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猝不及防地，画面一下静止，喧杂也如潮水般急速退去，陈东隅脑子忽地一片空白，抓着手机愣怔在原地。
“李叔，开这种玩笑没意思。”
电话那头的人叹了口气，声音里是遮掩不住的疲惫。
“原本的计划里，这次的合作早就应该谈妥，对方临时压价，你爸带着底下的人又忙活了几宿。昨天一结束，他就想往回赶，你也知道昨天是什么日子，谁知道……路上出了意外。”
事发突然，高层内部乱作一团，股市也一度受到影响，无奈之下，只得通知陈老爷子出来镇场。
也是他，派的人来接陈东隅。
“你别想太多，人还在抢救，待会儿你就跟着接你的人走，他会安排好一切。”
交代完，电话那端收了声，陈东隅却没有放下手机。
贴着耳朵的屏幕染上了些许温度，忙音持续不断地传来。
他的神经紧绷着，太阳穴在一突一突地跳动，他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只是眼前的画面渐渐落入了黑暗，好似沉入深渊。
从来没有在陈东隅的脸上见过这副表情，林斯言一下就慌了神，开口都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语气。
“阿隅，你……你别吓我，出……出什么事了？”
陈东隅的目光焦点涣散，声音却是叫人辨不出情绪：“没事，我爸有点事找我。”
闻言，林斯言吞了口唾沫，脸上的表情变得更为惊悚。
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从陈东隅的嘴里听他这般称呼过陈承章，只怕真是出了什么大事。
“你和桑榆说一声，顺带也帮我跟老肖请个假，估计这两……这几天我应该不会来学校了。”
直到陈东隅走出一段路，林斯言才回过神。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以为陈东隅不过是会离开几天而已，何曾想过，那个单位竟是年。
第69章
电光划过天际，大雨倾盆而下，半推开的窗前，一道黑色身影长身而立。
身后的病房更阑人静，一阵冷风灌入，卷帘O@作响。
放在抽屉里的手机冷不防响起，一室静谧被打破，窗前的人转身走向了病床。
抽屉是塑料质地，里面的滑轨不知是卡住了什么地方，堪堪只拉得出来一根手指的程度。
重新推进去，再次使力拉开，依旧如此。
按捺着躁动的情绪重复动作数次后，柜体被一脚踹翻，这一踹，里面的东西都散落了出来，药瓶滚到床底，水壶也打碎一地。
闹出这样一番动静，值班的医护人员急匆匆地推门而入。
他们询问是否需要帮助，陈东隅只是摆摆手，让他们离开。
室内重归平静，陈东隅瞥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即使刚刚有过那么大的动静，那人连睫毛都不曾动过半分。
这一刻，陈东隅只觉得自己真是恨透了他。
清扫完一地的狼藉，从床底摸出那个药瓶，陈东隅倒出一把药吞下。
窗外的雨势小了些，细微的雨丝被月光照亮，像是一根根银针。
他靠在椅背上，就这么细数着银针坠落，直至睡意攀上神经，让他阖眼……
深夜，桑榆猛地从睡梦中惊醒，睁开眼时，视线范围内一片漆黑，有什么东西似是从脸颊上滑落，她抬手一抹，指尖晶莹。
长长地叹了口气后，桑榆撑着身子坐起，将床头的手机捞过一看，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凌晨四点五十分。
划动屏幕，荧光倒映在瞳孔深处，视线却是紧锁着置顶聊天框内刺眼的三个字。
【对不起。】
这是几天前，也是最后一条来自陈东隅的消息。
按下手机的电源键，房间里的唯一光亮瞬时熄灭，眼前的视野重新落入黑暗。
凝望着窗外如墨般的夜空片刻后，桑榆翻身下床。
她打开台灯，坐到了书桌前温习，一如这段时间以来的每一天。
六点三十分，桑榆坐上了六路公交的首班车。
车上的人员依旧如常，司机师傅是偶数日期值班的那位，最左侧的第一个位置是赶早去医院接班的一位护士姐姐，右侧靠车门位置的是一位去公园遛弯的大爷。
这些，都是桑榆近一个月观察所知。
而她，仍旧习惯性地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就这么看着窗外的路灯不断倒退，逐渐变暗。
六路车停靠在书香长街这一站时，桑榆似有感应般抬眼望了下前车门，果不其然，下一秒，宋川上了车。
其实这学期以来他们甚少再相约一起上下学，因为陈东隅总是执意先把桑榆送回家再折返。
如今她改了作息，也不知宋川是刻意研究过还是巧合，前几日他们再次在同一趟车上碰见后，他便总会在这一站准点出现。
“早。昨天老贺布置的《阿房宫赋》背完了吗？”
宋川是捧着书上的车，一坐下，便把书摊在了大腿上。
“嗯，背好了。要我帮你捋捋吗？”
宋川应声，转身看向桑榆，开始细声背诵。
背诵作业宋川是下了功夫的，全文背诵下来只有两三处卡壳的地方，桑榆适时地开口提醒一两个字，他便又能顺畅地接上下文。
“现在报一下抽背课文的学号，待会儿听到自己学号的同学按照顺序到走廊上找贺老师。7、12、15……”
讲台上，向倩蝶嘴里每吐出一个数字，便会有一声抱怨随之附和，待她话音落毕，走廊上已排起一条小长队。
向倩蝶走下台阶，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半路却被一声“向总”拦截下。
她知道班里这些闹腾的男生之间奉行着这么一句话，“有事向总，无事师太”，转头对上李扬一脸讨好的笑容也不恼，从怀里抽出作业便递了过去，只是目光触及另一人时，给了个警告的眼神。
几乎每天都能目睹的场景照常上映，桑榆还是没能忍住一笑，只是当她不由得看向身旁的空座后，忽然觉得胸口闷堵得无法呼吸。
在江东一中的校门口见到苏h和傅函时，桑榆只觉得有些恍惚，原来一个月的时间可以过得这么快。
“Excuse me，两位Lady，可以跟着傅Gentleman走了吗？”
傅函最近被苏h压着背单词背到走火入魔，逮着机会就往外瞎蹦单词。
苏h白了他一眼，摆出一副“千万别说我认识你”的表情拉着桑榆钻进了出租车的后座。
“师傅，去长盛游乐园，谢谢。”
司机转动方向盘，车子进入主干道，汇入川流不息的车流中缓慢前行。
夕阳西下，落日熔金，当天边最后一抹晚霞消散殆尽时，出租车在长盛游乐园的门口停稳。
蔺江晚间营业的游乐园并不多，又适逢周六，长盛的人气旺盛，这会儿入园的排队队伍已经往外绵延了几十米。
一见这盛况，桑榆打起了退堂鼓。
“我们一定要今天和他们挤吗，要不下次吧？”
作为唯一一个每周只有半天假，熬满一个月才有完整一天休息的人立马开口拒绝：
“不行，钱我都花了，而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长盛的票有多难搞，今天必须给我玩够本！”
说着，傅函将手里的三张票狠狠地甩了甩。
为了践行玩够本的主旨，三人自入园后便跟特种兵似的，捧着一张地图在各个游乐项目点间极速穿梭，中途都不给人喘口气的机会。
事实证明，这番出行还是达到了预期的目的，过山车、海盗船、空中飞人等项目一路玩下来，桑榆脑子里的杂念已消散得一干二净。
“不行了，我得歇会儿。”
从跳楼机的平台上走下后，苏h一手抚墙地停在原地，整个人好似把力气已经散尽。
“啧啧啧，你这身体素质太差了！”
傅函一边数落，一边搂着人往休息区走，“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们买水。”
在高频的刺激下，桑榆的手心出了些汗，这会儿虽是已经干了，黏糊糊的感觉还是叫人不太舒适。
抬眼向四周望了望，她找到了洗手间的指示标志。
“hh，我去下洗手间，你要跟我一起还是坐这儿？”
苏h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带着凉意的水从龙头里涌出，手上的黏腻一扫而光，桑榆抬眼看了下镜子里的自己，大概是难得在这样放松的环境里，她的嘴角还维持着一点上翘的弧度。
走出洗手间没多远，一阵熟悉的前奏声忽然从另一方向传来，困住了桑榆的脚步。
她顿了顿，不自觉地转过身，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你给我了一个微笑，我可不可以用一个拥抱还你。”
声音的来源是在一片绿植的背后，需要穿过一条静谧的小道。
道路的两旁挂着各式各样的动物花灯，让人觉得这条路似是通向一个童话世界。
“你让我又心跳，哎哟，我有什么办法也叫你神魂颠倒。”
声音渐渐清晰，藏在绿植后面的光亮也隐隐出现，桑榆加速往前走了两步，随后，眼前赫然出现了闪耀着梦幻气息的旋转木马。
“你的眼睛在笑，我望着就中了毒药，就快要受不了。”
小时候总以为这样一个游乐项目应该只能吸引到小朋友，然而随着年岁渐长，才发现原来成年人也是那般向往。
“你的声音在绕，还带着自动循环特效，有没有暂停键可以Stop。”
看着那些坐在旋转木马上的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桑榆心里徒生出一丝羡慕，忍不住向前靠近了些。
“我们还要走很长的时间，千万不要把我甩在你身后边。”
可惜这般梦幻的场景似乎并不是让人感到幸福的必备要素，至少这一刻，于她而言是如此。
“这么大个人能走哪儿去？你不说她去洗手间了？”
“我这不是进去找了没有看见她，你能不能别在我耳边念叨！”
“你以为我喜欢念叨――”
见到蹲在地上的那个身影后，两人的话音戛然而止。
“贝贝，你怎么蹲在这里，我们找你好久。”
找到人，苏h这才松了口气，只是当桑榆侧头看向自己时，又不免怔住。
目光涣散，不知聚焦何处，眼眶也泛着一圈红。
见桑榆这副模样，苏h不自觉地就醒了醒鼻子，刚想开口安慰，谁知却在抱住她后听到一句夹着鼻音的呢喃。
“原来被甩下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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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投身于学习生活后，桑榆又恢复到了以往的状态，看似什么都没改变，却又不同于从前。
她还是会和邓佳一起说笑打闹，只是一个人重新坐回座位，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她还是会和宋川一起上下学，只是她从不主动和对方约好时间。
她还是会和林斯言蒋泽延如同往日一般相处，只是看到他们两人时，免不了有些怅然。
一次聊天时，邓佳无意提起了陈东隅，虽然她立马就后悔地狠拍了下自己的嘴巴，桑榆也只是淡漠一笑。
“说是离高考还有一年多，可日子实际过起来就是一瞬的事，等高考结束，一切自然尘埃落定。”
云淡风轻的一番话虽是说给邓佳听，却也是桑榆在告知自己，不管她和陈东隅未来会怎样，有没有结果，当下她最该操心的事情都是高考。
即便是情绪仍有低落的时候，或是不自觉地分神无法集中，她都必须把自己拉回到该走的那条路上。
只有不停地向前走，头也不回地向前走，才有可能平芜尽处是春山。
第70章
日历一张张撕去，黑板旁挂着的倒计时也在不断骤减，当它从两位数跳到数字一的那天，众人不约而同地吁了口气。
他们，终于走到尽头了。
那一天，桑榆和邓佳两人围着整个江东一中都绕了一圈，她们穿着写满了签名和祝福的校服在各处留下合影。
在校门口分别时，邓佳给了桑榆一个十分用力的拥抱，一如她们初相识时，那个因比赛胜利而激动的拥抱。
“桑榆，我好喜欢你！”
从第一次见面，再到三年以来的陪伴，邓佳是发自内心地喜欢和珍惜这个朋友。
邓佳吸了吸鼻子，本想抱着桑榆再发表一番煽情话语，抬眼却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叶知行。
她松开环抱着桑榆的双臂，小声地咬耳朵：“算了，我的告白等你考完再说，后面有人找你，我先走了。”
桑榆回头，人还没看清，又听邓佳无意识地轻声呢喃了句：“还挺痴情。”
人走近到眼前，桑榆扬起了礼貌的微笑，一如从前。
“学长好，好久不见了。”
叶知行上身白色衬衣，下身黑裤，依旧是干净清爽的少年模样。
“嗯，好久不见。我……来接知乐。”
一句显而易见的谎话，两人都心知肚明。
叶知行温和地看着桑榆，问道：“是在本校考吗？”
桑榆摇了摇头：“不是，在四中。”
叶知行轻轻笑了一声：“我去年也是分在那里。”
愣了一瞬后，桑榆莞尔：“好巧，也许这是预示我会像学长一样考得很好吧。”
落日余晖下，两人不咸不淡地又寒暄了几句，直至下课铃响，喧闹声从教学楼里倾泻而出。
“学长，知乐应该也快出来了，我就先走一步，再见。”
朝叶知行挥了挥手后，桑榆摞紧怀里抱着的书转过了身。
她不紧不慢地向着斑马线走去，身上披着落日投下的橘红霞光。
“桑榆！”叶知行冷不防地叫住了她。
桑榆停下脚步，回过身，再度看向叶知行。
她的身后是川流不息的车辆，身旁是步履匆匆的行人，独留她，静止在原地。
“……一切顺利。”
明明想说的话有许多，最终，叶知行却只送了一句简单的祝福。
桑榆弯了弯唇，笑意柔和：“谢谢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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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的这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不见一点浮云。
桑铭和俞蔚一起送考桑榆，一路上，三人在车里都聊着日常，只字不提考试。
四中离龙湖滨城不远，加上又有交警指挥道路，一路顺畅，车程不到二十分钟。
开门下车后，桑榆走到了前排的车窗旁，看着里头两张比她还紧张的面孔，没忍住一笑。
“好啦，我进去了，你们就安心地去上班吧。”
“不需要爸爸来接吗？”
桑铭早就做好了这两天提前下班的准备。
“没事的，我坐公交就好，慢慢悠回去，很惬意的。”
桑铭欲言又止，倒是俞蔚，利落地和桑榆开口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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