段比较长的跋涉之后。
他是在黎明时分被人从床上叫起来的。
不管是在上辈子那个二十一世纪,还是这辈子的十九世纪,只要是医生这个职业,那么它的的工作时间必然就是不固定的。
夏尔对此已经非常习惯了。
于是,他熟练地牵出了那匹前段时间买的、有些老迈的棕马,跟随着前来叫他的人的引领,沐浴着稀稀落落的星光,走在了前去治理病人的路上。
虽然夏尔确信,在现在这个年代以及这个小地方,几乎不会有什么大病——即使真的有比较重大的疾病,以现在的医学条件来看,他也没办法医治——可他也并没有对这么早起来感到不耐烦。
这是他的本职工作。
在远处的天色已经泛白的时候,夏尔来到了病人的住所。
卢奥老爹这个时候已经因为腿部的疼痛而浑身是汗了。
不过问题也不是很大。
在细致地检查了卢奥老爹的腿伤之后,夏尔耐心地安抚了这个因为疼痛而有些惊慌的病人。
一边向卢奥老爹保证他今后绝不会因为这次摔断腿而有什么后遗症,夏尔一边利索地处理了他的伤处。
把卢奥老爹的右腿用木板固定住之后,事情终于告一段落,夏尔也停下了他手里的动作。
他站直身体,用衣服的袖口擦了擦额角因为刚刚的忙碌而起的一丝汗意,最后对着卢奥老爹保证道:“先生,相信我,最多两个月,您就可以和之前一样健步如飞了。”
因为发现腿没有刚刚那么疼了,卢奥老爹也平静了下来。
他感激地看向夏尔:“真是太谢谢您了,包法利医生!您的医术可真是精湛!”
“这是我的本职工作而已,先生。”夏尔笑了笑,“如果您没有什么别的事情需要我效劳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包法利医生,请您千万不要这么见外。”卢奥老爹热情地说道:“您因为我而急急忙忙地跑来了这里,至少让我请您用完早餐再回去吧。”
夏尔想要推辞,可看着卢奥老爹满脸热情的样子,他又咽下了口中的话,“那就麻烦您了,先生。”
“这才对嘛,包法利医生。”卢奥老爹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刚好我女儿在从修道院回来之后,好好改善了我们家里的伙食,您可以在今天好好品尝一下。”
并不太重口腹之欲的夏尔笑了笑,“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在走下楼准备去餐厅吃饭的时候,夏尔第一次看到了艾玛。
大概是被父亲嘱咐过,夏尔发现站在餐桌旁的那位小姐正在认真地为桌上的早餐摆出精致的花样。
他感觉有些新奇。
在他们居住的这种小地方,会十分耐心地把马上就要吃掉的东西摆出花样的人十分少见。
毕竟,在大多数人看来,这些东西,都是贵族、或者大户人家才会弄的花样。
而这位小姐穿的衣服……也十分不像一个农户家的女儿的穿着。
虽然对眼前的现象感到有些新奇,夏尔却也并没有把这情绪表露出来。
走下最后几级台阶,夏尔走到了距离艾玛两米左右的地方。
“十分感谢您的热情招待,小姐。”他难得有些语词正式地开口。
既然这位小姐是在修道院中学习的,连饭菜都摆出了精致的花样,想必她心中也是希望别人能够用那些礼仪和她交流的。
艾玛好像没有听到夏尔的话,继续摆放着她手中的食物。
也可能是听到了,不过她认为眼前而为食物摆盘更重要一点,所以一时没有顾得上搭理夏尔。
夏尔在心中思索着,并没有因为眼前的女士的忽视而感到尴尬。
他耐心地看着艾玛完成了她的工作。
等到艾玛把手边的工作完成之后,她才像是刚刚意识到夏尔说话一样转过了头看他。
转过头的艾玛眼中带着十分骄傲的神采,就好像她刚刚并不是在单纯地摆放食物,而是完成了一件重要的大事。
看着眼睛中仿佛蕴了星光一样的艾玛,夏尔感觉他的心跳像是漏了一拍。
他定了定神,对自己异样的反应有些不自在。
“谢谢您的款待,小姐。”他再次礼貌地对着艾玛说道。
听到夏尔这么说,艾玛眼中的星星更亮了一些。
“不用客气,先生。”她对着他微微屈了屈膝,行了个贵族男女碰面时才会行的礼仪。
夏尔愣了愣,也后知后觉地补上了对应的礼仪。
艾玛看上去更开心了。
虽然觉得他们两个人刚刚的行为有些奇怪,可是看艾玛脸色更加欢快了一点,夏尔也不自觉露出了些笑容。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包法利医生,请您慢慢享用。”
艾玛的开心并没有持续很久,在夏尔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脸上的神情就已经回复了平淡。
夏尔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艾玛的情绪变化得这么快,不过听到艾玛语气这么平淡,他也抛下了继续交谈的打算:“好的,谢谢您,小姐。”
艾玛再次行了个礼,离开了餐厅。
并没有立即拉开椅子坐下用餐,夏尔微微侧过了身,看向了艾玛离去的背影。
即便仍然有些弄不明白自己刚刚的反应,受一种莫名的动力驱使,夏尔却也改变了他之前所下的决心——
虽然卢奥老爹的腿伤在之后不用他再多费心也能恢复得很好,诊费在也完全不需要他自己来取,可是,他再多来这里拜访几次自己的病人,不是也没什么错处吗?
“包法利医生,您又来看卢奥老爹了。您可真是敬业啊。”
夏尔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意识到自己都反应有些欲盖弥彰,又若无其事地立刻抬起了头,保持了平常的模样。
他语气平平地回应道:“我也并不是多么敬业,先生。只是最近刚刚好来找我看病的人比较少,所以我没事干,索性多来看看之前伤还没好的患者而已。”
“这就已经是敬业了,医生。”听夏尔这么说,路过的乡民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尊敬了一点,“您可真是谦逊啊,包法利医生。”
夏尔无言以对,感觉更加不自在了。
他含混地应了一声,道别了那位态度尊敬得让他有些惶恐的村民,让马走得更快了一点。
又行进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夏尔隐隐约约地看到了卢奥老爹的身影。
他右手拄着一根拐杖,正用它支撑着身体站在门口,夏尔看到他似乎还在很开心地对着他挥手。
夏尔的心情也不自觉更加高昂了一点,他再次夹了夹马腹,让自己的速度更快了一点。
“卢奥老爹,今天感觉怎么样了?”
在距离卢奥老爹还有五六英尺距离的时候,夏尔下了马。他一如之前几次来时一样问起了卢奥老爹的身体状况。
“我感觉不能更好了,夏尔医生,您的医生可真是精湛。”在夏尔来了许多次之后,卢奥老爹已经和夏尔十分熟捻了。
他对着夏尔夸张道:“我想,明天把固定的木板取下来之后,让我立马跑上它几公里都没有问题呢。”
“这可真是太好了。恭喜您,卢奥老爹。”夏尔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都是多亏了您呢,夏尔医生。”卢奥老爹黝黑的脸上的笑容也更大了点,“您这两个月还总是来看望我,真是辛苦了。”
“明天把木板拆掉之后,我的腿也就彻底好了,您也就不用经常这么辛苦地骑马奔波了。”
听到卢奥老爹的话,夏尔抿了抿唇,心中的高兴突然就减少了一点。
“我并没有感觉很辛苦,卢奥老爹,这两个月里我和您的聊天十分愉快。”他没有把自己的心情变化表现出来,脸上仍然带着笑容回应了卢奥老爹的话。
“那您可真是抬举我了呢,夏尔医生。”听到夏尔这么说,卢奥老爹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一点,“您可是上过学,还学过医术的医生呢,我只是一个农民而已。”
听卢奥老爹明明高兴得厉害却说着谦虚的话,夏尔心中刚刚升起的一点点难过和不舍因为他有趣的反应消去了些。
“一个人的智慧高低和他所掌握的知识多少是没有必然的联系的,卢奥老爹。”他继续说道,“您不要太过妄自菲薄。”
卢奥老爹看上去更高兴了。
“医生,我们还是不要在门口浪费时间了,我们家花园里的葡萄藤上的葡萄终于变红了一点,让我们一起去摘一些享用吧。”他热情地对着夏尔说,看起来像是更想把家里的整株葡萄藤都送给夏尔一样。
“不胜荣幸。”听到卢奥老爹的邀请,夏尔的心情更高昂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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