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她在两广将书肆经营的风生水起,暂且不能先离开,又说乔安乡试过后再提亲事,如今乔安已经开始准备会试了,不知道黛玉愿不愿意松口。
想着,乔安口中回道:“成亲的事,得请我娘和我姨妈商议,我自己也不能做主。我娘年底前会到京城,到时候再定罢。”
苏梅早先便说过待到乔安往京城会试,她也会过来,倒不是为了成亲的事,不过这就没必要告诉程祥了。
程祥便说有事需要帮忙只管找他,心中却暗叹,乔安和林姑娘真是天生一对,两个人倒是都不急。
然而,黛玉或许不急,乔安实际上却很急。
这次回来,他除了准备会试,还想在京城买一所宅子,虽然他知道贾敏不会在意他住在林家,他也很愿意随黛玉住在林家,因为他知道黛玉会更愿意与父母相伴。
但他们成亲的时候,总不能只是从这个院子到那个院子,乔安还是需要买一座新宅子的。
况且成家立业,既然想与黛玉相伴一生,乔安也需要拿出自己的态度,该有的家业他都要置办齐全,这才是负责任的态度。
乔安令管事去寻合适的宅院,自己照旧还是以读书为第一要务。
因乔安在送过去的信中说他要上京,黛玉这次的信直接送到了京城。
除了祝贺乔安,让乔安不要担心会试的事,黛玉照常说了些自己的日常琐事,母亲和弟弟的一些家常事。此外,还有一本她书肆刊印的诗集。
这几年乔安常收到黛玉这样的礼物,他熟练地翻开书,寻到黛玉的诗,一一誊抄下来。
此时已经是十二月,屋外大雪纷纷,因为收到了黛玉的信,乔安在屋里心如暖阳。
赶在除夕前,苏梅带着几个徒弟回了京城,在外奔波几年,她看着黑了些也老了些,不过精神却比在京城时更好了。
彼时乔安已经看好了两处宅院,因无法取舍,干脆都买了下来。这几年读书的同时,他也不忘操持家业,于生意一道倒颇有些心得,若不是商贾居末流,乔安都想着做个商人也不错了。
这两处宅院大小和地段都比不上林家,但也算在京城有个容身之处了。
乔安陪着苏梅看过两处宅子,母子二人一起过了新年。
转眼便是春天已到,这日乔安从程家回来,满脸都是喜色。
苏梅不由好奇道:“这是怎么了?路上捡着银子了?”
还是先定下你是状元郎了?后头这句话苏梅没说,毕竟会试在即,她也怕乔安心里负担重。
乔安笑道:“程祥说,他们家二老爷说的,吏部尚书请辞,陛下命姨父回京接任,圣旨不日就送到两广去了。”
苏梅抚掌笑道:“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你姨父高升自然是喜事,娘还挂心另一件喜事。耽搁了这几年,你和玉儿的亲事早该办了,偏偏不是你有事,就是她有事,两个人又隔得远……不跟你说了,我得再去看看下聘的礼单。”
乔安则是欢天喜地地找出来自己的弓箭,想要再练一练,预备等大雁北归时,亲自猎两只大雁向黛玉提亲。
……
六月的京城酷热无比,黛玉换下轻便的衣裳,准备停船上岸。
一时,船停进码头,黛玉才到了母亲船上,便有婆子来回:“太太,哥儿早在外头等着您了!”
在林家,当下人们称“哥儿”时,必然是指乔安,林煦素来是“煦哥儿”。
几年没听到这个称呼,贾敏一愣,回过神来忙道:“快叫他进来,这么大热的天……”
“快倒茶!”贾敏回头吩咐丫鬟,嘴里念叨着,“这孩子,咱们这就回家了,他还非得跑这一趟!”
黛玉正整理头发,听到母亲这话,笑道:“他等不及要来拜见姨妈了,您不体会他的孝心,等会儿他可要哭给您看了。”
贾敏拍拍她的手臂,笑道:“瞎说,都这么大姑娘了,还这么调皮。”
黛玉笑道:“我是大姑娘,他就是孩子了,娘可真偏心。”
贾敏点点她的额头,笑道:“他他他,怎么,叫他一声烫你的嘴了?”
被母亲说中心事,黛玉红了脸,垂首不语了。
四年不见,黛玉心怀忐忑,我们都变了模样,还能认出对方吗?
片刻功夫,外头响起丫鬟们问好的声音,黛玉抬头望去,正见长身玉立的少年郎大踏步走进来,芝兰玉树,丰神俊朗,让人移不开视线。
乔安躬身行礼:“姨妈好,一路辛苦了。”他又看向黛玉,眼中除了笑意,更深更浓的是无边无际的情意。
“姐姐好。”他的声音有些变了,听到黛玉耳中,与她剧烈的心跳声交相辉映,无比和谐。
黛玉掩饰不住从心里流淌出来的笑意,一时间又有许多话要说,却说不出口,只能点点头,轻声道:“我很好,你呢?”
乔安一瞬不瞬地瞧着她,所谓女大十八变,四年不见,黛玉不只个子长高了,容色更加出众,气质也更加不凡了,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自有无限风华。
贾敏有意让他们小儿女说话,拉过林煦来,笑道:“我找你姨父有事,你们先在这里坐一坐。”
林煦还来不及说话,就被母亲拉走了。
船舱里只剩下乔安和黛玉两个人,丫鬟们都退到外头伺候。
乔安动了动脚,往黛玉身边走近了一步,低声道:“我……我很想你。”
黛玉听了这话,不由眼圈儿一红,她这几年在两广固然很好,却也不是没有遗憾。
纵然她能与乔安通信,她能告诉乔安她在做什么,她也能知道乔安做了什么,但终究他们不在一处。
黛玉每做一件事时,心底总在想,安哥儿若是也在就好了。
“我也是。”黛玉话语间隐有泪意。
乔安一听便有些慌手慌脚,他急忙道:“好在咱们重新又在一处了,往后你我再也不分开了!”
黛玉轻拭眼角,点头道:“嗯。”
乔安细瞧着她的神色,又不敢碰她一碰,重新相见的激动还没有褪去,脑子里一团乱麻,只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你长高了好些,离开京城那会儿你和姨妈一样高,如今都比姨妈还要高了。”
黛玉抬头瞧了瞧,道:“你更高呢。”
乔安摸摸头,傻傻地笑了:“在翰林院里,的确没有人比我更高了。”
黛玉扑哧一声笑了:“都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了,怎么反倒傻了?”
乔安很是无辜:“我说的是实话嘛。”
黛玉笑道:“难道陛下点你为状元,是看你长得高?”
乔安笑道:“或许就是我长得高,陛下一眼就看中我了呢!”
黛玉拍拍他的手臂,笑骂道:“胡说!在翰林院,在陛下跟前,你也这么胡说八道?”
乔安笑嘻嘻道:“在别人跟前和在你跟前,当然不一样了。”
不过几句话,黛玉心里的忐忑全然消失了。
不管再过多少年,不管模样如何变化,他们之间永远都不会变。
第110章
回京后,贾敏首先做的事就是带着一家人往贾家拜见母亲。
与上一次回京不同的是,苏梅并没有一同前来。
乔安本不想去,这半年多在京城,他与林家的故交旧友家的小辈有所来往,但贾家人,他一次都没有见过。
这其中自然是有缘故的,他虽然不喜欢贾宝玉,但贾家是贾敏的娘家、黛玉的外祖家,该尽的礼数他不可能不尽。
去年年底,林家往京城的旧交家中送年礼,贾敏特地写了信,让乔安带人去送。乔安知道,这是让他趁机在这些人家混个脸熟,等会试过后授了官,他在朝中也算有些人脉,不至于孤立无援。
别人家都去了,贾家不好撇下,乔安自然也得去,然而当日贾家却只派了管事与他见面,没有一个当家人出面。
乔安是以贾敏侄儿的身份去送林家的年礼,贾家此举无所谓瞧不瞧得上他,而是对贾敏这个姑奶奶的不尊重。
乔安素来尊重贾敏,见贾家人如此,自然气不过,干脆也视贾家人如无物了。会试放榜后,贾家二老爷贾政派贾琏来请过他,当即就让乔安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想到贾家不知为何不尊重贾敏的事,乔安当即改了主意,他一定要去,否则贾家人欺负了姨妈和姐姐可怎么好?
乔安悄悄将年前贾家的事告诉了黛玉,小声道:“这件事在信中不好说,等会儿上了马车,你告诉姨妈,让她心里有个准备。”
黛玉点头,随即疑惑道:“这几年我们都在外头,娘不过逢年过节跟他们家有些来往罢了,真不明白他们家发什么疯!”
乔安摇摇头,也是不明白。
那边贾敏已经在叫黛玉了,他们不好再多说。
但之后贾敏听过黛玉的话,却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黛玉忙问道:“娘,什么原来如此?”
贾敏摇头笑笑,道:“没什么,娘知道了。”
去年乔安回京时,已经连中小三元加解元了,这对当初看不上他还贬低他的贾母来说,可不是狠狠打了她的脸么!
此等情形下,乔安替林家送年礼,在贾母看来,那是去奚落她,自然不许家里人去见他了。
黛玉追问道:“娘,你知道什么了?”
贾敏笑道:“今日让安儿过来,可真是对极了,别只让他去前头,也得跟老太太多说些话才好。”
并非贾敏执意要落贾母的面子,实在是乔安无辜受了委屈,没道理老太太无辜迁怒后什么都不必承受,就让这件事轻飘飘过去了。
黛玉听得一知半解,年礼的事就罢了,可听母亲的意思,难道在乔安不知道的时候,他还得罪了贾母?
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事,本人都不知道,倒有人因此恨上他了?
怀着这样的疑问,黛玉跟随母亲到了贾家。
林如海如今官拜吏部尚书,加封文渊阁大学士,国之重臣,他带着妻儿上岳家的门,贾家自然要阖家相迎。
贾母的上房中,贾赦贾政兄弟二人陪伴在贾母左右,他们的儿孙们则迎出门去,外头一阵脚步声响起,便是林家一行人到了。
进门先向老太太行礼,又各自见过礼后,方落座叙话。
贾母年老了,便格外盼望天伦之乐,见了女儿本有些热泪盈眶,不想却又见到了乔安。
想到贾敏离京前闹的那场不愉快,想到乔安如今三元及第,想到她的宝玉寻不到一个清贵人家的女孩儿,想到贾家三个姑娘只能屈就寒门子弟,想到贾家在林家跟前矮了一头,想到现在不得不巴结着林如海,贾母的眼泪顿时就收了回去。
贾敏笑向贾母问道:“几年不见,母亲身体还是这样硬朗,可见底下儿孙们孝顺,倒是我这个女儿不孝,不能侍奉母亲膝下。”
贾母淡淡笑道:“你兄弟侄儿们是很孝顺,你与女婿好好的,也是对娘的孝顺了。”
贾敏笑道:“到底是兄长们得母亲欢心,底下又有好孩子,哪像我,两个孩子没一个省心的。幸好还有一个安儿,这孩子自然比不上母亲的孙儿,如今只在翰林院做个六品小官儿罢了。”
贾母面上的笑险些没有维持住,没错,乔安只是一个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可他这个修撰是状元郎的身份挣来的!
十七岁的状元郎,十七岁的翰林院修撰,谁听了不说一句前途无量!
贾母恨得牙痒痒,只恨老天无眼,竟让乔安得了这等好运道!
贾政闻言却道:“乔家哥儿的确年轻有为,只是年轻人到底该谦逊守礼才是正道,一朝得志,便得意忘形,到底长久不了。”
贾政素喜读书人,听闻乔安中了会元,才知道他年纪轻轻竟已经及第,当时就派贾琏去请他过门说话,然而却被人毫无理由地拒绝了。
贾政面上过不去,此时听妹妹提起乔安,便想趁机教训他几句。
贾敏惊讶道:“二哥怎么说这个话?可是安儿哪里不敬二哥了,二哥同我说,我定然教训他的!”
林如海也道:“二哥是他的长辈,他有不到之处,二哥教他,他自然要受着。”
乔安默默站起身来,垂手而立,并不发一言。
贾政当即心情舒畅,捻着胡须道:“些微小事罢了,不过是放榜那会儿,我命琏儿请他过来说话,他却不肯来,妹夫既说我是他的长辈,此举难道不是不敬长辈吗?”
孰料贾敏听了这话,云淡风轻道:“安儿坐下吧,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件事。”
乔安听话落座。
贾政不满道:“什么小事……”
“二哥不知道,是我让安儿暂且不先与贵府来往的。”贾敏轻笑着道。
贾政皱眉道:“小妹这是何意?这是预备不要娘家了吗?”
贾母并没有意识到此事和她有关,也皱眉道:“敏儿,敢情是谁得罪你了,倒让你如此。”
贾敏道:“我虽不是个小气的人,却也不是别人打了我的脸,我偏还要凑上去的。”
“年前送年礼时,我让安儿过来,贵府没有一个人能拨冗见他一见,只遣了个什么管事出面,不知道是不稀罕我的礼,还是不稀罕我这个人?”贾敏将房中贾家人看了一圈,“我原不想提起这件事的,只是二哥先说了,我不得不提,那会儿安儿一个人在京城,无依无靠,无官无职,我自然不敢再让他上门,否则谁知道会遇上什么呢!”
贾政大惊:“还有这件事?”
他看向贾琏,贾琏却是一脸尴尬。
贾赦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他虽承袭了爵位,但荣国公府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贾母面色难看起来,这事的源头在她身上,她虽不管家里的事了,但林家送年礼过来,她仍然是头一个知道,是她不许人出去见乔安的。
贾政看到母亲的表情,虽不明就里,但好歹知道是老太太的缘故,这样他就不好说什么了。
房中一时寂静无声,尴尬极了。
当然,不包括贾敏一行,理亏的又不是他们。
最终还是贾政开口打破了沉默,谁让他娘是造成这个局面的罪魁祸首?
贾政干巴巴道:“小妹和妹夫才回京,家里想必也忙……”
贾敏顺势道:“事情的确很多,我们就不叨扰了。”
贾敏一行人走得干净利落,后头的女眷都没来得及出来露个脸。
众人都看向老太太,林如海平步青云,他们两家这个关系,贾府如今这个样子,他们更该攀附,但如今……还有机会吗?
贾母无力地靠在引枕上,她知道,日后不管贾家如何,女儿和女婿是靠不住了。
……
一回林家,贾敏和林如海回了正院,又命黛玉和林煦各自去收拾自己的院子。
“我在那里,娘还得顾忌我,只怕更不好。”黛玉叹口气,道。
虽说没有大吵大闹,但往后贾敏同娘家怕是也没有以前那样的平和了,纵然从前也不过真情假意各一半,但到底是娘家,贾敏怕是会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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