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刺杀一事后,右相直接被关进了牢狱。
“他亲自带着北狄使臣回了京城,使臣当着众人的面刺杀皇帝,为何他要做这么明显的事?”
因着右相的真面目暴露,连带着牵扯出他的不少门生。京中早已满城风雨,朝中自然有人疑惑右相的目的,右相叛国的事虽然被朝廷瞒下来,但余萱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这件事,如今偷偷摸摸地向姜念遥说了此事。
得知姜念遥回京后,她立刻带着孙玉静一起来定远侯府做客,连一刻也不愿等。
如今见到姜念遥,她的这颗心才安定下来。
谢家几个姐妹们都还在家学没有回来,屋中只有她们三人。
姜念遥听到余萱的讲述,已经猜到了右相的目的。
右相在宴会刺杀一事后被关进牢狱中,但并不是因着协助使臣刺杀皇帝,而是因着失职,没有及时发觉使臣的不对劲。
这正因此,右相在牢狱中并未遇到太糟糕的对待。
如今看来,右相做了如此明显的动作,让皇帝对他起疑心,正是希望自己会在那时被关进牢狱中。
那样反而能将他保护起来。
若是姜念遥没有发觉桑泰的不对劲,若是姜知远没有冒险带着那枚玉佩一路赶到北地,若是他们没有发觉京中还有一条隐藏着的细作……但凡中间出现差池,恐怕京中不少高官会如薛寄儒那样被杀,朝廷大乱。
薛寄儒的命案发生时,右相已经被关进牢狱中,那些事归不到他身上。他反而利用薛寄儒的死祸水东引,让皇帝怀疑谢家。
战事这才刚开始,主帅就换了人,谢家还被调查,若是任由此事发展,军中必定会出乱子。
更何况就在一个月前,在北地战事最危急的时候,京中其实还发生了一次刺杀。
此事被压下来,朝中很多官员都不知此事,余萱和孙玉静自然也不会知晓此事。
刺客是皇帝身边的一个内侍,早已被北狄人收买,在宫中蛰伏多年。自从宴会遇到刺杀之后,皇帝更加谨慎,睡觉时不许任何人近身,平日里身旁也只留下几个亲信,那内侍深得皇帝信任,没想到这反而给了他动手下毒的机会。
若是皇帝被杀,京中变天,右相躲在牢狱中反而能躲过危机和调查。
若是皇帝侥幸活下来,自然会查到这内侍曾经受过左相的恩惠,以皇帝多疑的性子,恐怕会将矛头指向一向与右相不和的左相,怀疑之前宴会刺杀一事也是他栽赃嫁祸。
好在谢湛得到了提醒,及时赶回京中,那日进了皇宫中阻止这一切,他自己还受了伤。刺杀没有成功,那名内侍随即自杀身亡,皇帝也因此打消了对谢家的怀疑,否则京城早已变天。
姜念遥心中一阵后怕。
因着北狄战败,邡盛被杀,右相的身份随之败露。
人们都想不通为何他要为北狄做事,明明他在中原已经位高权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可他竟然会为北狄人做事。
只是事情败露后,右相在狱中服毒自尽,关于他的一切都会被掩盖在岁月的长河中。
姜念遥与谢久淮回京的那日,谢家之前的案子已经被查清,嫌疑得以洗清,谢家恢复如常。
可一连三天,姜念遥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和谢久淮说。她每天睁开眼时,谢久淮已经离家,而每天闭上眼睡着时,谢久淮还仍在外面奔波,没能回家休息。
回京第一日,他便去宫中述职,将北地发生的一切都仔仔细细汇报给皇帝,紧接着又接到命令,皇帝让他与其他几个官员一起在朝中肃清右相一派带来的余毒,并要查清楚皇帝身边到底还有没有遗漏的北狄细作。
这并非易事,谢久淮一直很忙碌,而姜念遥也没能闲下来,这几日她见了许多人。
此前,谢家人只当姜念遥回国公府照顾生病的妹妹,哪知她竟然敢去北地。如今谢家姐妹们知晓此事的真相,自然好一番叮嘱,她们担忧姜念遥的安危,让她千万别再做这般危险的事,她们都在她的身后支持她,无论有何事,一家人齐心协力才能更快完成。
至于姜念遥曾去过北狄军营的这一传言早已被谢久淮派人压下,此事没有流传开,但安国公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这件事,特意在姜念遥回国公府那一日将她叫去书房询问一番。
姜念遥没有说太过细节,仅仅向他解释清楚,为何姜知远和姜欣媛两人仍旧留在了北地,并将他们写的一封家书交给父亲。
姜知远和姜欣媛早已决定要在北地多待一段时日再离开。
除了见家人和朋友,姜念遥还去了京中世家的宴会。宴会很是无趣,结束之后,她回到家中,谢清韵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等她。
姜念遥一进院门就看到了她。
谢清韵胳膊搭在石桌上,双手托腮,两只脚晃来晃去,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姜念遥。
一看到对方走进院子,她立刻从石凳上跳下去,跑到姜念遥身旁仰头望着她。
“阿嫂,宴会玩好吗?”她主动牵着姜念遥的手。
姜念遥温和笑着,口中说了实话:“有些无趣。”
她对谢清韵眨眨眼:“宴会上没吃什么东西,我让厨房煮了汤,你要一起喝吗?”
“自然要一起!”谢清韵欢呼着进了屋子。
这些日子,谢久淮一直早出晚归,直到中秋那天夜里才有了空闲,能坐下来好好和家人一起吃顿饭。
姜念遥也坐在其中,今夜是中秋夜,团圆夜,她的心中除了感慨今年经历的那些事,还多了几分怅惘之情。
今日午后,她去了京郊的那处宅院。
祖母已经搬回了京中的宅院,现在没有人住在那里,那里很是清静。
姜念遥在院中待了许久,想了很多事,回来后周身便萦绕一种难以言说的哀愁。
只是今日是中秋,她掩盖住自己的心绪,随着旁人们一起在家宴中闲谈。
席间有果酒,姜念遥尝了两杯,染上几分醉意,双颊微微泛红,眼里泛着水意。
连她自己都不知是真的喝醉,还是趁着心绪不佳,任由自己显露醉意。
她如往常一般笑着,与谢家姐妹们闲聊许多事,席间其他人没有察觉出她的不对劲。
家宴结束之后,姜念遥回了住的院子,独自坐在院中赏月。
天上没有星辰,孤月映亮了一方夜空,可照不亮整片天空。
就这样,一种无法忍耐的悲哀和迷茫在姜念遥的心中荡开,连她的眉眼都笼罩淡淡忧愁。
“在想什么?”
一道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姜念遥没有回头,知晓是谢久淮前来。
他坐在她的身边,将一壶果酒放在桌上,又给她满上一茶杯,笑着看她:“还想喝吗?”
姜念遥没想到他还特意拿来果酒,自然点头,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她皱眉。
味道有些奇怪,不像是果酒。
“解酒茶?”姜念遥不解地看向谢久淮。
谢久淮见她尝出来,又给她带了一杯:“你酒量本就不好,若是不喝解酒茶,小心明日头痛。”
姜念遥点头,喝完解酒茶,继续仰天望明月。
谢久淮望着她,轻声问:“为何会忧愁?”
没想到谢久淮看出她心绪不佳。
姜念遥诧异地看他一眼:“我今日去了京郊,想到了阿扶的姐姐阿茗。”
阿茗便是死在京郊别院中、后来又被安国公发现的那个女郎。当年她差点被带去北地,是因姜念遥被人认成阿茗,阿茗这才被人为了掩盖过失藏在京郊别院。
而阿扶是他们在温泉谷见过的那个女孩,她正是阿茗的妹妹。她被人拐去北地后侥幸活了下来,现在随着当初的救命恩人一起在温泉谷养花。
两人同时想起阿扶。
温泉谷醒来的那一日,姜念遥听到阿扶的名字,想起她曾经在阿茗留下的信中听过这个名字,仔细一核对,没想到温泉谷的阿扶竟然真的是那个被拐走去了北地的阿扶。
没等姜念遥纠结到底要不要将阿茗的那封信告诉她,阿扶开口说,她已经知晓姐姐遭遇不测。
“若是姐姐还活着,她一定会来找我的。三年前,北地从未有过姐姐的消息,姐姐不是不愿来找我,而是不能来找我。”
姜念遥始终记得阿扶说这话时灰暗的目光。
她想到了许多人。
邡盛、桑泰还有右相一派的人害了太多无辜人。
哪怕他们的阴谋已经被揭露,哪怕邡盛已经被打败,可那些无辜人的命运早已被彻底改变,再也无法挽回。
“今夜怎么如此漫长。”姜念遥望着月亮,轻喃一句。
谢久淮望着她,抬起手轻轻点在她的眉间,似乎想要将她的愁绪全部带走。
清冷的月光洒下,谢久淮明白姜念遥的意思:“总会天亮的。”
月光柔和,无法映亮整片天空,但日头总会升起,天会亮的。
第98章
◎重回北地◎
天气渐渐转凉,姜念遥逐渐习惯了京中的日子。曾经的危险都已经远去,她终于过上了安稳的生活。
这日早上,她醒来后,发现谢久淮难得没有去早朝,仍躺在她的身侧沉睡。
他闭上眼睡着时,原本萦绕在周身的压迫感淡去,仍像三年前那个面冷心热的少年,长长的眼睫在眼下打下阴影,他的呼吸很轻。
姜念遥早就发现这件事,不知为何,谢久淮睡觉时总是一动不动。
哪怕她就躺在他的身旁,也很难察觉到他的呼吸。有时候夜间做了不好的梦,醒来后还留在梦中的情绪中,姜念遥便容易胡思乱想,害怕他到底还有没有呼吸,总忍不住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这日早上,姜念遥侧身盯着他看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探手想要试探谢久淮还有没有呼吸。
但一想起每次她这么做时谢久淮总会立刻睁眼,还用奇怪的目光盯着她,什么都不说。她纠结一瞬,还是拐了个弯,没去探鼻息,而是忍不住伸手拨了下他额前的碎发。
谢久淮的发丝有些凉意。
与康衡那一战,谢久淮受了伤,额间也留下一个伤口,如今伤彻底好了。
那段时光彻底过去了。
姜念遥安下心。
没想到谢久淮察觉到她的动作,缓缓睁开眼望着她,因为刚醒不久,他还有些困倦,眼睛雾蒙蒙的,泛着水光。
姜念遥望见他的模样,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有些脸红。
在回京之前,她从未见过谢久淮露出如此神情,没想到他还有这一面。
姜念遥心中微微一动。
“你醒了呀?”她笑着,贴近他。
“嗯。”谢久淮低低应一声,翻身轻揽住她,亲了亲她的脸颊,专注地望着她。
因为刚醒不久,他的声音还有些闷:“怎么不多睡会儿?”
“毕竟要启程去北地了。”姜念遥眼里泛着期待的光,神情很兴奋,“不知妹妹和阿兄在北地过得如何。”这几日睡得很晚,她其实还有些困倦,但一想到能很快见到仍留在北地的妹妹和阿兄,她就期待地睡不着觉。
战争已经结束,谢湛受伤留京,定远侯也称病留在府中一直没有出过门。谢久淮前不久接到皇帝的指令,皇帝要他再去一次北地,视察驻守北地的军队现在如何。
不过这一次他不用再继续驻守在北地,而是在视察结束便会回京。
谢久淮已经和姜念遥说好,这次他会带着她一起去北地,她正好去看望留在北地的姜欣媛和姜知远。
姜欣媛和姜知远二人原本只打算在北地待到战事结束,没想到竟在北地多留了好几个月,一直到现在还没回来。如今已经很长时间,妹妹才寄来一封信,姜念遥心中自然挂念妹妹和阿兄,不知他们在北地过得如何。
谢久淮知道她在想什么,他眼中带着笑意,牵住姜念遥的手,十指相扣,他的声音软下来:“再陪我多睡会儿。”
姜念遥一向无法抵抗谢久淮的这种目光,她的头靠着谢久淮的肩膀,一直牵着他的手,没想到自己很快又睡着。
睡醒后,身旁已经空无一人,床铺间还留着暖意,谢久淮刚离开不久。
姜念遥在床上坐起来,披上外衣,隐约看到惜竹正站在床帐外探头,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出声。
“怎么了?”姜念遥问。
惜竹的声音难掩雀跃:“姜二娘子遣人送来了一封信。”
姜念遥一听这话,眼前一亮,立刻让惜竹将那封信拿来,这封信由姜欣媛和姜知远一起写成,看样子已经写完有一段时日,只是没想到现在才送到京中。
她仔仔细细读完这封家书,脸上笑意始终未减。
没想到姜欣媛在北地过得如此快乐,也难怪她不愿回京。
姜欣媛在这封信中事无巨细地向姐姐描述了自己在北地的生活。她一直在北地学习医术,虽说她才刚学不久,但姜欣媛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很有天赋,更何况她还有一个天底下顶好的师父,很有耐心地教了她许多事情。
这些日子,姜欣媛一直跟着梅不危一起在北地四处行医。
姜知远也随着她们一起在北地游历,他对北地人的生活表现出了莫大的兴趣,不只通过当地人学习了那个地方的语言,还趁机学会了几道当地的特色菜,说要等回京后让姜念遥尝一尝他做菜的手艺。
京城世家的风气向来是看不起这些事,姜知远又是安国公府的郎君,自然从未有机会接近庖厨,没想到在北地,他会对下厨表现出莫大的兴趣。
姜念遥发觉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位阿兄。
兄妹俩在北地的生活格外充实,两人忙得不亦乐乎。
他们还在北地遇到了开霁。
开霁没有再回军营,而是开始在县衙里帮忙,他轻功很厉害,听县衙的人说,自从开霁来了这里,城中都没人再偷东西,因为开霁总能抓住小偷强盗,犯人连该躲在哪里都不知道。
听说开霁想攒银子回京城,从此以后就在京城生活,不知他的这一想法能在什么时候实现。
姜欣媛还完成了姜念遥的托付。
“阿扶已经习惯了北地的生活,她在温泉谷养花得心应手,听那里的人说,他们都喜欢去找阿扶卖花,如此,阿扶也有了生活的依靠。只是她没有提过想回中原的事,我也没有再问。”她在信中写道,“还有姐姐你之前提到过的牧心,我前不久终于打听到她家人的消息。只是牧心的姐姐早已去世,听认识她们的人说,她的姐姐在四年前生了病,瞒着妹妹,怕自己死后妹妹无法活下去,这才找借口遣走妹妹,让她找机会去中原生活。在牧心离家不久后,她的姐姐因病去世。”
姜欣媛打听到这个消息时,心中难过了很久。她了解姜念遥,若是姐姐知道这一消息,肯定会心中难过,但她若是不说,姜念遥一定会继续询问她,心中一直牵挂着,姜欣媛犹豫了很久,最后才在信中告诉姜念遥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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