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用余光看到陆海峰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板上,坐在自己的铺位上,晃了晃头,舒展了一下肩膀。
随着他轻微的动作,苏棠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
他喝酒了?
陆海峰的活动幅度并不大,却足以让临近的人听到他回来了。
苏诚还没睡着,听到下铺的动静,就从上面探出头,笑着跟陆海峰打招呼。
“大哥,你回来啦?还有几分钟就要关灯了,你早点睡啊。”
陆海峰抬头看了一眼苏诚,便把刚才放在桌板上的东西拿起来,抬手递给苏诚。
“喏,给你的。”
他个子高手臂长,这个递东西的动作对他来说,连起身都不用。
苏诚本来只想打个招呼示好,没想到居然还有东西拿。
他下意识接过,隔着包装就闻到一股香喷喷的气味。
“大哥,你怎么还给我买东西啊?”
“几块鸡蛋糕而已,就当做我谢谢你的烧饼和茶叶蛋了。”陆海峰说着话,已经躺在了枕头上。
礼尚往来,虽然这小子给自己的那些烧饼鸡蛋味道实在不敢恭维,可他也不好意思就这么直接收下。
看到餐车有鸡蛋糕,他就顺便买了几个,当做还礼。
苏诚听说是蛋糕,差点儿捧不住手里的东西。
“什么?这是蛋糕?这很贵的吧……”
他从没吃过蛋糕,但是看到苏家的人吃过,听苏家人说,那可是用鸡蛋做的,是非常珍贵非常难得的东西。
当然,他在苏家只有闻闻香味的份儿,别说蛋糕,连蛋糕渣都不会给他留下。
话音未落,车厢一暗,头顶的灯都熄灭了。
陆海峰的声音从下铺传来:“行了,别说话了,睡觉。”
苏诚张了张口,到底没敢再说什么。
他把纸包小心地放在枕头边上,闻着鸡蛋糕香甜的气息,一脸幸福地闭上眼睛。
今天晚上,他一定能
做个好梦。
苏棠把两人的对话听在耳中,也有些诧异。
那点儿烧饼茶叶蛋不算什么好东西,又是苏诚主动说了当赔礼的,没想到陆海峰还会给他带鸡蛋糕。
这家伙,说他小气吧,还有点儿大方,说他大方吧,还真是小气。
车厢里熄了灯,却并非一片漆黑,桌板下的小夜灯散发着金黄色的淡淡光芒,让车厢显得朦胧而静谧。
在火车车轮一阵阵有节奏的声响中,劳累了一天的乘客们渐渐进入了梦乡。
苏棠却睡不着了,她悄悄翻了个身,视线投向对面铺位的方向。
厢壁底部的小灯泡亮了起来,昏暗的光线恰好勾勒出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深邃的眉骨,高挺的鼻梁,薄而锐的唇角,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倒也称得上英俊。
书里对这个未来大佬的外貌描写不多,可没提过他年轻的时候这么帅啊!
趁着他睡觉,苏棠睁大眼睛,仔细地观察着他,同时努力在脑海里搜索关于他的描写。
好不容易逮到原书中出现的人物,她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
再说,这可是未来的超级大佬啊!过了今晚,以后可能就没机会见到了!
或许是她目光太过明显,一片昏暗中,陆海峰浓黑的睫毛动了动,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看向她,依然保持着平躺的姿势,目光直视着头顶的铺板。
“小丫头,你看够了没有?”
想是怕吵到别人睡觉,陆海峰的嗓音压得有些低沉,因此听起来磁性十足。
只是这张嘴说出来的话,实在不那么客气。
饶是苏棠胆大,也因为他这毫不掩饰的语气而有些脸红。
被他现场抓包,苏棠只不过尴尬了几秒钟,就反应过来。
她也不否认自己偷看,同样小声地哼了一声。
“谁稀罕?”
本想顶他几句,给自己找回场子,可想到他刚送了苏诚鸡蛋糕,苏棠还是决定再忍一忍。
“那个……我没别的意思啊,谢谢你给我弟弟买的蛋糕。”
陆海峰嗯了一声,低声说:“不算什么,我是怕你弟弟被你做的东西毒死。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苏棠的脑海里停滞一秒,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讽刺自己做的食物难吃。
自从她入了这一行,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质疑她的厨艺!
苏棠气得攥紧小手,恨不能跳起来揍他几拳。
他竟然说自己做的东西难吃,真是奇耻大辱!
听到隔壁铺位传来隐约的磨牙声,陆海峰忍不住轻笑,直接转身背对她,摆出不想再聊下去的姿势。
要不是担心影响到其他乘客休息,苏棠绝对不想放过他!
她一把拉起被子,用力蒙住了头。
长得再帅有什么用,就这家伙的毒舌本事,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他说一个字!
在车轮慢吞吞的哐当声中,苏棠总算渐渐睡着了。
绿皮车最不好的一点就是速度太慢,而且逢站必停,时不时还要停下来,等着对面错车。
直到第二天早上,火车才抵达本次列车终点站,省城江阳市。
直到下车,苏棠都没有再跟陆海峰说过话,甚至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倒是苏诚态度热情,一个劲跟陆海峰说话,分开的时候还有些恋恋不舍。
那几块鸡蛋糕他当早饭吃了,真的很好吃!
虽然姐姐一直冷着脸,一副很看不上陆海峰的样子,但是苏诚觉得,这个陆大哥是个好人。
听到苏诚跟陆海峰道别的声音,背对着他们的苏棠如释重负。
终于不用再跟这个讨厌的家伙一路了,谢天谢地!
她拉着苏诚,从出站口走了出去。
省城,他们终于到了。
站在宽敞的站前街旁,苏诚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高楼大厦,一脸紧张地靠在苏棠身边。
前几天他还在小山村里拖柴火,现在却到了省城这样的大城市,路上一辆辆飞驰的汽车,高高的楼房,还有熙熙攘攘的人群,都让他觉得十分不安。
苏棠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去一旁的邮政期刊亭,买了一份省城的地图。
这个时候没有手机导航,到达一个陌生的地方,买地图找路线是很方便的。
苏棠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他们的姥爷以前是师范学院的老师,这时候找人虽然不如现代不方便,可是也是有办法的,苏棠决定先去师范学院,打听一下姥爷的信息。
她在地图中找到师范学院的位置,上面标注着有哪几条公交线路经过,再从地图上的公交线路图找到离火车站最近的公交汽车。
这个时候是有出租车的,但是打车费用十分昂贵,苏棠虽然手里有钱,可并不准备花在打车这种事情上。
如今到了省城,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她得省着点用。
苏棠确定好路线,带着苏诚去车站,一路找到了师范学院。
学校门卫看他们年纪这么小,又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先让他们进去坐下,帮他们打了几个电话,很快就打听到了姥爷家现在的住址。
苏棠道过谢,顺着门卫大爷指的路线,先往部队大院的方向走,部队大院旁边就是师范学院家属楼。
这里是省城的老城区,姐弟俩穿过大街小巷,一路打听着,等找到李家的时候,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师范学院家属楼是一片解放初期建造的楼房,历经三十多年已经有些老旧,那个时代的住宅以实用为主,楼房中间和外围都有一排排的平房,有的被用来当装杂物的储藏室,也有一些房子住着人。
苏棠走到一处临街的小平房前,停下了脚步。
这里就是姥爷家了。
自从原主六岁父母双亡,就再也没见过姥爷一家,苏诚更不用说,姐弟俩成为孤儿的时候他才两岁,对亲生父母都没什么印象了,更何况是姥姥和姥爷。
这会儿姐弟俩站在李家门前,都不免有些紧张。
苏棠正准备上前敲门,就看到房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
这位老人看起来大概六十多岁的年纪,头发大半已经花白,他一只手端着搪瓷缸子,一手拄着一根木棍,慢慢走了出来。
门外便是街道,老人一出门,就看到了站在家门口的苏棠和苏诚。
他先是一愣,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用力眨了几下眼睛,便怔怔地看着苏棠,完全挪不开视线。
第010章 照片你跟你妈妈年轻的时……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这个老人,苏棠就觉得鼻子一酸。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小声问道:“您好,请问这是李老师家吗?”
李章儒想点头说是,可嘴唇像是黏住了,望着苏棠和苏诚,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屋子里头的人听见声音,也走了出来。
“老头子,外头是谁来了啊――”
一个鬓发斑白的老太太走出门,一看到苏棠,瞬间愣在原地。
“你……你是……”
温礼香嘴唇微微哆嗦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敢开口,只是跟李章儒一样,一眼不眨地望着姐弟俩。
见两个老人都是一副想说话又不敢说的样子,苏棠不由得红了眼眶。
“我叫苏棠,这是我弟弟苏诚,我们的妈妈叫李志玉……”
她的话还没说完,温礼香就快步上前,将姐弟俩一把搂在怀里。
“孩子,真的是你们!”
李章儒手里的搪瓷缸子咣当一声落在地上,他却恍若未觉,只定定地看着苏棠和苏诚,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温礼香紧紧抱着他们,早已落下泪来。
“我一眼就认出你们来了,棠棠,你跟你妈年轻的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早逝的大女儿一直是老两口心中最深的痛,此刻看到跟李志玉如此相像的苏棠,两人忍不住老泪纵横。
温礼香抱着他们俩哭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什么。
“你们怎么来了?谁送你们过来的?哎呀,先进屋,进屋再说!”
乍一看到外孙和外孙女,温礼香激动得语无伦次。
李章儒也连连点头,赶紧挪动脚步让开门口。
“棠棠,诚诚,你俩累坏了吧,快进去歇着,姥爷去给你们买雪糕……”
温礼香攥着棠棠和诚诚的手,怎么也舍不得放
开,听了李章儒的话忍不住笑。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那腿脚了?等你买完雪糕回来,天都黑了。你也快进屋吧,我去买!”
苏棠完全没有拒绝的机会,就被温礼香和李章儒拽进了屋。
温礼香给他们打水洗手,又给他们拿香皂,找干净毛巾,嘴里不住地说着话。
“你们俩怎么来了,是老苏家人送你们来的,还是你小姨他们来省城了?你们什么时候到的?怎么找过来的啊?对了,你俩饿不饿,想吃点啥?”
苏棠一时间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始回答,正要说话,又被李章儒打断。
“好不容易来一次,你们就多住些日子,到姥爷家了,就跟自己家一样!想吃什么就跟姥姥和姥爷说,千万别见外啊。”
“对对,多吃点儿好的!看这俩孩子瘦的……”
看着苏棠和苏诚瘦小的样子,温礼香心疼得直掉眼泪。
她忽然想到什么,连忙解下围裙。
“你俩先坐着,姥姥去割块肉回来做饭,再晚点儿肉就卖没了!”
看温礼香风风火火的出去,连说话的功夫都不给,苏棠只有无奈地坐下。
从两个孩子一进屋,李章儒的视线就落在他们身上,一直没挪开过。
这会儿看苏诚洗完脸,站在地上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李章儒赶紧站起身来。
“诚诚,来,坐姥爷这儿,这张椅子舒服些。”
苏诚哪能跟一个腿脚不好的老人抢椅子坐,连忙上前扶住他。
“姥爷,我不累,您快坐吧。”
李章儒只得坐下,又拉着诚诚坐在自己身边。
“诚诚,你今年十四了吧?姥爷这还有你的照片呢。”
李章儒指着墙上的相片框,苏棠和苏诚都抬头看了过去。
这相片框很大,里面贴着数十张大小不一的照片,几乎都是黑白照,苏棠依稀能分辨出年轻时候的李章儒和温礼香,还有几张全家福的照片,应该是李章儒的其他儿女和各自的家人。
其他小照片多是单人照,苏棠看到有几个孩子的成长照片,其中一张最小的两寸照是一个胖乎乎的小娃娃,头上挂着周岁照的横幅,照片下面是手写的字体,写着一九七五。
李章儒指着那张照片,说:“那是你爸妈给你拍的,特意寄给我们留个念想的。”
想到大女儿和女婿,李章儒的神情黯淡下来。
这是李家唯一一张苏诚的照片,第二年,李志玉夫妻双双去世,两个孩子成为孤儿,苏家人自然不会给他们拍照,更不会想着给李章儒他们寄照片了。
苏诚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照片,好奇地走上前去细看。
“旁边这张是我姐吗?”苏诚指着照片问道。
跟苏诚一样,自从父母离世,苏棠也再也没有拍过照,李家这张相片框里的苏棠一直停留在四五岁的模样。
李章儒点点头,看了看墙上的照片,又看了看苏棠。
“时间过得真快,连你姐姐都长成大姑娘了。”
苏诚看到旁边的一张照片,忽然开口。
“这张照片我也有!”
紧接着,苏棠就看到苏诚打开他一直不离身的破挎包,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手工钉制的小相框。
黑白照片里是一家四口,男人慈爱,女人温柔,刚满周岁的儿子被妈妈抱在怀里,五岁的女儿靠在父亲怀中,笑容天真而甜美。
这张照片应该是洗了两张,一张在苏诚手中,同样的一张贴在李家的相片框里。
苏诚看着照片里的父母,轻声说道:“这是我从奶奶家仓房的角落里找到的……”
父母的死讯传来,苏家人就把姐弟俩从屋子里赶了出去,原本屋里的东西也都随手扔进了仓房。
不知什么时候,这张照片被苏诚发现,又用木头片钉了个相框,小心收藏起来。
苏棠这才知道,原来苏诚一路当宝贝护着的旧挎包,里面竟是他们的全家福。
这还是她第一次认真看原身的父母,不得不说,虽然在书中他们只是两个不起眼的炮灰,可是跟其他普通人一样,在自己孩子面前,他们依然是温柔耐心的爸爸妈妈。
李章儒看着苏诚,不禁眼圈一红。
“可怜的孩子,别伤心了,你们爸妈没了,还有姥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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