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人倒真是爽快人。”贾雨村感慨。今林大人和他都同为当今做事,林大人又是个好相与的,抓着这两个大腿,何愁仕途不顺?
当今的心情却很不爽快,盐课一案,让他以为父皇棋差一着,把那些官员推给了他,到头来却是自己没有看清局势。
那些个官员,是真的谁都不得罪!只要确定了社稷不会乱,根本不在乎其他。
“放屁!天有二日,社稷怎就不会乱了?这和早年夺嫡有何区别?”
当今依旧改不了自己私下的暴脾气,喜怒不形于色?抱歉,根本就没学过。
“梓童,这金陵怎么水就这么深呢?”
皇后抿了抿唇,声音平缓,沉稳道:“四王八公,贾家的祖籍就在金陵,而贾家,贾史薛王,祖籍也都在金陵,更别提之前的甄家。”这都是太上皇扶持的势力。
再有,金陵地属江南区域,实打实的鱼米之乡,富商云集,本就是能捞油水的大好地区,如此种种,谁能不惦记?
“林大人能把甄家拉下马,也是因为父皇做得太过,陛下只能算是侥幸捡漏,等父皇回过神,自然不会继续让陛下插手金陵。”
“陛下的心腹还是太少,贤妃的娘家势力鞭长莫及分不开身,淑妃娘家本就相对薄弱,只能说聊胜于无,”皇后叹了口气,“陛下,您该退守后方了。”
“您太急了,要知道,四王八公,做得祸事又岂止一件,现在要做的,是保持平稳。”
“天下人在盐课案上已经看到了您的态度和能力,您只需要做皇帝该做的就够了,那些中立的官员,也不需要拉拢,他们自然会按照您的心意行事。”
皇后一锤定音,“将国库的钱用之于民,明年的科举,想来愿为陛下效劳的进士,会更多了。”
“您还年轻。”
最后一句,皇后说得很轻声,落在着急上火的皇帝耳中,却如同天籁,震耳欲聋,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
“梓童,都说娶妻娶贤,要是没有你,我真的……”父皇虽然在权力上折腾儿子折腾得过分,但不得不说给他们选的妻子是真的会选,也不知道现在父皇会不会后悔,毕竟,透明儿子没受过太好的教育,也不敢有,但是妻子却是全然的精英教育。
“等以后我们的太子娶妻,那一定要擦亮眼睛好好选,就要选能干的,能撑事的!”
皇后哭笑不得,这思维跳转得,可真是……
还太子妃,太子都还没影呢。
不过说起儿女,皇后指尖在腿上弹了弹,“我听说,小小去了林府,还颇为喜欢林家子?”
当今一屁股坐在了另一边椅子上,“是啊,林家子也爱弄些花花草草,合了小小心意,据说林家子的生母是农女出身,现在有时间就在农庄田间种田和农民交流经验呢,那林如海竟然也不管。”
皇后却笑了,“人家是种田,传授农民经验,又不是干其他事,林大人看得明白,自然不会管,说起来,这也是林大人和其他儒生不一样的地方吧。”
这话当今爱听,“我看也是,这林爱卿就是比旁人看得明白。”所以早早就为自己分忧了,鸟都不鸟父皇!
皇后有些不忍直视的移开了视线,她都不用猜就知道当今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东西。
“原先不是说,等林大人入京后,可以让林家子女入宫,看看是否让林家女入宫当伴读吗?”
皇后抿了口茶,“我现在想着,林家家风明亮,又不迂腐,小小又是个比别的女儿家闹腾的,不若……”
当今一下就明白了皇后的未尽之意,“妙啊!不过,”当今有些担心,“那万一结仇了怎么办?”
皇后抽了抽嘴角,“小小虽闹腾,到底是皇家教养的孩子,那花朝宴上,小小的捧场大多时候可谓是恰到好处,我看她和林家子,倒颇为相似。”
“不过到底孩子都还小,等林如海三年后回京,到时候再看一看。”皇后很有经验的补充,就怕当今一个脑抽当场下令,“倒是那林家女,似乎身体较弱,若之后还没好,伴读什么也都算了,不然那才真是结仇了。”
当今心有戚戚点头,“十一懂得药理,他说他见了那林家女一面,也亏得林家底子厚,这林家女要是在平常人家,根本就难以养活。”
“倒是和澈儿差不多了。”
说起多病的二儿子闻人澈,皇后也愁了脸,儿女都是债啊。
“新晋的吴妃那里,陛下还是去看看吧。”说完正事,皇后突然杀了个回马枪。
当今脸一黑,“不想去。”
皇后叹气,“那就去周贵人那里,既然还不能和父皇硬碰硬,那就忍着,总归也不是你吃亏。”就当给皇家开枝散叶了。
当今动了动嘴唇,不情不愿挪出了皇后寝宫:怎么就不是他吃亏了,他身体不得锻炼补气血啊?
第40章 长街里巷遇陶匠
花朝宴后,无论是黛玉还是筠哥儿都更为忙碌了起来,黛玉学习内容加深的同时,也会开始与处得来的小姐妹们进行串门,建立社交的圈子。
反倒是筠哥儿,变得比黛玉更为宅家。
“哎,没办法啊,我和他们玩儿泥巴,每次他们家长一来就不高兴,当我看不出来啊,”筠哥儿摊手,并不强求,“家长都不乐意,我还是不找他们算了,免得以后他们儿子学习不好算到我头上。”
在筠哥儿看来,玩儿就是玩儿,学习就是学习,玩儿琴棋书画那是玩儿吗?那分明是学习,玩儿就要放开来好好玩儿。
所以筠哥儿现在真想玩儿了,都是跑到农庄去找姨娘,然后和村子里的小孩儿一起皮,也就造成了在扬州官员圈子里的一个奇怪现象,林大人家的女儿很受家长圈的欢迎,小姐妹多多,林大人家的小公子,却混迹在平民堆。
“反正三年后都要离开,我现在又不是没朋友,要玩儿有二虎他们,有师兄他们,哪儿不好了?”
黛玉撑着手腕思考了一会儿,“也是,聚散离合本就是常事。今年童生试已经考完了,爹给你拿了今年的卷子回来,你也给我一份试试。”
筠哥儿跳下椅子,从包里拿出三份空白的试卷,“我就知道你会要。”
“明\郁离他们也都写了的,给羽鸢和雪雁也准备了的,都可以试试。”
黛玉抿唇笑了出来,“羽鸢肯定会皱着眉头也要写完,雪雁这妮子怕不是要闹了。”
“你的可给夫子和爹爹看了?”
筠哥儿摇摇头,“我这也刚拿到不到半天,今晚给写了,明天一起给夫子看就是。”
对于今年童生试的题目,两人都没有什么压力,倒不是觉得自己一定写得很好,而是一个还小,要考也是一两年后的事情,一个是学问再好,却也根本不能参加科举,不过是自己来了兴致,想看看自己的能力罢了。
他们紧张的反而是四月的院试来着。
林如海打算让徒弟,也就是田渊参加今年的院试,先拿一个秀才的,而后再磨砺一届,等四年后参加下一届的乡试,根据乡试的情况和当年的朝堂确定是否继续参加会试。
等到第二天,无论是田夫子还是林如海,看到姐弟两个的答题都喜上眉梢,孩子才多大啊,他们现在的答卷,就算不是前几名,但是童生试不出意外也是能稳过的啊!
“恭喜林兄,贺喜林兄啊。”田夫子笑得满脸褶子,乐开了花,这是货真价实的神童啊,而自己竟然能够有幸教两个神童!
林如海看起来更为克制一些,但嘴角一整天就没有下来过。
要说有些遗憾的,那就是林如海给贾敏说着说着就哎了一声,“夫人呐,玉儿怎么就不是个男子呢?”
贾敏打了个哈欠,没怎么打理林如海,“你这话都说了几次了,说得筠哥儿就不行似的。”
林如海讪讪一笑,“谁不想家族多一些好儿郎嘛……”
“我看呐,玉儿和筠哥儿都是有主意的,不需要多操心,倒是渊儿四月的院试,得多准备准备,孩子还年轻,身体得注意。”
林如海忙不丁赞同,语气格外郑重,“我也是这样想的。”
等到了四月,田渊去参加院试那几天,林府和田家倒是比田渊本人还重视,更是派人两个书童和小厮专门照顾田渊。
在这之前,更是让田渊坚持锻炼了一个多月,就怕田渊的身体受不了,这一点最为紧张的就是体弱的林如海,在他的印象中,科举每次的考试都要折腾他半条命,那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而田夫子作为田渊的父亲,心中当然有所担忧,索性这几天就干脆没有给筠哥儿他们上课,而是让他们顺势放假休息。
于是他们的田渊师兄在考场苦哈哈考试的时候,筠哥儿拉着黛玉,软磨硬泡,拉着秦护卫一起出了林府。
不得不说,有了秦护卫在,贾敏还是很放心的。
于是筠哥儿和黛玉并排走在前后,明\和羽鸢雪雁在后头,两个预定着拿东西的家丁在最后,秦护卫穿着一身干练的玄衣,腰间佩戴这一柄长刀站在他们身侧,在秦护卫黑脸和煞气的加持下,虽然有一群小孩子,但他们周边与旁人无形的就隔了一圈。
姐弟俩丝毫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反正他们只是出来玩儿的,其他人的眼光就与他们无关了。
筠哥儿对着一个巷子看了几眼,“我们去里面看看?”
黛玉有些迟疑,巷子里感觉人更少,更不安全。
两个小厮看向秦护卫,他们只知道秦护卫是筠哥儿的武师傅,是能管住筠哥儿他们的。
秦护卫没养过小孩儿,也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早在去年来扬州既已经摸清了扬州的各处情况。
“想去就去,没什么危险。”反正他在。
于是筠哥儿和黛玉好奇地走了进去。
巷子里没有外面热闹,但是挺深的,而且里面的也有不少商家,不过不比外面街道的商品大多都是生活必需品或者说是布料金银首饰等有钱人家能买的东西。
里面大都是一些杂货,一些收藏的文玩,等着人淘金的东西居多。
这可让姐弟两个长了见识。
“这居然还有书铺?”
两个小厮脸色一白,秦护卫见怪不怪,“估计是这家店的纸张或者印刷质量不行吧,不然也不至于开在巷子里。”
姐弟两个点了点头,觉得有道理,两个小厮松了口气。
却见下一秒,筠哥儿好奇心上来了,“不过来都来了,我们去看看吧,这个巷子里那么多淘金的,指不定这家书坊也能淘到好书。”
黛玉明显是喜欢书的,也来了兴致,“好啊,我们去看看。”
提着裙摆就和筠哥儿快速到了书坊前。
书坊的店员正在打瞌睡,听到声音睁开眼一看,见到是两个还没有柜台高的两个小孩儿,瞪大眼睛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的往四周一看,正巧看到了不动如山的带刀侍卫和两个脸色苍白的小厮。
小厮对店员挤眉弄眼连连摆手,却在姐弟俩扭头的时候快速垂手让人看不出情况。
店员明白了,这是两个小孩子误入的。
而两个小厮的反应那么大,筠哥儿两个发现不了,秦护卫却是看在眼中,秦护卫眼中疑惑更甚,他们在干什么?
姐弟两个见有些安静店员小哥也没管他们,筠哥儿挠挠头,“我们自己看看?”
黛玉嗯了两声,开始往四周看了起来。
这时候店员咳了咳,“两位小朋友,是要买书吗?”
筠哥儿奇怪地看了眼店员小哥,不然呢?这书坊的人怎么奇奇怪怪的?“嗯,我们自己看看就行,有感兴趣的就买。”
店员急得都快冒汗了,看穿衣打扮明显是富贵人家的小孩儿,要是带回去奇奇怪怪的书,他们这店还能开下去吗?
“咳咳,我看二位家里应当是不缺书的吧?”
得到肯定点头的小哥继续道,“我们这儿的书都是旧了的,别人不要的书,赚个二手钱,怕污了二位的眼。”
秦护卫也不是呆的,很快反应了过来,“筠哥儿,这位小哥说得对,我去年巡查的时候看过这儿,没什么新奇的,我们还算走吧。”
筠哥儿和黛玉都不傻,都看出了情况,虽然不明白为何,但是也不是让人为难的性子,也就选择了离开。
一群人离开了书坊继续往前,店员小哥松了口气。
他们这店里不是涩涩的图,就是有颜色的话本,小部分才是勉强能见人的一些狗血的话本,但就是狗血的话本,也不能给才这么大点的孩子看啊,看来得给老板提个意见,招牌和门面都可以再低调一些,反正他们的“声誉”已经打出去了,回头客多的是,可不能因为一两次意外就得罪了人,砸了招牌。
而筠哥儿一行人,没走多远就发现了一家陶器铺,店铺里面的架子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陶器和还未烧纸的已经塑性的陶坯。
而陶匠是个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的老人,正坐在矮小的椅子上弯腰刮磨。
筠哥儿看见了什么,眼睛倍儿亮,抬脚就进。
听见有人进来,陶匠等手上的一笔绘制完成,这才抬起身子,“两位小贵人可随意看看,就是不知道小贵人想买那种陶器,用来作何?”
筠哥儿感兴趣的盯着那一团泥巴,对于土生土长的植物,对于土壤,对于泥这一类东西,有着天然的好感,“老先生,我能学制作陶器吗?我玩儿泥巴可厉害了!”
都说他只会玩儿泥巴,现在他发现了,他确实只会浅薄的玩儿泥巴,连给泥巴塑性制陶都不会,的确有点丢人!
陶匠被筠哥儿的神来一笔给弄懵了片刻,而后慈祥地笑了笑,“这可不好玩儿,制陶也低贱,小贵人还是不学的好,会被人嘲笑的。”
秦护卫因此多看了陶匠一眼,这陶匠倒是实在。
筠哥儿和黛玉却是皱了眉,对视一眼,“怎么就低贱了?”
“是啊,而且陶器家家户户不都在用吗?”
没有陶匠哪里来的陶器?
陶匠觉得小孩子就是比成年人惹人喜欢,“农,军,匠,匠为最底层,世袭罔替不得脱籍,更有徭役,老头子我老了,也只能每年交钱,以银代役……两位贵人一看就家境不凡,玩儿泥巴可以是小童童趣,若是学制陶,那就是自甘堕落了,被旁人知道,会被耻笑的。”
秦护卫眼神一凛,飞快的反思自己,太过于不负责任了,连这都没有想到,他不是不知道筠哥儿的好奇心,也明白陶匠那番话是完全正确的,不过他根本没带过孩子,尤其是这样家庭的孩子,考虑得自然不周到。
秦护卫握紧了刀,他太不称职了,亏得人林家人和贾夫人那么信任他,他怎么能把在京城的摸鱼恶习给带到孩子身旁呢?
陶匠以为这样说后筠哥儿会放弃,秦护卫却叹了口气,他知道筠哥儿倔脾气上来了是不会管的。
果然,筠哥儿道:“什么低贱不低贱,看得起看不起的,若有人因为我制陶就看不起我,那这样的人我也看不起。”
“老先生,我今天还就要学了,您放心吧,我爹娘不会管我这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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