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遥与开霁都是在北狄的军营中学会了这种暗语,为了避免被北狄识破,这封信她用中原的文字写成。
姜念遥将桑泰的事告知谢久淮,并将那封信中提到的大殿下一事告诉他。为了让他能顺利看出这封信的真正用意,姜念遥特意提到开霁,问候他是否还好,若是得空,让他给她回一封信。
谢久淮应会将这封信给开霁看,而开霁能理解她的意思。
谢久淮既去北地带兵,他知道的事情越多,越能帮他做出正确的判断。
希望北地不要再起波澜。
写完这封信,姜念遥托安康将这封信交给谢久淮。
谢久淮与他的部下有专门通信的信鸽,若是顺利,谢久淮很快就能收到这封信。
安康送出信。
这一日,送出信后,姜念遥没有再做旁的事,中午与谢家姐妹们一起在家中用过午饭,再陪着谢清韵一起谈天说地,等到玩累了,这才回到院中静静看书。
一直到天色暗下来,她才起身,要往院门外走。
“世子夫人,”安康神色虽然小心翼翼,但拦住她的动作可毫不含糊,“世子已经离开了京城,很快就能到北地,世子夫人无须过多担心。”
姜念遥冷了脸:“谁说我要去找他了。我现在有要事要做,你若是拦住我,后果你可承担不住。”
姜念遥一向好说话,对谁都很温和,从没说过重话。她这一冷脸,倒让安康惊了一瞬,犹犹豫豫:“世子猜测京中恐怕还有北狄势力,世子去了北地,只怕北狄会对夫人您不利。”
姜念遥知晓他这话在理,若是平时,她不会坚持要出府。
可今日之事不同。
见姜念遥没接话,安康只能磕磕绊绊地补上一句:“若是有要事要办,还请夫人允许属下能够跟随保护世子夫人。”
姜念遥微微点头,这才走出院门。
安康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哪知等出了院门,谢清韵正等在外面,脸上扬着期待的笑容。
“阿嫂,你终于来啦。”见姜念遥从院中走出来,谢清韵急忙跑到姜念遥身边,拉着她的手,仰头望着她,笑得很灿烂,“卢傲梅见到阿嫂肯定很高兴。”
她们二人用午饭时约好,姜念遥要陪着谢清韵一起去找友人卢傲梅。
卢傲梅是卢颖悟的妹妹,她与谢清韵年纪相仿。她的性子与兄长完全不同,年少老成,就像是卢太傅。
安康疑惑地望一眼姜念遥,见她一脸淡然,甚至还反过来疑惑地望着他。
“怎么了?”姜念遥知晓安康的心思,淡言一句,“去卢家拜访,这不是要紧事?”
“自然是要紧事。”安康赶紧答。
话虽这么说,安康却腹诽,卢家这才刚出了事,不知世子夫人为何要淌这浑水。
姜念遥这次出门没有声张,因为不想引人注意,她特意在天色暗下来后才出发,也并未乘定远侯府的马车。
因为卢颖悟闯的祸事,卢家上下都陷入忙乱,卢颖悟的父亲卢息今日一直忙着拜访其他府上,想要打点关系,可一直吃闭门羹。
就连那些曾经颇受卢家照拂的人也都推脱身子不适不肯见他。
卢颖悟这次惹的事情太大,没人敢帮他们,生怕惹祸上身。
卢息本去求自己的父亲卢太傅出面。他觉得若是卢太傅出面,陛下可能还顾及当年的师生之谊,这次饶过卢颖悟。
可父亲听完他的请求,只淡淡说了句“清者自清”,任由刑部的人将卢颖悟带走。
卢息的心中充满不满和愤恨。
自己的儿子被刑部带走,他却打听不到任何情况。卢息心中如同火燎,即便如此,他还是对家人说一切顺利。
他这才刚回到府中就听到家中小厮说门口有人拜访,似乎是卢小娘子的友人,来找卢小娘子。
都这时候了还来找傲梅,真不够添乱的。卢息心中刚冒出这一念头,忽然反应过来,卢家这次遭难,旁人躲都来不及,怎么会让家中的孩子来卢家拜访。
来人怕是有别的事要做。
他急忙让管事的去将客人领进来,自己在屋中焦急地走了一圈,没等到人,迫不及待地走出去迎接。
看到一个年轻娘子领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童走过来,卢息愣了一瞬,仍旧迎上去。
“卢伯伯,”还未等卢息说话,谢清韵已经嘴甜开口唤人,“我是谢家最小的那个谢清韵,这位是我阿嫂,我们今日一起来找傲梅。”
姜念遥也笑着和卢息问好,她从前在宴会上见过卢息,认得他,没想到这几年来他的模样没怎么变过。
没想到来得会是她们,卢息有些没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失望,他看到了谢清韵手中的一册书。
“这是什么?”卢息不由得开口问。
谢清韵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书,但仍旧很快答道:“这是之前傲梅借给我的书,我也开始在家学中跟着徐夫子念书了,还要习字。我总觉得很难,好在傲梅说这本书能帮到我。早些时候我和傲梅说好了,等我看完这书就来还给她。”
听到这番话,卢息锐利的眼神中闪过一道光。
“快,快把这书给我看看。”他赶紧着急地拿过谢清韵手中的书。
他很确信这书中一定夹了旁的东西,许是定远侯府给他的信。
没想到定远侯会让如此不起眼的小孩子来送信,他一直以为定远侯为人冷漠不近人情,他向来不与这种粗枝大叶的武将结交,没想到他竟会让自己的孩子亲自来做这件事,还真是人不能貌相。
谢清韵有些奇怪地看到卢息抢走她手中的书。
她不解地看了眼身旁的姜念遥,见阿嫂默认此事,她便任由卢息拿走那本书。
为何卢伯伯见到此书会如此欣喜?难道他这么喜欢念书?可是卢傲梅跟她说过这是一本启蒙书,没想到卢伯伯对如此简单的书都要兴致盎然地阅读,她要向他学习。
谢清韵立刻佩服地望了眼卢息,礼貌开口:“卢伯伯,那我们去找傲梅啦。”
“去吧去吧。”卢息看起来毫不在意。
他走进屋里,屏退屋中的仆从,开始快速翻起书页,一目十行看下去,心跳如擂。
等看完这本书,卢息陷入了沉默。
他怎么什么都没找到?
卢息思索片刻,眼眸一闪,开始在书页和书缝中寻找间隙,仔细摸每一页纸的厚度,仔细找是否其中有一页纸藏着夹缝。
定远侯府密信一定就藏在这里!
第62章
◎他要去夕月市镇◎
卢息在屋中急忙寻找并不存在的密信的时候,姜念遥和谢清韵已经到了卢傲梅所住的院子。
谢清韵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走起来轻车熟路。她与卢傲梅两人是在宴会中认识的,她们虽然性子迥异,但意外投缘,谢清韵来找卢傲梅借过几次书,每次都及时归还。
谢清韵带着姜念遥到了卢傲梅的书房门前,仆从前去通报,又快步走回来,引谢清韵和姜念遥走进去。
姜念遥走进书房,静静看着书房的装饰。
从迈入卢府之后,姜念遥就已经感受到卢家人治家严谨,颇为重视学问。尤其是进了卢傲梅的书房后,映入眼帘的便是满架子的书籍,整洁有序,整间屋子弥漫着浓墨的气味。
屋中站着两人,很是安静。站在左边的便是卢傲梅,因为身量太小,她正站在矮凳上,板板正正在书桌边写字。她的一旁站着一个精瘦的老者,背着手,正仔细看卢傲梅写字,面容不苟言笑,带着威严。
这老者正是卢太傅。
谢清韵一见他也在这里,步子顿了下,小声与卢太傅问好,又向卢太傅介绍自己的嫂嫂姜念遥。
姜念遥也笑着与卢太傅问好。
她曾见过卢太傅,十五岁那年,她一首咏春诗名动京城,卢太傅也曾当众称赞她写的诗句。
姜念遥虽然未与卢太傅见过太多次面,但她熟读卢太傅的文章和诗集,知晓此人的性情。他性格正直,但并非不懂变通之人,他为官三十余载,经历了三个帝王,极能揣度君王的心思。
姜念遥今日陪着谢清韵一起来卢家,正是为了找卢太傅。
只不过当下这屋里还有两个孩子,也不知卢太傅对卢颖悟一事的打算,姜念遥没有贸然开口。
谢清韵说完话,随即轻轻走到卢傲梅的另一边,当着卢太傅的面没敢再多说话,踮着脚静静看她写字。
“清韵这几日也开始在家学念书了吧,”卢太傅见到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倒是慈祥地笑了,“要不要来和傲梅一起习字?”
谢清韵立刻惊惧地摇头:“不用啦,卢爷爷,我今日来就是好久没见傲梅,想她了,和她多说几句话。”
听到她的这句话,卢傲梅这才顿住笔,侧头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她看到谢清韵手中没拿之前她借给她的那本书,直接问道:“那本书你看得如何?可否看懂?”
“自然看懂了。”谢清韵把空空如也的手摊开给卢傲梅看,“刚刚遇到了卢伯伯,他说他会把那本书给你,我便将书交给了他。”
她顿了顿,说出自己心中的猜测:“我想,许是卢伯伯也想看那本书。”
卢傲梅疑惑地听完这话,又仰头看看祖父,见祖父的神情如常,心中安定下来,看来父亲将那本书要去,并非是又一次不满她念书。
把书还回来便好,卢傲梅没有继续纠结这件事。
谢清韵很爱惜书籍,看书时总会小心翼翼,连书页也舍不得翻,每次翻页如临大敌,生怕折损。
这也是卢傲梅愿意借书给她的原因。
卢傲梅很快就练完这页字,卢太傅虽然平日里严厉,但在有人找卢傲梅来玩时也通情达理,没再让她写别的,允她去陪着谢清韵一起看昨日她在院中发现的一只兔子。
卢傲梅点头,慢慢走下矮凳,看向谢清韵:“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看兔子?”
“当然啦!”谢清韵高高兴兴地跟着她一起去看兔子。
两个孩子走出这屋,屋中只剩下卢太傅和姜念遥两人。
卢太傅没有看她,走到桌前拿起笔批注卢傲梅今日所写的字,他书法极为出色。卢傲梅启蒙后一直跟他习字,虽说因为年纪小,还未学到风骨,但已经大致有了那副样子。
等改完卢傲梅今日的习字,卢太傅这才放下笔,开口:“你来这里,是为了找我?”
“正是,我今日来找太傅,是为了卢颖悟的事。”姜念遥开门见山,不愿再兜圈子耽误时间。
卢太傅并不惊讶,但还是感叹一句:“这种时候找上门来,倒是少见。”他也知晓旁人此刻对卢家避之不及,怎么会主动掺和这件事。
他又问:“是你父亲的意思?还是定远侯府的意思?”
“是我自己的意思。”姜念遥看着他,目光平静,“武延是被北狄人所杀,若是平白无故将这罪名推到夏国人身上,再起战事,这对夏国的百姓是无妄之灾。”
姜念遥没想到她说完这话后,卢太傅神色中并没有任何惊讶。
她以为任谁听到杀死武延的犯人是北狄人,都会感到惊讶。
可卢太傅的反应与她所想的全然不同。
她沉默半响,轻轻一句:“我以为你会担忧卢颖悟。”
“自然担忧。”卢太傅缓缓说道,“他牵扯进凶杀案,我怎么会担心她。”
只是这几日皇帝被北狄起兵的事惹得焦头乱额,武延被杀一事他亲自过问,让刑部放手去查。他若是在此时冒失地连同百官去给卢颖悟脱罪,只怕会惹怒皇帝,得不偿失。
他也不信卢颖悟会是杀人凶手。
“你既说武延是被北狄人杀死,你可有证据?”
“是。”姜念遥没有犹豫,她早就猜到卢太傅会问她此事,她也早已决定好自己的回答。
“武延在那日上午已经被杀,杀他之人是中午在客栈冒充武延在伙计面前现身的人。那人腹部有一处刀伤,伤口很深,哪怕离京,他也逃不远。”
姜念遥还将桑泰藏身的那边住所告诉了卢太傅。
卢太傅一直很平静地听着,目光沉沉。
如姜念遥所料,他并没有问姜念遥为何会知道这些事,而是直接开口道谢。
他又问:“不知那犯人和薛家是否有关系?”
姜念遥心中一惊,没想到卢太傅如此敏锐。
但她不知桑泰与薛家到底有没有直接联系,见卢太傅的神色,这才明白他的意思。
卢太傅已经从旁处知晓了这些事,他知道京中有北狄的细作。
姜念遥看着他,答道:“太傅想必已经有了答案。”
卢太傅的目光中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姜念遥的心安定下来。
她想,卢颖悟真是要庆幸他有一位好祖父。
两人这才说完不久,谢清韵与卢傲梅又回到书房中,两个孩子突发奇想要开始画画。
她能做的事都已经做了,姜念遥安安静静地陪着谢清韵,看她在纸上随意画画。
她们没有在这里待太久,不过离开时,卢息又在府中出现,看向她们的眼神竟多了几分哀怨。
姜念遥没明白他这眼神的意思,但也没有开口问,只当是卢息因着儿子卢颖悟的事发愁。
等到离开卢家回到国公府,时辰已经不早,安康现身走到姜念遥身旁。
“世子夫人,今日的那封信应该已经到了世子那里。”
姜念遥略一点头。
她本以为事情能顺利解决,只是世间万事瞬息万变,事情结束的缘由来得莫名其妙。
这天夜里,姜念遥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一开始以为是因屋中没有谢久淮,她不习惯,再后来以为是身子不适。
直到第二天听到外面传来的消息时,姜念遥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她的心一直在隐隐不安。
翌日一早,姜念遥听到安康向她传来的的消息。
消息有二,其一是北狄暂时撤兵,传言是他们那位失踪多年、有资格继承王位的大殿下现身。北狄即将举行大殿下继承王位的仪式。
其二是薛寄儒在薛府中自缢身亡,死前留下遗书,称北狄小王子武延是被他所杀。
这两个消息震惊了整个京城。
同样也在这一日,谢久淮收到了姜念遥的信。
不过他比姜念遥更早得知北狄撤兵的消息,早在前一日深夜,他已得知北狄撤兵的消息,连夜叫来齐洪和张冶二人。
他们日夜兼程往北地赶,即将到达要去的城池,疲惫已经让齐洪双目通红,面色疲惫,连平日里神采奕奕的张冶眼下也露出青黑色,勉强忍住哈欠。
不过谢久淮倒面色如常,那双如浓墨般深幽的眼睛盯着人时,总是充满压迫,让人不寒而栗。
“世子,有何吩咐?”齐洪走上前问道。
“北狄虽已退兵,但你们要带着部队按照计划去守城。”谢久淮向张冶和齐洪吩咐完,又在部下中挑了几人,“这几人随我离开这里,今夜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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