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情意太过浓重,按捺多时,一朝得以宣泄,便犹如大雨滂沱之后,开了闸口泄洪的水流一般,汹涌而出,只是片刻,便已浇透了这缠绵悱恻的夜色。
烛火颤动,月色朦胧。
屋内的喘息声交缠起伏。
她不懂换气,身子软了下去,他的手便扣着她的腰,又将她捞回身前,修长如玉的手指落在她莹白的颈间,落在她纤细的腰上,一下一下地,抚着绕着,指尖缠绵于布料柔软的裙面上,晕开了一圈一圈细碎的褶皱。
宛若春风拂过湖面,缓缓吹皱的涟漪。
空气仿佛烧了起来,温度渐渐攀升而上。
直到她再也承受不住,开始哼哼唧唧地用力推他,将他的衣襟抓得皱巴巴,甚至因为过于难耐,而抓得太过用力,指尖在他颈侧和胸膛上,留下了几缕令人耳热的红痕……苏梦枕才慢慢地,从放肆的沉溺中,清醒过来。
他停下亲吻,垂眸看她,眼里带着一丝餍足的笑意,指腹轻点,慢慢拭去她唇边的水渍。
他呼吸微重,眼里再没有半分落寞,尽管神色看似平静,眼尾的一抹嫣红,却也暴露了他有多沉溺其中。
苏梦枕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但却并不是像苏镜音之前那般,将现实当作虚幻的梦境。
自他察觉出自己的心意以来,不止一次的梦见过,他的小姑娘,会像此刻一般,与他心意相通,主动向他走近,乖巧地投入他怀里。
直至今日,那梦中的一切一切,终于照进了属于他的现实,再也不只是他的一夜幻梦。
他的小姑娘,也再不会是他无法言说,求而不得,只能默默守护的天边月。
“比起美梦,更胜美梦。”
他低声喃喃着,嗓音有些暗哑,声音很轻很轻。
苏镜音没能听清,他说了什么。
她张了张口,刚想要问他,却见他忽然低头,带着温热滚烫的气息,埋进了她的颈间,两只手臂牢牢地禁锢着她,像是怕他一松开,这场美梦就会瞬间消散了一般。
颈侧的温热呼吸,一下一下地扑打在肌肤上,带来酥酥麻麻的痒意,让她不由得颤栗起来。
最后苏镜音实在忍不住,她觉得痒得受不了了,只得推了推他,轻声哼哼道,“兄长,痒……”
苏梦枕闷闷笑了一声,又故意蹭了蹭,惹得苏镜音痒急了,更加用力地推他,终于在她快要生气时,才缓缓从她颈侧退开。
时间拿捏得刚刚好。
让她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苏镜音咬了咬唇,似嗔似气地瞪了他一眼。
若是换作从前,她不高兴了,大概也是只敢偷偷瞪他的,如今兴许是有了倚仗,知晓他一直都很放纵她,她气性也便大了起来。
只是这一眼,波光流转,连带着唇瓣被吮得红红的,倒像极了娇嗔,哪有什么怒意可言。
苏梦枕轻轻笑着,垂眸看着她,眼里渐渐泛起波澜,只觉心头软成了一滩水。
他的目光太过专注,太过深情。
苏镜音怔怔看着,恍惚间,忽觉天高地远,这世间万物,都变得分外渺小,即便是她一直担心的外界评断,也忽然变得无足轻重。
唯独眼前的这个人,透过他幽深明亮的眼眸里,她能真真切切地看出,那些他不曾言说,藏于心底深处的情意。
太多情愫,呼之欲出。
苏镜音心头一动,忍不住微微抬头,亲了亲他的下颌。
苏梦枕瞳孔微缩,拥着她的手臂,也紧了紧。
她眨了眨眼,忽然缓缓地笑开了。
她认真地看着他,轻声开口。
“兄长,我不会让你孤身一人的。”
湮没于唇齿之间的那句话,终于等来的迟了些许的回答。
…………
屋内旖旎缠绵,屋外气氛焦灼。
金风细雨楼天字第一号老实人茶花,正端着一碗黑黢黢的药汤,和挡在门前的杨无邪大眼瞪小眼。
想到公子他正病着,等着喝药呢,茶花就不免有些焦躁,皱眉说道,“你拦我做甚?!”
杨无邪纹丝不动,只说道,“大小姐还在里边。”
“大小姐在里边怎么了?原先公子病了,大小姐不也总是会来陪他么?”
茶花盯着他,觉得杨无邪有点古怪,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古怪,只能再次瞪他,“快让开,我给公子送药呢!”
杨无邪揉了揉额角,正要再劝劝这个死心眼子,却听屋内忽然传来自家公子的声音:“进来吧。”
他叹了口气,侧开身子,让出了门前的位置。
某死心眼子送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一手推开门,端着药碗就进去了。
茶花走进内室,一眼便瞧见了傍晚时分还在昏睡的公子,这会儿已经盖着被子靠在床头,能够坐起身来了。
原先苏梦枕每回重病,从来不曾好得这么快过,但茶花和苏镜音差不多,都不是什么观察力细致入微的人,根本没察觉出其中有什么问题,反而更多的,是为自家公子病情的好转而高兴。
只是他端着药碗,这药实在苦得厉害,屋内门窗紧闭,一拿进来,苦味瞬间充斥着整个房间,就连苏镜音,也被那味道苦的直皱眉头。
苏梦枕接过药碗,不由顿了一下,抬眸望去,就看见她来不及收回的同情目光。
他唇角微微扬了扬,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药碗。
不过这药……看起来,的确是比以往的汤药,还要来得更加浓稠,更加黢黑。
苏梦枕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他这回的病,其实早有预兆,虽说因为内伤的缘故,而比往年春夏之际更为严重一些,却也并不是太过严重,至少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只是音音前两日,一直刻意避着他,不愿见他,所以他稍微拖了半日,树大夫与杨无邪在她门外说的那番对话,不过是经由他的示意,故意说给她听的而已。
杨无邪不用他多说,约莫也猜到了此举是何缘由,但树大夫不同,老爷子向来最疼小姑娘,也压根不知道他那些心思,老爷子一问,他便只能说,是他不小心惹了她生气,所以她才关着房门,不肯见任何人。
树大夫自然不愿意骗她,但一想到小姑娘闷在房里已经整整两日,那也确实不太好,于是便也配合着,将人哄骗了出来。
只是,这老爷子大概还是有些生气的,气他明知身子有异,还刻意拖延了半日,也气他莫名惹了小姑娘不高兴。
这大概……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苏梦枕看着手中泛着苦涩气味的药碗,不由心下轻叹。
好在他最终还是求仁得仁,如愿以偿。
他笑了笑,倏地仰头,饮下汤药。
苏梦枕自然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他想与她在一起,更想与她长长久久,哪怕多一年,多一月,多一日,也是好的。
茶花虽然看着五大三粗,但手脚一向麻利,看见自家公子一喝完药,很快便将药碗收回,然后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只是在走到门前,回身关门的时候,远远的,依稀瞧见自家公子,好似伸手牵起了大小姐的手,将人拉到了身旁。
掩上门扉,茶花抱着空了的药碗,看见杨无邪还站在不远处的白玉阑干前,忍不住凑了过去,也不管杨无邪乐不乐意听他说话,就这么兀自感慨道,“公子和大小姐兄妹感情真好啊……”
杨无邪转过头,像看傻子一样看他。
然后,默默地向外挪了几步。
听说脑子傻是会传染的,他肩负着整座白楼的情报网络,还是离远点儿比较好。
房门一关,屋里又剩二人独处,苏梦枕将人牵到床前坐下,被子一盖,靠在床头拥着她。
丝丝情愫长久累积,曾以为这份感情,到头来只余下他一人独自辗转,却不曾想,终有这一日,他竟也能以爱之名,真正将她拥入了怀里。
自此往后,他与她,仍是兄妹,却不仅仅只是兄妹。
或许她还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爱意,或许她只是习惯性地将依赖当作情爱,也或许她都懂,但是他所求不多,只要在他仅有的时光里,一直有她陪在身旁,如此就好。
如若他有朝一日离去,他也不愿她沉溺过往,失去再次爱人的期望。
他的一生,也许只余寥寥数年,也许哪日有所转机,时日延长,但此时此刻,他只愿珍惜当下,与她好好在一起。
他抱着她,忽而微微低头,珍之重之地,在她额心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苏镜音原本闭着眼,靠在他怀里,感觉到眉间的温软湿润,也睁开了眼,抬眸看向他。
却见他眉眼之间,唇畔边上,都含着温润的笑意,往日清冷孤傲的模样,在这一刻,似是沾染上了凡世烟火,惹得如今红尘缠身。
她笑了笑,也伸直了腰,飞快地在他下颌亲了一记。
那双含着笑意的凤眸,忽然之间,又变得幽邃漆黑,仿若深不见底的暗渊,牢牢盯住了她。
大抵是察觉到了危险,她当即很有眼力见的,立马将自己缩回了他怀里。
苏梦枕莞尔失笑。
他轻轻揉了揉她头发,抬手将她更紧地揽入怀中,下颌抵在她发顶,低声开口时,嗓音虽还有些干涩,却已不再沙哑。
“既然说好了要陪着我,音音就再也不能反悔了。”
他怀里的气息一向是清冽的,只不过适才刚喝了药,不免带了些微苦涩的药味,苏镜音窝在他怀里,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摇头说道,“我在兄长的眼里,难道就是一个会出尔反尔的人么?”
他轻轻笑着,捻起她耳后的一缕发,在手中把玩起来,只说道,“我自然是相信音音的。”
苏镜音哼了一声,似是不太满意他的回答。
苏梦枕放下那缕发丝,垂眸看她,忽而抬手,指腹轻轻蹭了蹭她的唇角。
然后,低头亲了亲她的唇。
却不曾想,下一刻,便被某个无情的小姑娘,十分嫌弃地推开了。
苏梦枕有些错愕地看着她。
却见小姑娘漂亮的眉眼都皱了起来,捂着嘴,看着他,一脸的控诉与不满。
“你不许再亲我了!”
“唔,你的药好苦……”
第84章 美人刀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里,顿顿要喝树大夫特制苦药的苏梦枕,再也没能光明正大地一亲芳泽。
谁让苏镜音实在怕苦得很。
哪怕苏梦枕喝完药已经过了一早上,她也觉得那股药味儿萦绕不去。
尽管苏梦枕觉得,更多的,大抵是小姑娘后知后觉,感到羞恼了。
为了不让她恼羞成怒,他也只作不知,只是难免就要等一等,等到夜色深深,小姑娘也恬然入梦时,再轻轻地于那抹柔软上,辗转几番。
因着担心他病情反复,原本在第一晚的时候,苏镜音是睡在软榻上守着夜的,然而第二日醒来,睁眼一看,人却已到了床上,眼前的胸膛上呼吸起伏,腰上箍着一只手,令她翻身不得。
再接着第二晚,凌晨忽然醒来,依旧还是如此。
担心他半夜折腾再冻着了,她也索性放弃挣扎了,于是在这第三日夜里,亥时一过,苏镜音直接干脆利落地爬上床,翻到内侧躺好,拍拍身旁,示意他早点休息,不许再如此前那般,彻夜忙于事务。
苏梦枕从顺如流地躺下,然后侧过身,伸手将人捞过来,揽入怀里。
那动作熟练得,让苏镜音不得不怀疑,这人是早就在这等着了。
一阵指风掠过,烛火随即熄灭。
满室昏暗。
借着微弱的月色,苏镜音下意识抬头看去,恰好对上了兄长的目光,一片昏暗之中,那双漆黑幽深的眸子里,似乎微微发着亮。
她忽然觉得心里有点涨涨的,不由得低下头,脑袋埋进了他怀里,“兄长……”
小姑娘的声音闷闷的,好似带着淡淡愁绪,苏梦枕低低嗯了一声,轻声问道,“怎么了?”
苏镜音抿了抿唇,迟疑了许久,才重新抬起头看他。
“……你我之间的关系,能不能就我们二人知道就好,不要让旁人知晓?”
她手上攥着他的衣襟,大概是有些紧张,怕听到否定的答案,所以攥得很紧。
苏梦枕没有答应,却也没有否定。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不论心里如何想,他面上看起来很是平静,直到苏镜音有些受不住这种古怪的沉默气氛,手上也攥着越来越紧时,他才以一种平和缓慢的姿态,问怀中的小姑娘,“为什么要隐瞒,是因你我之间的兄妹关系么?”
苏镜音顿了顿,半晌,轻轻点了一下头。
其实就算她不说,苏梦枕也能看得出来。
毕竟他是那样了解她。
在这几日里,只要有旁人在,她总是离他远远的,就连树大夫都不由觉得奇怪,甚至还偷偷在私底下拉着他,问他,是不是又惹小姑娘生气了。
他能怎么办?小姑娘避嫌的态度都那样明显了,他当然是只能点头,背下这个锅。
然后就喜得老爷子两个硕大的白眼。
“为什么呢,音音。”
苏梦枕沉沉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我并非亲生的兄妹,外界评断如何,于我而言也无甚干系,你还在担心什么呢?”
苏镜音抿了抿唇,没说话。
这件事于他而言无甚干系,可是对她来说,却很有关系。
她知道这些年来,他为金风细雨楼付出了多少心力,如今国力衰微,内忧外患,江湖也并不平静,想要将他拉下江湖之巅的人,比比皆是。
她终归还是不愿,因着这段感情,给旁人有任何指摘他,驳斥他的机会。
她的心思,苏梦枕自然不会不懂,可是他只作不知,面上仍是一派平和,抬手轻轻摸着她的头发,良久,轻声开口,问道,“是我不够好么?”
他语气低沉,短短一句话中,带着令人不容忽视的失落。
满室昏暗,唯有一抹月华,自窗棂处倾泄而下,点点洒落床前。
他侧着身,背对着清亮的月华,冷隽的面容藏在阴影之下,苏镜音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依稀看到,他唇角的幅度,似乎渐渐被抹平。
甚至还带着一丝轻微的颤动。
苏镜音心里一跳,连忙在他怀里蹭了蹭脸,安抚他道,“不是的,兄长很好。”
像是怕他不信,她又急忙重复了一遍,“真的很好。”
相比起她这样急切地再三强调,苏梦枕却没再多说其它,反倒像是直接略过了这个问题,静静地抱着她不说话。
他就这么拥着她,一下一下地,轻轻摸着她长长的头发,就在苏镜音以为这事大概就这么过去了,然后被摸得昏昏欲睡时,却听眼前之人,缓缓地,低低地,轻声说起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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