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点什么?”
侍者递过来一张菜单,陈诠趁着陈卿低头看菜单的时候又警告地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姑娘们。
没想到这次姑娘根本不怕他,等到陈卿抬起头的时候,其中一个姑娘走了过来,大大方方地坐在她身边,目光在她的脸上盘桓了一番,嫣然一笑:
“嫂子好。”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别的什么,陈卿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在打量自己。她把菜单放下,同样回视着面前的这张生面孔。
陈诠家族的基因都很好,这个女孩自我介绍是陈诠舅舅的孩子,姓张,名可馨。张可馨一身学生装扮,只化了个淡妆,朝她笑了笑:
“嫂子,我们加个微信。”
陈诠抬高了眉毛。
“哥!”她嗓音清脆,“你不要这么看我,我们又不能吃了嫂子!”
“那可不好说。”陈诠抱着胸,“如果让我知道你们背地里说你嫂子的坏话――”
“哥。”陈河笑道,“你这回是真栽了。这么护着嫂子,看来嫂子把你吃的死死的,以后是嫂子管家啊?”
另一个坐在座位上的女孩却始终没有说话。她大概二十七八岁,眉眼沉静,容貌漂亮。她看着面前的酒杯,似乎在沉思什么。
……
饭菜端了上来,可是座位上的两个人却开始告别。他们匆忙赶来只为见嫂子一面,各有各的工作要忙。不过他们的礼数都很周全,说话间还颇有催婚的意思。
“嫂子,”其中一个男人递上了自己的名片,“要是诠哥欺负你,就给我打电话。”
“放心。”陈诠在边上凉凉地说,“你嫂子这辈子都用不上。”
大家一堂哄笑。陈诠送那两个人出了门后,过了几分钟,那个自始至终没说话的女孩走了过来,手中端了一杯透明液体。
“嫂子。”她语气悠悠:
“祝你和诠哥百年好合。”
女孩很明显是陈诠母亲这边的亲戚,言谈间与陈家的人并不亲近。她微微一笑:
“我不能喝酒,以水来代,你不介意吧?”
陈卿摇了摇头,便听她自我介绍道:
“我叫黎纤昀。之前一直听妈说陈诠哥哥有多优秀,今天才算见识到。”
她喝光了这杯水,没有和她套近乎的意思:
“我干了,你随意。”
陈卿看着面前女孩的动作,很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你嫂子不能喝酒。”
男人倚在门上,陈卿心底一惊――他不是去送人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黎纤昀。”陈诠直呼她的姓名:
“你哥在门外等你。”
这个名叫黎纤昀的女孩在听到这句话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大步走到屏风外,三步并两步拎着自己的包就走了。
第66章 聚会
“她还有别的哥哥?”陈卿拿起水杯抿了一口,看着身边落座的男人。
“嗯。”他夹了一块鱼肚皮上的白肉放在陈卿的碗里:
“黎纤昀是我小姨的继女。她哥哥叫黎呈桉,改天带你见见。”
黎呈桉。
黎纤昀。
什么样子的家庭能起这么好听的名字啊。陈卿心里想。
她咬了一口白嫩的鱼肉,入口香滑,没有一点腥味儿。陈诠在她耳边低声问:
“合口味吗?”
他的目光深邃专注,仅仅这一刻,陈卿的心弦好像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一桌子人尊重她的原因。他的两个旁系妹妹大概以为她只是个不入流的演员,攀上了高枝儿,所以她们都很好奇地打量着自己。她们能够尊重她,完全因为陈诠在别人面前给予自己足够的尊重和爱护。这样的他――
“很不错。”
她和他咬着耳朵,呼吸与他咫尺相闻。陈诠心情大好,刚想说点什么,却被对面人打断:
“诠哥,嫂子有了?”
陈诠的目光凛然,对方猜到被误会了,马上道:
“我听你说嫂子不能碰酒――”
陈诠拿过湿巾擦了擦手,动作慢条斯理,似乎在想怎样开口:“是啊。”
他睨了对方一眼:
“所以你们得准备好份子钱。”
仿佛一记惊雷,那人口中的饭差点喷出来:
“我靠不是吧你来真的!”他道,“可是姑姑――”
陈诠把湿巾丢在了桌子上:“我妈怎么了?”
他轻声问:
“她还和你们都说什么了?”
那个小兄弟和陈河都默不作声。
陈卿原本夹了一块糍粑,一下子也没了胃口。
她站了起来,身旁男人却忽然摁住她的手。
“我去洗手间。”陈卿的声音有些无奈。
男人定定看着她:
“你知道在哪儿?我和你一起。”
“陈诠!”她坚定地挣脱了他的掌心,“我认识路,刚才的水确实喝的有点儿多。”
他认真打量她的脸,似乎在确认她到底有没有在生气。
她微抿着嘴,眼里露出几分对他的无奈。陈诠握了握她的手,放她走:
“出了门右拐左手边。”
“好。”
她站起身来。
“如果找不到,就问一下前台侍应。”
“知道了。”陈卿回头瞧他一眼,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陈诠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到底没说,只是注视她从他的视线里离开。
她其实很羡慕陈诠一家人这样的氛围,她原也是个爱热闹的人。父亲公司如日中天的时候,来上门的人有如过江之鲫。她还记得她发布第一首新歌的时候,发给身边的人,他们都赞美她,说她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大明星。
家中变故后,那些赞美过她的人集体表示缄默,她一个人在录音室里录demo抑郁到深夜,想要咒骂世界,却连骂人的勇气都没有。
后来她会想起陈诠吗?当然会。
他是她学生时代最青涩的初恋,也是和申克分手后,她才意识到,原来不是所有的爱都是毫无保留的,像陈诠对她那样,像她对申克那样。
她不敢想再次见到陈诠会是什么样子,已经成年、在娱乐圈浮浮沉沉的陈小姐曾把自己灌醉,意识朦胧的时候,对自己说,她不配想。
现在那个人提起陈诠的母亲,她才会想到那个女人的轮廓,想起前些日子发生的不愉快的事情。
原来这些日子她也一直在逃避。
她贪恋着从他胸口汲取到的一点温暖,却忘记了今时不同往日。
可如今她也不想放手。
想明白这一点,陈卿拿过抽纸擦了擦手,对着卫生间的镜子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便下意识向右转。但同时她也顿住了脚步,目光顺着走廊向左一望,意识到了什么。
走廊的尽头站着两个人。那男人身量极高,正低头和那女人说些什么。从陈卿的角度,只能看到女人的背影――从穿着来看,是黎小姐。
他们好像起了什么争执,黎纤昀推了他一把。即使隔着走廊,陈卿也能想见对方目光晦涩,只是低着头,她看不清那男人的长相。
她不是八卦的人,决定立刻回到房间。没想到也只在这一瞬间,那男人抬起了眼,隔着走廊遥遥看过来。
是个陌生的男人,陈卿此前从未见过。
她没再多看一眼,只觉得此人和黎纤昀的轮廓有几分相似――是她的哥哥?
这个疑问在饭后得到了解答。
陈诠在她去洗手间的时候似乎喝了不少酒,身上有股酒味儿。陈卿的眉头微微皱起,哪知这男人浑然不觉,非要用他刚冒出来的胡茬蹭她的脸。
他把她拥住,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外走。他的司机已经提前在门外等候。这时从他们身后传来一个很有磁性的声音:
“陈诠。”
那男人朝他们走来,走路的姿势平稳标准。他身穿一件驼色大衣,长度在膝盖上面。他的腿笔直修长,陈卿一时不知道他穿的是什么品牌的深色牛仔裤,只知道品质极佳。
那男人在与人相处的过程中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熟稔与矜贵,如果陈卿没有猜错,此人并非池中物。
男人原本脸色不佳,但即刻转换成了淡淡的笑意:
“这就是你夫人了?”
他伸出宽大的手掌,陈卿与之轻轻一握。
“我刚还和小卿说起你。”陈诠给陈卿介绍道,“这位就是黎呈桉,黎总。今天能够到这里来,多亏了他的邀请。”
“没有。”他微微一笑,“都是自家人,你我间不必客气。菜吃的还习惯吗,陈太?”
后半句话是对陈卿说的。她点了点头,目光懵懵的,似乎还没有适应“陈太”这个称呼。
“下次再来。”
陈诠笑了笑:“一定。”
黎呈桉注视着眼前人离开的身影,胸腔感到一阵烦闷。
他最近因为一件事抽烟抽得很凶,那么多支烟无法解决内心的愁苦。
刚才黎纤昀质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外养着一个小他十几岁的哑巴,他无从否认,纤昀果然歇斯底里。她根本无法接受自己被奉作榜样的兄长竟然如此不堪。
仿佛一万只蚂蚁噬咬自己的心脏,黎呈桉丢掉了烟蒂,慢慢走上了楼梯。
……
第67章 扫墓
陈诠和陈卿坐在车子后座,车子往墓园的方向平稳驶去。
“刚才――”
“你想问黎呈桉?”
陈诠的手肘撑在车窗玻璃上,一眼看出她内心所想:
“那家饭店就是他的。”
这件事陈卿从刚才他们的谈话中猜的八九不离十,她还有些好奇:
“他――”
“他不是你我可以深入了解的人。”陈诠想了想,说出了一个名字。
陈卿心里一惊。
陈诠没过多解释,他看着窗外的景色,甚至叹了口气。
“他的父亲和我小姨是后组家庭。”陈诠道:
“他在京城也算’根正苗红‘,我们这种暴发户大概也很难入他的眼。你别打他的注意。”
“我没有!”陈卿抱着胸,目光炯炯。
“我知道。”他一下子把她环住,语气有些无赖:
“那――陈太你想什么时候领证?”
“噗。”司机小王在声音发出来的前一刻连忙闭上了嘴。陈总从不会用私车载女人,自从陈卿小姐来到公司后,他发现陈总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得欢快。
陈总的心情好了,他们这些手下办事的自然少不了好处,所以他也乐得多接几次这样的活儿。
这个陈卿――他大胆地从反光镜里瞥了一眼,活脱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女孩。若不是他知道,恐怕也不会相信她有三十多岁了。她给他的第一印象是她的外表,若细说起来,的确甜美可爱,有几分年轻时王宝珠的风韵。
陈卿没再和他较真。重遇之后,他变化很大,很喜欢在她面前耍贫嘴。
“我和黎呈桉相比,如何?”他又凑到她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见的声音问。
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廓,痒痒的。陈卿下意识抖了一下。他长臂一伸,把她禁锢在自己身侧,看向她的目光却十分认真。
“为什么要拿他做比较?”她若无其事地看向窗外。
“别以为我不知道,”陈诠的手盖在她的手背:
“你刚才看他的眼神和看我可不一样。”他轻笑了声:
“如果我刚才不在那里,你一定会上前要黎呈桉的联系方式吧?”
陈卿低下了头,不发一言。
“生气了?”
他只想逗逗她,并不是真这么想。他还是不太喜欢她当着他的面问起别的男人。若细说起来,陈诠觉得她愿意嫁给他这件事还有一丝不确定性。
“我在你眼里,原来是这样的人。”
她自言自语,语气听不出来什么。
“没有,我――”
“你还记得去年你妈妈对我说的话吗?”陈卿抬起了眼睛:
“陈诠,我没忘记过。”
果然,好话不过三句,又要吵架。
陈诠的目光里面的温度逐渐冷却下来。
他的手臂现在只是搭在她的身后,触碰着空气。
“我只和你开个玩笑,你也知道那天发生的事情并不可控。”
他的手指微微一弯,伸回了手臂,双手抱胸。
“可是我们不能当这件事不存在,不是吗?”女孩仰起脸,眸光却异常平静。
“陈诠,”下了车后,陈卿的脚步却依然立在原地,“我想我们都需要静一静,给自己和对方一些时间和空间,想一想我们之间的问题。”
“我们之间的问题?”陈诠语气嘲讽,“我不觉得有任何问题。你是因为我妈的事而生气?我很早就说过这是我的事不是她的――”
然而她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什么?”陈诠不知道自己做什么才能让她开心,他好像怎么做都是错的。包括今天带她来见他的家人,或许也是错的,她根本就不在乎。
“陈卿,你总喜欢把别人当小孩子,觉得自己很成熟。”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她微张着嘴,似乎想要反驳。
他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但你又不能像成年人一样站在其他人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她似乎怔住。男人站在她面前,目光带着几分晦涩。
司机小王躲在一栋低矮的建筑后面。陈总和那个女人似乎闹得并不愉快,他们在停车场僵持了一段时间,谁也没先离开。
小王不确定一会儿他要送谁回去――陈总不是要去扫墓?
终于,过了会儿,是女人先挪动了脚。
“你说的对,”走到门口的摊位前,陈卿平静地说,“其实我并不成熟。”
陈诠沉默地看着她,她买了一捧白菊花,把它抱在怀里。
“不是说去看你哥哥?”她轻声说,“走吧。”
他喉结滚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他的手想要碰她的衣角,只是张开的手掌即刻间变得蜷曲。
“花我拿着。”男人的声音有种砂砾质感。
她又看了他一眼,没让他接:“你负责带路。”
于是小王师傅抽着烟,看着一男一女逐渐消失在面前灰色的水泥路里。
陈诠的哥哥已经去世十多年了,陈卿把菊花放在他的墓前的时候,还想着,从相片来看,他的哥哥与他长得并不相似。
照片中陈诚的下巴有些窄,但是目光炯炯,看着十分精神。他的眼睛圆而亮,和陈诠的微微狭长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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