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知多久,卫瑜然巍巍颤颤从周枭身上下来,靠在一侧不想再说话。
周枭给她穿上衣服,“高兴了吧。”
卫瑜然:“……”
周枭觉得她应该是高兴了,没多久,到了孝神坝友人家里,他携卫娘上门拜访。
寒暄一番,周枭带她去看鱼鹰,河面封着一层薄薄的冰,有一块大的河面上没有冰,船难以驶过去,友人便吹哨让通体黑色的鱼鹰飞过去,一头扎进水里。
过了一会,鱼鹰破水而出,飞落到船头上,友人让人从鱼鹰喉囊里掏出一条完整的鱼。
卫瑜然看得错愕不已,原来这就是鱼鹰捕鱼。
捕上来的鱼很快就让小厮拿去厨房烹饪,不一会儿,林中便升腾起袅袅炊烟,将林中的寒气驱散不少,炊烟里有浓郁柴火味,弥漫在空气中。
这位友人姓曹,叫曹良,曾经和周枭共事过,后来因为一次战事上受伤严重,才在城外孝神坝隐居休养。
卫瑜然跟在周枭身边,被引荐给曹良的夫人认识时,一时不知该如何自我介绍。
是说他的弟媳,还是……
卫瑜然最后还是说是大哥的弟媳,她能明显感受到曹夫人在听到这个身份后,愣了一下,看向她的眼神带着不可思议。
就好像她和周枭走那么近,又一同过来上门拜访,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和周枭是男女关系时,冷不丁说她只是他弟媳那么惊世骇俗。
周枭在这吃了顿饭,与曹良喝点小酒,卫瑜然坐在二楼廊下美人靠上,眺望林中山色和山林中远处那若隐若现的河边风景。
这里的环境很幽静,心旷神怡。
她看着看着,目光不自觉落到西院屋里和友人喝酒的周枭身上。
这个曹良应当是周枭为数不多的好友,酒喝得畅快,她想到他们买给这位友人的伴手礼,珍贵不凡,一看便知道份量。
这种私人局,他还带自己来,说是看鱼鹰,可不也间接告诉别人他们的身份和当下暧昧纠缠不清的关系了么。
曹夫人那么震惊,都十分有教养地什么都不多问,怕还是看在周枭的面子上,才没有多问吧。
或许……她真不该在马车上那样逼他。
第49章 把你冻坏了我找谁说理去……
曹夫人育有一个四五岁的女儿,小小年纪很机灵,穿着件鹅黄色的袄子,鼻头被冻得通红。
她跑上来撞见二楼的卫瑜然,愣愣看着眼前举手投足皆高雅的女子,哪怕只是坐在美人靠上,手臂搭在上面这样的举动也令人目不暇接。
“卫姐姐……”曹盈盈手里拿着一个福寿纹手炉,稚嫩的小手从貂袖露出来,她打量了她好久,忍不住问:“你和周叔叔什么关系?”
卫瑜然听到这个称呼,忍俊不禁,周枭在小孩子眼里竟然已经是叔叔。
“我是他弟媳。”
“弟媳是什么呀?”
“弟媳就是他弟弟的媳妇。”
曹盈盈似懂非懂,“所以你不是周叔叔的娘子?”
卫瑜然摇头,曹盈盈想到长辈前段时日说过周叔叔的弟弟去世了,“那你以后会嫁给周叔叔吗?”
这话一落,卫瑜然倒被问住,不知如何回她,“为什么这么问?”
曹盈盈坐到她面前,“因为我感觉周叔叔对你很好,他从来没有带过女人来我家。”
卫瑜然神色微妙,却又有些好奇起来,“他以前怎么过来的?”
曹盈盈思考了会:“好像每年年关前后,周叔叔都会来拜访一次,找我爹爹喝酒。”
“这样啊……”卫瑜然转头,目光越过凭栏,看向西院里那个人影。
“所以卫姐姐,你以后会嫁给周叔叔吗?”
卫瑜然语塞,未等她想好怎么回复,就有一丫鬟匆匆上来,“小姐,你怎么上来这里了,夫人喊你下去。”
说罢,丫鬟把曹盈盈从美人靠上牵下来,走之前歉意地朝卫瑜然点了点头。
二楼廊下恢复宁静,卫瑜然眺望林中山色,倦意袭来,她枕着手臂,半靠在凭栏上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卫瑜然听到有人喊了她一声,只是那声音有些遥远,似在梦里。
“卫娘。”
那嗓音低沉稳重,穿透梦境,落在耳边,卫瑜然惺忪睁开眼,就看到她面前站着一道高大的人影,身穿雁氅,距离她约有一丈左右。
她无端想起曹盈盈喊他周叔叔,细细算来,周枭其实也就比她大约莫六七岁罢了,许是他身上的气质比旁人更沉稳些,做事也不急不躁,虽说有时候性子豪爽,直抒胸臆,但也能做到乱中有序,稳重冷静,从不会给人傻不愣登的感觉。
都说官拜一级,人就膨胀高傲一倍,处处要风光。
但升迁这么久以来,也并未见他以官衔地位丈量他人。
卫瑜然目光收回来,这人在那儿不知道站了多久,就这么静看自己,她阖上眼轻轻叹了口气。
“喝完酒了?”
“喝完了。”周枭看她被狐裘围领围着的纤长鹅颈,领口处锁骨的一抹雪腻肤色,在暮色衬托下犹如冰肌玉骨。
“我在底下看你一个人坐在这,是不是有些闷?”
“不会,方才曹小姐找我说了会话。”卫瑜然看向屋檐边缘的天际,高阔而摸不到顶。
“你们聊了什么?”
周枭瞥到她袖口下垂落的手腕,指如削葱根,藕粉甲面椭圆修长,净白手背皮肉下有一二条筋微微扯着,显得愈发细瘦。
周枭想起方才上来时,那小孩儿手里揣着一暖手炉,而她竟就这么露在外面。
上前握住她的手,果不其然,很冰凉。
卫瑜然感觉到有一股暖意包裹着手,瞥眸看去,周枭那指骨分明的手握了上来。
她想想,曹小姐问了什么,她问自己以后会不会嫁给周枭。
这个问题……抛去别的不说,其实挺怪的。
她是周枭他弟的娘子,却和大哥住在一个营寨里,如今又被他带着出来拜访友人,倘若外人知道他们还在亡弟和亡夫的守孝期内做过更亲密的事,恐怕只会觉得礼崩乐坏,伤风败俗,十分荒唐。
估计也就童言无忌才能问得出来。
“说了一些女儿家的私事。”卫瑜然凝眉望过去,“你想听?”
周枭咳嗽掩饰尴尬,“那倒没有,要不我们下去走走?”
卫瑜然:“去哪儿?”
周枭:“河边林子里走走。”
卫瑜然想了想,这才动身放下手臂,从美人靠上站起,顺便把手从他手里抽了回来。
周枭垂下手微微收拢,眸光掠过她侧颜,侧过身喊来一丫鬟,问有没有多余的暖手炉。
丫鬟说有,让他稍等。
卫瑜然同他出门时,手上已经揣上了一个暖手炉。走出友人的林中宅子,他们便往宅院后的一条幽静小道走去。
他们前脚刚走,曹良和曹夫人望着两人背影,面面相觑。
“他们两个……”曹夫人心情复杂。
曹良拄着手拐,目光放远,他方才与周枭喝酒时也旁敲侧听打探过,对方坦荡毫不避讳,“那是卫娘。”
只是碍于守孝期,只能对外说只是大哥和弟媳,但今日这一趟过来,其实算是隐晦地告知卫瑜然的身份。
“郎有情妾有意,你就别管了。”
曹夫人叹了口气,“可是……多少避忌些啊,别人的嘴可不饶人。”
“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
幽静小道蜿蜒如羊肠,铺在林子里,树林空荡幽僻,没多久便看到了河道,举目放去一片白茫茫。
岸边有一截木板搭就的栈桥,卫瑜然站在木板上,看桥梁底下的冰河,隐约窥见薄冰下有鱼游动。
“今日的鱼味道如何?”
卫瑜然瞧了他一眼,回味片刻:“鲜美,入口即化。”
周枭嘴角深了深,“我也如此觉得。”
“那只鱼鹰养了多久,怎么这么听话?”
“曹良养了有三年,每年入冬,曹夫人想吃鱼,没法捕捞,他便养了只鱼鹰。”
卫瑜然:“那你的瞎鹰呢?”
周枭想到那只养在营寨里的鹰,“有五年了吧。”
卫瑜然又问:“那它能捕鱼吗?”
“能是能,只是它只能在河面未结冰之前捕鱼。”
“为什么结了冰就不能捕?”
“当然是因为它水性不好,卫娘,它是只飞禽。”周枭低声闷笑,“咱不能盼它做太多事情。”
卫瑜然听到他的揶揄,恼他一眼,“谁说我盼它捕鱼?”
周枭敏锐听到她嗔怒,继续笑说:“那方才是谁问能不能捕鱼?”
卫瑜然语塞,不想理他,周枭敏锐察觉她恼小脾性,侧过身看了她好一会,确认卫娘确实吃瘪不理会自己了,他大手一挥将人搂进怀里。
“好好好,是我说的。”周枭也觉得自己不可思议,这样的锅他都心甘情愿替某个人顶下来。
卫瑜然欲推开他,周枭不让,“……待会你会冷。”
“冷就冷呗!”
“那不行,把你冻坏了我找谁说理去?”
卫瑜然挣扎不得,忽地,她看到河边有两棵黄梅树,一朵朵黄梅开得正艳,只是弯曲的枝干上堆了层层叠叠的雪。
“那是不是黄梅?”
周枭顺着她目光看过去,“是,我怎么不知道这里有黄梅树?”
卫瑜然推开他,走过去看,直到站在黄梅树下,她才停下,竟然是真的黄梅。
与红梅不一样,黄梅的花瓣儿通体的鹅黄色,明艳暖和,在雪中散发着幽香。
周枭站在她身后,看着人比花娇的女人,无端想起她此前说过她早已与周贯聿看过。
她这么高兴,是在想谁?
卫瑜然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觉得能在冬日里看到不一样的梅花,何其幸运,“周枭,你觉不觉得这黄梅要比其他梅花好看?”
“不觉得。”
卫瑜然拧眉,回头看站在身后的男人,见他神情有些怪,但又说不出哪里怪,就觉得他好似哪里变了。
“我想折几枝回去。”她问道,“可以吗?”
放在花瓶里养着,或是栽种在前园里。
若是放在平时,他肯定会满足她,但此时周枭面色冷沉,“不行。”
卫瑜然追问:“为什么?”
周枭静静看着她,漂亮眼眸里倒映出希冀,他喉咙发紧,“它不好看。”
“你胡说。”卫瑜然很不能赞同,“明明多好看,多明媚。”
“你折回去做什么?”
“我想养在花瓶里,或是栽种在前园里。”
话落,周枭脸色更黑了,“咱们回去。”
卫瑜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同意,回头又看了看那盛开的黄梅,犹豫着。
周枭将她整个神情收入眼底,胸口莫名堵得厉害,上前拦腰把人抱起,“这是别人的黄梅,卫娘,你少惦记。”
突然被抱起,卫瑜然吓了一跳,“你在做什么啊?”
“抱你回去。”
卫瑜然回头望了望离得越来越远的黄梅,叹了口气。
忽地,腿弯的力度收紧,她诧异看过去,只看到周枭下颌绷紧,眼神晦暗,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这人到底怎么了?
-
这一趟友人探访在暮色中结束,同曹家人道别后,两人回去。
回到营寨时,夜色降临,这一趟出门耗费的精力不少,卫瑜然想早些回房休息。
然而,有人没打算放她回去,身体重重被抵在门后,紧接着这个人就开始不安分了。
“别……”等卫瑜然想把人推开时,不知何时到了床榻上,背后枕着床褥,“我今晚累了,大哥……”
“卫娘,你白天不是想要么?”周枭用一种她难以理解的眼神看下来。
“我现在就满足你,不好么?”
卫瑜然捧着他头,指尖在发颤,实在顶不住,“可是我累了……我不想要,你出去。”
周枭没有听她的,一边动一边问她:“卫娘,你变了,你昨天格外主动。”甚至主动唤他周郎,谁知道看了黄梅后就再也没喊过。
一想到昨天的主动,卫瑜然就头疼,双眸半阖着,她只是想“性格大变”会不会导致他厌烦,谁曾想她要付出那么多。
“周枭……”女人眼眸里雾气横生,一张娇媚的脸别样动人,玉臂挂在周枭脖子上,越想挣开,却越深。
加上今日周波劳顿,卫瑜然早早就吃不消,眼皮子越来越重。
身体被抱起,卫瑜然在半梦半醒中发现自己坐靠在周枭身上,肌肤相触,玉臂搭在他结实宽阔的胸膛上,宽肩上的肌肉蕴含着蓄势待发的力量。
他这样的体型总能毫不费力将她抱起,作出任何势位,就连当下也一样。
他渐渐松开握住她腰的力度,她又没了力气,使尽了力气挽着他宽肩,不让自己坐下去,但最终也逃不过她一点点坐下,坐入吞没的命运。
她听到一声闷哼。
鸦羽颤了颤,吞没那刻就开始忍受不了,神经绷紧一直不敢放松,语气轻得近乎哀求,双手求生般刮过他肩头,“咱们换一个好不好?”
窗外夜色浓郁,月光洒落在营寨里,起伏的建筑轮廓静默如野岭,犹如一头凶兽蛰伏。
即使困意重如山,卫瑜然依旧呢喃开口求他,“周枭,不要这样……”
话音刚落,卫瑜然就绷紧了脚背,一些东西开始蜿蜒顺柱而下,她开始感觉到厌弃。
与她相反,周枭反而兴奋起来,眸色渐深,连白天她去看黄梅带来的郁闷消散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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