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熙分不清这种感觉到底由何而来,酥麻的痒意从尾椎骨直达天灵盖,连说出口的词句都是破碎的,“我不知道……”
听完她的答复,周允竞不轻不重地掐了下她的脸蛋,“那再试试别的。”
教室窗户通透,明亮的日光投射进来,将一切照的纤毫毕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回来。他们离得好近好近。
剩下的一切都是模糊的,破碎的。
混乱的,不可言说的。
原来那种奇异的感觉,是因为……
许熙终于搞清楚了。
她惊醒了。
许熙醒过来,躺在宿舍的床上,微微喘着气,鼻尖沁了层薄汗,心脏却砰砰直跳。
天。
许熙,……你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会做这样内容的梦。
梦境刚刚褪去,稍一回忆便浮现在眼前,许熙不敢再想,在一片漆黑中,拉高被子,羞耻地把自己整个埋了进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响彻整个学校的起床铃声响起,许熙呆滞地起床,穿衣服,洗漱,动作如同机械。
同样起床的孔楠瞧见许熙,端详了她一会儿,说:“你好像有点不对劲。”
许熙准备拿漱口杯的手一抖:“啊?”
“看上去魂不守舍的。”孔楠站在她身侧,眯着眼对她说。
孔楠的性格是偏开朗的类型,一个月的时间下来,许熙和她相处的还不错。
宿舍里六个人,李欣怡回到宿舍不是吃东西就是默默学习,偶尔和许熙、孔楠说上几句话;高晴三人组经常出去住,据说高晴在校外有房产,因此和两个跟班不怎么回来,宿舍只是她们歇脚的地方。
不过这都不关许熙的事,来到这里第一晚发生的欺凌事件,让许熙对高晴几人印象很差。
许熙“魂不守舍”是因为她不知道等会儿要如何面对周允竞。
她平时和周允竞相处时本就容易紧张,如今再加上昨晚那场乱七八糟的梦,许熙觉得在她还未完全忘掉那场梦之前,她一定不敢直视男主角的眼睛。
……重要的是,她可能在和他相处时又会局促不安、思维迟钝,然后做出一些傻事或者说一些无聊的傻话。
但她仍然想见他。
甚至在做完这场梦后,想见他的心情,奇异地更为迫切了些。
带着这种复杂又矛盾的情绪,许熙拖着步子到了教室,反射性看向倒数第二排自己旁边的座位,那里是空的。
早读课开始的时间太早了,周允竞没有到很正常,许熙这样想。
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慢慢为自己打气,一边想,今天见到周允竞时一定不能失态,不能思维迟钝;一边想,不要再说类似昨天“国庆节快乐”那种错误又无聊的废话。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窗外的太阳绕了天空一圈,东升,高悬,西落,夜色逐渐吞没整个校园,周允竞依然没有来。
许熙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用同一个姿势等待了很久,连身体都有些僵硬了,恰逢第一节晚自习下课铃声响起,许熙看了一眼门外,又收回视线,过了几秒后,打算去个洗手间。
许熙站起身,刚走出两步路,就被人叫住了,她扭过头,是孙莹莹。
孙莹莹伸出一点点食指,悄悄指了指她的牛仔裤后面,比着口型:“你来大姨妈了。”
许熙分辨出她的口型,顺着她指的方向,歪着脑袋低头向下看,然后在大腿根那块看到了很一小块血渍。
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同一个姿势坐了很久一般,许熙这才察觉到小腹隐隐的胀痛。
许熙的例假不怎么准,因此没有准备卫生巾,她折回到孙莹莹身边,垂眼小声问她:“你有卫生巾吗?”
孙莹莹摇摇头,说:“我去帮你借。”
孙莹莹很快就从班里别的女同学那里借到了卫生巾,悄悄塞给许熙,许熙对她道了声谢,对她说:“明天我买了会还。”
“不用,”孙莹莹摆摆手,“又不是多贵重的东西。”
谁没个突发情况,班里的女孩子们经常借来借去。
许熙又说了声“谢谢”。
许熙换完卫生巾,借着厕所的灯光仔细又看了一遍,那块血渍面积很小,而且在靠里面的位置。孙莹莹当时坐着,视线偏低,因此才看的清楚。
还有一节课晚自习就结束了,许熙不打算管了,毕竟也没什么好办法。她和班里的同学们都不怎么熟,谁也不会借她个外套来挡例假。
许熙洗完手,回到班里,课桌上已经堆了好几张新的试卷,是在课间发下来的。
魏杰也刚刚从后门进来,一瞧见桌面,立刻骂骂咧咧:“高三真特么是个特殊的时期,出去一会儿的功夫,连课桌都会自动长试卷了。”
国庆假期将近,各科老师都拼命似的往下布置作业,课代表们一个接一个走上讲台,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列出作业清单。
“英语模拟试卷(一)(二)(三)除作文外全部写完,开学后统一交给组长”
“数:《金榜》P108-118;《导》p26-35”
“语:《滕王阁序》《劝学》《离骚》默写正文及注释,注释默写完红笔纠错;摘抄本继续往下写,开学交”
“……”
六门课布置的作业将黑板写的满满当当,讲台底下哀嚎一片。
周允竞仍然没有来。
第17章 第 17 章 计划
许熙不动声色地看向周允竞的课桌, 传试卷的同学明显匆匆忙忙,几张试卷颠三倒四地盖在他的桌面上,显得很凌乱。
在一圈哀嚎声中, 许熙踌躇了几秒,试探着伸出手,拿起那些试卷,一张一张地仔细整理好, 叠的整整齐齐。
凌乱的课桌重新变得整洁起来。
呆坐了几秒后,许熙突然很想给周允竞发个消息。
周允竞的微信名称和头像万年不变,许熙一眼就找到, 像做贼似的,她把手机往课桌下面放的很深,尽量遮挡住,以此杜绝各个方向的窥视。
周允竞和她的微信聊天记录只有过两次。
第一次,是他问她到宿舍没有;第二次, 是她按照他的要求, 向他发了想吃的早餐, 他只回复了个“好”。
简洁,利落,绝对不多说废话。
是周允竞一贯的风格。
许熙的手指放在绿色的发送键上,又移开,纠结几个来回后,许熙鼓起勇气,点了发送:
[你明天还来吗?]
为了显得动机自然一些, 许熙还拍摄了一下整理好的试卷, 正打算发过去,告诉他老师布置了作业。
这时, 周允竞的消息回了过来:
[不去了]
简单的三个字。
许熙看着手机屏幕,没有庆幸,也没有很难过。
只是有些懊恼,她想,如果当初对他说的是“明天见”而非“国庆节快乐”的话,今天是不是就能见到他了。
一切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
-
九月二十九日,下午四点,林梁准时敲响了周允竞的房门。
没过两秒,门被打开了,周允竞一手按着门框,目光扫过戴着金丝眼镜的林梁和他身后着装规范的三位助理,微微笑了笑,“请进。”
与周允竞相处多年、看着周允竞成长的林梁明白,这位大少爷脸上的微笑大半出于社交性的礼节,而那个“请”字,更没有几分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感。
但能骗过其他人就够了。
林梁甚至觉得周允竞对任何人都没有真情实感。
“随便坐。”周允竞撂下一句话,自然地往客厅里走。
林梁站在玄关处,笑笑说:“可以不换鞋吗?”
周允竞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察觉到他的目光,林梁举了举双手,示意投降:“开玩笑的。”
林梁知道周允竞挑剔,讲究,领地意识很强,如果不是今天的谈话有些必须要当面谈论,以及部分文件需要周允竞本人亲自签字确认,周允竞甚至不会允许他们到访。
几人规规矩矩换了鞋子进来,周允竞拉开冰箱门,侧头问:“想喝什么?”
林梁凑过去,向冰箱里望了一眼,冷藏三层,一层冰水,一层饮料,最后一层是摆放整齐的长方形盒装简餐和几个保鲜盒里封着的水果。
“你修仙啊?”林梁不可思议。
周允竞一手拿饮料,修长的手指咔嚓一声勾开拉环,气泡上浮,捏着易拉罐的那只手向冰箱抬了抬,示意他们自便。
林梁拿了一瓶冰水,三位助理不敢多耽误时间,选了一样的。周允竞回到沙发上,林梁坐在他侧手边,其余人各挑位置坐下,打开手提电脑,准备开始工作。
切入正题后,周允竞不说虚话,直接阐述想法,或者提出关键性问题,吐字流畅清晰,条理严谨,林梁的助理们边在电脑上操作,边与他沟通。
几人都是从事相关领域多年的专家,周允竞依旧能与他们谈的有来有回,应对自如,他太过聪明,太过游刃有余,以至于林梁经常会忽略周允竞还很年轻的事实。
室内冷气开的很足,易拉罐被放在侧几上,周允竞穿了件黑色的T恤和灰色长卫裤,随意地交叠着长腿,露出一小截白皙瘦削的脚踝,膝盖上放着透出光亮的平板,能看到上面分了屏,左边是传来的资料,右边是周允竞手写的思维流程图,他不时在上面勾画,并抛出问题。
穿着年轻、随意,却令任何人都无法忽视他身上的精英感。
也是从周允竞身上,林梁才强烈意识到,能力与年龄并不挂钩。
他的同龄人刚刚步入大学校园,仍旧在父母的羽翼下寻求庇佑,而周允竞早已野心勃勃试图推翻父亲的帝国。
除了所接受的特定教育,与从小耳濡目染的商业环境外,林梁想,周允竞这样一定有他生母早逝的因素。
林梁不止一次的对周允竞表示,周允竞只需要做个只会吃喝玩乐、无忧无虑的大少爷就好,这些事情不必掺和太多。
正如忠臣与太子,周允竞母亲的遗产、周允竞应有的继承权,他们这些旧臣都会一毫不少地替他拿回来,他们冲锋陷阵,周允竞只需要坐享其成。
但很显然,周允竞不满足于此。
三天前,林梁接收到周允竞的消息,季怀恕与其表兄明恪不日即将抵达平城,除此之外,还牵扯到其他几位行业大佬的消息,他们纷纷想从中分一杯羹。
季怀恕是周允竞的多年好友,私交甚密,他比周允竞大上几岁,即将从Harvard商学院毕业,短短几年,手下的做空机构已经对5家上市公司狙击成功。
如今,应周允竞的邀约,季怀恕盯上了周为河的河源集团。
季怀恕的表兄明恪出身京城明家,祖父与父亲皆是知名政客,周为河拉地方政府入股,负责这部分招商引资的领导曾与明家积怨颇深,党同伐异。
……
因此,周允竞与林梁的今日会面,在于从盘根错节的势力关系中敲定出一个能将己方利益最大化的方案。
即使是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林梁都不得不感慨,能将这几人联系在一起,共同捆绑在同一条船上,以此增加自身的砝码,借力好风,送上青云,周允竞实在太有手段。
这场会谈从下午四点,持续到近晚上十点,自诩为加班狂的林梁也有些坚持不住,周允竞却依旧看上去专注,且精神充沛。
林梁不由得联想到一个道理:精力旺盛是成功者的标配。
中间出现了一个小插曲,周允竞私人微信收到的消息很多,但他都晾在一边,不管不顾,任由弹窗自动消失。
只有其中一条微信消息,周允竞瞥了一眼,然后做了一个暂停的示意。
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让沟通工作的助理们停下来。
林梁不知道对方是谁。
回复完后,这场会谈才得以继续。
结束时,助理们合上电脑放进公文包,商讨出了一个令人愉悦的结果,气氛也轻松下来,林梁站起身,调侃道:“周大少爷,今晚要留我们在你家吃饭吗?”
“我厨艺很差,”周允竞扯了扯唇角,把膝盖上的平板丢到一边,也站起身,“我请你们出去吃。”
从冰箱里冷藏的预制简餐就能看出,周允竞的确不会下厨,这种大少爷,平时都习惯了别人伺候。
“不,不用,”林梁说,“开个玩笑。”然后转头对几位助理道,“你们先下去,在车里等我。”
他们纷纷点头,安静地来,安静地走。
见他们离开了,林梁又坐回沙发上,对周允竞说:“别看他们面上没什么反应,想到事成之后能拿到的薪水,心里不知道高兴成了什么样子。”
林梁摘下眼镜,用随身手帕细细擦拭,分享着些更为私密的信息:“周泰恐怕还在沾沾自喜发现了你的行踪,他到平城了吧。”实际上,是他们这一方故意放出的消息。
“尚西酒店1607号房。”周允竞分毫不差地说出对方此刻的定位,声音散漫。
“真的?这你都知道,”林梁真真切切一惊,眼睛看着他,反应过来后开始笑,“我和你姜行烨阿姨那边都还没探查出来,我的大少爷,到底还有什么地方是你没打通的?”
-
许熙盯着周允竞回复的[不去了]三个字,发呆了很久。
心想,也没什么可怅然的吧,周允竞不就是这样,言语简洁,对谁态度都淡漠。
沉默着回宿舍的路上,她接到了姑姑许之玉的来电。
“小熙,我估算着你晚自习放学了,给你打个电话。”许之玉工作繁忙,许熙也不爱给她添麻烦,自从住校后,两人沟通不多,冷不丁收到姑姑的电话,许熙还愣了一下。
“是的,姑姑,我在回宿舍的路上。”许熙边走,边老老实实地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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