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说这个连笨蛋都骗不到的话,”江慕星一把推开郁嘉木, “不过,还真有些遗憾呢, 纪慈这个人居然在这个时候有事先走了。”
郁嘉木挑眉:“我以为你很讨厌他。”
“是超级讨厌。但是这个项目毕竟是我们一起完成的,这个时刻我们四个人站在一起才是最合理的。”
说完,江慕星竖起不存在的小狗耳朵,一脸警觉:“你们干什么这样看着我?”
李干婵:“没什么,你可以类比成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
郁嘉木:“嗯哼, 同上。看我可以和小橘子凑成一对家长了。”
江慕星:“?”
小狗生气极了:“李潜!郁嘉木那种人就算了,但是你不行!你要是再和我说这种什么儿子之类的话,我就要生气了!”
这不是已经在生气了吗?
但是李干婵从善如流地点头:“好。”
江慕星头一扬,很是傲娇地往前走去。
“慕星就是这样的性格。不过我也有点意外,以前的他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是你改变了他。从这个角度来说,你们还真的挺有缘分的。”
李干婵蹙眉,总觉得郁嘉木的话有几分奇怪,“你这句话,差点会让我忘记你和另外一人的存在,以为这个队伍里只有我和江慕星两个人。”
郁嘉木靠在墙上,转动着他手指上的银戒指——之前那枚猫头戒指不带了,他这次换成了一个银质的素戒。
他的脸落在阴影里,片刻后,抬起头,又是往日里那种略显轻挑的笑容。
“说的对哦,橘子。这样来说,你和我明明也很有缘分的嘛。”
李干婵没理他,继续往前走。
郁嘉木跟上来,“虽然我和慕星从小到大一起做过很多事情,但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样一般,充满了——嗯,很难形容,就是那种不到最后一刻,你都不知道结果,并且你也依然一直保持着对结果的期待。”
“很少见,我什至连期待这种感觉都很少有过。”
真是,超级恶劣的一句话啊。
李干婵没有回头,只是心里想。
真不愧是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豪门大少爷。
郁嘉木继续道:“但是这种感觉很有趣,甚至让我觉得,好像前十几年都白过了。原来,特别努力地想要去得到什么,是这样的一种感觉。我想,慕星应该是和我有着一样的感悟,所以他才能做到暂时抛开个人情感,去体会和他一起走过这一段旅程的同伴,他不能亲眼见证目的地风光的遗憾。”
说完,他上前一步,拦住了李干婵的去路。
李干婵看见郁嘉木的瞳孔中,倒映着她的样子,并且瞬间放大。
不是她在靠近郁嘉木,是郁嘉木在靠近她。
他双手撑在膝盖上,优雅地扬起一抹笑容:“这一切,都要谢谢你。小橘子,谢谢你选择了我,们。”
-
江慕星往前走去,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脚步越来越快,甚至是跑起来。
方才在领奖的那一刻,他接住奖杯,下意识侧头看去。
却被那双比太阳更加耀眼的猫眼,狠狠地惊颤心神。
天地万物,都没有能与之比拟的存在。
没有一刻,他比现在更清醒:他无比确认,他的欲望。
不论是从那荒诞的梦里,抑或是真实的现实之中。
“哥!”
江静水在他们队伍的专属休息室中,安静地闭目休息。
他张开清泠泠的眼睛,“你回来了。还没有亲口和你说恭喜,这件事等一下你可以打电话告诉——”
“哥,”江慕星努力平复着喘息,“我有话和你说。”
江静水心中闪过一种直觉,心开始狂跳起来。
果然,他听见江慕星开口:“你上次说的那句话,还算数吗?”
江静水努力压制下满腔的兴奋,克制冷静地说:“我们先出去说。”
两人找了间没有人的空房间,江慕星:“哥,那个婚约的事情,我、我虽然怎么想都觉得可行性很低,但我还是想问问你,我真的可以这么做吗? ”
江静水将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掐着一只手的手心。
借着疼痛,他保持着表面的冷静:“你可以。慕星,你听我说,其实前段时间我也做出了一个决定:我会和观夏好好地说清楚,拒绝她的提议。”
江慕星:“哥,你确定?可是观夏那么喜欢你,你之前虽然没有明确地答复她,但是不也一直没有拒绝吗?”
亏他还以为,其实这两个人是有一点在一起的可能性的。
“我和观夏不是你想的那样子。这一点你不用太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江静水吐出一口气,才能勉强让声线不会因为太过激动而颤抖,“所以,我可以帮你。阿星,你不是为这份婚约烦心已久了吗?给我吧,我可以帮你的。”
江慕星咽下一口口水,心脏却没有来由地狂跳起来,还伴随着一下又一下的抽痛。莫名的直觉让他后退一步,“我——”
“阿星,这份婚约正好也能让观夏死心。我不希望让她还觉得有能和我成为配偶的机会。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你也是在帮我。”
“阿星,帮帮哥哥,好吗?”
自两人长大之后,江静水很少再在江慕星面前自称哥哥,这么温柔的语气,也已经很久没有再听过了。
江慕星想起了一些两人之间之间温馨的过往,带着几分迟钝地点头,“好、好的。”
说出话的一瞬间,江慕星有一种古怪的错觉,仿佛自己终于失去了很重要的宝物,连带着心都空了一块。
而江静水的身后,两只手轮流掐着t手心,两只手的手掌里都已经留下了深深的紫红色印记。
但唯有这样的痛,才让他才如此的狂喜面前,稳住心神。
“阿星,你记住了,你今天答应了我:把你的婚约给我。”
江慕星点头:“……我记住了。”
“好。”江静水搂住江慕星,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神情。
“我们是最好的兄弟。”
“当然啦,”江慕星努力把心头奇异的失落扫去,强装愉悦,“哥你都愿意为了我,和一个乡下丫头结婚呢,好吃亏的。哥,你就是最好的哥哥。”
不。
江静水在心里想。
阿星,你也许有一天会明白,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差劲的哥哥。
但是——
任凭太多太多复杂的情绪在心头交织,最终江静水还是在脸上浮现出了最真切不过的笑容。
尽管扭曲。
但他是绝对不会后悔的。
-
唐秋和组委会老师简单交流完后,“非常感谢老师,您今天这几句话对我来说受益匪浅。”
“可别这么说。小秋,你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未免太客气了。对了,还没恭喜你们萨洛斯,出了一个金奖,我记得你还是那支队伍的学生指导吧?不愧是你啊,指导别人也这么厉害。”
唐秋却笑着,认真地否定:“老师,您说错了。他们是本身就很厉害,我最多算是锦上添花。”
“小秋还是一如既往的谦虚。”
“真的不是。”唐秋笑着想,那个人的鬼点子,他可是教不出来的。
与老师分别后,唐秋正想回去找李干婵他们,却被一人拦住去路。
从穿着,可以看出她隶属于国家财政部门。
“您好。”
“你好,”那人微微一点头,“唐秋同学,这是我的上司要交给李干婵同学的信。”
听到这个名字,唐秋抬起眼,而对面那人的神色不变。
“我知道了。”
等几人聚餐再回来后,回到房间里,唐秋把这封信交给了李干婵。
“给我的?”
“嗯,对方还说出了你的名字。”
李干婵眼睛一眨,心里大概对对方的身份有所猜测。
打开一看,果然信的落款写着孟敖的名字。
李干婵草草地将信的内容看过一遍,心里有几分惊异。
唐秋坐在床边,支着头:“明天就要回萨洛斯了,这次在比赛里,你做的很好,而且还拿下了最有含金量的第一名,很多事情都会迎刃而解了。”
李干婵知道,唐秋说的是自录音事件之后,校园里的大多数人都对她有几分偏见,而学生会里几位成员也因此对她有了些别的看法。
“但有一件事,有一个人,你必须要好好地想想,该怎么处理最好。”
李干婵和唐秋一起说出来那人的名字。
——“赵扬。”
唐秋:“你心里有数就好。何栩的事情,我不想过多地问你,你究竟在里面发挥了什么角色,那也不重要了。只是,赵扬作为这件事情里失去最多的人,难保他不会对你有什么想法。”
“放心吧,会长。”李干婵将信收起来。
从过去到现在,她只会越来越清楚,她究竟要做什么。
李干婵忽而对着唐秋歪头笑起来,“会长,你的口气可真是越来越像一名五岁女童的哥哥了。”
唐秋知道李干婵是拿这话调侃自己,捏了捏鼻梁,有几分无奈地说:“所以,不知道我那位五岁的妹妹,能不能让我这个哥哥省一点心。”
“妹妹一直都很让人省心,或许真正让人不省心的,是哥哥吧,”李干婵说着,在边上的椅子上坐下,“会长,我们来聊一聊吧。”
“关于你为什么会随身携带着精神稳定剂,这件事。”
唐秋心里悠悠叹了一声,心道果然来了。
莫名地居然还有几分踏实感,更古怪的是,其中还夹杂着几丝愉悦。
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自然是因为,我需要吃这个药。”
唐秋浅棕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李干婵。
在温柔的表象之外,后者第一次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脆弱。
以及,隐隐的疯狂。
第85章
什么样的人需要□□神稳定剂?
顾名思义, 自然是精神不稳定的人。
而又是什么样的人会随身携带这样的药?
自然是知道自己精神容易不稳定,并且无法预知什么时候它会开始失控的人。
而这,就是他。
唐秋想,如果让其他人,比如萨洛斯的学生,又比如他的父亲与母亲,知道了他这样一个人其实私底下必须随身携带这种药剂,不知道会是作何反应。
惊讶?鄙夷?嫌恶?
他敛下眼睫,忽然又觉得眼睛酸痛不已, 如同火烧一般。
他摘下眼镜。
正要拿出眼药水的时候,却被一只手扣住手腕。
他张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而李干婵也看着唐秋。
之前看唐秋摘下眼镜的时候, 她就发现了唐秋其实有一双和他温润君子风格十分不相符合的眼睛。
眼角锐利, 眼尾微微扬起,划出一个妖冶的弧度。
这是一双非常有侵略性和吸引力的狐狸眼。
以及, 右眼下方还有一颗很淡很淡的小泪痣。
“会长,这个眼药水,一定要滴吗?”李干婵抿唇, “我上次就想说了,也许并不是你很需要它,只是你心里潜意识给你的错觉。还有就是,你用的太多,会不会已经形成了药物依赖?”
李干婵的力气很小,轻轻一用力就能甩开。
但是唐秋却做不到。
眼睛明明干涩得几乎下一秒就要爆开,可唐秋却扬起浅笑,将眼药水收了回去。
“你说的对,我听你的。”
他闭上眼睛, “刚刚说到精神稳定剂,你想问什么,问吧。”
李干婵:“……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三年级吧。”
“……”李干婵有些艰难地启唇,“初中三年级?”
“不是。是小学。”
也许是闭上眼睛,唐秋的其他感官都敏锐了起来,他清楚地辨明,李干婵乱了呼吸。
“我说这个,不是想要惹你哭的。”他有些无奈地笑起来,想要睁开眼,却没有,只是凭着记忆从床头柜拿过纸巾,递在李干婵的眼前。
“我没有哭,”李干婵还是接过来,“为什么呢,会长?”
“原因么,大概是因为精神压力太大,而我碰巧又精神很脆弱吧。”
“你的精神一点也不脆弱,你是一个很强大的人。”
唐秋有几分意外,还是露出温煦的笑意:“谢谢你。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在我面前这样说了。”
“可是会长在萨洛斯非常有,很多人都敬爱你。我也有听文赛学姐,和很多的人说起过,会长从小学起就会加入学生组织,并且都做得非常出色。”
李干婵一顿,邱文赛和唐秋是小学校友,前者曾随口提起过,那所小学的学生组织要求成员的年纪最低限制就是三年级。
这么巧,唐秋开始吃药就是三年级。
或许并不是巧合。
“是啊,你说的没错,也许是我太贪心了吧,”唐秋闭着眼,继续说道,“明明已经得到了很多,但我依然不满足。明明好像已经做到很好了,但我还是会为没有做到而愧疚,甚至,害怕。”
他沉默了许久,淡声道:“我害怕看见父亲和母亲的眼神,像是在说,我是一个没有达到他们期望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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