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很法国人地举起双手,以示手中没有持有任何武器。
静静伫立在青年的身后,拉普拉斯未做出任何评价,仅仅是用监控摄像头般的双眼望着陀思妥耶夫斯基。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也许我该先把你的手脚砍下来,断绝一切有可能的威胁?”
红理笑眯眯地说着残酷的话语。
“我的哥哥直到刚才还在不遗余力地渲染你的恐怖,说是一旦成为你的对手,无一例外都会落入言语无法形容的悲惨处境,你觉得我应不应该听取他的意见呢,陀思妥耶夫斯基?”
“这一切取决于您,菱神女士。”
陀思妥耶夫斯基好像完全看不见拉普拉斯无机质的视线。
“只是就我个人而言,我希望聊天的背景能更干净和整洁。如果一边和您交谈,一边让体内的血不象话地流出,这样对您实在有失礼节。”
他顿了顿,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在您下达决议之前,我只有一个小小的疑问,为什么您没有带上您忠实的人造人,也就是以当今最顶尖的异能科技生产的‘人形特异点’保尔·魏尔伦——的复制品?”
“很简单啊,因为他做不了活捉敌人这种细致的活。”
红理耸了耸肩膀。
“一旦看到你,他绝对会下杀手,如果没有我的要求,他会破坏所有阻挡在自己面前的东西。恐怕在你发出第一个音节之前,你的脑袋就会喷出鲜血掉在地上。”
“就算拥有人类的外形,他也依旧是不能轻易操控的武器。”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
“他的存在本身就决定了他的使用方式有别于一般人类,就像一把威力巨大但会诅咒持有者的魔剑,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武器,明明以您的身份和地位,只要您有这样的需求,您的面前将摆满上千把闪闪发亮的圣剑。”
“……”
安吾没有表态,内心却很赞同魔人挑拨离间的话语。
他不是不知道对方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但是他早就对拐走妹妹的黄毛心怀怨念。
坂口安吾不会认同保尔·魏尔伦的存在,也绝不认可他的生存方式。
只可惜——
“住口,陀思妥耶夫斯基,在我面前,我不容许听到对那个人的侮辱。”
红理轻轻地眯起眼睛。
“再说下去,我就要改变主意,让这间谈话室被鲜血弄脏了哦?”
“我明白了。对于您的告诫,我会谨记在心。”
青年恭敬地垂下了头,眼光若有若无地看向安吾的方向。
“我已经非常理解,那位先生在您眼中有何等重要的意义了。”
“……”
安吾一言不发,好像看不见魔人的眼神。
只是他抓住床单的手,突然用力了几分。
尽管玩弄权术的政客不会让人窥见面具下的真心,但是对妹妹怀有禁忌恋情的兄长却无法遏制脑海中如泥浆般翻涌的感情。
“这种显而易见的事实,本来就没有再三确认的必要。”
没有注意到安吾的情绪波动,红理平静地说道。
“我不反感玩笑和闹剧,但是再怎么样也该有个限度。拉普拉斯,确认他的身上没有任何金属设备。”
“本机确认到目标身上持有三种采取不同模式运作的监控监听设备,在目标踏入房间前已经对其进行信号屏蔽。”
“别忘了他那伪装成袖扣的录音机。只要是他身上存在的金属,哪怕是血管里的支架和裤子上的拉链,也都要逐一摧毁。”
“收到……已经破坏完毕。”
什么东西被引爆的声音响了起来,接着青年的身上窜出了阵阵浓烟。
自己的袖扣在近距离发生了爆炸,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脸上依旧维持着友好的微笑。
“您的觉察力真是出众呢,女士。”
“是因为你用的设备太过时了,就像在人人都做近视手术的时代还戴着牛奶瓶底般厚重的眼镜,就算不用拉普拉斯的金属探测器,我都能从你身上找出七八款老旧的金属废品。”
“这已经用到了时下最新的技术……即便如此也不能瞒过您的耳目吗?”
他看起来真的很遗憾。
“几百岁的老人家就别把会用智能手机当做什么了不起的事啦。”
红理瞥了他一眼。
“在正式谈话之前,我姑且确认一下,你这家伙是本体没错吧?”
“……为什么您会这样认为?”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但是他的语气还是发生了细微的改变。
那是只有一点点的,仿佛什么秘密被人戳穿的惊讶。
“很简单,因为在当初的小行星坠落事件中,‘陀思妥耶夫斯基’已经被我杀死了。”
红理干脆利落地说道。
“拉普拉斯已经确认过现场遗留的生物组织,这其中就有你坏死的心肌组织和脑组织,就算你的异能能够修复自我,在大脑都被碾碎的情况下活下来也太强人所难了吧。哪怕你的本体是丢进外层空间也能活下来的水熊虫,在脑浆涂地的状态下勉强逃出生天,现在站在这里的你,也绝对不可能和那个时候的你是同一个人。”
她伸出手指,指向黑发青年,斩钉截铁地断言:
“因为在那一次的事件中,你的身体已经被我用上千种放射线照射了一遍,全身上下每一处角落都被我嵌入了标记基因,就像耳朵打上记号后放归野外的保护动物,哪怕逃到深海或者高山都在我的掌控之中。然而现在,站在我面前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全身干净得就像经过全面杀毒的培养基,这种情况除了换一具身体还会存在着第二种可能吗?”
被称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青年仅仅是微笑着。
神秘的,虚假的,犹如带毒的暗色花朵。
“您觉得我会告诉您吗?”
“我觉得你会。”
红理冷酷地断言。
她看向他的身后,仅仅是下了这样一道命令。
“拉普拉斯。”
“……!”
陀思妥耶夫斯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然回头看向身后。
总是潜伏着无数秘密的幽红眼眸,就像是看到了某种难以置信的事物。
“难道说,诱导神威变节的就是……”
就在他得出真相的同一时间,床上的少女清晰地发出指令。
“就是现在,撕开这家伙的表皮,我要看见他真正的心。”
就在青年陡然放大的视野中,面无表情的机器人将一个遥控器握在手心,仿佛匕首一般抵住了他的脖颈。
借由操控人体水分从而支配人心、其名为【心理掌握】的超能力,在最近也是最危险的距离发动了。
“你……!”
即使是通过言语操控人心的魔人,也没有办法抵抗直达颅骨深处的攻击。
某种奇异的力量不容分说地涌上脑海,紧接着夺取了他视野中的全部景象。
第135章 一百二十七
“哇啊~简直和竹筒倒豆子一样滔滔不绝诶~”
红理一只手拿着遥控器,在手心咕噜噜地转动。
“细节的话请说得再详细一点吧。”
“如您所愿。”
被遥控器对准的陀思妥耶夫斯基面带微笑,事无巨细地介绍着自己的邪恶计划。
他以柔和的语调将自己的祈愿(?)逐一道出,就像骗老年人买下高额保健品的推销员一样亲切友好。
完全看不出来,这个青年正密谋着□□乃至世界的阴谋。
安吾原本听得聚精会神,听到后面也是额头流满汗水。
“如果让他阴谋得逞,世界就会沦为炼狱,我甚至无法想象那副凄惨的景象。”
世界末日。
唯有这个词能形容他罪孽深重的愿望。
如果说到世界末日,你会联想到什么?
是世界各地爆发战争?是丧尸病毒从某个城市扩散扩散到全球?还是灾难级别的武器在无意中释放?亦或者是带有魔幻风格的异世界的物种的入侵?
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计划,大概可以理解为前面三种的结合。
不管他打算启动哪一套计划,世界都将滑落毁灭的深渊。
谁也无从得知如此豪华加量的世界末日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要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并不是为某个国家和组织效力,也不是打算在世上称王称霸,事实上,他的计划就和所有动画片里拥有悲惨过去且心理发生扭曲的反派一样。即使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也要毁灭现有的世界和制度。这对只为自己而活的红理来说,这个人从根本上就已经坏掉了。
她不想深究他的过去,也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萌生这样的愿望。追求速通的玩家为什么要读取道具上附着的信息,再从头推敲游戏厂商隐藏在其后的剧情?他们只要赶在其他玩家之前击溃BOSS,拿到成就和掉落道具就心满意足。这个俄国人是个彻头彻尾的麻烦,留在世上只会带来更多的麻烦——促使她动手的理由,只要这一条就足够了。
根据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计划,所有国家都将一视同仁地崩坏,包括他自己也会彻底灰飞烟灭。
“简直像是为了塑造反派而塑造出来的反派,理想也像为了编出听起来很高大上的理想而编织出来的理想。‘想要创造没有异能力者的世界’,这样的理想在影视作品中夜不算罕见,能够达成目的的方法明明有很多,他却偏偏选择了最丧心病狂的一种。”
红理总结道。
“虽然头脑很好,但是没有科学的眼光,既然要当反派BOSS,怎么能不重视异能技术的开发?要想让人飞上天空,就一定要有掌控重力的异能吗?如果连基本力学都不能掌握,就擅自得出‘没有异能就无法飞翔’的结论,只能证明那个家伙是个只会破坏的二流反派。在不引起大规模破坏的前提下,我至少有三种方法可以从技术层次上实现他的目标。”
红理对陀思妥耶夫斯基拐弯抹角的做法嗤之以鼻,在一旁的安吾却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红理,你不认同他的做法,是这样吧?”
“那当然咯,谁会因为这种理由毁灭世界啊。”
如果要毁灭世界,必须有更正当、更充分的理由。
比如说为了进化为超越Level6和天使,足以比肩“魔神”的究极生命。
将贫弱的人类之身,提升至最高的神之阶层……必须要是这样的理由,才有毁灭世界也在所不惜的意义。
“……我突然感觉到背后有股冷风吹过,不会是我的错觉吧?”
“应该是加班太久让安吾的免疫力下降了,要是感冒发烧就糟了呢,这个时候就需要全能的妹妹出场,向柔弱的哥哥提供舒适温暖的怀抱了,比如说这样!”
“唔咳咳咳咳咳!!!”
被少女柔嫩的肌肤包裹成毛巾卷的安吾,在床上蜷缩成了一条戴着眼镜的炸虾。
他满脸通红,全身喷出热气,手脚不自觉地抽动,就像被丢进蒸锅活生生煮熟了一样。
令人意外的是,即使被逼迫到这种程度,这个被欺负得不象样子的哥哥也没有将“放开我”这种话明确地说出口。
“呜哇~看来是安吾的身体已经严重受寒了,被我轻轻一抱就开始全身发热,现在更是热到开始发抖散热的地步了诶。”
红理恶劣地戏弄着缩成虾子的安吾,在他红通通的脸上又戳又点。
“安吾的体温还在以迅猛的势头攀升,这样下去该怎么办呢~现在看来不用药物已经降不下来了,果然还是要以抢救休克病人的补液速度补充红理能量才可以吧!比如说……”
她从身后紧密地贴住青年的身体,纤柔的双臂向前绕过他的脖子,接着,像是要用脸颊磨蹭他一般紧贴过来。
“……从中心静脉一口气补充让人意识也涂为白纸的诱惑(爱),安吾又会变得如何?”
小恶魔在耳旁轻轻呢喃。
原本就擅长扰人心神的少女,在经历情爱的浇灌之后,已经能熟练运用自己的女性魅力,轻易将他人诱入甜蜜的牢笼。
“呜!”
安吾的悲鸣使人联想到受欺负的小兽。
他的脸上掺杂着羞耻和混乱,却唯独没有抗拒的神色。
“穿刺点就选择在颈内静脉吧,顺带一提,我可爱的哥哥,现在这种姿势真的很适合你哦☆”
从后面抱住青年的红理,双手开始沿着他颈部的线条爬行。
她的动作很慢,只需摇一下头就能挣脱,但是青年就是无法做出抵抗的动作。
他的嘴巴不停地开合,全身就像丢进冰窟一样发颤,红理细滑的手指所带来的触感,就像直接抚过他暴露在外的神经,那种过电一般酥麻的感觉差点让他跳了起来。
“红理……!”
“嘻嘻。”
以嫩红的舌头向上舔过青年的脖颈,诱人堕落的少女发出戏弄的笑声。
轻轻笑了一下后,她以带来无尽快乐的嗓音在耳旁细声说道。
“好了,打起精神来,安吾,世界上最愉快的抢救就要开始啦。”
陀思妥耶夫斯基曾历经世事变迁。
他的一生中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其中不乏名垂青史的学者和权倾朝野的政客。
但是即使是他也没有见过眼前这幅情景。
过去总是面色严肃,如今双眼失去焦点的眼镜青年。
以及从背后环抱着他,轻柔磨蹭着他的脸颊的栗发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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