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筝脑海中关于谢昔玄的形象越来越清晰可见,那是当世少见的美男子,有着与纪策不相上下的美貌。
她不可置信地打量着宁光,由衷疑惑道,“当时怎么是你赢了呢?”
“……嗯?”宁光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魅妖首领胡小妹的幻境到底多不堪一击!他不停下新的催眠术法都追不上闻筝清醒的速度!
闻筝目光暗淡下去,“说得也是,我记得他似乎挺规矩死板的,长得好看毕竟也不能当饭吃,还是你跟我吵架有意思一点。”
她怎么可能会喜欢宁光。为了想明白这个问题,闻筝在误打误撞之间将下在她身上的术法全部破除开了。
“当初为何你会与我成亲?”闻筝状若不经意地问道。
“是前任魔尊纪策的赐婚,他决定将离虚城交给你,让我辅佐你。”
“那你喜欢我吗?”
宁光沉默了片刻,“……谈不上喜欢。”
闻筝走到他面前,昂首与宁光对视,“也对,谁会对手中的棋子动情呢?你说是不是,纪策?”
宁光瞪大了眼睛,随后露出了一个阴冷的笑容,“你果然是发现了。”
不一会儿,宁光反问道,“你不是最喜欢装傻的么?在这种情况下,假装没有发现我的身份,假装不知道我将要做什么,对你来说才是最安全的活路。你又为何不配合了?”
“从我散播消息的当日起,我就没打算活下去了。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会先于其他宗门来找我。”闻筝难得在宁光面前硬气一回,她无视掉对方眼神里的欣赏之色。
“你不用幻想谢昔玄来找你,他已经被我解决掉了。能救你的人,我都会一个个除掉。”宁光语气笃定。
闻筝蹲下身,捡起一片还未来得及收拾干净的茶盏碎片,毫不犹豫地朝自己的露在衣服以外的脖颈处扎下。
她在赌,赌纪策的到来绝非简单地让她接手离虚城。她一介普通人,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与名副其实的魔尊抗衡,唯独只能拿对他的了解做筹码。
闻筝使出了全身力气,为的就是在自己还有得选的时候给自己一个痛快。
这么长时间,她也有太多的不得已,而这些,都是拜纪策所赐。死也是个解脱,赌赢赌输,她都能彻底放心了。
她的手停在空中,无法下落一丝一毫。
宁光还是拦下了她。
“你舍不得我死。”闻筝陈述道,语气没有一丝起伏。
被她突如其来的行为吓到的宁光,此刻就是再不愿袒露真心,也不得不承认,他不想她死去。
他没有看到喷涌而出的血柱,却仍旧心脏狂跳不止。似乎劫后余生的人,是自己一般。
闻筝将手中的瓷片随意地扔在地上,自己找了个凳子便坐下。冷静得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要是我跟你回去,你没有看到的每时每刻,我都会就地找东西了结我的性命。”
“你这是威胁本座?你凭什么?”宁光怒意尽显,神情阴鸷。
“我的命如何威胁得了你?还是说,你当真喜欢我了?何必这么动怒。今日没了我闻筝,以后还会有张筝、李筝。”
宁光却不回答,继续愤怒地问道,“为何你要对本座如此冷冰冰的?你对其他人可不这样!本座哪点比不过他们!”
闻筝不屑地“嘁”了一声,“魔尊大人,我闻筝的不幸全都来自于你,你凭什么要求我对你笑脸相迎?你也配?”
将生死置之度外后,闻筝说话的底气都足了。放在以往,她哪里敢与纪策正面争辩。
宁光认命地闭了闭眼睛,疲惫地问道,“我们一定要这样说话吗?”
此话一出,屋内的两个人都清楚,有一方已经输得彻底了。
“下次再见,我们便素不相识了。”闻筝目送准备离开的宁光,说出了她酝酿已久的话。
宁光没反对,但也没有答应。
他只在心里默默下定了决心,此次事情结束后,他要提着谢昔玄、方灯灯、甚至是令寻由的头颅来拜访闻筝。等她看到旧人只剩他一人时,多少心中会有一丝眷恋吧?到时候的他,再设法将她带回去!
让他放弃,不可能。
幻象随着纪策的离开,已经无迹可循了。闻筝下意识看向她刚刚扔掉碎片的方向,那里竟空无一物。
纪策居然会明知是他造出的假象还阻拦她送死。
“尊上!您刚刚跑哪里去了?我在大殿内四处找您呢!”方灯灯听到闻筝的动静,立马赶到了闻筝的书房之内。
见她神情恍惚,方灯灯只好将要说的话憋在喉咙管,等她调整好情绪再提。
“你说吧,有什么事?”
“今日正午,有消息传来,飞麟崖率军偷袭了逍遥宗。逍遥宗内弟子防守及时,但因为他们宗主与谢昔玄都不在,所以还是暂居下风。离虚城的人已经到了我们地盘了,正在跟炙烈族一道吃火锅呢。”
“什么?你说什么?什么火锅?”闻筝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复确认道。
“您没有听错,离虚城的人离了纪策,就把您当尊上呢,哪里会真的来砸场子。这不,纪策不在,他们可乐得躲懒呢。而且啊,之前有一个品行不端的魔道宗门准备过来浑水摸鱼偷袭我们,还是离虚城的弟子们给帮忙赶跑的!”
“……?”
闻筝常年行善积德,终于好人有好报了?
事情一再峰回路转,让闻筝郁结许久的情绪略微松快了些。
只是谢昔玄已有四日未归,且音讯全无。
他本就伤势未愈,加上纪策放出的狂言,让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安心等待。
他不会真的出什么事了吧?
*
谢昔玄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谢寒青、李观烛都在他身边。
谢寒青满眼关切,出口却变成了责怪,“你这么大的人了,做事竟如此不考虑后果!”
“……爹,孩儿知错了。”谢昔玄扫过一旁的李观烛,不情不愿道。
谢寒青也不知多久没听过谢昔玄喊爹了,自从李观烛下落不明后,谢昔玄就左一个宗主,右一个师叔。话里话外就没把老子当老子,更像是冤家。
好在李观烛自己跑回来了,谢寒青被谢昔玄扣了这么多年的黑锅也终于能卸下了。
谢寒青不让谢昔玄去寻李观烛,是因为他心知寻了也是无用功,加之前几日与李观烛聊到近况,才得知事情全貌。
当年李观烛独自在禁咒珠矿冢内研究时,不知被谁偷袭,竟触发了隐藏的传送阵,他再次看清眼前时,已然到了凌虚宫门口。
好在宫主盛千桐是个好脾气的,见他来路不明也还愿意给他疗伤。
得知盛千桐的身份后,李观烛便与她聊起了禁咒珠。二人深知此物不该在现世出现,容易引发祸事,盛千桐决心将它们收回。李观烛为了赶回来阻止,与盛千桐查阅了许久传送阵法的古籍。
等到能够顺利回来时,已是几个月之前了。
盛千桐忙着打听离虚城中禁咒珠的下落,李观烛则轻车熟路地摸到了过去逍遥宗内存放禁咒珠的库房中。
他一次顺走一部分,渐渐也搬得差不多了。
君当见代管逍遥宗时,更是胆大包天,直接下令不许弟子再用禁咒珠,强硬决绝地推翻了谢寒青过去定下的规矩。同时还控制落云峰峰主的耳目,不断给他营造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假象。
一来二去的,竟是无意间的配合默契。
谢昔玄沉默地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听说落云峰峰主就叫落云,好像全名就叫盛落云,跟盛千桐还是本家吧。”李观烛无端提起这么一句。
“不对啊,我记得纪策的母亲叫盛落云!”李观烛一拍脑袋。
谢昔玄不明所以地望向李观烛,“师父,他叫什么有何关系?”
“我徒媳被他盯上性命的理由我总得知道吧?不然师出无名。”
“……”谢昔玄觉得自己坐不住了。
“你给我冷静下来!经脉完全修复还需七七四十九天,在无碍之前,你哪也不许去!”
谢昔玄犹豫道,“但是,闻筝她……”
“你师父与你父亲还没死呢。敢动我徒媳的脑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李观烛兀自骂骂咧咧。
第 54 章
借着夜色,落云峰峰主佝偻着身体,从阴暗的地底起身,缓缓向外走去。来到外面,柔和皎洁的月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他烦躁地眯了眯眼睛,拦住了一名逍遥宗的弟子,问他是否知道镜月山庄在何处。
得了答复后,他御剑疾驰,生怕错过了一出好戏。
等他赶到镜月山庄,竟没有看到预想中的尸横遍野的惨状。驻扎在周遭的各个宗门彼此之间相安无事,连战前的紧绷气息都未曾嗅到。
巡逻的离虚城弟子看到一袭黑袍的老者,友善地上前问道,“老先生,您来此处有何事?最近这里不太平,若是无事还是速速离去吧!”
“……”哪里不太平了?在他看来,这里安全得很!
见老者不答话,弟子想引他到一旁的篝火处坐下歇息,等天亮了再护送他离开。
谁知,那老者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他眼前,他甚至都没有感受到那人的气息。
不好!有高人来了!
他飞奔到离虚城的帐篷之中,拟好了一封加急密信发给方灯灯。
镜月山庄的阵法构造繁复又精巧,应当能挡住不速之客一段时间。他们布置阵法应当来得及。
峰主走在方灯灯将幻阵与杀阵相结合的结界阵法之中,感到自身的灵力被抽取出了大半,越是恶意大,他身上说剩的灵力就越少,相反,阵法中暗藏的攻击也越来越频繁。
实在是无上的杰作。他由衷感慨着。
阵法仍旧完好无损,说明他是最先赶到的人,那么他想看的纪策痛失所爱的画面定是还没来得及开演,他不介意在此处都消磨些时间。
过去他没扼杀在幼年时的天才,果真获得了非凡的进步。
他知道自己很扭曲,自从对盛落云爱而不得之后,他便满心只剩复仇与破坏。一切美好的事物他都厌恶,他看不惯别人的天赋异禀,也见不得他人有情人终成眷属。
能将这些幸福的人拉下水,这就是他活着的乐趣。
*
方灯灯正熬着夜检查五光宗弟子的法器纹路。夜明珠的亮光将她的背影投在远处的墙壁上,她的背影显得格外高大。
接到离虚城弟子的传讯后,她第一时间拿起与阵法联通的阵法石,光滑平整的表面上显示着一个红点,那个红点已经接近阵法的最中心阵眼了。
她没来由地头皮发紧,下意识觉得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闻筝最近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经常夜里早早睡去,天还没亮就清醒了。从她眼角的皱纹来看,似乎她已经加速衰老了。
方灯灯不愿去打扰她,因为最近让她担忧的事情已经越来越多了。
阵法石毫无来由地碎成三瓣,由不得方灯灯反应过来,笼罩着镜月山庄的阵法就被击破了。
猎猎海风呼啸耳边,万丈高的天空中闷雷声不绝于耳。
岛上的被豢养的妖兽似是感觉到危险逼近,纷纷钻回巢穴,不再露面。
“这闻筝倒是惯会享受。”峰主鄙夷地打量着岛上富有情致的构造,木板桥,回廊、假山亭榭应有尽有。作为陪衬的花草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灵植。
他引了一味心火,将通往镜月山庄大殿途中的草木须臾间焚烧殆尽。
数道至纯至刚的灵气凝成一股金线,从地底破土而出,相互纠缠环绕,化成有实体的锁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束缚住了落云峰峰主的四肢及咽喉。
他被拦在了入大殿的阶梯之下,锁链将他不断下拉,似乎是打算让他跪下。
但他顶着压力,伫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方灯灯透过法器观察着来人。只一眼,她便认出来了。
这人便是当初诱骗她做出杀人阵法的元凶散修!
多年不见,在这个节骨眼上见到了仇人。方灯灯发现自己的心脏正砰砰狂跳,她只恨污蔑她的那些人此刻不在眼前,否则,就是扒这人的皮也得让他将当年的事情经过复述一遍!
*
闻筝被屋外的风雨声惊醒。
镜月山庄因为有方灯灯的结界作阻隔,不论阵法之外天气如何,岛上永远一派风和日丽的景象,习惯了宁静的夜晚,乍一听到如哭嚎般的动静,她怎么也睡不着了。
和衣起身,寝殿以外,空气中似乎漂浮着些许烧焦的气息。右侧的大殿之外,浓烟滚滚,猩红的火光映入眼帘。
闻筝顿感不妙。
世上可没有这么多的巧合。
她头一个怀疑的来人是令开霁。因为只有他,对自己的存在一直嫌碍眼。
她喊上毛球,带上了仅剩的禁咒珠,朝着火光冲天的方向走去。
阶梯之下,方灯灯死死地掐住了一个老者的脖子,她浑身是伤,血水浸透她单薄的衣衫。那老者正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似乎是在垂死挣扎的方灯灯。
很显然,方灯灯曾与他动了手,但似乎并不是他的对手。看她执着的模样,应当是有天大的仇恨在的。
“你倒是个硬骨头。”落云峰峰主不耐烦道。
方灯灯咬紧后槽牙,不断地收紧双手。但刚被重创丹田,她能醒着已是不易,在不动用修为的情况下,要想掐死这人简直是痴人说梦。但她不想放过这个人。
闻筝见那人准备出手,情急之下,动用了那个名为“稻草”的小炮筒。
一记无声的弹药打过去,倒是让那人措手不及。他定定地望着自己被贯穿的右肩,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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