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剧烈的挣扎之后,他不得不承认了自己的女友出事并被其他人带走的事实。
“她不会有事。”谢周霖支起一个笑容,他打起精神,仿佛在对自己低语,
“她不会有事的。”
他竭力掩盖住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慌。故作镇定地转身准备继续自己的工作,但轻微抖动的手指暴露了他。
池耀星很快又伸手拦住了他。
“你还要干什么!?”他的嗓音充斥着沙哑和厌烦。
“告诉我那些人是谁。”池耀星几乎是以不带任何感情的命令口吻说出这句话。
谢周霖冷笑声。他抬眼看了看男生帽檐下深深掩藏的阴霾,那里面折射出令人胆寒的凶光。
“排查后有初步怀疑名单,但是具体的犯事者不能确定。”
“没关系。”池耀星打断他的话,他的嘴角动了动,
“那就全都打一遍。”
五分钟后,人群中像炸开锅一般沸腾起来,好像埋伏了颗炸/弹,一霎那水温急剧升高,火花四溅。
池耀星当着所有人的面一脚踹开演播室的门走进去,抄起手边的椅子朝着人群中央砸了过去。
半小时后,他像拖着垃圾袋一般,单手扯着一个嘴里不断求饶的男生拖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扔到了谢周霖的脚边。
人群惊惶失措地散开一条道,像是被驱逐的鹌鹑一样缩着脖子,远远地挤成一圈。
“问出来了。”
池耀星没有感情地蹲下,又或许是精疲力竭。
他将手里的烟头按在对方的耳道里,嗓音在惨叫声中声音显得愈发森冷。
“怎么处置。”他如陈述句一般问着。
谢周霖皱着眉沉思。
地上的男生疯狂地求饶着,涕泗横流,张口要说些什么,但他的脸随即被踩住。
池耀星冷漠地抬腿踩着他,很快脚下骨骼碎裂的声音传来。男生脸色惨白地被痛晕过去,池耀星踢着他的脸,确认他的昏迷状态。
“你带回去问。”他冰冷的视线在人群中巡视一圈,像是在人群中点燃了簇火,
喧哗、沸腾、混沌。恐慌在人群中燃烧。
——所有人都难以抑制地想起了关于他在论坛上疯传的那些可怕“谣言”。
“我去找其他漏掉的。”
第54章
“调换U盘的男生是安纯的爱慕者。在她被无限期停学之后,他一直在暗中联系她,并且为她做事,”成秋远汇报着自己整理的资料, “另外,在这次首席竞选演讲之前,安纯的跟班那群人有私底下联系过阮思安……”
阮思安。
谢周霖记得这个名字。
从前这个名字跟陆明熙总是捆绑在一起,后来某天便无声无息地从大众视野里消失。季殊曾经为她从前做过的事跟这个女生诚恳地道过歉,但他总觉得事情的真相不是那样的。
“有去她们之前的初中调查过吗?”他问。
“那一届的这件事并没有被记入档案, 但是根据当届学生的传言,都说阮思安确实是被欺凌过的那一方,”成秋远也觉得头疼, “录像是当时同届的某个女生录下的,没有完整版。”
“不过,我找到了现在已经退休的、当时带过她们那届的班主任, ”成秋远又说,他迟疑了一下,“据她说,季殊当年是个很孤僻的学生,在学校中没什么朋友。阮思安也因为家境不好屡受欺凌,两人原本关系还不错,一起抱团取暖。但是后来,阮思安开始和学校里的校霸们玩在一起,逐渐疏远了季殊,两人的关系日渐恶化。再后来,就发生了视频中的事……”
他说得小心翼翼, 一直在看学生会会长的脸色。
谢周霖的神情逐渐凝重。
不过半分钟他就作出了决断。
“请当年那届她们的班主任拍一个澄清视频,作证两人初中的关系以及季殊在初中时的人格。脏水怎么泼过来的,就怎么泼回去,”
他说话速度很快,成秋远开了录音笔,
“说话方式一定要委婉,不能太过直接,让人察觉风向被诱导。另外,我会让这边的人时刻观察YT上当天时间线上传的视频。”
成秋远问,“安纯她们呢?”
谢周霖烦躁地按着眉心:“我现在处理不了她。只有她那群跟班……你知道该怎么做。”
成秋远应了声,忧心忡忡地离开。
谢周霖坐立难安,焦虑感盈满了他的心脏。他感觉自己的坠落感一直不停歇。
他迫切想要见到季殊,再好好看看她的脸、听听她的声音,以停止这股坠落的不安。
昨夜公爵府来了电话。
季殊已经被明华医院的icu,在洗胃之后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人还没有醒来。
她人还在医院躺着,他却无法握住她的手。一想到陪在她身边的是另外一个人,他就几乎有些难以言喻的抓狂。
他在明华医院不远处停车,打电话给陆明熙。对方几乎是一接通便清楚了他的来意。
“你想都别想进去明华,”陆明熙在电话那头带着恨意地冷笑,“如果不是你,季殊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是什么意思?”
“我早就说过,你做事不留退路,迟早会被对方触底报复。”电话那头的陆明熙在t医院内吸烟区坐下。他精疲力竭地在病房外坐了一晚上,完全没时间顾及自己的形象,脸色憔悴,
他点了支烟,将脸埋在手掌中,咬牙狠声道,“你那样对付安纯,就没想过被她报复回来?我们一起长大,谢周霖,我从小就知道你是个怎样的人… …你虚伪又自负,总是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我就是看不爽你这点,但奈何总是源源不断有人被你的表象骗过。”
他愤愤笑起来,“你知道今天医生怎么说吗?他告诉我,季殊喝下的试剂其实毒性并不算重,她也很快就脱离生命危险,但是一整天没能醒来,是因为她潜意识里不想醒……”
“你自以为是在拯救她吗?谢周霖,你正在毁了她。我虽然懒得提你做的烂事,但是假如你真的想为她好的话,在她醒来后就自己去提分手吧,还能留个体面。”
谢周霖张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是那边只留下挂断的“嘟嘟”声。
他在驾驶位上愣了很久。
在发动机启动的同一时刻,眼前忽然头晕目眩、天旋地转起来。
他难以喘息,扶着方向盘的双手哆嗦着,蓦地又回忆起谢汝云的话。如惊雷般炸响在自己的耳道里。
——“你会毁了她,迟早也会毁了你自己。”
谢周霖忽然回忆起了自己幼年时救下的第一只兔子。它温顺可爱、跛掉的那条腿也在他的悉心照料下一天天好转,变得可以重新直立行走。
它也全身心信赖着作为它饲主的小谢周霖。
但是某天,它被卷入了湍急的车流之下。
它温软的身体变得冰冷僵硬,鲜红的血流了一地,铺满他的眼底。
“……哈……”谢周霖急促呼吸着,忽然感觉到窒息感扼住了自己的脖颈。
他的眼前一阵发黑,坠落感拖拽着他落进海底,他连方向盘也几乎失去控制。
“轰!”
车头歪歪扭扭地冲出了路边的栏杆,直直地撞上了街边的广告牌。
-
陆明熙抽完了一盒烟。他走出吸烟区,在季殊的病房门口踢踏着徘徊。
门很快被打开。
那是一个背影高挑的男人,陆明熙见过他一次,在池念星的成人礼时,他在雨中独自抽烟等着季殊。
他在当天下午变故发生后不久便接到院方电话,赶了过来。原本院方通知的是季殊的父母,但是她的继母正在医院生产——她的父亲一时无法抽身赶来。
陆明熙只想冷笑。
来的只有她的哥哥季存。
他签署了知情书,又陪护了他的妹妹一整夜,偶尔出来打水或是让陪护进去送食物,但是始终不让任何陌生人进去病房。
陆明熙在病房附近转悠了一整晚,都没找到能够进去的机会。
他才看见季存,紧跟着上前,跟在男人身后递了盒烟。季存转身垂眸,瞥了眼烟盒,笑了声,又抬眼扫了扫他的脸。
他没收,也没跟他说话。那眼神中带着寒意和更深沉的愤怒,像是在海底安静燃烧的火山,烧得无声无息。
陆明熙烦躁地揉着头发。他转过走廊,听见季存在跟谁打电话。
“……你要是不想要她这个女儿就把她还给我,我带她走。”
“她不会跟任何人结婚,不管是那个党魁的儿子还是谁。”
“你想断绝关系?”他冷笑着嗤了声,语气无所谓道,“好啊。随便你,反正你现在又有个新儿子了,不是吗?”
“自从我妈死后我和小殊就跟你没关系了。她已经申上了塞弗林理工,我昨晚也回了趟家,把她的材料和护照收出来了,你别想再把她当作你攀附谁的工具。”
电话那头似乎真的发了怒,在口不择言地骂着什么话。
男人一开始无所谓地听着,但是后来不知道是被哪句话真的触怒了。他从喉咙里滚出两声阴冷的笑,语气不再轻飘飘的,而是带着深沉的、可怕的怒意浸下来,
“她是我的妹妹,我的血亲。我真想带她走的话,你们不管是谁都拦不住。”
……
季存挂断电话。
他吐了口气。看向窗外。
阳光明媚的天气,久违的冬日暖阳天。明华医院环境优美宜人,窗外的树影婆娑,常青树的叶子送来清香。
……明明他只是晚来了一点而已。
她出事得如此突兀,简直不留给他一点儿缓冲的时间。
季存垂着疲惫的眼睫,拨动着手里的打火机,反反复复,如此不止。烟瘾冲得他昏天黑地,简直如自虐般浑身发痒,他迫切地想来一根,才能止住自己的思绪。
但他仍旧只是翻动着打火机。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做。
当烟瘾平复后,他的眼眸才重新沉静下来。
他去和护士做了下午药品的交接,拿着清单一则则对着端详,偶尔勾了几个药。
“这几个有刺激性,可能会短时间内让她出现过敏反应,不能给她用。”
“替换掉这几个。”
从病房出来后,季存收到了几个访客请求。他打开智能门铃,两个女生出现在了摄影框中。
一个女生个子稍矮,脸和眼睛都圆圆的,另一个女生又瘦又高,戴着顶帽子,拄着拐杖。两个人表情有些局促,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挂念和担忧。
她们报了自己的姓名和身份,说想来看看季殊,但是明华医院除了皇室之间外,非亲属探病必须得得到亲属允许。
季存按下允许通行。
岑萱扶着楚佳宜坐着电梯上来,蹒跚着来到病房跟前。
两人都是第一次来明华,头一次见到皇室专属医院,里面的空间宽阔、设施富丽,疗养院环境几乎像个小型庄园。与外头完全不一样,她们走路都变得有点提心吊胆。
季存给她们刷了通行证,跟她们解释了季殊的情况。两人都面色重重,凝重十分。
“你们能来探望小殊,我很高兴,”季存弯着眼睛,“去多陪陪她吧,她肯定也会很高兴的,说不定很快就醒了。”
岑萱知道,季殊到目前为止已经昏迷超过24小时了。这并不正常,她们很担心她,也是由此想来照顾她。
季存很快接到新的探望访客门铃,先行离开。
岑萱扶着楚佳宜去季殊的病房,两人都低着头,岑萱叹一声,楚佳宜也跟着叹一声。
“你叹什么气?”岑萱问她。
“只剩你一个健全的了,”楚佳宜瞥她,“你可要好好保重自己才能照顾我跟季殊。”
岑萱又想哭又想笑。她伸手推楚佳宜,“你等会跟季殊贫去吧,把她气醒过来怼你最好。”
她说着提了提自己手里的一袋苹果,“等会跟我一起给她削水果。不许偷懒。”
楚佳宜嗯了声。
但是很快,两人听见些什么动静。从季殊病房里传来些重物落地的响动声,两人对视一眼,岑萱扶着楚佳宜往病房方向加快步子,高个子女生手按住门把,轻轻推开一条缝隙— —
但季殊并没有醒。
响声不是她的苏醒发出的。
三楼病房的窗户打开着,暖煦的风徐徐吹进来,带着倾洒午后暖阳的温度和室外植物园的清香。
浅灰色的窗帘被风哗啦吹起。
而窗帘时时拂过某个灰色的身影,似乎与窗帘融为一体、像个影子一般,静默地坐在女生的病床前。
他捧着女生纤细苍白的手,托在自己的掌心,抵在额头上,祈祷一般。
没过一会儿,她的手背上便似乎沾染了些晶莹湿黏的泪痕。他便又移开她的手,放到唇边,一下一下虔诚地吻着。
他似乎默念着什么。
两个女生刚想凑近些,便看见从走廊不远处走来的陆明熙。
他看见两个人有些奇怪的动作,眼神不由染上几分怀疑。
午后的光线逐渐倾斜,从门缝中映射出,照在陆明熙的脸上。
他被晃了下眼,也注意到室内像一尊雕塑一样,坐在季殊病床边的少年。
他一动不动,只有几乎微不可闻的抽噎声才让人没有怀疑这是静止的画面。
……池耀星?
陆明熙意识到这件事,但是他很快察觉到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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