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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子安哭了一整夜，眼睛已经干涸，再挤不出半滴眼泪。
“杜叔，我跟着父亲突围，火势太猛，山体崩裂，我当即就被崩裂的石头砸晕了，等我醒来的时候，父亲已经没有呼吸了。”
楚晏惜回想起那一幕，眼睛依旧会不自觉的淌出泪花。
应该是父亲拼尽全力，将他和自己埋在废墟下，他至今都没能忘记父亲那双手，指缝中全是泥，指甲已经全没了。
“我顾不得悲伤，等外头再无动静之后，我给父亲寻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之后我便白天睡觉，晚上赶路，一步一步往京城走。”
鞋子都不知道坏了多少双，饿了便和乞丐抢吃食，大宅院后门放置的泔水桶他也翻过，为了活下去，他放下尊严。
“大哥，你辛苦了。”
楚晏惜没有明说，但是屋中的人都知道其中的不易，明白其中的心酸。
“都是那狗皇帝的错，就该让蛮夷将他从皇位上拖下来，踩在脚底下践踏。”
广白一拍桌子，低声咒骂了一句。
“君王有罪，可百姓何其无辜，楚家人做不出这等事情。”
杜子安一句话道尽楚家百年的忠心，许多时候不是为了不值得的君王，而是为了百姓。
帝王无情，可百姓有情，若是人人为了自保躲在背后，那谁来守护水深火热的百姓？
虽然愚蠢，但是对得起本心。
“子安说得对。”
老夫人温声开口，她将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孙子送上战场，她不痛吗？
痛啊，可是她知道他们心中的抱负，她只能为他们顾好后宅，让他们无后顾之忧。
苏竹卿拍了拍老夫人，这话题太过沉重。
但是心中对楚家人的风骨更加敬佩，天道不公那又如何，公道自在我心。
第二百四十一章 陛下薨了
楚晏惜看向楚晏舟。
“晏舟，大哥要感谢你，是你撑起了侯府。”
不等楚晏舟开口，楚晏惜又看向苏竹卿。
“竹卿，你的事迹丞相也都跟大哥说了，侯府能有如今的样子，你的功劳最大。”
“大哥过奖了，我亦是侯府的一份子，这些事情都是我该做的。”
楚晏惜没再说话，不是所有女子都能有此魄力。
这辈子他就只见过两个，一个是祖母，一个便是苏竹卿。
第二天一早，楚晏惜活着回来的事情传遍了京城。
百姓们都认为是楚家好事做多了，上天发慈悲。
勤政殿，自从父子两撕破脸皮后，父慈子孝的戏码无需再上演，司徒彦未曾踏足过勤政殿半步。
洛心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进来。
惠安帝艰难的转头，眉间几不可查的皱了起来。
“心心，今日的药怎味道有些不同。”
这几日惠安帝疑心更甚了，总担心楚晏舟或者司徒彦会下毒要了他的命。
虽然他已经成了这副样子，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顾，可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洛心敛去眼底的情绪，坐在惠安帝的跟前，声音轻柔。
“陛下，这是妾身亲手熬制的，没有经过任何人的手。”
惠安帝浑浊的眸子稍稍变得清明。
“心心，如今朕的身边，唯有你值得信任了。”
“陛下，妾身喂你。”
“好。”
一碗汤药下肚，洛心离得更近了些。
“陛下，可觉得好些了？”
惠安帝轻轻点头，想摸摸那近在咫尺的小脸，可是有心无力。
“心心，朕觉得好多了。”
“陛下，可是想牵妾身的手？”
惠安帝心中感叹，唯有心心最懂他。
“嗯。”
洛心的手伸到半空又收了回来。
惠安帝一脸疑惑。
“心心这是怎么了？”
洛心掏出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
“可是陛下的每一次触碰都令妾身恶心不已，每每妾身都会清洗好几遍，可是都洗不清身上的脏污。”
惠安帝不可置信的看着洛心，刚刚还软言软语的爱妃，突然之间换了一个人。
洛心不理会惠安帝，继续开口说道。
“陛下，你知道外头的百姓都是怎么骂你的吗？”
洛心怨毒的看了惠安帝一眼。
“你一定不止，妾身告诉你吧。”
“他们骂陛下残害忠良，害得大周失去一名勇将，大周损失了十万将士，他们让陛下早些去死，让陛下早些下地府恕罪。”
惠安帝瞳孔瑟缩，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喉咙一阵刺痛，不管怎么努力都发不出一个音。
洛心也看出了惠安帝的异样。
“陛下不用白费力气了，妾身在陛下的汤药里加了好东西，等今晚才能开口。”
惠安帝惊惧的看着洛心，那张熟悉的脸变得陌生，她不是那个她。
“对了，陛下还不知吧，楚晏惜没死，活着回来了，百姓都说是老天有眼。”
宫门口的登闻鼓再次响起来，洛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陛下听到了吗？百姓们催你去死呢，陛下你怎么还没死啊。”
洛心声音幽凉，每一个字都透着阴森的气息。
惠安帝身体不受控制。
洛心闻到尿骚味，嫌弃的离远了些。
“陛下，你太没用了，就这点胆量，真该让天下的百姓看到陛下这个样子。”
说完，洛心呵呵笑了起来。
“陛下，陛下已经好奇我为何变了。”
洛心的眼眸陡然变的凶狠。
“那是因为陛下杀了我的父母，陛下难道没有发现，自打妾身进宫以后，陛下梦到贵妃的次数变多了吗？”
惠安帝嘴巴颤抖，脸色变得惨白。
“一个贵妃娘娘而已，陛下就怕成这样了，今晚陛下面对的可是十万冤魂啊。”
“哈哈哈哈哈。”
十年来，洛心第一次觉得这般畅快。
“陛下，今晚他们会一一来找你的，陛下不要心急。”
说完，惠安帝再也承受不住，直接晕了过去。
是夜，惠安帝猛的睁开双眼，嘴里不停念叨着不要来找我。
朕没错。
一会疯癫一会痴狂。
不管太医灌了多少安神的药，扎了多少针，陛下一次也不曾清醒。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广白敲响了栖池居的院门。
楚晏舟和苏竹卿披外袍走了出来。
“何事？”
广白脸上是喜悦。
“侯爷，夫人，陛下薨了。”
“死状如何？”
“嚎叫了一整晚，再也没能睁开双眼。”
“好，很好。”
楚晏舟眼底浮起一层冷意。
不出半日，惠安帝薨逝的消息不胫而走，围在宫门口的百姓纷纷散开。
惠安帝已经死了，他们所有的怒气全都消散。
本是国丧，在民间却成了大喜事。
唯一遗憾的便是那个年轻的柔妃，竟然一头撞死在惠安帝的棺椁前。
惠安帝死后的第三天，死去的洛心出现在侯府书房。
“侯爷。”
楚晏舟微微点头。
“你做得很好。”
洛心唇瓣轻启。
“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多谢侯爷给了我一个亲手报仇的机会。”
惠安帝死的那晚上，是洛心十年来最轻松的一晚上。
她一介女子亦能亲手替自己的父母报仇，百年之后怕是也能坦然面对父母。
“惠安帝已经死了，你想要什么？”
“侯爷给我几间铺子吧。”
“哪里的铺子？”
“江南的铺子，这京城我是一步都不想来了，只想回江南，离父母近一些，清明前后，也能给双亲上炷香。”
“好，我可以给你五个铺子和万两白银，这些足够让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多谢侯爷，如此我便不叨扰了。”
“慢着，你一介女子要如何回去？”
洛心再次坐下。
“我自会拿着银两，聘请几个镖师护送我回去。”
“这样吧，我再给你送两个人吧。”
洛心不解的看着楚晏舟。
“若是洛姑娘信得过我，我可以给你物色一个婢女和一个家丁，
他们武功高强，会护你一辈子，且不会向我汇报任何关于你的事情。”
洛心心中了然，她倒不会怀疑楚晏舟，也知晓这般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安危。
如此也好，知根知底总比外头雇佣的可信。
思及此，洛心起身朝着楚晏舟盈盈一拜。
“如此多谢侯爷。”
第二百四十二章 你不该来
惠安帝下葬的第三天，新皇携着皇后第一天上朝。
丞相夫人随着李万玉一道起床。
“让小厮来就好，你还特意起身作甚。”
虞氏看了一眼李万玉藏不住的嘴角。
“你就是这张嘴，心里明明都欢喜不已，嘴上也不肯说两句让人舒心的话。”
虞氏嗔怒了李万玉两句，可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减。
李万玉一把搂住老妻的肩膀。
“这不是拍累着吗？心疼你呢？”
“好了，不跟你贫，今日新皇第一天上朝，定有许多事情等着你处理，不管多忙，记得用膳。”
“好，我记下了，等会你再歇息一会。”
“知道了。”
李万玉踏着晨光出了门。
马车刚刚行驶，李万玉便觉察不对，正欲吩咐车夫往回赶。
话未出口，一把泛着银光的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
“丞相大人，好久不见。”
南意阴恻恻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不知丞相大人可还记得我？”
“自是记得，明王的人。”
南意勾唇，眼底露出一丝冷意。
“丞相大人好记性，丞相大人可知今日我找你所为何事？”
李万玉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淡声开口。
“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丞相大人果真聪明，难怪将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若不是你将楚晏惜藏在府中，殿下也不会落得那样的境地。”
南意那日就藏在侯府拐角的那一条街上，他亲眼看着楚晏惜从丞相的马车上下来。
李万玉脸上无半分惊慌。
“楚晏惜落入明王的手中，只会加速你家殿下的死期。”
“闭嘴，不许你说殿下。”
南意激动的捏着李万玉的脖子。
“既然你这般护着他，我倒要看看他会不会用命来救你。”
闻言，李万玉眼眸沉了沉。
自从楚晏惜回来后，早膳基本都是一起用的，想多陪陪老夫人和小团子。
一家人刚用过早膳，楚晏惜一把将小团子抱了起来，摸了摸小家伙的肚子。
“璟一可饱了？”
“爹爹，璟一饱了。”
小团子这几日都粘着楚晏惜，父子俩的感情越来越亲密。
但是小团子倒是个会端水的，每日不管多忙，都会抽空去一趟栖池居。
苏竹卿和楚晏舟相视一笑，他们都知道这是大哥在弥补小家伙。
老夫人慈爱的看着这一幕。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打断了这温馨的画面。
“少将军，侯爷。”
楚晏舟和楚晏惜对视一眼，手陡然握紧。
“璟一，夫子已经在候着了，跟着宛童姐姐去找夫子。”
“好，下学后爹爹要来接璟一。”
“好。”
父子两拉钩，一言为定。
“好了，正好曾祖母也要消消食，曾祖母陪你一道去。”
老夫人知晓定是有紧急的事情，儿孙都长大了，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识趣的退下，让他们安心。
“何事？”
楚晏舟看向广白。
“适才门口来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厮，他说丞相被绑架了，交给属下这封信后便晕了过去。”
楚晏惜一把接过那封带血的信，直接拆开。
看清信中的内容后，楚晏惜一把将信拍在桌子上，手背上青筋暴起。
楚晏舟拿起信，脸色瞬间大变。
“大哥。”
楚晏舟担忧的看了一眼楚晏惜，他说不出让楚晏惜不能去的话。
“我必须亲自去一趟。”
“大哥，不能着急，南意这是铁了心要你的命。”
“我知道，但是我不能放任不管。”
“我知道，我跟你一起想法子。”
楚晏惜坐了下来，银色的面具下透露着嗜血的杀气。
“大哥，若我没记错，这个地方是一处悬崖，你带着广白正面迎敌人，我会带人在悬崖下埋伏。”
“另外还有山脚下，也会有我们的人手。”
“时间紧急，唯有这般了。”
说罢，楚晏舟和楚晏惜就要起身。
“大哥。”
苏竹卿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楚晏惜驻足看着苏竹卿。
“弟妹可是有更好的计谋？”
苏竹卿摇头，他们都只能用这种法子，她又能如何？
苏竹卿从荷包中拿出一包药粉和一瓶药丸。
“这是蛇鼠万虫喜爱的药粉，大哥找机会将这药粉撒到南意的身上，这是药粉的解药。”
苏竹卿将两人东西推了过去。
“我知道大哥光明磊落，不屑女子的小手段，但是璟一还在府中等你。”
楚晏惜拿起药粉放进袖中，从瓶中倒出两颗药丸，丢了一颗给广白。
“多谢弟妹，对付小人不讲究手段。”
楚晏惜将手中剩余的解药递给楚晏舟。
“注意安全。”
“大哥，你也是。”
只小半刻钟，厅中只剩下苏竹卿和秋桑。
“夫人，今日我们还要出府吗？”
“嗯，花茶坊出了一批新茶，等会一道去看看。”
“好。”
楚晏惜带着广白，两人骑着马，只用了一个时辰便到了南意交代的地点。
广白下马之后看了看高耸的山，只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
一看就是早就物色好的地点，这是想拉着少将军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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