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凯抽了张卷子,在身前抖开:“看看这张,干净吗?连个解字现在都懒得给我写上去了是吧?怎么,那一分是看不上?”
有同学在底下偷笑,立马被他逮住。
“还好意思笑,知道语文老师怎么形容你们写的作文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发洪水了……”
下课铃声如期而至,被批评教育近一节课时间的众人终是弯下了笔直挺立的脊柱。
他们该趴下的趴下,该出去的出去,浮在教室上空的乌云一下散去不少。
只是很快,又有了新的变动。
“江一鸣,你给我还过来!”
讲台上,应下节课老师要求帮忙整理课件的向倩蝶正咬牙瞪着底下手拿U盘乱挥舞的江一鸣。
她的眼刀夹着火星,恨不能刀刀致命。
“你先答应把我的名字从欠作业那里划掉。”
虽知晓这个要求无理,但已经受过肖凯一轮教育洗礼的江一鸣唯恐因为自己欠作业会换个老师席卷重来,这才神经搭错一般挑衅了向倩蝶。
“你有本事欠作业,怎么没本事担后果,写上去的名字我是绝对不会划掉的。”
居然拿这种要求作为等价交换,向倩蝶气笑了,十分坚定地开口拒绝。
江一鸣想也没想地吼道:“你放屁!你同桌的名字就被你划掉了,我不管,我也要开后门!”
向倩蝶的同桌是个腼腆内向的女生,平日学习习惯很好,从未出现过作业短缺的情况,这次例外是因为开学前遭遇亲人离世,匆忙中将作业遗落在了老家,而她名字的去除也是老师提出的。
涉及他人的隐私,向倩蝶不便用这个理由解释,也因此,难得地说话有些磕绊:“她……她跟你情况不一样。”
“走后门就是走后门,能有什么不一样的情况。”
江一鸣冷嘲热讽的语调无疑是在升级矛盾,愠怒之下,向倩蝶抓起讲台上的黑板刷直接朝他扔了过去。
江一鸣哪里是傻站在那里等着被砸的人,他手脚灵活地侧身一躲,黑板刷堪堪擦着他的肩膀飞逝而过。
“哼!小样儿。”
正得意于自己的身手矫健,谁知下一秒,看清黑板刷最终的走向后瞬时蒙住,脑海里也只余下三个字――
完蛋了!
陈东隅无声无息抬起头的那一刻,教室里面的人大气儿都不敢出。
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李扬意识到事态变得严重,赶紧把手伸向抽屉,飞快地盲打了一串文字发给邓佳。
【你把桑榆拐去哪儿了,赶紧回来,江湖救急!!!】
似乎是感受到头顶被蒙上一层东西,陈东隅摇了摇头,灰白色的粉笔灰尘随着他的动作开始在空中飞舞,袅袅散开,然后又缓慢下落至肩膀、大腿以及桌面。
他扫了一眼桌上的凶器,又看了一眼前方两个发怵的人,眸子暗沉了几分,一字一顿地问道:“谁扔的?”
一时之间,没有人敢回答这个问题。
向倩蝶的眼神因慌乱左偏右挪,而江一鸣更是默默地吞了下口水。
过了会儿,许是知道挣扎无用,后者索性以赴死的心态举起了手。
“哥,我错了,刚刚这实属意外。”
见有人自首,陈东隅倒也没打算发火,只是被砸得这一头粉笔灰,他的脸色难免有些难看。
拖出桑榆的椅子,陈东隅起身准备去洗手池处理一下,谁知江一鸣一见这动作,立马就跟触发了什么开关一样。
他先是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抱着头蹲下,似是觉得不够,又找了张最近的课桌钻了进去。
这一连串的反应虽利索,但也透出那么点儿心酸。
小卖部门口,邓佳正准备抬脚踏入,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接连震动,引得她停下了脚步。
李扬发来的短信不清不楚,她看完之后半天摸不着头脑,但又怕真是出了什么大事,于是调转方向,匆匆忙忙地拉着桑榆往教室赶。
一进后门,邓佳见到的便是江一鸣窝在桌下的模样。
她脑中警铃大作,几乎是没过脑,张嘴就道:“陈东隅!你出来一下,桑榆有事找你!”
半路被火急火燎的邓佳抛下的桑榆这会儿正走到三楼的楼梯口,只见一个头上落满灰尘,衣服也没能幸免的人从教室后门走出。
她正疑惑是哪个同学将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定睛一看,直接愣住。
“你这……怎么弄的?”
饶是看了好一会儿,桑榆也不信这么狼狈的人是陈东隅。
她抬起手,在半空中指了指他的头发。
“不是在睡觉吗?怎么会――”
话未说完,后门冲出的一个身影打断了她:“桑榆!你同桌头发弄脏了,你赶紧带他去洗手池处理一下。”
“啊?”
桑榆完全不清楚眼下是个什么情况,只得把疑惑的目光对准给她下达指令的人。
“就是洗手池,你没听错。”
邓佳往桑榆的怀里塞了包抽纸,随即将人肩膀一握,向着后方一转。
“快去吧,待会儿就要上课了。”
陈东隅这会儿像是明白了什么。
短促地轻笑一声后,对着伫立在原地眨眼的桑榆说了两个字,“走吧。”
目送两人离开后,邓佳松了口气,回到教室时,只见江一鸣劫后余生般和周围人热聊得起劲。
“我还真以为那会儿他要对我动手了,墓志铭刻什么我都想好了!”
“不是我说,你俩胆子真大,一个敢扔,一个敢躲。”
“我错了,我现在特别感激桑榆的救命之恩!以后谁都不许在我面前说她坏话啊!”
“话说,你们不觉得大佬CP越来越好磕了吗?”
话题忽然歪到情感八卦上,江一鸣也照接不误。
“是吧,我也觉得――”然而话到中途,背上突然就挨了一巴掌。
“我靠!”
江一鸣忍着被拍地方的疼痛转过身,见是邓佳,张嘴就打算质问,对方却先一步开了口。
“我脚才刚踏进小卖部的门就因为你的破事赶了回来,这会儿事还没解决完,你倒是已经嗨起来了!”
江一鸣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声音瓮瓮的:“那桑榆……不是已经把人带走了吗?”
邓佳白了他一眼:“是带走了,可大冷天要用冷水洗头,换你你乐意啊?”
“也是,我得整点儿什么补救措施。”
江一鸣在原地打转两圈,脑中灵光一闪,拍着脑袋说道:“我现在就回宿舍给他拿吹风机去。”
说完,人便一溜烟跑没影地消失在了门口。
初春料峭,管道里的水虽称不上刺骨,但还是皮肤可触的温度偏低,见陈东隅走到洗手池边打算就这么直接在水龙头底下冲洗,桑榆赶忙制止。
“你就这么直接用冷水冲吗?”
陈东隅一脸淡然地看向她:“不然呢?”
那语气仿佛在问:你还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可是……G,你!”
眼下,桑榆虽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但她依旧不赞同淋冷水的行为,只是陈东隅已经不想再顶着这头灰尘多一秒。
他弓下腰身,在水下快速地冲洗起来。
条件有限,粘连的灰尘不能说绝对去除,但至少清洗走了大半,余下的只能等回家用洗发水再次处理。
大颗大颗的水珠顺着发梢末端落下,又毫无声息地沁入了外套的布料中。
桑榆将怀里的抽纸举到陈东隅面前,同时也抽了两张用来帮他吸干布料上的水分。
“我看你感冒了头疼怎么办!”
陈东隅的目光在桑榆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随后转头,远眺向不远处的操场。
“没那么脆弱。”
在洗手池清理完毕,两人一前一后地回了教室。
桑榆站在过道上,等着陈东隅先入座,这时,邓佳风风火火地拉着江一鸣走了过来。
在桑榆面前站定后,邓佳将手向后一摊,只见江一鸣递了个黑色绒布袋子到她手上,紧接着,她转手又把绒布袋子双手捧到了桑榆面前。
看着这一套奇奇怪怪的流程,桑榆很是不解:“你们……这是在传递什么圣火吗?”
邓佳快速地瞥了一眼已经入座的陈东隅,往前倾了倾身子,附耳过去:“你看我俩这弯腰恭敬的态度,难道不更像给皇上呈递宝物吗?娘娘,赶紧递过去吧。”
桑榆_了邓佳一眼,打开手里的绒布袋子一看,原来是吹风机。
她甚是无语地看了眼戏精上身的两人,然后把吹风机递给了陈东隅。
“他们给你拿了吹风机过来,你去办公室把头发再吹吹吧。
像是猜到对方可能会敷衍了事,又补充了句:“记得吹干啊。”
目送陈东隅拎着吹风机再度离开教室,江一鸣这回明显心态稳了许多。
他偏过头,看向身旁的邓佳,许是两人的眼波成功对接,他们不约而同地抬起手击了个掌。
“妥了。”
第35章
刚开学,事务繁多,但肖凯仍是挤出时间找众人约谈,也大概是因为阔别一个假期憋了太多话,这次的约谈工作两个礼拜后才完全结束。
“桑榆,最开始我是看你个子比较高所以没调整座位,后来听说你视力不太好也只往前调了一排,还需要再往前调整一点吗?”
肖凯端过桌上正往上冒着热气的茶杯,轻吹了吹,抿了一口。
听到“视力不好”这四字,桑榆的嘴角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随即浅浅一笑:“谢谢老师的关心,目前的座位看得清黑板,不用再往前调整。”
“我也知道你们和周围人熟悉了就不太愿意调整座位,但班级毕竟是一个整体,流动起来才能让大家更融入其中。你也在一大组后面那一块儿坐了一学期,我想给你调到中间点的位置。”
桑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并无异议:“好的,我听老师安排。”
这次的入学考试,李扬的成绩可以说是相当不理想,为此,这几天没少接收到肖凯想刀人的眼神。
约谈目前还没轮到他,见桑榆回了教室,他立马凑了上前。
“怎么样,老肖都找你说什么了?让我参考一下。”
这时,一旁低头看小说的刘博文头也不抬地把话接过:“你们都不是一个水平,你觉得有参考价值吗?”
李扬掀了下眼皮,送了个大白眼过去。
桑榆弯了弯唇,在座位上坐下,“也没说什么,就是新学期到了要重新调整座位,他知道我视力不好,问我要不要再往前坐点儿。”
“啧啧啧,不愧是优等生,待遇就是不一样。估计见了我就是随手指一角落,哪儿凉快让哪儿待着。”
李扬自嘲的话刚落,刘博文的揶揄紧随其后:“别的不说,至少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对比过众人上一学期的几次考试成绩和表现,肖凯斟酌许久后,新座位表终于出炉。
扫了一眼新座位表后,有人发出感叹:“嚯!这真是把我周围的人彻底换了个血呀!”
虽说是有大变动,但中心思想没偏,主要还是遵循一个优生带差生的原则。
“老蒋,要不怎么说缘分天注定呢,我和你真是锁死了。”
林斯言一边笑嘻嘻地揽过身旁人的肩膀,一边心道:还好约谈时他有先下手为强,不然这会儿身边指不定坐着谁。
与林斯言相隔一条过道距离的人是桑榆,她的座位是第四组的倒数第二个,新同桌是江一鸣。
比起桑榆的淡然,江一鸣明显兴奋许多。
“能跟我恩人同桌真是十分荣幸,希望以后我们互帮互助,相亲相爱。”
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忧,搬离到第七组的向倩蝶自看到新座位表后不知叹了多少次气。
她怎么就和陈东隅同桌了呢?
她先是看了看旁边的空位,又侧身望了一眼桑榆,但愿明天早上能平静度过吧。
-
次日一早,陈东隅和蒋泽延一碰面就被告知了换座位的事情,也因此,进教室后,他几乎是沉着脸走到了江一鸣的身旁。
“换个座位。”
陈东隅的语气十分淡漠。
江一鸣一时没反应过来,跟脖子被掐住似的,说话磕磕绊绊:“啊……这……不好吧。”
陈东隅似笑非笑地俯下身,冷不丁道:“要不,我也用黑板刷给你洗个头?”
闻言,对这事本就心虚的江一鸣“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他手脚麻利地将所有东西揽进书包,头也不回地跑向了向倩蝶身旁的座位。
靠着天注定缘分,依旧坐在桑榆身后位置的李扬借着抄作业做掩饰目睹了全程。
他默默地吞了口口水,心中感叹:果然,校霸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片刻后,桑榆如往常一般在新座位上坐下,见了陈东隅也是自然地道了声“早”。
半秒后,她抓着书包肩带的手一顿,忽地反应过来。
她不是换同桌了吗?
“你怎么……”
也不知这会儿陈东隅是闹什么情绪,桑榆的话才起了个开头,他就冷冷地将脸别了过去。
她嘴唇翕动几下后,把问话的方向转向其他人。
“这什么情况?”桑榆将大半个身子往后转向李扬,压低了嗓音问。
李扬瞥了瞥两边,捂嘴低声回复:“和江一鸣换了位置。”
“老师同意了?”桑榆又问。
这下李扬不应声了,抬头开始望天,仿佛他的眼睛能穿透天花板欣赏到外头的蓝天白云。
桑榆知道,他这是在侧面回答这个问题。
起初,肖凯并没有注意到陈东隅和江一鸣的私自换座,他扫视整个教室一圈,又对比了一下座位表,这才看出端倪。
于是,他刻意在讲台上强调了一遍要按照座位表排座,只见两人一个无动于衷,一个一脸为难。
他走到无动于衷的那个面前,徘徊了好一阵子,对方仍是不为所动,索性在课后将人叫进了办公室。
从办公室走出时,陈东隅看到了在走廊上徘徊的蒋泽延。
他预感对方有话要说,抬脚走了过去。
“老肖问你不肯换座的理由了吧,怎么说的?”蒋泽延问。
“桑榆在给我辅导文科。”
蒋泽延笑出了声,这理由也太不走心了。
“不是,你觉得这他能信?”
自然是不信的。
肖凯听了这话,嘴上虽说着同桌之间互帮互助挺好,但陈东隅还是从他眼里看到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
见陈东隅没再开口,蒋泽延直言:“这次你确实是冲动了。说实话,不管他最后怎么想,以后对着你们两人,他肯定是要多上一份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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