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里是鸡汤,明明是涮锅水!
想到两个孩子常年喝着这样的“鸡汤”,连带对鸡汤这个词都有了心理阴影,温礼香忍不住骂了一句:“这老苏家的人,真是不干人事!”
苏棠笑着说道:“姥姥,这不算什么事儿,这鸡我来做吧,您歇着就好。”
苏诚想到吃过的叫花鸡,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
“对,姥姥,我姐做的鸡肉可好吃了!”
拗不过两个孩子,温礼香只好放下了菜刀。
这时李章儒拎着暖壶回来,把手里的纸包放在桌上。
“棠棠,诚诚,快来吃早饭。”
暖壶里的豆浆热气腾腾,纸包里则是刚出锅的油饼,再配上温礼香腌的萝卜条咸菜,一顿早饭吃得肚子暖洋洋的。
吃过饭,温礼香说要去扯块布给苏棠做床单和枕套,拿上钱出了门。
苏棠陪李章儒说了会儿话,进了厨房。
说是厨房,其实就在房间旁边搭了一个小小的偏厦,里面砌了锅灶,一个小炉子,再放上碗柜,就没什么多余的地方了。
见苏棠进了厨房,苏诚也跟了进去。
“姐,你还做上次那个叫花鸡吗?”
苏诚长这么大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这会儿想起叫花鸡的滋味还是念念不忘。
苏棠忍不住笑,点了点他的额头。
“有锅有灶的,还吃什么叫花鸡?”
被苏棠一口回绝,苏诚不禁面露失望。
“好吧,姐,那我来烧火。”
姐弟俩干活习惯了,配合起来也十分默契。
苏诚剥葱,洗菜,打水,添煤块,给苏棠打下手。
苏棠则把鸡肉剁成大小均匀的肉块,将香菇,青椒,土豆等配料切好备用。
等到锅烧热了,先炒糖色,再下鸡肉,加配菜,依次放入各种调料,最后倒入开水,大火收汁。
没多久,一股浓烈的香味就散发出来。
温礼香拎着一捆布回来,离得老远就闻到一股霸道的香气。
街坊邻居都探出头来,见她一副刚回来的样子,纷纷面露惊讶。
“李婶,不是你在家在做饭吗?”
“就是李婶家啊,我闻着这味儿就是从你家传出来的!”
“哎呀这也太香了,我长这么大都没闻到过这么香的味儿!”
连温礼香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从自家传出来的香味,她跟邻居匆匆打过招呼,便直奔自家而去。
走到家门口,她看到李章儒拄着拐棍,正在厨房门外探头探脑。
“老头子,这真是咱家传出来的味儿?”
温礼香瞪大眼睛,目光眨也不眨地看着厨房门。
李章儒连连点头,笑着说道:“对,是棠棠在炒菜呢!”
“哎哟,没想到棠棠年纪轻轻,做的菜这么香啊!”
两口子高兴之余,又不免面露心疼。
“孩子这么小,做菜的手艺就这么好,这指不定是练了多少年了!”
“唉,肯定是啊,她天天给老苏家一大家子人做菜,不知道得多累呢……”
当所有人都沉醉在这诱人无比的香味中的时候,只有李章儒和温礼香想到苏棠之前受苦受累的日子。
想到这些,温礼香心里头疼得受不了,她进屋把布放在缝纫机上,立刻去了厨房。
“棠棠,你做好菜就歇着吧,其他的姥姥来做。”
苏棠抢不过老太太,只得坐在板凳上,看着温礼香在厨房里忙活。
没多久,饭菜就都做好了,温礼香推开想要帮忙的苏诚,端着一大盆鸡肉走了出来。
李家这几间房子连在一起,又临着街,温礼香从厨房出来,旁边的邻居就迫不及待地看了过来。
不是大家眼皮子浅,实在是这味道太香了,谁闻着不好奇?
看到那一大盆黄澄澄油汪汪的鸡肉,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咽了下口水。
“婶子,要吃午饭了啊?”
“李嫂,你家做的这是啥呀?”
“这也太香了!”
温礼香高昂着头,一脸骄傲地回答:“这是我家棠棠做的,她说这菜叫黄焖鸡!”
听说是李家刚来的外孙女的手艺,邻居们更好奇了。
只是,好奇归好奇,却没人好意思来蹭饭。
这是人家外孙女给姥姥姥爷做的,他们再馋,也不好厚着脸皮上门啊。
温礼香连客气都不愿意客气一句,端着菜进了屋。
这可是她儿媳妇买的鸡,特意给两个孩子补身体的,邻居之间关系再好,也休想抢她外孙和外孙女的口粮!
没有办法,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温礼香头也不回地端着鸡肉走了。
离这么老远,都能闻到鸡肉的香味,他们都不敢想,这鸡肉吃到嘴里得有多好吃!
李章儒正在饭桌上摆碗筷,一抬头就看到温礼香把菜放在桌上。
张雪梅特意订了一只最大最肥的鸡,这会儿切成块炒成菜,再加上香菇土豆等配菜,普通盘子根本放不下,竟然装了满满一盆,直接占了桌子一半的位置。
李章儒都不记得自己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大的一盆菜了,手里拿着一把筷子当场愣住。
“快看,这可是棠棠亲手做的,叫黄焖鸡!”
收获了一波邻居艳羡的眼神,温礼香满心高兴。
“真是棠棠做的!我们棠棠可真能干!”
苏棠有些无语,看温礼香和李章儒这骄傲的表情,好像她不是做了一份黄焖鸡,倒像是刚刚被国家领导人颁过奖。
她从李章儒手里接过筷子,分给大家。
“姥姥,姥爷,来尝尝我的手艺。”
她先夹了一块鸡肉给李章儒,接着是温礼香。
至于苏诚,都不用人让,早就拿起了筷子,等李章儒和温礼香吃了第一口,他马上自己夹了一块。
一口下去,香得他脑袋都迷糊了。
鸡肉裹着咸香浓郁的酱汁,吃起来软嫩又香滑,鸡肉的鲜味,香菇的香味,土豆的软糯,再配上鲜美的汤汁,让人吃上就停不下来。
哪怕是年过六旬的李章儒和温礼香,吃到这鸡肉都不禁目露惊艳。
刚才闻到香味就已经让人欲罢不能,这会儿将鸡肉真真切切吃到嘴里,两个人只觉得这香味从喉间到肚腹,一路穿行而下,那种享受和满足,几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棠棠这手艺,简直绝了!
一口气连吃了好几块鸡肉土豆,温礼香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老头子,这么好的菜,你不喝点儿?”
连李章儒都差点儿把这事儿忘了,听温礼香这么说,顿时笑容满面。
“你真让我喝?”
温礼香一边起身去拿酒,一边笑着说:“棠棠做的这菜太好吃了,别说你,连我都想喝两口!”
话虽这么说,温礼香担心李章儒的身体,倒了一壶酒又用滚水烫过,这才拿上桌。
“棠棠,诚诚,你俩能喝点儿不?”
正在埋头苦吃的苏诚听了这话,吓得连连摇头。
“不喝,不喝。”
他在苏家从没喝过酒,不过他看到过苏老头和苏家几个叔伯,喝了酒就撒酒疯的样子,所以一听说喝酒就害怕。
见他不喝,大家也不勉强。
苏棠给自己倒了浅浅一点酒,笑着端起酒杯。
“谢谢姥姥姥爷收留我们俩,还对我们这么好,我不敢多喝,就用这一杯,敬姥姥姥爷,祝二老健康长寿!”
李章儒和温礼香喝了酒,看着苏棠一脸欣慰。
“好好,你们俩别跟姥姥姥爷客气,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
“对,咱们一家人,往后都会越来越好!”
三只酒盅碰在一起,发出悦耳的响声。
第013章 宝祥居老字号的故事
午饭后,温礼香顾不上休息,打开布匹开始裁剪。
昨天来不及,温礼香拿旧床单给苏棠铺了床,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
十来岁的小姑娘,正是喜欢干净的时候,用着旧床单,别说苏棠自己,连温礼香都觉得过意不去。
做衣服被单这方面的事,苏棠实在是帮不上忙,只得和苏诚一起打扫屋子卫生。
虽然温礼香身体还算健康,可两个老人自己住,总有些细节的地方顾不上,苏诚擦房门的时候看到门锁有些松动,便去问李章儒哪里有螺丝刀,想要把锁拧结实一点。
李章儒领着苏诚去了另一侧的小屋,很快一老一小就拿了工具出来。
修完了门锁,苏诚却期期艾艾地开口,提出想去杂物间住。
温礼香他们住的里间本就狭小,这回一下子多了两个人,苏棠又搭了床板占了半面墙,小小的里间连转个身的地方都没有。
再说,苏诚虽然个子瘦小,可也是个十四岁的少年了,跟温礼香和李章儒挤在一铺炕上,三个人都不敢翻身,全都睡不好。
既然决定了留在李家,就不是能对付两天的事,所以苏诚在看到杂物间还有空地的时候,就动了心思。
他的理由也很充分:“……姥姥姥爷,你们就答应了吧,反正我在奶奶家也是住在仓房里的。”
苏家的仓房四下漏风,还不如李家这杂物间结实暖和呢。
李章儒和温礼香听着心酸,又舍不得苏诚吃苦,神情十分犹豫。
“唉,也怪我们老两口不中用,你姥爷身体不好,那几年又受了些影响,早早就办了退休,学校那边也是看我们没地方住,才分了这两间小房子给我们……”
师范学院家属楼都是学校老师和家属们住的,李章儒退休早,又没赶上好时候,所以没有分到正规的住房,而是分了这两个临街的小屋。
屋子虽然不大,住老两口倒是刚好,只是一下子多了两个人,地方就不够用了。
苏棠听了苏诚的话,就去杂物间看了看。
这间屋子跟旁边的套间的格局不一样,是长方形的开间,看着足有三四十平。
只是一直没人住,这屋子的门窗都破破烂烂的了,临街的砖墙还塌了一大块,被几块木板胡乱顶住,勉强能挡些风雨。
也是因为这屋子太破,所以压根没人要,当初学校分配住房的时候,就一起都给了李章儒了。
李章儒和温礼香两个老人,只求地方够住就行,所以也不想费钱费力去收拾这间屋子。
屋里放着些不用的旧家具,工具箱,旧报纸杂志等物,两个老人平时用不上这屋子,所以也没有好好整理,显得有些杂乱。
苏棠看了看,走出来对两个老人说:“这屋子挺好的,收拾收拾就能住人,姥姥姥爷,你们不用动手,我和苏诚来干,估计半天就能收拾出来。”
至于塌掉的墙壁,现在天气暖和还可以住,回头她找个瓦匠,把墙上的缺口补好就可以了。
李章儒和温礼香无奈,只得答应了。
说干就干,苏棠先让苏诚把一些破花盆,掉了茬的锅碗,缺了腿的家具等不要的东西清理出来,以及不用的旧书报都捆扎好,送去废品站换钱,杂物间一下子就空了大半。
接着就是打扫卫生,苏棠和苏诚把剩下的的家具杂物搬出来,准备大扫除。
两人正要把墙边一个雕刻着花纹的五斗柜移出来,刚挪了一半柜子,就看见一个黑乎乎的木板从后面倒了下来,砰地落在地上。
苏棠还以为是刚才收拾屋子遗落下来的,她抬起木板准备拎出去,却看见上面有字。
她拿起抹布,擦去牌上的灰尘,露出里面金漆斑驳的三个字。
宝祥居。
看到这三个字,苏棠皱起眉头,努力在脑海中思索着。
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但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苏诚把五斗柜推到屋子中央,一回头就看到苏棠正对着一个招牌苦思冥想。
“宝祥居?姐,这是什么?”
苏棠实在想不起来,便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走,咱们问问姥爷去。”
李章儒正在屋里调收音机,见两个孩子抬着一个牌匾进来,不由得一怔。
“姥爷,这是我俩刚收拾屋子找到的,这是什么呀?”
李章儒放下收音机,走过来,用袖子蹭了蹭上面的灰尘。
望着这年代久远的招牌,李章儒的脸上露出几分怀念。
“这个啊,是姥爷家的祖上留下来的……”
接着,苏棠和苏诚就听到了一个关于老字号的故事。
从清末开始,李家祖上就以卖酱肉为生,随着酱肉生意越来越好,宝祥居这个招牌也着实出名了好多年,那时候来江阳城的人,谁不慕名来尝尝宝祥居的酱肉和招牌菜,逢年过节送礼走亲戚,送宝祥居的酱肉更是极有面子的事。
只是后来朝代更迭,战乱四起,无数大商人大买卖都受了影响,宝祥居只是个中等规模的酱肉店,更是被各种势力盘剥欺诈,无奈之下,李家祖上只能将店铺关了门。
李章儒童年时读过私塾,算是文化人,对做生意却实在有心无力,这块牌匾传到他手里,基本也就到了头。
好在后来解放,建国初期百废待兴,李章儒凭借自己肚子里这点墨水,成为师范学院的教师,有了铁饭碗,这块老牌匾自然更是搁置不用。
到了破四旧的时候,李章儒怕受牵连,将这些老物件都送了人或是卖给了废品收购站,恰好这块牌匾被一个老街坊得了去,这位老街坊曾经是宝祥居的铁杆粉丝,对李家酱肉是念念不忘,便偷偷收藏了这块牌匾,后来这位老街坊去世,他的后人看到牌匾,想着这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搁在家里又占地方,索性做个顺水人情,又送给了李章儒。
几经周折,宝祥居这个招牌到底还是回到了原主人的手中,只是再也无人记得它当年的辉煌与风光。
苏棠和苏诚听李章儒讲完了这段往事,都有些感慨。
苏棠这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名字耳熟,童年时候原主听父母聊天,曾经提到过几次李家祖上是做什么的,只是那时候原主太小,只隐约有些印象,到苏棠这里更是想不起来了。
李章儒一边讲着往事,一边用手帕慢慢擦拭着脏兮兮的牌匾,连缝隙里的尘埃都不放过。
等讲完了,牌匾也被他擦得干干净净。
李章儒望着宝祥居的招牌,沉默了一会儿,才不舍地松开手。
“要是这东西碍事,回头我让你舅舅打听打听,有没有地方愿意收这个,听说最近有人收老物件,说不定还能卖上几个钱。”
苏棠听了半天,这时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她接过招牌,笑着说道:“卖什么卖,这可是古董,姥爷您舍得,我还不舍得呢。”
李章儒没想到她会主动留下招牌,不禁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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