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有道理。”开霁被她说服了。
这日,谢久淮还未接到皇帝让他前往北地的命令,一切都未确定。但很快隔了一日,谢久淮清晨被叫去宫中面圣,再回府时,他开始着手准备去北地的事宜。
听说北地的战事吃紧,夏国一连败了三仗,甚至差点丢了一座城池。谢久淮被派带兵前去援助北地。
除了此事以外,谢久淮去北地还有另一个任务,那就是防着武延在夏国被杀一事流传出去,激起北狄人的怒气。
得知消息的当日,姜念遥也开始准备行囊要去谢久淮一起前往北地,但她的提议被谢久淮断言拒绝。
“若是往常我不会阻拦你,”谢久淮望向她的目光晦暗不明,“因为你只要在北地,谢家就能护住你。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战事四起,还不知道战况到底如何,你去那里实在太过危险。”
“别说去北地,”许是察觉他刚刚的语气太生硬,谢久淮的声音缓下来,“这段日子京中不太平,你在京城也要万事小心出门做事一定要带着侍卫。”
“那如果我执意要去呢。”姜念遥仰着头看他,面无表情,没有丝毫退缩。
她以为自己会在今日和谢久淮吵一架,或许还能将这处院子闹得天翻地覆,但她没想到这场架根本没吵起来。
谢久淮一抬手,几个侍卫立刻从暗处出现,关上门,把手整个院子,连只鸟都不会放进去。
不只是谢久淮不同意她的决定,连赵清和谢清韵以及谢家的几个的姐妹们也来这处院子,围坐在姜念遥的身边,与她一起交谈聊天,总之就是不让她出远门。
姜念遥只能眼睁睁看着谢久淮的身影在院门口远去。
“谢久淮!”姜念遥急急忙忙跑出屋子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谢久淮转身,目光淡然地看向她。
“怎么了?还有何事?”他问。
“万事小心。”真到了分别的时候,姜念遥反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的脑海一片空白,只记得让谢久淮一切小心,“不要轻信于人。”
这两件事,是她三年前在北地学到的最大的教训,她满心只希望着谢久淮能够平安回来。
两人站在院门旁,一时间安静下来。
谢久淮凝望着她的眉眼,心中忽然涌出难以割舍的眷恋。这种思念难以克制,也没有缘由,在还未分别时就已经牢牢控制住他的心。
他轻轻点头,很认真地应了声:“我记住了。”
姜念遥知道,藏在那双满是冷意的面容下的,是很温柔的一颗心。
为了让她安心,就连姜欣媛也来特意来陪她聊天。
“姐姐,你放心,这些日子我帮你多打听北地的战事,保准你能比京中其他人都先知道北地的消息。”
姜欣媛仿佛比谢久淮还不放心,生怕她一个不留神,自己的姐姐就跟着偷偷离开京城,因此这一整天没别的事,目光一直跟着姐姐走。
等到夜里,姜念遥哭笑不得让她赶紧歇下睡觉,姜欣媛却仍旧睁着那双大眼睛看她。
等到谢清韵也来到这里陪姜念遥,有了旁人帮忙看着,姜欣媛这才同意先去沐浴,她磨磨蹭蹭地走到门口,却听到外面窗子下传来窃窃私语声。谈论声很是热烈,仿佛完全忘了此时已经是深夜。
“你们在说什么?”姜念遥走到窗边,开口问道。
外面的谈论声顿时停了下来。
第60章
◎那封信不是桑泰所写◎
姜念遥伸手推开窗子,只见窗外站着两个战战兢兢的婢女,脸色苍白,犹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见她们不说话,姜念遥凝眸望着她们,又问了一遍。
“婢子们在说看今日的天色,今晚恐怕会很冷,也不知道世子他们离京时行囊里有没有装厚衣袍。”她们其中的一个机灵一些,小心翼翼地低头答话。
“管事的早就将他们的行囊安排妥帖,这些不必你们担心。”姜念遥说了这话,淡淡看她们一眼,转身离开窗边,没再说别的话。
她心里知道这两个婢女没说实话。
其实姜念遥早已听见她们的谈话。她们中一个说听闻有北狄王子在平康坊的一个客栈里被夏国人杀死,不知道谁这么大胆,另一个说还不一定是夏国人杀的,说不准是北狄人自己干的。
看来刑部没有压住消息,此事已经在京城传开,传到北狄人的耳中只是时间问题。
谢久淮这才刚赶往北狄,若是被北狄人得知武延被杀的事,他们的怒火只能向夏国人爆发,北地将来的境况可想而知。
姜念遥心中虽然担忧,但当着妹妹和谢清韵的面,她只装作没听见,面色如常。
“阿嫂,她们在说什么?”时辰已经不早,谢清韵有些犯困,边揉眼睛边问问姜念遥。
“今晚恐怕会很冷,”姜念遥轻声叮嘱她一句,“记得晚上盖好被子,不要着凉。”
谢清韵困倦地点点头,乖乖地任由秋实牵着她的手离开这处院子,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歇息。
这天夜里,姜念遥是和姜欣媛一起睡的。
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躺在一张床上,头碰头挤在一起睡觉。其实她们幼时常常这样,只是长大了之后住在不同的院子,再加上姜念遥十七岁那年遇到意外,这种日子变少了许多。
夜里果然有些冷,她们盖着被子,两个人都有些睡不着。姜念遥是因为心中一直在牵挂北地和谢久淮的事,而姜欣媛是因为一直都在担心姐姐。
姜念遥和姜欣媛一起谈起小时候的事。
“姐姐,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常常挤在一张床上,你给我讲故事。”姜欣媛睁着眼睛躺在姜念遥身旁,声音很轻。
“我当然记得。”姜念遥也笑起来,眉眼中染上温和的笑意,她仍然记得自己幼时害怕打雷天。每次雷雨夜,妹妹都会悄悄得来到她的房间和她一起睡觉,安慰她。
她们那时会一起聊很长时间,一直聊到深夜,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
姜念遥说完这话,侧过身面对着身旁的妹妹。她小心翼翼,不动声色地问一句:“这些日子阿兄的身子怎么样?”
“怎么会突然提起阿兄?”姜欣媛不解地看向姐姐。
姜念遥故作轻松地回答:“只是今天有些降温,天气有些冷,我怕阿兄会不会着凉。”
“这你不必担心,他这几日一直在暖阁里,那里挺暖和,也没有风,不会有什么问题。”姜欣媛宽慰姐姐不必忧心。
“那便好。”姜念遥说了这话,才慢悠悠说起她最想知道的事,“既然如此,不知道你有没有觉得阿兄这段日子似乎心中有些烦闷?”
她安安静静等妹妹的回答,却没想到姜欣媛直接沉默片刻。
“原来姐姐也看出来了。我以为是我想多了。”姜欣媛说起她这段日子的发现,“倒不是说阿兄心中有多么烦闷。我总觉得他有些心不在焉,常常我和他说话说了很多,他却没有听到,也不答复,从前他从来不这样。”
姜知远最近很是奇怪,姜念遥想到这里,却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只能认定是和姜知远前两日收到的那封信有关。
这天夜里,两人没有聊太多,很快休息。
翌日一早,姜欣媛便离开定远侯府,她还需要回国公府做其他事,一时间脱不开身没有办法一直陪着姜念遥,临走前她还握着姐姐的手不舍得走。
姜念遥宽慰她说没有关系,她也不需要一直有人陪着。
姜欣媛让她再三保证自己绝不会突然跟着跑去北地,姜念遥依照她的话保证过,姜欣媛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侯府回了国公府。
昨天晚上谢清韵就回了自己的院子,今天还要早起去徐夫子那里念书,所以没有来这院子。
姜念遥清晨起床洗漱完,送走妹妹后,她回到屋中坐在桌边,从自己的行囊中拿出一封信,正是桑泰逃走前给她留下的那封信。
就是她当时与少年开霁一起在那间空房子里发现的那封信。
她将这封信展开,细细看其中的文字。这里面记录了三年前的姜念遥与桑泰相识的经过,也写清了他们经历的那些事。若非桑泰本人,其他人不会知道这些事的详细经过。
可是桑泰为什么要给她留着一封信呢?
从内容来看,他无非就是想要引她去芙蓉园或者去皇宫。
姜念遥猜测桑泰的目的,无非就是要让她陷入痛苦。若是她去了皇宫,在芙蓉园的阿兄和妹妹会遇到危险,她会抱憾终身。
若是她选择了芙蓉园,谢久淮就会知道当年的真相,到时他的内心会多么痛苦,姜念遥无法想象。
可桑泰为什么又要转头绑架余萱和孙玉静?
这一点根本说不通。
姜念遥又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在这封信中提到了有两拨人,一批人要去芙蓉园,一批人要去皇宫。可是那日根本就没有这两拨人。
姜念遥心中无法猜测杂乱交织在一起,她拿着信在卧房中走来走去,直到走到一盏烛火旁。
姜念遥记得从前在北狄王帐中,她见过有人用烛火燎信,能从信纸上看出暗语。
她的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不如她也试一试。万一桑泰学着也用这种方法往外传递消息呢?
姜念遥没有抱希望,但试一试总归是好的,于是小心翼翼地将那张信纸放在烛火上烘烤,却没有想到片刻之后,信上真的显现出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字。
原来这是一封信表面上是威胁信,实际上是一封求助信。
姜念遥心跳如擂,看着映出的文字,一句一句往下读这封信。
“有人要杀了我,我恐怕会命丧此地。所以我单独藏在一个地方,没有让任何人知道。若是我没有活下来,若是有人能够发现这一封信,我想我会在这里说明事情的真相。我此次来京中是受人蛊惑,我实在是愚蠢,冒险来到这里竟然只为了找到传说中的大殿下。
北狄王伏真曾经还有一个儿子,便是北狄的大殿下,也是伏真唯一许诺要将王位传给他的孩子。但是这孩子在八岁那年因病去世。可前阵子我看到了伏真死前留下的暗令,才知道原来这孩子并没有死,只是他在八岁那年被奸人带走,被带到了夏国,如今下落不明,伏真当年在这孩子死后伤痛欲绝,最近几年才知道原来大殿下还活着。这几年来,他一直在寻找大殿下的下落,直到前段日子,他才得知原来大殿下就藏身在夏国的京城。
我这次来这里,是因有人劝我要完成伏真的遗旨,接大殿下回到北地。
北狄在夏国的朝臣中安插了细作,他们对北狄的王位虎视眈眈。这里比北狄还要凶险。我知道自己恐怕凶多吉少,只希望有人能够了解事情的真相。”
姜念遥看完这封信,心中已经翻起惊涛骇浪。她没有想到夏国的京城当中,除了有北狄的细作之外,竟然还隐藏着一个即将能够继承王位的大殿下。
再想起她曾一直以为桑泰觊觎着北狄的王位,原来是她想错了,桑泰是想要伏真的大儿子回到北地继承王位。
就当姜念遥刚刚得出这样的结论之后,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的目光重新回到这封信的最后一部分。
她猛然反应过来,原来这封信并非桑泰所写。
事实上,这一封信应该是与大殿下有血缘关系有血缘关系的人写成,因此他才说有人觊觎北狄的王位,而他会凶多吉少。
这一瞬间,那个在平康坊客栈中被杀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姜念遥的脑海当中。
一定就是他。
姜念遥瞬间想明白这些事。
原来的信并非桑泰所写,而是由武延写成。他能够知道当年姜念遥和桑泰经历的事情,应该是桑泰为了换得他的信任冒险告诉他的。
而武延这次来夏国京城,应该就是桑泰劝说。
至于武延到底是被谁所杀——就在这时候,姜念遥忽然想起来开霁跟她讲过,客栈的伙计不知道武延是北狄人,是因为他始终蒙着自己的脸。
姜念遥猜测,那天的中午伙计见到的就是一个身材高大与武延背影相似的蒙脸人。那个人不是武延——
而是杀了武延之后、伪装成武延当着客栈伙计的面走出客栈的桑泰。
那是正是中午,他故意引姜念遥去找他,那时的他还未被她捅那一刀。
第61章
◎这一定是定远侯府的密信!◎
姜念遥猜到真相以后,根本无法继续安心留在侯府不关心世事,将自己置之度外。
她已经撕开了这场巨大阴谋的一角。但是仅凭她一人之力,根本无法解决这件事情。
她将留在府中的侍卫安康叫来。
“今日京中可有什么动静?”姜念遥就开口问他。
安康这才刚站稳,一听到这个问题,不知道世子夫人指的是何事,于是绞尽脑汁开始说今日刚从门房那里听来的消息:“听说昨日里崇仁坊有人发疯从二楼跳下去,好在没有受伤,还有人报官说自己大半夜撞见了鬼,结果被发现原来报官的这人是个贼,还有——”
姜念遥轻咳一声,打断他的话:“我是说平康坊武延被杀一事有没有进展?”
安康恍然大悟,想到自己刚刚误会了姜念遥的意思,抬手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是有了进展,刑部查出当日午后有人看见卢颖悟和他的随从经过那个巷子,并且在那里停留很长时间。”
姜念遥皱起眉:“刑部觉得卢颖悟有嫌疑?”
安康点头:“自然。那家客栈后面的巷子很窄,平日里没有人经过,那日下午只有他们经过。况且卢颖悟从没去过那家客栈,那日莫名其妙在那里留了那么长时间,他的嫌疑最大。现在他和他的随从都已经被刑部带去调查。”
见姜念遥陷入沉思,安康感叹一句:“因为宴会刺杀一事,右相失势,如今还在等待处置。没想到卢家又出了这种事。按着卢颖悟一向纨绔的性子,还指不定是武延不小心得罪了他,他让人动手杀了武延。”
不,卢颖悟虽是纨绔,但他还未做过草菅人命的事。
姜念遥心中清楚,犯人不会是卢颖悟。
“那家客栈附近可有什么供京中纨绔玩闹的地方?”
“夫人是问卢颖悟可能想去旁处,那日只是意外经过那里?”安康仔细回答,“可那客栈附近不算热闹,都是普通的住所,没有可供他们玩闹的地方,卢颖悟就算再怎么样也不会随意走到那里去。”
那卢颖悟为何会出现在吗那里?
不,这不是她要考虑的问题。
姜念遥心中有了打算,她站起身,提笔快速写下一封信。
这封信的内容看起来只是日常的问候,让谢久淮注意身体,不要着凉,但是她其实用暗语写成了整封信。
谢久淮看不出这封信中的暗语。但好在这次开霁已经随着谢久淮一同前往北地,只要开霁能够看到这封信,那么他就会明白姜念遥在信中到底写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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