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殊现在在变好,也肯亲近我了。我还想活得久点呢,”季存哈哈笑了声,白汽升起,他轻声道,
“毕竟,她以后能依靠的人只有我了。”
奥里斯多少知道他们家的事,他拍拍肩膀表示安慰,又问他:“你最近晚上还做噩梦吗?”
“偶尔还做,但没以前那么频繁了。”季存回忆着,“这次回国,和小殊好多年没见,总觉得她跟以前不太一样……更乖了点,说话也更好听了,可能是更体谅她老哥我了。”
奥里斯咬着烟:“也可能是恋爱了。高中那会儿学生们又闲又荷尔蒙高涨,每次聚会都能看见大家身边的女伴换来换去……”
季存笑着打断他的话:“小殊她不会的。”
奥里斯觉得他的笑莫名冷了点,他一头雾水地跟上去:“嘿,季,你怎么了,等等我——”
季存手揣在口袋里,大步往前走,一边开了车锁,一边另只手抬起对着身后挥了挥:“我今年圣诞想回家,所以今天得早点回去赶论文,就不顺路带你了,你搭巴士回去吧。再见!”
“大半夜哪还有巴士啊!”身后传来哀嚎。
…
季殊心底在盘算着这件事的同时,也想起来楚佳宜之前跟她说过的有关池耀星的事。
楚佳宜吞吞吐吐告诉她:“之前那天在池念星的成人礼上,你不是跟我们打视频,说要陪我们直到登机吗?后面岑萱睡着了,我也快睡着的时候忽然听见门响,然后池耀星好像进来了,我看见他走近你,把你从飘窗上抱开……后面我挂了视频,就没看到了。”
季殊怔住了。
她想起来那天晚上发生过的事情,她醒来时确实在地毯上,还以为是自己从飘窗上滚下来的。
“你没看错吗?”她确认道。
“没有。”楚佳宜坐在她旁边嚼着泡泡糖,“他那天穿着灰色卫衣,外面套着绀色西服。信不信随你,不过这事说实话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毕竟你之前说过不喜欢被按头。”
楚佳宜说的穿着没错。
季殊也沉默下来,半晌她才耸耸肩:“说不定他是好心,尽宾主之宜,怕我从飘窗上摔下来呢。”
楚佳宜拍她肩膀:“现在反正没什么学习压力了,等池耀星返校你去问问算了。”
季殊“嗯”了声。她垂眸出神,又想起那个热心腼腆的少年。
但池耀星迟迟没返校。
季殊在line上的询问他也始终未读未回,一同消失的还有闪灵,他从来秒读季殊的分享,也会兴致勃勃而捧场地给她鼓励与关心,但是这段时间似乎蒸发了一般。
季殊看见池念星的动态分享,她在普顿岛过完自己的假日,申请了大学延迟开学,又飞去莱伊斯跑几个秀场,忙得团团转,季殊不好意思打扰她询问池耀星的事。
她意识到自己甚至压根不怎么了解池耀星。
一直到临近圣诞附近,池耀星才回了学校。
一同返校的还有被公爵府压了很久的陆明熙,他终于能够出来见见天日,整个人规矩了许多,也成熟了很多,好像之前在季殊跟前那些狼狈地乞怜的事从未发生过一般,甚至还被陆如青送去了预科班上ap课程,比起从前还忙。
这段时间季殊倒是跟谢周霖越走越近。
原本因为工作的需要,两个人每天在校园里都走在一起,听完季殊想要选一下最后一学期首席的想法之后,谢周霖几乎没怎么犹豫便同意帮忙。
在学期工作接近尾声时,他将季殊提拔为学生会副会长,移交给了她更多的t一些权力,并决定在下学期初开放首席投票竞选。
竞选者三年级的有三位,二年级有七位,一年级的有十位。
季殊看过那些人的背景,她感觉压力重重,并不认为自己能够选上。
“没关系,”谢周霖安慰她。
他坐在她身边,看见她焦虑地低头翻看着文件,忍不住伸手轻按她的肩膀,指腹揉过垂落在她颈侧的黑发,而她没有从前对他的接触那般抵触,让他的心中升起一阵的喜悦,
“这个位置一定会是属于你的,你值得它。不要为它过于担忧,你的履历很漂亮,推荐信我也拜托了我的母亲。”谢周霖忍住自己想拥抱她的冲动,只是浅浅地微笑道,
“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的,季殊。”
季殊的眼神动了动,她看向谢周霖,深深呼吸了一下,面色动容地抱住他,但很快放开,仿佛只是礼节性的一抱。
又轻又快。
“……谢谢你。”她的声音很低。
谢周霖几乎被这一瞬的惊喜冲昏了头脑。他看着季殊的眼神亮得有些发烫,但想起前车之鉴,他尽力按捺住自己的心情,送她回去。
路上他聊到学校圣诞节的预热庆祝会企划,但季殊对这次的节日好像没什么期待。
她反倒问起池耀星的近况。
“自从池耀星返校后,我一直见不到他的人,就好像他在躲着我一样。”季殊有些犹豫,“你是他发小,知道他近况怎么样吗?他帮过我好几次,我很担心他。”
谢周霖原本有些兴奋的心情因为这个名字慢慢冷静下来。他思索了半会儿,笑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说池耀星之前犯了点事儿,才出来不久,可能有些自闭,不想见任何人?不过说实话,他小时候也常闯祸,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季殊:“我听池念星说过他小时候的一点事。他闯祸并不是没有因由的,如果可以,我还是想见见他,了解他最近的状态……另外,我也有些别的事想亲口问问他。”
她拜托道,“如果你见到他,麻烦帮忙转告一下吧,谢谢会长。”
谢周霖微笑着应下。
时间转瞬即逝。
谢周霖为圣诞节做的预热活动维持了弗兰德学院的老规矩,在圣玛利亚教堂的圣诞树下交换各自的礼物。每个人会领到各自的号码牌,然后在礼物堆中寻找各自对应的秘密礼物,再完成交换。
季殊准备的礼物是一条棕金色的腰带,颜色很好搭配,不管收到礼物的是男生还是女生都能够使用。
她领到的号码是七十二。
找礼物是个大工程,三年级生们大抵是要毕业了,这是在学校的最后一个圣诞节,因此都对从下午到晚饭时间的礼物搜寻交换工作兴致勃勃、乐此不疲。
宽阔高大的古典教堂里,伴随着悠扬的圣诞颂歌,收到心仪礼物的惊喜声、恶搞礼物的笑骂声不绝地传来,寒冷浇灭不了青春的热情,声音回荡在教堂的穹顶下。
季殊在几个高大的圣诞树下的礼物堆中翻着自己的号码,一连找了快两个小时她才气喘吁吁地找到。
礼物还没来得及拆,便看见谢周霖压制不住喜悦地向她走来,手中拿着她准备的礼物盒。
“季殊,我抽到你的礼物了,我很喜欢那条腰带……”他今天也戴上了圣诞帽,在教堂里带着手下的人负责准备了很久,又一直在维持秩序,嗓子几乎喊得沙哑,都没时间坐下来喝几口水,季殊倒是惊讶他这么快就找了自己的礼物。
“好巧。”她笑了笑,“不枉我准备那么久,会长喜欢就好。”
谢周霖眉眼也扬着舒缓温和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在看见她手中的礼物盒时却微微一僵。
“这是七十二号礼物盒吗?”谢周霖问道,“我准备的似乎不是这个盒子。”
季殊诧异地确认了一下号码,“没错,是七十二。”
谢周霖唇角的笑有些挂不住,他微微抿唇:“大概是学生会来帮忙的同学们贴标签时贴错了,真的抱歉,这个不是我准备的礼物盒。”
“没关系,拿到了也算是有缘分,”季殊实在懒得再去翻一遍堆成山的礼物堆找另一个七十二号,便道,“那会长的礼物等下一次再给我吧,你看教堂现在人多得……”
谢周霖勉强自己笑了一下:“好。那等交换结束后,应该会剩下多出的礼物。到时候我带给你。”
季殊应声。
这里吵得厉害,她想躲清闲,便到教堂不远处A区玻璃栈道的学生休息区坐着。
冬夜里人很少,夜空中的星星一闪一闪,明亮极了。连带着清凉的夜晚雾气也散发着隐隐的槲寄生香气。
季殊坐在槲寄生下的长椅上,拆自己的那份礼物。
那是一支steamdeck。里面内置了个账号,几乎堆满了游戏,全是她感兴趣的方向和类型,很合她的胃口。
季殊闲的无聊,坐在长椅上打起了游戏。教堂里沸腾的喧闹声远远隔着冷夜的空气传进季殊的耳朵里,竟让她不觉得那么烦了。
游戏欢快的背景音倒是有些催眠,季殊不知不觉靠着椅背睡着。
只是忽然间,她感觉身边的长椅一震。
似乎有人在她的身边坐下。
她睡得浅,刚想醒来,便有一只冰凉的手覆上她的眼睛,遮住她的视线。
很快,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上她的嘴唇,小心翼翼而轻柔,慢慢辗转舔舐过她唇上的每一个角落,伴着浅浅的湿意和温热。
灼热的呼吸缓慢而压抑地喷洒在她的皮肤上,带着靠近时身体的体温和心跳,让她的身体几乎阵阵震颤发麻。
黑暗中,触觉更加敏感。
而他的温度在寒冷的冬夜如此旗帜鲜明且赤忱炙热。
季殊完全呆住了,几乎没法动弹,心脏通通跳着,连皮肤都在微微战栗。
她的眼睫轻轻眨着,像蝴蝶的翅膀一般不安而轻颤着扫过覆盖着双目的掌心。
连着那只骨节分明的冰冷的手的温度也在攀升,呼吸变得急促,好像周围的空气温度也滚烫起来。
他印下的吻持续长久又克制虔诚,流连忘返,仿佛在亲吻什么无价的宝藏一般。
过了很久,遮盖在她眼睛上的手才离去。
一同离去的还有唇边的温度。
季殊缓了很久心悸才逐渐平复。
她没有立刻睁开眼睛。
只是忽然想起兰顿的习俗。
平安夜那晚,坐在槲寄生下的女孩任何人都可以亲吻。
但是显然,那人并不是陌生人。
她的心中变得惶恐。好像一睁开眼,便能看见那人静静坐在她身边,就这样看着她一般。
但不知为何又有几分期待。
——“尝试接受更进一步的关系或许会让你的状态恢复得更好,成为一个更正常的人。”
这是心理医生曾经说过的话,或许她真的没有过去那么抵触了。
等冷风吹得她鼻尖几乎有点发僵时,她终于睁开眼。
看见了坐在身边的谢周霖。
他就那样看了她不知多久,安静而平和,手里拿着找到的七十二号礼物,似乎在等她睡醒一般。
看见她睁眼,他笑了笑,将手里捂暖的围巾给她围上,又将礼物递给她。
季殊拆开礼物,那是来自前首相的一封申请推荐信。
“晚上冷,睡好久,小心着凉。”他浅浅笑着,对刚才发生的事绝口不提,不知是当事人还是目睹者,
只是帮她收拾好东西,站起身,声音像晚风一样轻,“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第45章
两人在回去的车上, 一言不发。
临到家时,还是季殊最先开口:“……谢谢谢议员的推荐信,她平日里很忙,肯抽出时间来帮素不相识的我这么大一个忙,真的很感谢。”
谢周霖笑笑:“也不算是素不相识。母亲经常听我提起你, 大概也了解不少了。”
他侧目去看季殊,那笑容里不觉带了些紧张,他的左手指节轻轻摩挲着方向盘, “季殊,周末要来我家做客吗?母亲她……想见见你。”
季殊讶异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对方都帮她写推荐信了, 见见她是最自然不过的请求。
她点头欣然同意。
谢周霖这才放松了些。他目视前方没一会儿,就听见身旁的女生犹豫着开口:“会长……我还是想问问刚才在槲寄生下,你大概来了多久,有没有看到什么——”
“没有。”
谢周霖回答得又快又斩钉截铁,好像十分笃定似的。
他看着面前的路t况,能感受到季殊的眼神转过来扫在他的脸上,似乎在仔细端详他的表情。
谢周霖的表情没有破绽, 非常自然,但是他知道,季殊没有信。她仍旧在怀疑,只是也不再开口问他, 只收回了视线。
“……那算了。”她声音很低地道。
谢周霖从中央后视镜里瞥了眼她的神色。
她垂着长长的眼睫,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长发垂在脸侧,看不出表情和眼神,只是似乎在安静出神地回忆着什么似的。
他心底的不安、烦躁与失控感霎时像骤然降临的大雪一般没来由地翻涌着上来,噼里啪啦的雪花兜头盖脸,几乎令他有些难以呼吸。
但他仍旧勉强维持住了笑容。
“回去好好休息。周末上午九点我去你家楼下接你。”他轻声道。
“好,谢谢会长。”
送走季殊后,蓦然安静的车内仿佛灌满水一般令他窒息起来。
谢周霖深深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但那股头晕目眩感仍旧令他几乎崩溃。
他回忆起不到一小时之前,他拿着礼物正赶往季殊的所在地,看见的两个人影。少年坐在少女的身侧,一手轻轻蒙着她的眼睛,一面轻柔又缱绻地吻她。
月色温柔如水,星光灿烂,槲寄生的清香被冷风徐徐送来,和圣诞节平安夜的乐曲交织着,美好得像一幅画。
PAGANI的行驶像是酒驾一般歪扭起来。没一会儿,它刮蹭过路边的栅栏,连超几辆车,码数飙升地滑过冬夜道路,引得不满的咒骂声和高亢的鸣笛声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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