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个战术在第一天就碰到了障碍:小升初不是统考,各个学校流到网上的真题试卷也很少,最重要的是,光凭汪旭这个九九乘法表都不会背的学渣,根本应付不了“题海”。
雾杉昨天回家后,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出一个曲线救国的办法:给汪旭从一年级的数学课本开始补。然而汪旭又不是仿生人,一个月内补全小学六年的数学知识,希望何其渺茫。
然而雾杉是不会放弃的,抱着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依旧来了。
却没想到柳暗花明,桑青程和周泽方当着她的面提起最终测验的试卷。
雾杉又不傻,马上联想起桑青程昨天的劝解。
这也太明显了吧,桑总经理不是明摆着让她用这套卷子吗?桑总经理又是汪老板的员工,岂不是说明他们二位也希望最终测验能有个好结果?
再说了——雾杉看了眼在纸上胡写一通的汪旭——就算卷子摆在眼前,想让汪旭背下来,过程也很艰难呢!
他又没有过目不忘的能力!
试卷没有附带答案,汪旭在做,雾杉也动笔开始做,两人差不多时间答完。雾杉将两份答案对照了一遍,果不其然,汪旭又是百无一对。
雾杉不由想起网上看到的一句话:“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任务依旧艰巨呀!”
汪旭听着不对味,恼怒道:“你什么意思!”
雾杉拍拍他脑袋:“没事,背吧,从第一题开始背。”
“不准动我的发型!”汪旭挡开她的手,护住头发,想起桑青程昨天的告诫,撇撇嘴,老不情愿地开始背起来。
“一个圆柱和一个圆锥等底等高,它们的体积之和是48立方分米……”
“等等等等。”雾杉说,“你背题目干嘛,背答案呀!”
汪旭愣了愣,眼睛刷地亮起来。
另一边,桑青程回到监控室,看见少爷摇头晃脑的画面,皱眉:“打开书房监控的声音。”
设备员是汪琨的傀儡,神色木然地照做。
汪旭电子化的声音清晰地响彻在监控室:““BCDDA,CABBB……”
雾杉:“错了错了,是CABDB!”
桑青程:“……”
进度够快的。
结果如雾杉所预料,汪旭连背答案都很艰难,光20道选择题就背了两天,还屡屡出错。她又一次开口纠正汪旭背错的地方,外面突然响起呼呼的风声。
连窗户都在震动。
汪旭一喜:“爸爸回来了!”
说着就要往外跑,被雾杉一把拉住:“还有二十分钟下课哦。”
“女人……雾老师,放手!”汪琨一回来,汪旭的气势明显更壮了,终于流露出一点点孩子气的张牙舞爪。
然而雾杉拽住他后领,轻轻一拎,就把他放回了椅子上。
“继续背。”
汪旭心中一凛,倒也没有畏惧,只是暗自惊叹:这女人力气这么大?!
庄园外,直升机缓缓在草坪降落,旋翼刮起狂风,却没让桑青程的脚步偏移半分。
“领主。”
汪琨冲她点了一下头。
两人往庄园里走。
桑青程问道:“领主,支会少了六名成员,分会那边……”
“你以为分会会关心这些底层?”汪琨轻哼。
旅者公会分三级,总会、分会和支会,“领地”便是支会的俗称。公会对成员有严格且精确的管理,领地成员的增减,都需要向分会报备。
汪琨此去主要目的是参加例行会议,报备只是顺手的事。
况且,自家地盘上的事务,他也没打算让分会插手。否则上面的人怎么看他?连自家成员都看不住的废物领主?
汪琨:“她一直没问起我?”
“没有。”桑青程摇头。
汪琨笑了,愈发确信雾杉对于自己被融雪当成诱饵的事,毫不知情。
他看了眼手表,离下课还差十分钟,道:“走,去看看。”
走到儿子的书房,径直推门而入。
汪旭一看见父亲,立即从座位上跳起来了,但马上按捺住兴奋,老成地走过去招呼:“爸爸,你回来了。”
雾杉本想提醒还有五分钟才下课的,但汪琨已经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让桑青程带汪旭走了。
雾杉只能作罢,说:“汪老板,是你让汪旭提前下课的哦,不算我早退。”
汪琨失笑:“当然。”
踱到窗前,背对着雾杉,旋即问道:“雾老师知道我这两天去哪了么?”
单看背影,西服皮鞋背头,他和汪旭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雾杉不知他为何这样问,再说也不关心,于是回答了一句:“不知道呀。”
汪琨豁然转身,逆着光,笑容有些暗沉:“旅者公会。”
雾杉:“哦。”
汪琨:“你没听说过旅者公会?”
“没有。”雾杉记忆里没搜索到相关信息,“我应该知道吗?”
这是汪琨最后的也是最露骨的试探了,当今世界,谁会不知道异星旅行者公会?这不但是统治这颗星球的异虫组织,更是异虫诞生以来,史无前例出现的大规模组织。
但雾杉说她不知道。
若是演戏,也未免太过了。有时候过于夸张,反而透出某种真实。
“不,你不需要知道。”汪琨的笑容加深了一些,切换话题,“雾老师中午没别的安排吧,留下来吃个便饭。”
上位者的语气,不容拒绝。
然而雾杉拒绝得毫不犹豫:“有安排的,中午要回家吃饭。”
汪琨眯了眯眼:“在这里吃也一样。”
雾杉:“不一样的。”
十二也得吃饭呢。
沉默持续几秒,她终于意识到拒绝汪琨的好意,似乎让对方不高兴了,于是说:“明天中午可以哦。”
“那就明天。”汪琨笑容莫测。
自打发现雾杉偷拿试卷,桑青程就没了接送她上下班的兴致,把任务交给周泽方。
周泽方载着雾杉驶离庄园。
桑青程站在汪琨身侧,正想开口,汪旭快步走了出来:“爸爸,我有事告诉你。雾杉根本就是个骗子,年纪太轻,没有教学经验,还让我背答案,作弊!”
桑青程哑然,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截了当地把事情捅破。看来对于第一天在雾杉面前丢了面子的事,他一直耿耿于怀。
汪琨的手按在儿子肩膀上:“那你背会了么?”
汪旭表情一滞,诚实道:“没有。但是重点不是我有没有背会,而是她的做法……”
“桑青程。”汪琨打断了儿子的话,“从今天开始,你亲自给他加课,让他背答案,直到背会为止。”
汪旭傻了:“凭什么呀!”
汪琨淡淡扫了他一眼,视线投向门内。瑞兰很快走出来,牵起汪旭的手,语气生硬:“少爷。”
汪旭知道,这代表着父亲心意已定,不容质疑。他不敢反驳,皱着小脸跟瑞兰走了。
桑青程本也惊愕,不过短短时间内,已经大致揣摩到了领主的用意。
她斟酌着开口:“领主,这三天我们一直在严密监控,没发现融雪的踪迹。融雪还藏在暗中,您现在接触雾杉,是不是太冒险了……”
汪琨的笑容一如既往,自信。
“这么肥美的诱饵,融雪放出几只,我吃几只。他们尽管放马过来。”
-
下了公交车,雾杉又一头扎进小卖部,五分钟后,拎着一小袋雪糕出来。
每天赚1万课时费,奖励自己一支雪糕不过分吧?
她蹦蹦跳跳,袋子摇摇晃晃,往家奔去。
爬上三楼,踮起脚尖,不料刚转出楼梯口,就看见了柴雨晴。她只好大摇大摆地过去:“雨晴,你怎么出来啦?”
柴雨晴比了个嘘的手势,点了点她身后。
楼道另一侧,一扇门敞开着,里面传出听不太清楚的人声。
“咦,那家没住人的呀。”雾杉说着就要过去看看,被柴雨晴拉住手。
柴雨晴说:“米大叔带来的,好像是看房的租客。”
米大叔就是房东酒鬼大叔,柴雨晴签租房合同的时候,雾杉才知道他的名字是米途。
“噢。”她了然点点头,问,“那你为什么要在这里看呀,想认识新邻居吗?”
柴雨晴:“……”
当然是为了分辨一下搬进来的人是不是异虫。自然,这话是不能对雾杉说的。
她拉起雾杉的手:“进去吧,可以开饭了。”
“我要先回家冲澡噢,外面好热,出了一身汗。”雾杉从袋子里掏出两只雪糕,剩下的递给柴雨晴,“今天是蓝莓奶酪味的,给你!”
“怎么越买越贵了……”
“好吃嘛,而且我挣钱了呀!”雾杉把柴雨晴往屋里推,“你先吃,我马上就过来。”
顺手带上门,还竖起耳朵听了片刻,等柴雨晴的脚步声消失,才放心地看向自家。
十二指定又在门口戳着,可不能让雨晴发现了。
雾杉心想着,掏出钥匙开门,果然看见了半边高大的身影。
与此同时,楼道另一侧敞开的门里,出来一位又胖又黑的中年男人,嘴上说着话,眼睛不经意往雾杉的身上瞟。
米途一出来,他立即收回视线,油光满面的脸写满谨慎:“我一个人住,房子都是宽敞,可你这里看起来……不太.安全。500块钱一个月行不?可以的话我马上签合同。”
米途用带着酒意的眼睛打量他半晌,点了头。
雾杉快速冲了个澡,出来时,十二手里的雪糕就剩一根棒子了。她端起刚烧开的水壶,给他冲泡面。
几天下来,她大致摸清楚了十二的饭量,一碗饭加几筷子菜肯定是不够吃的,额外泡一包泡面才能喂饱。低电量状态下,十二的脸色依旧很白,看上去有点营养不.良。
雾杉摸摸他脑袋,叹口气:“异虫怎么还不出现呢……”
要是碧林湾没有着火就好了,可以去带十二去树林里碰碰运气。
正想着,只见十二缓缓抬头,看向她。
雾杉和他对视几秒,惊喜道:“异虫是你的关键词,对不对?每次说起异虫,十二你都会有反应耶。”
手机响了,是柴雨晴打来的。
柴雨晴:“洗完澡了吗,来吃饭了。”
雾杉:“噢好,马上来!”
短短两句对话就挂断了,雾杉奇怪地看了看手机。
雨晴不都是直接来敲门的吗,为什么要打电话呀?
一边想着,一边把十二推进厨房,那里专门摆了一只凳子。以她自己的身高,坐下后完全无法将台面当成吃饭的桌子,但十二正合适。
他现在吃完饭都会自己洗碗了呢,只教了一次!
真的,脑瘫都比汪旭强!
这话自然不能当着汪旭的父母说,毕竟汪琨因为这两个字生过气。
所以第二天坐在欧式长餐桌边切牛排的时候,针对汪琨“我儿子如何”的问题,雾杉很客观地回答:“汪旭其实很聪明的,才十一岁,就懂很多大人才懂的道理了,只是对学习完全没有兴趣。”
她对面,汪旭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学习好有什么用,还不是替我打工。当然,我要是学起来,就没你们什么事了。你能当我的家教,不就是因为我给了你机会吗?”
汪琨勾唇不语,看雾杉的反应。
雾杉认真想了想:“汪旭,你有点盲目自信哦。”
汪旭嘁了一声。
他左手边,尤盈突然停下动作,用余光打量汪琨的脸色。
盲目自信——汪琨最反感这个词,情绪异能为「自信」的异虫,怎么可能喜欢这种贬义的形容。
果然,汪琨嘴边的笑容似乎僵住了。
尤盈开口,波澜不惊地刺他:“你新收的手下,倒是挺有规矩。”
汪琨眼珠一转,目光淡漠地扫过来。
雾杉同时看向她,神态认真:“尤盈,我说过我不是汪老板的手下,我是汪旭的老师。”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尤盈,故而是第一次直呼尤盈的名字。
尤盈把笑意藏在眼底,看向汪琨。
在这座庄园里,不给她脸就是不给汪琨脸,她相信桑青程当日的处理方式不是汪琨的本意。汪琨再看重雾杉,也不会允许雾杉踩在他脸上。
果然,汪琨的笑容僵硬了,重复了一遍:“尤盈?”
雾杉等了片刻,善意提醒:“尤盈,汪老板叫你。”
尤盈:“……他是在跟你说话。”
雾杉啊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汪老板的意思,说:“对呀,我说我不是庄园里的佣人,也不是你的员工,不应该叫'夫人'。尤盈说我可以直接叫她的名字呀。尤盈,这不是你说的吗?”
尤盈嘴角抽搐,愤恨涌上心头,旋即又被讥讽和痛快盖过。
越拱火越好,死在汪琨手底下的异虫,她见过不少了。
然而,期待落空。
汪琨反常地呵笑两声,点头赞许:“不卑不亢,很好。”
“汪老板很讲道理,我喜欢讲道理的人。”雾杉也笑了,旋即又道,“这个牛排也太生了吧,切开后还流血呢。”
“越高级的牛排,越要生吃才美味。”汪琨将一块血淋淋的肉送进嘴里,“今早才空运来的,雾老师尝尝。”
“呃,不要了吧……能帮我再烤烤吗,我要十分熟的!”
随着两人的对话,气氛似乎活络起来。
尤盈却如坠冰窖,连手上的刀叉,都抑制不住地颤抖。
餐桌上度秒如年,她只觉精神开始恍惚,其他人的话声一会儿近一会儿远。隐约听到汪琨似乎邀请雾杉饭后留下,要带她去体验山地高尔夫……
尤盈也顾不上反对了,好不容易等到午宴结束,马上拨通桑青程的电话:“我要见你。”
桑青程赶到四层主卧时,房间里又是一片狼藉。但和以往不同,尤盈发泄完后仍未能平静下来,缩在窗台地下,不断用长长的指甲抓挠手臂。
两条白皙的手臂上,都是血痕。
一见到她,尤盈马上扑过去:“雾杉不是异虫?她不是异虫?”
桑青程适当拉开距离,保持疏淡的客套:“夫人问这个做什么?”
“你说呢?你说我为什么要问!”尤盈踩到花瓶碎片,鲜血从脚底洇开,“她不是异虫,那我儿子怎么办,汪旭怎么办!”
桑青程蹙眉:“夫人……”
甜美的血腥味充斥她的鼻腔。
她终究没多说什么,按下墙上的呼叫器:“过来处理一下,夫人受伤了。”
与此同时,外面依稀传来雾杉的声音。
“这辆车好可爱呀……高尔夫球车?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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