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咬牙,将刚刚的事情全都吐露。
“陛下,二少夫人不单逃出来了,还在街上到处发纸张,眼下已经激起了群愤,百姓们都护着二少夫人,纷纷朝皇宫这边跪下,请陛下查明真相,还楚家清白。”
惠安帝面色凌厉,神情难看,就像吞了一只恶心的苍蝇。
丞相李万玉微微眯起眸子。
这楚家妇人倒是有几分当年老夫人的气度。
“陛下,眼下还没有证据,楚家是否真的通敌叛国还未可知,可若陛下再放任不管,恐怕会逆了百姓的鳞。”
李万玉朝前一跪,接着开口。
“楚家守护大周百年,是边疆百姓心中的主心骨,陛下万莫为了一时的冲动毁了一世的英名。”
李万玉这话直接点到了惠安帝的痛点上。
惠安帝生性自私多疑,爱听谗言,终其一生都想着能超越先帝,最怕自己的名声有一点点不好。
“丞相大人别不是危言耸听,陛下圣明,为百姓殚精竭虑,怎会因区区一女子就毁了名声。”
坐在丞相对面的赵国公直接开口反驳,楚阳侯府压了国公府几十年,怎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李万玉不恼,笑着开口。
“正是因为陛下全身心都系在百姓身上,更要倾听民心,赵国公是想让陛下枉顾民意?”
轻飘飘的一句话,赵国公立即变了脸色。
看到上位的惠安帝不悦的盯着他时,赵国公扑通一声,直接跪下。
“陛下圣明,臣不过想为陛下分忧,并无别的心思。”
“赵国公从前就跟楚大将军不对付,眼下莫不是想借陛下的手报你的私仇?”
李万玉言辞犀利,怼得赵国公哑口无言。
眼看惠安帝的脸色越来越黑,赵国公的脑门冒出了细汗。
“丞相大人,你莫要冤枉下官,下官一心为了陛下。”
“陛下明察,微臣一片赤诚,天地可鉴。”
李万玉冷哼一声。
“赵国公好不滑稽,你被冤枉了都第一时间向陛下表明真心,那怎么就不给楚家女眷一个辩明的机会?”
赵国公怒急,正要开口反驳,头顶传来一声暴怒。
“都给朕住嘴,一天天的为一点小事从白天吵到黑夜。”
惠安帝冷着脸看了赵国公一眼。
“将楚二少夫人关进大牢,这天下是朕的天下,还能让她翻天不成。”
“陛下圣明。”
赵国公的马屁立马到位。
李万玉并不觉得惊讶,他们的这位陛下嘴里说着为百姓,可最讨厌别人挑战他的权威。
可是这次陛下怕是过头了。
赵国公得意的看了丞相一眼,眼中满是鄙夷。
侍卫一溜烟跑没影了。
太可怕了。
他生怕自己成了炮灰。
苏竹卿感觉自己的身子越来越重,终于等到了报信的侍卫。
侍卫在领头耳边说了几句。
“二少夫人散播谣言,祸乱民心,其罪当诛,将其押入大牢,等候陛下发落。”
苏竹卿一脸悲哀,抬头哈哈哈大笑。
“这就是楚家英魂誓死捍卫的大周,一直忠心耿耿护着的君王,简直可笑。”
“公爹,大哥,楚家的众将士,天道不公,你们睁眼看看吧,看看楚家都落到了什么样的田地。”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苏竹卿说完,噗的吐出一口血水。
血水混合着雨水洒落到周围百姓的脸上,围观的百姓纷纷动容,眼底带着恨意。
领头的侍卫见陛下都已经不理会苏竹卿了,对她的态度又恢复到了之前。
翻身下马,一脚将苏竹卿踹到在地。
“再胡说,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苏竹卿指觉得喉间一抹腥甜,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百姓看着浑身是血的苏竹卿,哭得比这雨还要猛烈。
“楚家无罪,楚家军庇护了我们,眼下该我们报恩的时候了,我们决不能看着忠良陷入这种局面。”
“我们到宫门口替楚家求一个公道。”
“皇上要是置之不理,我们就一直跪在宫门口,哪怕是拼了这条贱命。”
“我们一起去宫门口,就算舍下这条命,也要给楚家讨一个公道。”
苏竹卿浑身伤痛,被带走了,她根本就不知道在她走后发生的事情。
但是她心中有一个信念,今日的事情会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京城,那楚家就有救了。
侍卫一把将苏竹卿扔到楚晏舟旁边的牢房,低声啐了一句。
“沾上你们楚家人真晦气,别死在了牢里。”
原本假寐的楚晏舟听了这话,猛的睁开眼睛,拖着不能动弹的双腿爬过去。
就这一小段路已经花费了楚晏舟极大的体力,他满头大汗的趴在牢房围栏处,往苏竹卿那边张望。
苏竹卿早已经累到虚脱,感觉浑身骨头都断了,就像散架一样。
痛,十分痛。
女子背对着楚晏舟,可当楚晏舟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时,他的心猛的一滞。
“苏竹卿,你醒醒。”
楚晏舟声音嘶哑,低声清唤。
“苏竹卿,你快醒醒。”
“苏竹卿,你怎么那么傻。”
“苏竹卿,你起来啊。”
苏竹卿只感觉耳边嗡嗡的,只听到有人急促的呼喊自己。
她拼命睁开眼睛,她还不能倒下。
璟一还在家里等着她,夫君也等着她。
第八章 都砍了
苏竹卿艰难的挪动了一下身子。
楚晏舟看到女子动了一下,声音变得激动起来。
“苏竹卿,你还好吗?”
“嗯,我很好。”
女子轻声回答,声音嘶哑,嗓子就像冒火一样。
楚晏舟的眼眶一红,安静的看着那抹挣扎着要起身的背影。
这一刻,他是痛恨自己。
痛恨大周。
痛恨高位上的那个人。
苏竹卿用双手撑着身体,缓慢起身,转过头之后对楚晏舟露出了一个牵强的笑。
“夫君,我很好。”
不,你不好,你看起来随时都会破碎。
苏竹卿双手不停发抖,她只能一点一点挪动,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挪到楚晏舟的身旁。
楚晏舟伸出手,轻轻替她将碎发别到脑后。
看清她额头上的伤口时,楚晏舟的手仿佛有千斤重。
“可还有哪里受伤了?”
苏竹卿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这里应该有一个小口子。”
楚晏舟顺着她的手看去,只见胸口那一处的衣服已经被血水染红。
苏竹卿是怎么能云淡风轻说出这只是一个小口子的。
这是楚晏舟此时的想法。
“不过不用担心,我带了药。”
苏竹卿说罢,往自己的袖中摸过去。
许是太痛,又或者是太冷,她的手抖了半天才摸出一个荷包。
“给我,我帮你。”
楚晏舟二话不说,直接拿过女子手上的荷包。
可荷包是湿的。
楚晏舟立即朝苏竹卿的衣服探过去。
衣袖是湿的。
裙摆是湿的。
连肩膀处也是湿的。
他被关在这牢房的最里头,连个窗户都没有,更听不到外头的任何动静。
又怎会知道外头下雨了呢。
楚晏舟好想抱抱那个虚弱的女子,给她一点温度。
苏竹卿注意到了楚晏舟的动作。
“无碍,我越惨,百姓们的激愤才会越高。”
楚晏舟咬着牙,替苏竹卿上了药,一滴热泪却滴到他大红色的喜服上。
“你不是说外头一切都好好的,你怎么会以身涉险?”
楚晏舟很聪明,只通过只言片语,就能知道苏竹卿的目的。
“夫君,等不及了,璟一发高热,五日之内必须要有对症的良药。”
楚晏舟的眉头紧皱,璟一是他大哥唯一的孩子。
“大嫂呢?”
“大嫂离开了,她不想留下来陪我们一起送死。”
苏竹卿想起楚璟一躺在床上痛苦的小模样,心里十分怨恨这个大嫂。
不是说不给她活路,可起码多等一阵子,等楚晏舟出去。
转念一想,自己上辈子也是如此。
苏竹卿重重叹息。
“璟一是个很好的孩子,所以我必须要豁出来。”
楚晏舟手心发紧,眼睫低垂,眼尾发红。
“可你也是一个需要呵护的女子。”
苏竹卿似乎知道楚晏舟在想什么。
她轻笑出声。
“我从前在家,也是自己护着自己的,所以这次我不单单要救璟一,我要把你也带出去。”
楚晏舟抬头看向苏竹卿,女子脸色惨白,神情坚定,一双眸子却比漫天的星光都要绚烂。
至此一生,烙印在心。
“好。”
楚晏舟握着苏竹卿的手,手心多了些温度。
苏竹卿太累了,承受不住,靠在楚晏舟的掌心睡去。
许是身体上太过于疼痛,女子的眉心一直紧皱着。
楚晏舟运气给苏竹卿输送了一些内力之后,睡梦中的苏竹卿才安分了一点。
楚晏舟用一只手扯下一块布,小心翼翼的替苏竹卿拭去脸上的汗水。
就像在呵护一个刚出生的婴孩。
一整晚都不曾动一下。
天快亮的时候,苏竹卿睁开了双眼,顿时觉得松散了不少。
苏竹卿一抬头,就对上了楚晏舟温柔如水的眸子。
“夫君,你一整晚都没睡吗?”
“睡了。”
苏竹卿看了一下楚晏舟眼底的青黑,没有拆穿他。
“那药还真是管用,今日就感觉没有那么痛了。”
楚晏舟但笑不语,换了别的话题。
“你觉得皇上什么时候会召见你?”
苏竹卿想了一下昨日百姓的情绪。
“约莫这一两日。”
“你为什么如此笃定?”
昨晚楚晏舟就想问清楚,可看着苏竹卿那副样子,他又不忍心。
“我将楚家这些年的战绩和楚家军在每一场战役中的伤亡情况都一一写下了,百姓们都看到了。”
楚晏舟光是听,都知道这个做法多么冒险,稍不留神就会没命。
“你就不怕百姓还没看到你的信纸,你的人头就落地了?”
“怕啊,所以我特地跑出去好远,还找了一个人多的地方。”
苏竹卿眼中闪着光芒,丝毫不畏惧。
“可你怎么就能确定百姓会替你出头。”
楚晏舟这是失望了。
“上位者会忘记楚家的付出,可天下百姓不会。
生活在底层的他们才是最重情重义的,别人给一点小恩小惠,他们都能涌泉相报,何况楚家护佑他们百余年。”
楚晏舟眼底滑过暗芒,从前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现在,他怕了。
苏竹卿反握住楚晏舟的手,眼神坚毅。
“夫君,你试着信他们一次。”
女子的手明明是那样的凉,可却让楚晏舟的心再次热了起来。
“好,我相信你。”
苏竹卿扬起一个明媚的笑脸。
这雨一连下了两日,宫门口的百姓也跪了两日。
宫里的人似乎也因为这雨水而变得烦躁不安。
惠安帝桌面上的折子又重新扫到了地面。
“宫门口的登闻鼓响了整整两宿,朕觉都睡不好,他们想造反不成?”
内侍总管周海低着头。
“陛下,宫门口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还请陛下趁早拿主意。”
“哼,拿什么主意,他们还想着逼朕就范不成,真是反了天了。”
周海哪里敢接话。
“陛下,登闻鼓本就是为百姓所设,不若听听百姓都说了什么?”
李万玉沉声开口。
他当时便知事情不简单。
“你说他们诉求是什么?”
惠安帝看向周海,满脸戾气。
周海扑通跪下来,将头低上。
“陛下,百姓说楚家是冤枉的,请陛下还楚家一个公道。”
“他们还说楚家护佑大周百年,应该得一个善终。”
“百姓纷纷为楚家请命,如果楚家有罪,他们愿意分担楚家的罪责。”
“还请陛下放过幼童,放过二公子,给楚家留一点血脉。”
周海越说声音越低。
惠安帝将桌面上所有的东西都扫落。
“刁民,一群刁民,他们什么都不懂。”
惠安帝气得心口疼,楚家有什么好。
他是天子,这天下都是他的,他说楚家有罪,楚家就必须有罪。
“把他们全都拉出去砍了。”
第九章 发脓发臭
惠安帝气急了。
“陛下不可啊,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还请陛下三思啊。”
李万玉跪下,心里嗤笑。
这等帝王,大周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
“陛下,眼下毕竟没有实证,只是玉门关将领的猜测,说不定就是他们故意蒙骗圣上,让陛下落得一个暴君的称号。”
“反正楚家父子还有十万楚家军都已经葬送,陛下不若顺势而为,给楚家留下点血脉,天下人定会夸奖陛下,楚家人对陛下也会感激涕零。”
“丞相,这是想让陛下低头?陛下是天子,怎可低头?”
赵国公是万万不想给楚家活路的。
“国公难道想让百姓的血染红长安城?你我来上朝的时候也都看到了,宫门口的百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丞相这是危言耸听,百姓是陛下的子民,就该甘心为陛下付出。”
“百姓是陛下的,可陛下是大周之主,责任就是护佑百姓,难不成国公想让陛下成为后代口诛笔伐的昏君?”
李玉万这话可谓十分严重了。
惠安帝心下一震,他差点就被气晕了。
他是明君,他怎么会是昏君呢。
“陛下不可啊,一次让步,次次让步。”
赵国公据理力争。
因为他知道楚家要是一日不除,侯府的今日就会是国公府的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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