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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哭笑不得，只好拿出兜里的手帕包。
“姥爷，我没骗您，我真有钱。”
从苏家走的时候，她把能找到的钱都拿上了，后来数了才知道有三百多。
这个时代的三百多块可是不少钱了，城里的工人一个月工资也不过几十块，这些钱相当于很多工人大半年工资了。
而且，她开饭馆用的是李章儒他们学校分的房子，房租相当于省了下来，其他的就是收拾房子，添些桌椅和用具，这些钱完全够用。
李章儒看到苏棠手帕里一卷卷的大团结，吓了一大跳。
“棠棠，你这钱是哪来的？”
苏棠也没准备瞒他，把那天跟李志兰打电话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听说这是苏棠从苏家拿来的，李章儒才松了口气。
他不但没有责备苏棠偷钱，反而跟李志兰一样夸了起来。
“事急从权，你这么做很对！”
要是苏棠没有钱，他们姐弟要怎么来省城？这一路走过来，那就真成要饭的了。
还是棠棠机灵，虽然没出过远门，可是事事都考虑得很周全。
虽然知道苏棠有钱，李章儒还是把存折塞给了她。
“你要开饭馆，这是好事。这一个店开起来，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姥爷这身体不争气，帮不上太多忙，就只能出些钱了。”
知道李章儒是真心实意要给自己钱，苏棠便没再推让。
“好啊，姥爷，等我挣了钱，给您和姥姥换大房子住！”
李章儒只当她是哄自己开心，笑眯眯地点点头。
“行，姥爷等着，等着住棠棠买的大房子！”
转眼到了周日，一大早上，温礼香买了不少菜回来。
苏棠起床出来，正好看到温礼香从菜篮里往外拿东西。
“棠棠起来了啊，这是姥姥刚买的糖包子，快趁热吃。”
苏棠接过糖包子咬了一口，又甜又软。
“谢谢姥姥，这包子真好吃。”
温礼香叫苏诚去拿碗：“姥姥还买了豆腐脑呢，诚诚，你拿两个碗，给你姐也盛一碗。”
姐弟俩围着桌子吃饭，苏诚看到温礼香从菜筐拿了一块猪肉，随即又拿出一大条鱼出来，眼睛顿时瞪得老大。
“姥姥，我真的不想吃肉了！”
他这肚子刚好了两天，温礼香又开始买肉了！
他还记得自己那几天肚子多难受呢，可不想再犯病了！
见他吓得连糖包都掉桌子上了，温礼香忍不住直笑。
“傻小子，你放心，这肉不给你吃！”
她逗了苏诚几句，说：“今天周日，我估摸着你们表哥表姐要过来，所以多买了点菜，你文斌哥打小就爱吃姥姥做的红烧肉，我今天可得多做点儿。”
听说不是专门给他做的，苏诚才松了口气。
“姥姥，表哥表姐他们多大了呀？”
“你表姐比你姐还大一岁呢，她都高中毕业了……”
提到孙子孙女，温礼香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她一边给菜肉分类，该洗的洗，该摘的摘，一边跟苏棠和苏诚唠嗑。
“你表哥在酱油厂当工人，长得像你舅舅，性子也像他，就是太老实了点儿，见了女孩子就不敢说话，到现在还没找到对象。你表姐长得好，都说侄女随姑，她那眼睛鼻子呀，跟你们妈妈可像了……”
不小心又提到早逝的大女儿，温礼香的声音不由得低落下去。
苏棠不愿意看老太太伤心，便接过了话头。
“姥姥，您之前还说我长得像妈妈呢，那我跟表姐是不是也长得很像？”
温礼香笑了笑，说：“一搭眼看着有点儿像，要是仔细端详，又不太像了，你那双眼睛有点像你爸，又大又亮的，一看就精神……”
苏诚从没苏家人说起过他们姐弟哪里像父母，这会儿听得津津有味。
苏棠先吃完了饭，洗过手过来帮温礼香干活。
“姥姥，今天的红烧肉还是您来掌勺，这鱼我来做吧。”
温礼香知道苏棠做菜好吃，也不推让。
“行，你看着做吧，要是嫌麻烦，咱还做那天的炸鱼就行。”
苏棠苦笑：“姥姥，您可饶了我们吧，那炸鱼整整吃了两天，我可算是吃够了。”
苏诚都给吃出消化不良来了，她也没好到哪儿去，那几天闻见炸鱼味都直皱眉头。
好在那样的大鱼不是天天都有，今天温礼香买的鱼就正常多了，苏棠看了一眼，估摸着那鱼大概有四五斤，马上就想好了要怎么吃了。
祖孙几个人聊着天干着活，没多久，外头便传来了敲门声。
“爷，奶，你们在家不？”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温礼香赶紧起身，一边往围裙上擦着手上的水，一边过去打开了门。
“文斌，婷婷，我就说你俩今天得来嘛，快进来！”
李文斌和李婷一前一后进了屋，把手里一大堆东西放在桌子上。
从他们进来，苏棠就看向两人。
李文斌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身工人的灰白色厂服，左胸前的口袋上印着江阳市酱油厂几个字。
李婷则人如其名，看着亭亭玉立，跟苏棠一样，她一走进屋，目光便落在了苏棠身上。
“奶奶，这就是棠棠和诚诚吧？”
温礼香正把他们带来的东西挪开，然后给空出来的地方放上一盘瓜子和糖。
“对，棠棠，诚诚，这是你们文斌哥和婷婷姐。”
姐弟俩叫了人，李婷直接坐在她身边，亲亲热热地说起了话。
温礼香正在问李文斌他爸妈怎么没来，听李婷说话又转过头来。
“对了婷婷，你在居委会工作得怎么样？跟人打听了没有，以后能不能转成正式编啊？”
李志远一家四口，三个都是工人，只有李婷没有正式工作，只能在居委会当个编外人员。
李婷拿了一串葡萄，递到苏棠面前，跟她一人一粒分着吃。
“哎呀奶奶，都什么年代了，还正式工呢。再说，一个居委会的编制有什么意思，天天不是东家长就是西家短的，我还不到二十，在那待的都快成老太太了！”
温礼香担着一颗心，又舍不得对李婷说重话。
“什么年代也得有个营生干啊，居委会的工作虽然琐碎了点，好歹是个正式单位嘛。”
“奶奶，现在可不是只能端铁饭碗的年代了，您问问我爷爷，现在报纸上都在宣传什么？现在流行的是个体经济，万元户才是最吃香的！”
温礼香正给苏诚剥瓜子仁，听了这话都忍不住笑。
“怎么，我们婷婷还想当万元户呢？”
“那有什么不能的？”李婷扬起下巴，年轻饱满的脸上满是自信，“我会画画，指不定哪天就能当上画家了，说不定一幅画就能卖一万块呢！”
她年纪小，在李家向来得宠，说话也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温礼香无奈地指着她，对李文斌说：“看你妹妹张狂那样儿，你这个当哥的也不说说她。”
苏棠听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李婷：“婷婷姐，你会画画？”
“那是！”李婷把苏棠面前的葡萄皮收到垃圾桶，说，“要不是我画画好，居委会能要我吗？”
她就是凭着一手好字好画才被招进了居委会，平时有什么宣传活动，都指着她去画版面呢。
苏棠高兴起来：“那太好了，我想在隔壁开个饭馆，婷婷姐，回头你帮我画几个板报呗，就画点花边，写几个菜名和价钱就行。”
这个年代广告公司不好找，苏棠还发愁怎么设计店内的菜谱呢，没想到李婷居然擅长这个。
“当然没问题。”李婷一口答应，随即纳闷道，“你要开饭馆？”
李文斌听了，也好奇地看向苏棠。
眼前的女孩看起来比李婷还小，她一个人能开饭馆？
没等苏棠回答，一旁李章儒和温礼香都抢着开口。
“你们不知道吧，棠棠做菜可好吃了！”
“棠棠还做出了咱们祖传的酱肉，等店开起来，你们都来尝尝！”
李婷是吃过苏棠做的炸鱼的，所以乍一听还好，只是听到苏棠居然做出了祖传酱肉，兄妹俩都惊奇万分。
“真的吗？爷爷，是您教苏棠做的吗？”
李章儒面露尴尬，声音也低了下去。
“我就会尝滋味……”
他哪会做什么酱肉，都是苏棠做的。
苏棠连忙开口：“是姥爷帮我做出来的，姥爷说，这味道跟他小时候吃过的一样。”
听苏棠这么说，李文斌和李婷更加好奇了。
跟苏棠不一样，他们俩都是从小在李章儒和温礼香身边长大，所以没少听家里人说过宝祥居的事。
只是，对他们来说，宝祥居酱肉都是解放前的事了，别说他们，连他们的爸爸李志远都没吃过正宗的宝祥居酱肉。
现在听说苏棠做出了李家的祖传酱肉，他们自然又是惊喜又是期待。
“那我可得尝尝，棠棠，你的店什么时候开张呀？”
跟满怀期盼的李婷不一样，细心的李文斌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棠棠，你说要在隔壁开饭馆？那不是爷爷家的杂物间吗？”
那杂物间空了多少年了，还能用吗？
左右那屋子就在隔壁，苏棠招呼他们出门去看。
“我把里面的东西清理得差不多了，就是还没找到瓦匠，我准备把这边的墙打通，留半米多高就行，这里装门，那里装上窗……”
苏棠在现场比划着，李文斌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想法。
“就这么点儿活，还找什么瓦匠，回头我叫几个工友过来就干了。”
那面墙本来就塌了一小半了，直接推倒重新砌起来就行，不算什么技术活。
“真的？”苏棠一脸惊喜，“那太好了，谢谢文斌哥！”
这几天她满街去找瓦匠，可是要么人家工期排不开，要么嫌她这点儿活太小懒得干，要么看她一个小姑娘外行直接要高价，一时间还真把她难住了。
李文斌主动帮忙，可是帮她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李文斌被她夸得有点儿不好意思，笑着低下头。
“这不算啥，你能帮爷爷把宝祥居重新开起来，这才是真本事。”
身为李家长孙，他跟李章儒一样，也曾经为祖传的酱肉配方就此失传而遗憾过，现在苏棠能做出李家酱肉，对他来说也是极大的惊喜。
温礼香在门外招呼他们：“好了，看完了就赶紧过来吧，那屋灰挺大的，别呛着你们。”
几人回到正屋，温礼香已经开始炖红烧肉了。
见菜板空了出来，苏棠便把收拾干净的鱼放了上去。
薄而锋利的刀刃将鱼肉斜着分割成片，放上调料，抓拌均匀。
热锅冷油，下入豆瓣酱，八角花椒辣椒等各种调料，炒出香味，加水再下鱼骨，水开后放鱼片。
把青菜以及烫过的豆芽铺一个大盆里，把锅里的鱼肉鱼骨连汤一起倒进去，上面放蒜末葱花辣椒粉等，烧一锅滚油，往上一淋。
只听昀怖惨徽笊响，一股浓烈的香辣气味顿时飘散满屋。
李文斌正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教苏诚调收音机电台，这会儿收音机里正好在播放《三国演义》的评书，可是信号不好，听着断断续续的，李文斌等得着急，索性自己给苏诚讲起了赵子龙长坂坡七进七出的故事。
这《三国演义》他跟着李章儒听了好多遍了，早就耳熟能详。
苏诚哪里听过这么精彩的故事，虽然李文斌口才一般，把故事讲得磕磕绊绊的，可是他依然听入了迷。
正讲到惊心动魄的时候，李文斌突然停下不讲了。
他扭头看向厨房的方向，鼻子使劲嗅着这空气中奇异浓烈的香味。
“这是什么味儿？”
苏诚一心还扑在故事里，他见李文斌只顾着往厨房探头探脑，他忍不住拽了拽李文斌的袖子。
“文斌哥，你快讲啊，那赵子龙救出阿斗了吗？”
李文斌现在满心都是厨房里那陌生又浓香的气味，哪里还有心思讲故事。
“先别管什么阿斗了，诚诚，你知道今天家里做了什么菜吗？”
温礼香知道他爱吃红烧肉，每次知道他来，几乎都会做一锅红烧肉给他吃。
可是刚才他还能闻到红烧肉的香味呢，现在被这股味道一压，红烧肉的味直接就闻不到了。
当着新认识的表弟的面，他又不好意思直接扒厨房门去看。
苏诚也闻到了这股香味，他觉得这味道又香又辣，下意识地揉了揉鼻子。
“这肯定是我姐做的菜，我姐做菜可香了！”
至于苏棠今天要做什么菜，苏诚就不知道了，他只记得苏棠今天早上说她要做鱼。
是苏棠做的！？
听到苏诚的回答，李文斌十分意外。
苏棠比他妹妹李婷还小呢，怎么就有这样的手艺？
难道除了研究出了宝祥居的酱肉，她还会其他的菜？
闻着那股香味，李文斌又是震惊，又是期待。
好在苏棠没让他等太久，很快就端着一个大盆出来了。
李文斌赶紧起身，伸手去接。
苏棠摇摇头，说：“文斌哥，这盆太烫了，你别接，帮我把门打开。”
李文斌连忙把位置让出来，打开了房门。
苏棠端着盆进了屋，路过他身边的时候，那香味更是直接冲着李文斌升腾而起，香得他口水不断地往外涌。
苏棠前脚才进了屋，李文斌本能地就跟了上去。
他必须得看清楚，这到底是什么菜，闻着咋就那么香呢！
李婷已经把饭桌收拾好了，苏棠把盆放在了饭桌正中央。
一股浓烈鲜香的气味顿时溢满了整个房间，别说李文斌，连李章儒都闻着味儿过来了。
“今天棠棠又做新菜了？文斌，婷婷，你俩可有口福了！”
这几天吃了苏棠做的菜，李章儒对苏棠的手艺十分有信心。
这时温礼香也端着红烧肉进来了：“别愣着了，都是自家人，赶紧上桌吃饭啊！”
李文斌巴不得这一句，连忙扶着李章儒坐下，自己则坐在李章儒身边的位置。
这时候，他才终于看清了眼前的菜。
桌子中间摆着一个白底红花的搪瓷饭盆，里面则盛了八成满的油汤，黄澄澄的油汤中全是各种菜和肉。
雪白的鱼片，金黄的豆芽，嫩绿的青菜，上面淋着红艳艳的辣椒，五彩缤纷的颜色一看就让人食欲大开。
见李文斌都看直了眼，李章儒问苏棠：“棠棠，这菜叫什么名字？”
“这是水煮鱼，姥爷，姥姥，文斌哥，婷婷姐，你们尝尝看怎么样，当心点儿，这道菜很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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