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个人都是机器里严丝合缝的齿轮，让这个上流社会的缩影完美运转。
而她不论如何学习这些知识，大约都无法真正地融入进去，因为她从骨子里就不喜欢这个机器。
此刻在中心跳舞的两人，正是这场舞会的主位，而男方李干婵认识，正是刚才在她展露上位者傲慢的江静水。
而女方却很眼生，不过长得很漂亮，就像一颗妙丽昂贵的绿宝石。
两人配合默契，女方的眼神里满是笑意，江静水的表情看不清楚，不过好像比刚才已经柔和了许多。
是朋友，还是更暧昧的关系？
李干婵懒得再想。
比起这一对配合默契，不远处的江慕星和女伴则跳得堪称灾难。那位女伴李干婵在校园里也见过，依稀记得是银星级别。
在看到两人再次配合出错，江慕星气得跳脚的景象后，李干婵移开眼神。
这一次，她看见了郁嘉木。
郁嘉木没有进入舞池，而是坐在最近的沙发椅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别人跳舞——李干婵觉得，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在看江慕星，想要看对方跳舞的笑话。
他的边上几乎坐满了女孩。
郁嘉木时不时说出几句话，女孩们都会笑得花枝乱颤。
他们看上去都对这个舞会适应良好，甚至可以是乐在其中，而她就不同了，几乎快产生生理性排斥的症状。李干婵歪头靠在墙柱上，一点也不觉得意外，毕竟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只是误入这个世界的异类，她从来都不属于这里。
一瞬间，锐利的眼神刺来。
李干婵诡异地生出了一种直觉，那是被凶猛的捕食动物盯上的小动物的直觉。
她也立刻看回去，撞入了一场迷醉深邃的黑夜里。
被发现的郁嘉木一怔，随即缓缓带出笑意，他歪着头，举起手中的红酒杯。
隔着这么长的距离，他们以眼神为系，遥相干杯。
李干婵抿了一口杯子里的白水，便随意放下，她看见郁嘉木对自己做了个口型，可是她一下子没有看清楚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余光里闪过一个万分熟悉的身影。
高芝。
在开学考上与高年级学姐告密，说她江静水有染，还有运动会后在论坛上造谣她，说她骗郁嘉木恋爱。
这个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李干婵决定跟去看看。
于是一路跟着到了后门的小花园里。
没想到，这下又看见了一个熟人。
“任学长，”高芝小跑过去，“我——”
“高芝，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高芝：“是这样，我有个熟人说这里需要帮手，我就想来赚点钱。”
任天赐：“我知道你是在这里兼职，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偏偏要挑江家的晚宴，如果到时候被同学们发现了，你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你总不能忘了萨洛斯的校规吧。”
“学长，我知道你说的是萨洛斯要求学生不得做出任何有损学校形象的事情，但我只是兼职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在任天赐的眼神中，高芝的声音越来越小。
任天赐冷脸：“需要我提醒你，三年前就有一个特选生因为被好几个银色级别的学生们举报在兼职，直接退学了吗？”
“可是，这根本就不合理！我们只是想多赚下钱活下来而已。那些人，根本就不是觉得我们在抹黑学校，归根结底只是单纯早就看我们不爽罢了。”
任天赐冷笑一声，“既然你都清楚这一点，怎么还需要我来提醒呢？高芝，重要的不是你做了什么，而是掌握解释规则权力的人，他们想要做什么。他们就是想要整你，你又能如何反抗？”
高芝呐呐：“学长，我看江家的那对双胞胎，应该不会管我这些事吧，我和他们无冤无仇，他们看上去也——”
“高芝，”任天赐的声音很冷，“不要对他们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王子公主们有任何幻想。像这样的人，根本连人最基本的同理心都不会有。”
“可是，学长你不是和江静水关系很好吗？”
任天赐满脸嘲讽：“关系好？他江静水只不过是把我当作他的一条狗而已。像他这样家族里的大少爷，怎么会真心把我当作朋友？什么好处都只是施舍我而已。当初有一场考试，我明明和江静水说过，这场考试对我很重要，而于他不过是锦上添花，如果他真心把我当朋友，就应该退出！”
“可是他呢，不仅没有退出，反而还拿下了全国金奖，狠狠压在我的头上。他明明什么都有了，却偏偏要来挤压我这个什么都没有的人的生存空间，凭什么？如此贪婪，连一点利益都不肯放弃的人，简直是没有感情的怪物、不配有朋友的人渣！”
高芝有些犹豫：“学长，可是，我觉得……”
任天赐的脸因为恨意都要扭曲变形：“这种有钱的公子哥，能有什么好人，不过是会投胎而已，如果可以，谁愿意在他们面前卑躬屈膝——谁！”
不小心后退一步而踩到树枝的李干婵叹了一口气，走了出来。
两个人一惊。
高芝看上去很是害怕：“李干婵！你怎么在这里！你想怎么样！”
任天赐却迅速端起了完美的笑容：“李学妹，这么巧，你难道也是和我一样，到花园里来透透气吗？”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我只是怕你会对我怎么样。只要你愿意，我们大可以相安无事，”随即，李干婵转头看向任天赐，“学长刚刚说的话，我不太明白，还劳学长多为我解释一番。”
几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拐角处，有人正在躲在墙后，静静地聆听着这一切。
第24章
“静水？”
江静水被眼前的女伴唤回注意力。
女伴：“感觉你好像很疲惫,怎么了吗？”
江静水嘴唇微抿：“没什么。”
舞曲的音乐终了，江静水正要离去，却发现女伴还没有松开手。
“再跳一支舞吧？好不容易我回来了呢。”
女生的眼睛微微弯起,倒映着华美欧式吊灯散发出的光芒。
-
花园里。
任天赐爽朗地笑起来, 上前一步似乎是想要拉近距离：“学妹尽管说。”
李干婵却退后一步，脸色很冷淡：“学长，在我们说清楚之前，还是保持距离的为好，不然我也很担心你会误会我,觉得我是在看不起你，在施舍你。”
任天赐完美的笑容一僵。
“首先要向二位道个歉,毕竟不管怎么说,我确实听了你们的墙角,于礼不合，实在是对不起。但有些问题,我确实不太明白。第一个问题，学长口口声声说江静水没有把你当做朋友，请问您的证据是什么？”
任天赐的眼神闪烁几下, 最后恢复平静，一脸温和：“这种事情, 不需要证据，自己就能感觉出来吧。”
“不需要证据, 和压根没有证据, 是不同的吧。”
任天赐的脸色一下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忽而叹了口气：“学妹, 你毕竟和我们不是一样的人，无法理解像我们这样的人的自尊心。”
李干婵摇摇头：“任学长,你在偷换概念。你有自尊心，和别人对你怀有恶意根本就是两件事情。事实上，我出身乡野，前十几年的人生过得很辛苦，但我从不会曲解别人的好意。还有嘉书，她也不会。”
“也许你过得不容易，但这并不是你恶意揣测别人的理由。事实上，贪心的人是你才对。这也是我的第二个问题，为什么江静水就一定要为了你退出比赛？你和江静水的那场比赛，只要对方的胜利是正大光明依靠自己能力拿下的，那便无可厚非，因为能者居之，自古以来天经地义。他如果为了你甘愿退赛，那是他为你的情分；可如果他不做，那也是应该，不该成为你道德绑架他的道理。”
“学长，如果江静水真的是一个以搓磨别人为乐的人，这么多年他不可能只有你一个豪门贵族之外的朋友；或者说，就算他是抱着这样的心理，那你为什么要和他保持了这么久的友情呢？”
任天赐的胸脯上下起伏，不见往日平和冷静的样子，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
李干婵冷淡地补上最后一句话：“大概是因为你觉得有利可图吧。”
高芝心虚地吞下一口唾液，恐惧地看着任天赐，似乎从来见过后者这副模样，出于害怕，她往后推开几步，与李干婵站在一起。
任天赐的脸色因怒气涨红，就在他要破口大骂之际，拐角之处忽然响起一阵掌声。
三人都惊异地看过去。
郁嘉木踏着懒散而不失优雅的步子走过来，深邃的五官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迷人。
“好久没有参加过这么有意思的晚宴了，”他打了个哈欠，“刚才都差点要困睡着了，没想到峰回路转，在这里听了这么一场有趣的故事。”
他双手插在西装口袋里，显得放浪不羁，眼睛却十分有反差感地极具压迫性。
“江慕星和我提起过你，说你是静水的好朋友，还问他要了今天的邀请函。我一直都觉得很奇怪，如果你和静水的关系很好，为什么自他退学之后，从来都只是你和江慕星联系时提起过你们的交情很好，再不见静水提起过你呢？”
“还有，当初静水为什么退学的原因，我也搞不明白，直到今天终于明悟了。”
任天赐已经算高的了，但郁嘉木更高更强壮，眼神睥睨，看前者仿佛在看蝼蚁。
“原来是被你这个自称是好朋友的人给恶心到了。”
任天赐：“你！”
“我什么我？”郁嘉木歪头，“还不走，要我叫一下保安请你出去吗？”
任天赐死死咬住嘴唇，恨恨地在三人的脸上扫过，大步离去。
郁嘉木抬手转动手上的银戒，这次李干婵看清楚了，戒指雕刻成了狼头的形状。
他颇为轻慢又随性地说：“看来我脾气最近太好了，竟然还敢那么看我。换作是原来的我，估计他早就跪地求饶，哭着跟我说，求求你放过我，不要把我的眼珠子抠出来。”
李干婵：“……”
一瞬间，李干婵居然有些分不清，郁嘉木说出这话，是开玩笑，还是事实——如果是事实，他难道曾经还真的做出过那种事情吗？
果然，宸京的上流社会不是她能理解的。
“那个，”高芝弱弱地出声，“今天，能当作没有看见我吗？”
李干婵：“如果你指的是忽视你打工的事情，别去举报你，当然可以，我没有那么闲。”
郁嘉木在李干婵身后探出头：“我也是哦。”
高芝看着李干婵，牙齿深深地咬住下嘴唇，最终憋出一句“谢谢”，逃之夭夭。
“小橘子。”郁嘉木出声叫她，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我发现你这个人有点做好事不留名的意思在哦。你刚刚明明是为了那个女孩子，才出来和任天赐辩论的吧。”
“只是不想看她已经有些扭曲的三观被更加荼毒，”李干婵反应过来，“你一早就在那里，听了很久我们的墙角？”
郁嘉木毫无廉耻之心：“嗯哼。”
李干婵：“……”
这个人。
郁嘉木举起手：“不是和你说了，我要来找你，结果一上二楼，发现你的人影都不见了。”
原来郁嘉木的那个口型是这个意思。
“不过呢，也算是让我听到一出很有意思的戏。我还以为，你很讨厌我、慕星和静水这样的人以及背后的家族，还以为你会跳出来和任天赐一起骂我们。”
你把你们三个人放在一起相提并论，有点侮辱江静水了吧。
李干婵默默吞下腹诽：“不算是讨厌，这只是这个世界运行规则的产物。而且，就算讨厌又如何，我还能在每一个贵族家里装一个炸弹，直接把大家都引爆了吗？ ”
两个人坐在后门的台阶上，郁嘉木托着腮，轻笑一声：“有趣的想法。”
“虽然我不喜欢上下级之间的倾轧，但这就是人性，是没有办法根治的。如果换作是任天赐居于高位，或许他会做出更残忍的事情。硬要说的话，我更不喜欢那种，每个人的一辈子从出生就已经注定了的论调。一方面是单纯不喜欢这种消极的心态，还有一方面是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或许这就是事实。”
李干婵曾经和洛嘉书聊起彼此的过去。
洛嘉书出生于孤儿院，从很小的时候起就在用功读书，因为她参加了当时政府发起的帮扶孤儿计划，只要每年都保持优异的成绩，就能拿到奖学金，并且享有免除学杂费的优惠。不过这个成绩要求非常苛刻，所以她只能几乎投入全部身心地学习。
如果李干婵只是书外人，尚能仅仅感叹一声洛嘉书作为女主的自强不息。
可她也是书里的人物，于她而言，书就是真实的世界，洛嘉书也是真实存在的人物。
所以，就算是抛开朋友的身份，她也很心疼洛嘉书，哪怕仅仅是出于陌生人的同理心。
有时候，她也想感叹一句，不公平。明明洛嘉书比太多人都要优秀，但她过的生活质量却并不与此成正比。
但是世界上从来没有绝对的公平。
也许在这本古早小说之外，存在着一个任何人都有着无限可能的世界。
李干婵的思绪被打乱了，因为郁嘉木开始对她的头发揉来揉去。
“都说过了，不要变成老橘子啊，少想点事情！诶，你这头发手感还真不错！话说，我这算是在盘橘子吗？”
“郁嘉木！”
李干婵骤然起身，推了一把郁嘉木。
后者没有防备，被推倒在台阶上，而后发出一串大笑。
“哎呀，”郁嘉木起身，拍拍身上的灰，“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上二楼来找你吗？”
23/145 首页 上一页 21 22 23 24 25 26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