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也说,马成宁之所以选择租三楼的房子,是看在三楼住户最少。
这么看的话,大致能排除马成宁是异虫或者傀儡的可能了。
柴雨晴数着日历上的红圈,晚饭时,对雾杉道:“还有十天就要去学校报道了,你的家教工作能结束吗?”
“只剩下一星期啦!”雾杉回答,“开学前最后三天,我们去shopping!”
“Shopping?”
“对呀!”雾杉嘿嘿地笑,没再说下去。
工作20天,她已然豪挣115万,到时不光要把柴雨晴租的房子买下来,还要把两套房子里的破旧家具都扔掉,全部换新!
柴雨晴已经很熟悉她不想继续话题时的表现,没有追问,只是数着日历上,等待红圈里的日子来临。
目标越临近,心情便越紧张,仿佛这一个月里注定要发生什么大事,而这件事爆发的时点,被挤压在最后一周里。
果然,三天之后,雾杉的工作又有了变化。
晚饭后,她表情为难地说:“雨晴,家长邀请我明天参加晚宴,太热情了,我拒绝不掉。明天晚饭不回家吃了,晚上也会晚点回来哦。”
晚宴……
这么长时间以来,雾杉终究说漏嘴了,她没有意识到,柴雨晴却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为了安全,人们连小规模的聚餐都极其慎重,更别提晚宴。
而且,碧水庄园夜夜笙歌,汪琨每天都把异虫聚集起来举办宴会,这件事谁人不知?当初柴雨晴选择在入夜后前往碧水庄园,正是确定那个时间能见到汪琨。
雾杉知道宴会上的都是异虫吗?她……真的没有意识到,自己就是异虫吗?
柴雨晴想说点什么,但雾杉已经走开了。
半个月过去,雾杉一直没找到给十二充电的办法,但十二的状态非但没有恶化,反而出现了好转。
雾杉在家的时候,他会追随着雾杉的身影转动脑袋了。
就像没学会走路和说话的婴儿,目光总是追随着母亲。
此外,很多简单的事,只要雾杉演示过一遍,十二就能自己上手,譬如这一周以来的泡面,都是他自己烧水泡的。就是动作慢了点,像某部电影中,被称为“闪电”的树懒。
想到这里,雾杉嘻嘻嘻笑了一阵,把四包不同口味的泡面放在十二面前。
“我明天不回来吃晚饭哦,你饿了的话自己泡泡面吃,架子上还有小面包,也可以吃的。——咦,十二,你头发又好长了。”
雾杉拎了把椅子,把他推进卫生间,让他坐下,第二次给他理头发。
理发器是有天买雪糕时在小卖部看见的,巴掌大的小店就只有这一种电器在卖,她还挺惊奇,问了一下老板。
店老板只是客气地微笑:“能卖就进了。”
雾杉觉得这句废话很有道理,当然是卖得出去才会进货呀!
这款理发器才几十块钱,功能简陋,只有3毫米和6毫米两个档位。雾杉毫不犹豫选择3毫米,因为推起来最轻松,而且十二头型很完美,头发越短越好看,摸上去软软扎扎的,也很舒服。
有了工具,镜子里的十二又焕然一新。
“十二,你都可以去当电影明星了!”雾杉由衷感叹。
十二只是看着镜子里的她,深邃的瞳孔里,清晰倒映出那张灿烂的笑脸。
同一时间,碧水庄园。
领地成员各司其职,散落在庄园各处,但不少异虫的注意力,都放在不远处的城堡上。
即便汪琨不在时,庄园宴会都每夜不断,持续了整整十一年。而现在,已经中断了整整一周。今天入夜,领主突然宣布宴会将于明日重启,但,参加宴会的主角,换人了。
从汪旭少爷,变成了雾杉。
异虫们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用人类古老的词汇形容:领主要换储了。
城堡南侧有一座圆筒尖顶的附楼,无窗,将灯光完全封锁在建筑内部。除了汪琨,没人拥有进入这里的权限,就连他自己,也只在重要时刻过来,缅怀往昔时光。
建筑很高,没有分层,内里通透,四周有环形走廊和楼梯,环绕向上,每隔一段便会分出一条岔路——一道斜向上的石阶。每一级石阶都很宽阔,径深一米有余,总共8级,往建筑中心延伸。
“8”,横过看来,就是人类创造的代表着无穷的符号。
石阶末端有一口垂直放置的水晶棺,与其说棺材,更像是玻璃展柜,聚光灯从建筑顶部垂直射下,里面的尸体纤毫毕现。
棺材密封性极好,充斥氩气,尸体经年不腐。
汪琨面前这具尸体,是他的上一任寄生体。服役十五年,圆满退役。而如今,他当下这具寄生体,也快到期了。
倒不是不能继续使用,而是过了最佳使用时间。人类躯体往往在35岁之后加速衰败,要么耗费更多异虫能量进行修复,维持身体状态,要么,放任寄生体和人类一样老去。
汪琨既不想耗费能量,又不想老去,所以选择定期更换寄生体,身为主宰一方的异虫领主,他有这个能力。
视线转移,更多的石阶、更多的水晶棺进入视野,高低错落,精心设计的灯光,让这栋建筑化身为一座宁静神圣的博物馆。
那些,都是他以前的寄生体。他都保存了下来,作为沙滩上的脚印,印证自己一步一步,完成古老而伟大的使命。
但,即将踏出的这一步,与以往不同。
下一任寄生体,是个人类女性。
然而,她的等级比以往任何寄生体都要高,和他的适配性,也比任何寄生体都要强。汪琨越来越自信地认为,一旦和雾杉融合,他就能一举突破瓶颈,成为A级异虫。
不,也许不只A级,也许,会直达S级。
到时他也不再是小小的异虫领主,而是直接跨过分会,进入总会,成为族群的引领者。
外面突然传来哭声。
啊——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熟悉,是因为那是他的儿子;陌生,是因为出生之后,他从未听见汪旭哭过。毕竟,哭泣与自信的特质毫不相干。
对于熟悉和陌生,十一岁的汪旭有另外一种体验。
爸爸还是那个爸爸,但出差回来后,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再把他叫到书房里,细细分析手下某人的性格弱点,不再举办宴会,让他参与大人们的高谈阔论,甚至连陪爸爸打高尔夫的权利,他都失去了。
下午,晚上,日复一日,他都被锁在自己的小书房中,背那套该死的试卷答案。
今天,他亲耳听到爸爸说要重启宴会,却不许他参加,让他失神了很久。
身上有些冷,似乎有一层凉水滑过,心脏一抽一抽,被无形的手不断揉搓。
那是汪旭从来没有体会到过的情绪——恐惧。
晚餐吃到一半,他便匆匆离桌,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主动钻进书房,背试卷上最后一道题。那是一道大题,字很多,数字更多,乱七八糟的数学符号搞得他头晕脑胀。
但他坚持啃下来了,背诵出最终答案的瞬间,从椅子上蹦下来,去找父亲。
父亲不在书房,也不在卧室,空旷的主卧里,只有母亲对窗而立的孤寂背影。
“爸爸在哪里,他去哪里了!”汪旭拉住瑞兰。
身高有差,瑞兰被迫躬下腰,面无表情地回答:“少爷不能去那里。”
南楼!
偌大的庄园,只有一个地方是他的禁地,父亲从未允许任何人进入。
汪旭连滚带爬地冲过去。
南楼只有一扇大门,五米高,看上去是木制,拍起来却硬如石头。小小的汪旭拍着这扇巨门,就像不起眼的水花无力地冲击礁石,一次又一次。
大门内寂静无声,两侧过高的墙壁,让身后的走道望上去逼仄而狭长。瑞兰出现在走道另一端,木着脸,手脚僵硬地向他逼近。
男孩第一次意识到,这个照顾自己饮食起居的佣人,此时根本不像个活人。
惊怖充斥心脏,让他忍不住哭出声:“爸爸开门,爸爸快开门啊,是我,救救我,爸爸救救我——”
第36章
男孩缩在大门和墙壁的夹角,退无可退,只觉心脏几乎要从天灵盖中跳出来。
被瑞兰抓住手臂的瞬间,他闭上眼尖叫:“爸爸!”
滴的一声,轨道滑动,特制的电动大门向两边缓慢开启。
汪旭用力挣扎,试图摆脱瑞兰投向父亲的怀抱,却见到又一只手搭上瑞兰的肩膀,将她往后拉开。
母亲突然出现,给了瑞兰一记响亮至极的耳光:“没看你把少爷吓成什么样子了!”
说着将汪旭拽起来,拢到身前。
恰在此时,电动门敞开足够的缝隙,露出汪琨面带微笑的脸。他望向尤盈纤细的腰身,那个部位正好挡住了汪旭的脑袋,严严实实。
尤盈两只手紧紧箍住儿子的头,回眸与汪琨对视,用有些冷的声音告诉儿子:“不要打扰你父亲。”
汪旭不依:“我会背了,整张试卷都背下来了,我要背给爸爸听!”
啪——尤盈自上而下,也给了他一记毫不留力的耳光,直接把汪旭打蒙了。
“回去睡觉。”她不再看汪琨,推着儿子往前走。一直到消失在走廊尽头,都用身体严密挡住汪旭的脑袋。
“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足够敏锐,足够有自知之明。”汪琨呵笑,看向瑞兰,“你说,是不是?”
瑞兰低眉敛目,过了一会儿才用一顿一挫的声音回答:“主人说得对。”
汪琨摇摇头:“你也不顶用,这么快就到极限了。进来。”
瑞兰没有任何犹疑,跟进大门。电动门还没阖上,就被汪琨扑脸,压到冷硬的门板上。
颈动脉被一口咬断,炙热的鲜血喷了汪琨一脸。
偌大规模的庄园,自然不只有瑞兰一个佣人。汪旭最熟悉也最亲近瑞兰,但在他母亲看来,其他佣人和瑞兰没有任何区别。
都是汪琨的傀儡。
汪旭的书房外也守着一个,尤盈淡淡扫他一眼:“去通知徐意,明天我要做指甲。”
原本,夜里陪同汪旭背答案的人是桑青程,但汪琨换储的意思越来越明显后,桑青程便不再来了,换成这名男佣。对于这张新面孔,尤盈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关心。
见男佣没应声,她语气越发冷:“怎么,这点小事都需要你主人亲自安排?”
“好的,夫人。”男佣终于走开了。
汪旭从迷糊中回过神,疑惑地看向母亲:“什么主人,妈妈是说爸爸吗?”
从某种程度上,他比雾杉还要“纯净”,对异虫的存在,真正一无所知。
尤盈把他牵进书房,弯下腰,用额头抵住他的额头。汪旭察觉到,母亲的呼吸似乎有些紧,有些乱。但她直起腰后,神情一如既往地疏离淡漠。
在父亲的影响下,汪旭轻视身为花瓶的母亲,却又天然地亲近她,和——怕她。母亲看待他的眼神,永远带着冰冷的审视。
汪旭想离开这里,去找父亲。
他退开两步,试图绕过母亲,然而脚步刚动,一把刀出现在眼前,近在咫尺的地方。
全金属的修眉刀,尺寸不大,但老式的刀片设计,让人无法忽视其反射出来的寒光。
稍稍平复的恐惧又沸腾起来,汪旭浑身打颤:“……妈妈?”
一步一步,他被母亲逼到了书柜转角,退无可退。
“汪琨给了你很多东西,也教过你很多东西,只有一样,他从来没提起。”
尤盈盯着儿子的眼睛,殷红的嘴唇,像覆盖着一层寒冷的冰。
“汪旭,你拥有得再多,也是会死的。”
-
桑青程把车停在予辉路不起眼的角落,后车门被打开,油条和豆腐脑的味道瞬间弥漫整个车厢,和后视镜中看到的那张脸一样,让她感到腻味。
她皱起眉,直接切入正题:“观察结果?”
马成宁极力克制畏惧,气息不太稳:“早、早上8点钟离开家,下午6点回来,偶尔会在街边买东西。除了对门的邻居,没发现和其他人有异常接触。”
“独居?”
“是,是独居。”
和警察局拿到的资料相符,雾杉没有家人。
桑青程想了想:“对门邻居的情况。”
“一对爷孙,人际关系也很简单,平时基本没出门,只有孙女每隔两天出去买一趟菜……对,他们姓柴,爷爷叫柴笠仲,孙女叫柴雨晴。”
桑青程本来没什么,听到名字后语调一变:“柴雨晴?”
这个名字不算耳熟,但绝对印象深刻。王炳竹的死,彭桐的死,苏大辉和李玉义的死,似乎都和这个名字有关!也就是汪琨把怀疑方向转移到了融雪身上,才没有继续追查下去。
“雾杉和柴雨晴关系很好?”
“雾杉每天早晚都去柴雨晴家里吃饭。”
马成宁的话让桑青程恍然大悟,雾杉总是提起要回家吃饭,她既然独居,又何来回家吃饭这一说?
竟然是柴雨晴……未免,太巧合了。
桑青程拿出手机,翻出领主的联系号码,犹豫片刻,又熄灭屏幕。若非领主摁着,让她不要轻举妄动,这些事情早该查出来了。可时至今天,融雪迟迟没有现身,领主早已笃信对方已经抛弃雾杉这颗棋子了。
光靠一个柴雨晴,不足以让领主舍弃到嘴的肥肉。
“今天晚上十点之前,雾杉不会回家。你找机会潜进她家里,发现任何异常随时通知我。”
“是,主人。”
马成宁刚应完,一个东西从前面抛到他的身上。
一支特制的针筒,容量高达300毫升,寒澹澹的金属针令人胆寒。
但他没有迟疑,熟练地卷起衬衫袖子,右手在牙齿的配合下,给自己扎好皮筋。臂弯处的静脉鼓起,以前留下的针眼,痂色未褪。
十分钟后,马成宁脚步不太稳当地走下车,等轿车离去,才重新回到早餐店。
“五屉小笼,两碗豆腐脑。”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出现在店铺门前,迈着轻快的脚步,一晃而过。
马成宁咬紧槽牙。
只当粮仓,活不了多久。必须让桑青程看到他其他方面的价值,而桑青程也给了他机会。
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
“汪旭去旅游了?”雾杉眨眨眼,“这么突然呀。”
汪琨平举球杆,眯起一只眼观察直度,笑道:“总不能整个暑假都在学习,要劳逸结合,雾老师说呢?”
“劳逸结合是没错啦,只是最终测试怎么办?”
“别担心,他就去三天,正好最后一天用来考试。”
“噢。”雾杉点点头,没太在意。
汪旭最近这段时间的进步有目共睹,答案都背到应用题了,就算到此为止,考个60分应该也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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