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演讲前半部分也被制作成视频,投放到社交平台上,开始有很多人自发地呼吁社会各界关注青少年身心健康,甚至在众筹组成青少年反霸凌基金会。
安纯那群人这招反倒有些弄巧成拙。
只是季殊已经很疲惫了。她的内心什至对此生不起什么报复澄清的畅快。
季存给她拿来了药品,又收走她的手机。
“别看了,”他说,“没什么好看的。”
季殊坐在病床上,乖乖地唔了声。她低头吃药,热水蒸腾出的雾气熏得她的眼睫湿漉漉的。
她转过头去,正是午后西晒,阳光照在雪的漫反射上,波光粼粼的水纹在灰色的窗帘上晃荡。
手机铃声响起。季存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人脸色就阴沉下来,但还是勉强递给了妹妹。
谢周霖的电话。上面显示他的未接来电已经有三十多个。季殊没接电话,铃声响了很久后自动挂断。
她又翻开line 。看见对方很多关切慰问的话,甚至昨天半夜三点多还在发消息。他无法进入明华,又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醒,于是每隔半个小时就发几条信息。
季殊知道他为了她的事很辛苦,忙前忙后。她没醒的时间里,他也没睡过。
澄清视频是他做的,那群人的处分也是他下的,学校和媒体都是他负责对接的,大概反霸凌基金会的组织人名单上也有他的名字。
甚至学校首席票选系统仍旧在开放中,她的票数遥遥领先。
他一直在为她的苏醒做好准备。
他把她列入了人生全方位的计划之中。
他一步步实践着自己说过的那句话“我会像我的父亲爱母亲一般爱你”。
只是她没法再给他什么回应了。
她看着面前的系统。
【-system-】
【剧情进度:89%】
拨通了谢周霖的电话。
那边秒接起。先是一阵不敢置信的急促呼吸声,然后是欣喜若狂、几乎带着颤音的小心呼唤。
“小殊,你醒了——”
季殊打断了他的抚慰与温存。
她垂眸看着手里的水杯,水面映出她没什么情绪的双眸,像深井一般。
“会长,”她的声音很轻,一粒尘埃落在地上,
“我们分手吧。”
第56章
那边瞬间安静下来。
就像是挂断了一般, 只有浅浅的呼吸声显示还在通话中。
半晌的沉寂过后,谢周霖在那边安抚性地轻笑一声。
“小殊,”他轻声道, “你现在刚醒,身体很差, 情绪也很不稳定。先别去想其他事情,也别上网, 不要焦虑, 关于那些陷害你的人,我都会帮你处理好的……”
“网上的帖子我都看过了,和那些没什么关系。”季殊打断了他的话。她的声音很沉静,
“我只是单纯累了而已,抱歉, 会长。这是我个人的决定, 和竞选时发生的事无关。”
“……”
那边传来安静的呼吸声,随着时间的流逝,呼吸变得急促、压抑。仿佛热气喷洒在听筒上。
“这不是你心里想说的话,对吗?”他在那边竭力保持着平静, “是谁逼你的?安纯?陆明熙?还是你的哥哥?”
他没给季殊回答的机会,又紧跟着道,“别开玩笑。”
“小殊,别对我开这种玩笑。”
他的尾音里带着一丝恳求和不切实际的期冀。仿佛在奢望季殊下一秒就会说“这是我提前送给你的愚人节成人礼礼物”。
但是现在还太远了。
甚至没能迈入春季。她的玩笑来得太快。
“我没有开玩笑。”季殊喝空了杯子里的水, 她的情绪很平静,声音轻轻的,
“会长, 我不想跟你继续了。”
那边默了很久很久。
大概长达三分钟的沉默呼吸声后,谢周霖在在听筒那头发出低沉的、带着电流音的笑声。
“哈……小殊, 你太清楚怎样才能毁了我的。”
他陈述道。说完就挂了电话。
季殊也收起了手机。她抬起脸,竟然看见了季存脸上欣慰的笑,他陪床一整天,大概也没怎么睡,眼底一片乌青。
他抱住季殊,又揉揉她的头发。
“分了好,”他念了几声,低声道,“我们俩在一起就够了。”
他没听见季殊的回答。只是忽然觉得肩膀上湿湿的,t低头一看,发现女孩正在无声无息地流泪。她不想被他看见自己哭的样子,又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声音又涩又闷,
“哥,我不想呆在明华。我想回家。”
假如她真的活不了多久的话。
她想跟家人和朋友一起度过剩下的时光。
季殊收拾好东西回家后已经是次日的事了。
季存说过不了几周季南林和何瑛也会回家,到时候请的育儿嫂也会过来,家里会变得很吵,所以他开始物色弗兰德附近的租房。
季殊出院没多久,消息就传了出来。
不少人在line上发消息恭喜她出院,还有人来她家里拜访。反霸凌慈善基金会组织负责人也带着摄像登门慰问,但都被季存以身体还没有恢复好的理由拒之门外。
季殊在line上报了平安,和岑萱两人通了视频。两个女孩看见她的瞬间红了眼眶,手机狼狈地跌到被子上,镜头一阵混乱。
楚佳宜说:“你总是会做出些吓死我们的事。”
她把报纸的信息发过来,“投毒人现在被警署刑事拘留了,安纯也暂时被扣押。这事闹得很大,听说《NEW TIMES》正在弗兰德做采访。这几天热搜都是首席竞选、弗兰德投毒之类的词。幸好大家都相信你。”
季殊不在乎那些,“我只幸好你们相信我。”
岑萱:“我们一直相信你。季殊,我们不相信你的话,还有谁会相信你?”
楚佳宜用拳头锤了一下镜头,她声音冷冷的,却很坚定,
“说什么废话。我们可是朋友。”
挂断视频通话后,季存那边也在电子门铃上接到一个访客申请。
“小殊,”季存在一楼叫她,“那人说是你的朋友。”
季殊从楼上下来,她看见屏幕里的女生,愣了愣。
……是阮思安。
她局促不安地站在屋檐下,昏黄的路灯映出她被冻地发红的耳朵和鼻子,她缩着脖子,似乎有些冷,眼眶也红红的。
季殊开了门。
阮思安看见她开门,惊喜了一瞬,叫了声她的名字。
季殊的反应却很冷淡:“找我有什么事?”
“你出院了,所以我想来探望一下……”阮思安的声音很弱。
季殊连她的话都没听完就要关门,阮思安着急地伸手去挡,“等、等等!”
“你不开门见山一点的话,见面只会耽误我的时间。”季殊冷冷地望向她。
阮思安呆了一下。
她支吾一声,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其实我是来道歉的。安纯那群人在竞选演讲之前找到我,问了我初中发生过的事,还找到我初中认识的朋友,从她的手里拿到了录像……我也制止过,但是没有成功。让你遭遇了这么大的非议,我真的很抱歉,不过我想和你解释,投毒那件事真的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事先也不知道她们会在你的演讲上投放那段录像……”
她说得断断续续、语气急切,心情很焦急。
最后才哽了一下,声音带了些哭腔,哀求着说道,“但是学生会调查这件事的时候似乎将我算进了那伙人一起,现在学校即将对我做出退学的处分,报纸还会来弗兰德做采访,我的档案上会出现污点……”
她眼眶通红,“我不能被退学。小殊,你知道我的家庭状况的,你能不能去求求谢周霖?或者你去帮我澄清一下,就说我跟这件事无关。我们不是朋友吗?”
然而路灯下,她清晰地看见季殊的冷漠的眼神。
阮思安的心里有了下坠的预感。她急切地抓住季殊的手臂,语无伦次,迫切地想要应证什么,
“我们是朋友,对吧?你跟我道歉了,我也不计较你从前打了我的事。你还帮我补习……”
但是季殊挣开她的手。
阮思安感觉心如坠冰窟。
“这件事我可能帮不了你,”季殊的眼睛没有感情地看着她,没有愤怒、怨恨、关切或是任何情感,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她耸肩道,“我和谢周霖分手了。你去求助别人吧。”
她拒绝得如此坚决。光是看她的眼睛,阮思安就知道几乎不会有一点儿希望。
她在季殊家门口站了一会儿,最后在冷风中抽泣着离开。
季殊在门口清晰地看见,一辆新款式的黑色的跑车安静地停在道路一侧。
她直直地看着那辆车的车窗,昏暗的灯光下,她似乎隐隐能感觉到,谢周霖坐在车里正在安静地望着她。
他的眼神就那样直勾勾黏在她的身上,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季殊拿出手机,打开line。她给谢周霖设置了消息免提醒,一点进去聊天框就能看见他发给她的几十条消息。
【我们可以出来见一面吗? 】
【小殊,我想跟你谈谈。 】
【图片/图片/】
【小殊,你看,这是我今天准备去看你的路上出车祸了,腿打上了绷带。样子是不是很滑稽?不过医生说是轻微骨折,没有很严重,过几天我就能去看你了。 】
【我们已经快48小时没有见面了。小殊,我好想你。 】
……
【我看见那个女生来找你了。她是不是很烦?需要我处理吗? 】
【我不同意分手。 】
【季殊,我没有同意分手。你别想单方面躲着我。 】
季殊叹了一口气。
她从玄关处拿了一件大衣披上,这种天气呼吸一口都会冒出白气,季殊又围上围巾,才慢慢朝着汽车走去。
路灯下,车前灯亮起,为她照明昏暗的道路。
季殊走到谢周霖车边,敲了敲车窗。少年降下车窗,他没戴眼镜,一双眼睛很是疲惫,但是亮得吓人。
“上车谈吧。”他说。
季殊摇头:“不用。我的话不多,用不着上车。”
谢周霖的眼神中又浮现点哀伤。他的嘴唇动了动:“外面冷。小殊,你才出院。”
季殊没坚持。她坐进了副驾驶。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她摘了围巾,看见谢周霖的腿确实打了绷带和夹板。
“怎么出事的?”
“不小心撞上了广告牌。”谢周霖抿着唇回答,似乎是听见季殊的关心,心情变好了一些,“没什么大事,休息几天,正好能和你一起返校。”
“我们已经分手了。”季殊摇头,“会长,你不用为我做这些,好好照顾自己是最重要的。”
谢周霖的脸色一下子惨白下来。
从电话里听见和亲耳听见她的话感觉是不一样的。
接到她的分手电话时,他一直在猜测,会不会是别人冒充她的声音、又或者是谁将刀子抵在她的脖子上威胁她说的话。
所以他无论如何也想见她一面。
但是直到见面,他才亲口被她宣判了死刑。
“你没有理由这么做。小殊,你没有……”
“不是说过了吗?我累了。”季殊眼睛看着前方,“自从跟你在一起后我就一直被迫担起重要的责任、出现在闪光灯下、职位也越来越高,大家都对我抱有很大的期待……但其实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会长,我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但你的要求太高了,你太过于完美主义,这次还出了这种事……”
“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谢周霖剧烈地喘了几口气,他打断她的话。
他浓黑色的眼睫下阴翳忽然变得很重,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向自己怀中,
“我不信这是你的真心话。是别人跟你说什么其他话吗?季殊,你看着我的眼睛,跟我说你厌烦我了——”
他的眼眶一点点发红,死死盯着她的眼睛,黑眸中被她的倒影布满。他的语气黏糊可怜,“听不到你亲口说这种话,我不信。”
季殊的手腕被抓得很疼,她轻轻抽了口气,
看着他的眼睛好一会儿,才慢慢道,
“谢周霖,你能不能体面一些。”
她似乎是第一次叫他的全名。声音里有种说不出的冰冷。
谢周霖浑身一震。一种难言的绝望像是电流一样袭击他的全身,那比死亡更加痛苦一千倍。
“你不能这么对我。季殊,你不能对我说这种话,”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紧紧抱住了季殊,那几乎已经不能叫“抱”,说是“勒”或许更加适合。他将她紧紧按在自己怀里,好像这样就能叫她永远无法离开自己,
“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季殊,我可以将自己的一切交给你……你不能用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单方面终止我们的关系,”他的声音哀怜而带着决绝的恨意,
“我可以改,我可t以不再完美主义,你也可以退出学生会、退出首席竞选,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都说出来,我可以变成你理想中的样子……”
“但季殊,我们不可能分手。你不能就这么毁了我,”他的眼泪落出来,“你发过誓的!季殊,你属于我,我属于你,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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