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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正色道，“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成大事者不可囿于小节。事后我自然会通知了隐元君，相信他知道此举的深远意义，也不会有异议。”
西王母在一边道，“这螣蛇虽生性顽劣，但千年来并未有伤害仙家之实。老生当年擒五神时，天帝可是与勾陈有约，不到螣蛇天劫之时，不可伤他性命。”
天帝不以为然道，“本尊自然记得，君无戏言。此番他舍生取义，换来异禀新制，造福天下苍生，维护仙界太平，可不就是他的天劫所在么？”
西王母脸色大变，试探道，“天帝这是要施天劫大礼？”说着惊恐地看着天帝道，“那天帝是要用什么做牺牲？”
天帝神情肃穆道，“变异异禀必不能留。只是若以叛乱处死，怕伤了西域和西王母神尊的清誉。本尊的意思是给他们一个体面，也给西王母神尊一个交代，将他们物尽其用，在这驾鹤紫烟中祭奠了，助天界完成异禀新制，永绝后患！”
西王母的心一沉，颤声道，“阴火异变，并非西域子弟所愿。就算狼山四子有过，那武圣大典现场被激发的仙家也是无辜受累。本已惨遭不测，如何能又雪上加霜，夺其仙魄？”
天帝一本正经道，“西王母神尊此言差矣！君道本就是消患于为形，保治于未然。先是南疆之乱，此次又出西域异变，这万一可是一而再出，难不成要让它再而三么？”
西王母本还想再辩，听到这话，看着天帝决绝犀利的眼神，自知已是无力回天，只能低头道，“老生自知辜负天帝所托，在这异禀之制上出了纰漏。”
天帝上前语重心长道，“西王母神尊宅心仁厚，本尊岂会不知？只是这些年，只怕是与异禀走得太近，反而当局者迷了。不过好在此番之后，令婿便可完成异禀新制，倒是为您老人家省去了不少辛劳。我们都是老朽了，自以为多活了这许多年，该见得都见过了。怎能料到事物生衍之玄妙早已超出你我可思可想。我看不如此次天劫大礼后，西王母神尊便先将这异禀事务放下，好好清净一阵子。我听说鸢儿如今也在神尊调教下出了师，倒是不妨同享天伦之乐。”
西王母趔趄了一下，缓缓道，“天帝这是要让老生放手异禀之事么？”
天帝恭敬道，“西王母天神尊心怀四海，哪里谈得上放手呢？只是我们都老了，也该给后辈些担大任的机会。太常本就是令婿，也算是习承神尊衣钵。太常之子亦是神尊外孙，年纪轻轻已是将南疆治理得井井有条。神尊你又有何不放心的呢？”
莫天禅连忙在一边赔笑道，“承蒙天帝错爱。天禅自知才疏学浅，唯愿勤勤恳恳，为天庭效力。今后也自然少不了叨扰岳母神尊，共保天界康顺。”
西王母冷冷看了莫天禅一眼道，“你这个平难星君的名号倒真非浪得虚名啊。”
莫天禅加以谦逊道，“那都是天帝看得起小婿。若岳母神尊不嫌弃，小婿自也会尽心尽力，助岳母神尊共保西域太平。”
“哼！”西王母鄙夷道，“如今南疆、勒霞都是你平难星君操劳了，还要顾及天庭事宜。我八千云月就不劳烦你惦记了。有居延王与众王尊在，如今翀儿又脱颖而出，量不轨小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来打我西域的主意！”说着恶狠狠地瞪了莫天禅一眼。
莫天禅故作恭维状道，“八千云月代有豪杰，这四海之内当打仙家多是出自西域，如今岳母仙尊从异禀繁冗中抽身而出，又多了时间多多关照，这西域必成四海福地，天庭栋梁啊。”
天帝在一旁满意地双手背后道，“既然如此，便这么定了。太常且卜卦了天劫吉时，由本尊亲自收了此次武圣大典截获变异仙魄祭了天劫。八千云月那边，既然当年五神皆由西王母神尊亲自擒回，这次螣蛇便也有劳神尊再为天界效力一回。”
莫天禅见大计将成，连忙在一边道，“这天劫献礼与祭礼需严丝合缝，不可有误差。为保万无一失，还请天帝准许小二带上瞬龙穿梭镜同岳母仙尊同去捕杀螣蛇，准时将那神兽的心肝收入香炉之中与祭礼变异仙魄融合。”
天帝点头道，“嗯，就按你说的办吧。”说着上前拍了拍西王母的肩道，“但愿异禀新制后，你和我这两个老朽便可以少些劳心之事，能如先前一般把酒笑谈那些陈年过往。”
西王母长叹了一口气道，“但愿如天帝所愿吧。若我八千云月子弟此番舍身，真能换来四海太平，那也是功德一件。只求此番求仁得仁，莫要再生变故，枉费天机。”
莫天禅在一边努力掩饰着心中狂喜：此次天机，本尊自然不会枉费！只是岳母仙尊，此天机非比天机。你当年趾高气昂不肯将冕冕与我之时，这么多年来每每羞辱之时，可曾想到，天道轮回，你西王母也有为我个小卦仙劳碌之时。本尊可是不会让你们这些辱我之人痛痛快快择世而去，我要你们一个个，向当年的父尊、那个贱婢、还有那个贱婢的逆子一样，看着本尊如何青云直上，我要你们一个个生不如死！
第086章 冲冠一怒为螣蛇
羲和之上在仲夏时节里没有一丝微风拂过。只能听见蝉声争鸣，此起彼伏，令人心绪不宁。
嫣儿站在腾云台上，远远望见燕云回来，一个月影婆娑追上去，急切道，“天帝可有决断了？”
这还是许久以来嫣儿头一回主动来寻他，燕云不免有些不知所措。他望着嫣儿殷切的眼神，不知该如何将这个噩耗告诉她。
嫣儿上前一步道，“到底如何了？”
燕云低声道，“嫣儿，尽人事，听天命。莫要为不可逆之事劳神。”
嫣儿立刻变了神色道，“所以天帝还是决定处死所有西域异禀，是么？”
燕云垂目道，“算是给了太祖一个面子，并不以祸乱天纲处死，而是以他们为牺牲献礼。”
“我就知道莫天禅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假公济私的机会！”嫣儿悻悻道，“不过他肯就此作罢，不再借题发挥，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这并非最终决断。”燕云缓缓道，“献礼，只是一半。另一半，是让太祖亲自主持祭礼。”
“祭礼？”嫣儿大惑道，“武圣大会不是已经祭过先祖了，天帝这是还要祭什么？”
燕云轻声道，“异禀新制，应劫祭天，改弦更张。”
“应劫祭天？”嫣儿的声音颤抖起来，“你是说。。。。。。”
燕云无奈的点了点头。
嫣儿紧紧抓住燕云的衣袖道，“西王母是已经回来了么？天劫是卜了何时何地？我得赶紧去寻阿螣！”
“太祖当是已经出动，在昆仑捕杀螣蛇了。”燕云道。
“什么？！”嫣儿犹如被晴天霹雳击中，不由分说飞身要下山去，却被燕云一把拽住，“不许胡来！四海之内，何人可拦太祖！”
嫣儿愤恨道，“我早知她与那莫天禅狼狈为奸！如今是坐实了，她哪里是去天庭之上为西域子弟求情的，分明是送上门去，助他莫天禅名正言顺将螣蛇收入囊中。”
燕云正色道，“太祖绝不会与莫天禅之流为伍。这必是天帝的意思，你这是要与天庭抗衡么？”
“我才不管是谁的意思！我答应了阿螣帮他寻天劫。天劫是为匡扶天道杀身成仁，绝不是帮着莫天禅炼他的破香炉！这绝不是阿螣的天劫，是蓄意戕害，只会让阿螣仙魄荡然无存，无法再与五神相聚。我绝不允许他们这样对阿螣！”嫣儿说着一个瞬移绕到燕云身后，起身就走。
燕云一个“火云飞燕”追上，拦在嫣儿面前道，“外祖既然受命，绝不会抗旨不尊。我也绝不允许你这样贸然前去！”
嫣儿怒道，“你明知此事乃莫天禅阴谋，为何不肯与我一道去营救阿螣？”
燕云皱眉道，“你我连手也不是太祖对手，只会落下顽抗天庭的罪名，给西域和东境都带来灾难。”
嫣儿笑道，“原来桀骜于世的擎苍王也害怕天庭责难。那我自己去，不拖累你！”说着一个“月不解饮影成三”分了身，化为三路向前冲去，意图冲破燕云的阻拦。不想燕云一个“烈火燎原”形成一面巨大的蒸腾火墙，吸收了分身，暴露出嫣儿真身。燕云退出一步，用加固的火墙将嫣儿死死拦住。
嫣儿冷笑一声，念了句，“笔走龙蛇”，身形如疏散光网，瞬间穿墙而过。“哼！你以为只有她西王母没人拦得住么？”
此时得知太天庭决断的翀儿也一路赶来寻嫣儿，只见羲和台上火光四溅，惊讶地抬起头来。翀儿看到燕云与嫣儿两正大打出手，连忙飞身而上，一道凤凰双焰令将两人分开到地裂两侧，环顾二人道，“嫣儿，云叔尊，西域子弟眼看着要被献礼，我还跑来找你们商量呢。你两怎么先打起来了？”
嫣儿怒火中烧道，“翀儿，我一时半会儿也和你说不清楚。你只需知道，螣蛇与我有恩，你老太祖是和莫天禅一伙的，此次根本就是来替莫天禅收了螣蛇为非作歹的。现在我再不去救他，怕是那莫天禅就要得手了！你快替我拦住你叔尊，让我去昆仑！”
翀儿大惊失色道，“嫣儿，你这说的都是什么啊？老太祖怎么会帮莫天禅做事？这螣蛇不是差点害了你我性命，怎会对你有恩？”
嫣儿焦急道，“都说了一时说不清。你不肯动手，那我自己来！”说着发出白发三千丈，横跨地裂而去。
燕云连忙推出火云掌，因为怕伤着嫣儿，只有蒸腾之气吞吐，并不见灼心烈火。翀儿见状连忙上前用厌气抗衡燕云掌力，着急道，“嫣儿，你还真动手啊！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你这般前去也不是老太祖的对手啊！”
燕云一边加大掌力，一边责难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明知不可为，何故还任性为之！”
此言一出，如同一把钢锥刺穿了嫣儿憋屈了许久的心。嫣儿也顾不上翀儿在一边，所有的委屈、失落、愤怒、自艾顷刻爆发，“是！我文其嫣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傻子，同你当年明知不可为，依然冒死去救我小姨娘一样！明知云哥哥你心里只有小姨娘，我还是在槐江之山对你一见倾心，每日魔怔一般等着能再见；明知你只是碰巧救下我，还是愚不可及相信招摇山上乃天命所定；明知你是为了小姨娘才来我及笄之礼，还是喜上眉梢；明知你所说所做的一切都是替小姨娘照顾我而已，却还是自欺欺人，日日心如刀绞留在这羲和之上，想着看到你欢喜便好。所以今日，我依然如故。明知不能打败西王母，也必须不负承诺，去救阿螣！”
嫣儿的眼泪飞溅开来，猛地吸走燕云和翀儿的掌力，一个素练天火如脱缰野马冲破了防御，一阵月下步伐消失了身影。
燕云被嫣儿这山洪咆哮般的一番话惊呆了，只觉得浑身上下枪林弹孔，体无完肤。收了仙法，呆坐在羲和台上。而另一边的翀儿听到嫣儿方才的那番话只觉得五雷轰顶，晴天霹雳，也无力地跌落在羲和台边。两代西域武圣就这样两处闲愁，一种颓落，无言以对。
许久，翀儿眼含热泪道，“云叔尊，所以你还打算瞒我多久？我还怪司马微多事，原来我真的是驽钝。枉我打小就认识嫣儿，竟然不知道你和她早就认识。当年招摇山上嫣儿能平安回来，也是因为云叔尊你！你还去了嫣儿的及笄之礼。。。。。。”
燕云茫然若失地望着天边道，“我已是心死之人，又何来心思瞒你。既已无心，又何来诚心以待？嫣儿不明白，翀儿你当是明白。这些年来，父母战死，归梦远去，我如何能再让嫣儿也沾染厄运。”
翀儿转过脸来道，“既是从小便认识，叔尊你怎会不知？嫣儿从来都是这般清澈如水，纤尘不染，从来不被这世间繁复羁绊。你若是对她无意，为何不早些说明？你若是对她有意，又为何至今不肯相告，让她这般心碎无痕？打小，你就是我最佩服的英雄，父王都只能排第二。当年的你是那般快意恩仇，为所爱之人奋不顾身。如今，你这样伤害嫣儿，真的是太让我失望了。”
燕云痛苦地闭上双眼，叹息道，“我又何尝不痛恨如今的自己。。。。。。”
翀儿毅然起身，擦干眼泪道，“不论嫣儿心中对我怎样，我是发了誓要守护她一世，绝不能让她受到半点伤害的。当日在冰川幻境里，我就做好了和她一同陨命的准备。今日，就算死在老太祖的手里，我也定要与嫣儿同进退！”说着飞身踏着“火云飞燕”一路向昆仑追去了。
嫣儿一路赶到昆仑山近处，远远就看见山周云霞变化倏忽，动心骇目，不可直视，不觉加快了步伐。一边追赶，一边大声呼喊着，“阿螣！阿螣！你在哪儿啊！”正四下寻找，只见云层中窜出一只金色羽翅大鹏，俯冲向下将嫣儿攫到背上飞身藏回云层之中。
嫣儿坐定了，连忙低头去抚摸那大鹏的后颈，只觉得手上湿漉漉的。抬起一看，竟是满手碧绿鲜血。嫣儿失声尖叫起来，“你受伤了！”低头去看，只见那大鹏后颈上的龙鳞已经被打掉了一半，正在滴血。嫣儿连忙从袖中取出兰杜凝血散，替螣蛇敷上。
螣蛇抬了抬脖颈道，“我还以为她西王母这些年仙法有什么突破呢，还是当年这些老招数。这点伤，不打紧。倒是你个小丫头，如何敢来与西王母抗衡？”
嫣儿凌然道，“我是个异禀，本就与她是天敌。难不成等着她把我也献礼了？”
“哈哈！”螣蛇大笑道，“上天果然没选错人。你这丫头，有点意思！我今日就算功亏一篑，也不枉此生了。”
“我既然来了，就不许你死！”嫣儿心疼地一边落泪，一边帮螣蛇检查伤口。
螣蛇微微侧目道，“我老螣活了上万年，总算有人心疼我啦。”
嫣儿撅嘴道，“谁说我是心疼你了？我是怕不能履行带你应天劫的承诺，将来你夜夜在我梦里设下幻境折磨我。”
正说着，只见身边密集的云层突然开始变得疏离稀薄，忽明忽暗。螣蛇沉声道，“看来西王母是要破了我的幻境了。我们躲不了多久了。”
嫣儿怒目道，“躲不了就正面迎战。我怎么也是月神后人，我倒要看看这个人人生畏的西王母究竟有多厉害！她休想将你交给莫天禅那个恶人。”
螣蛇笑道，“她今日可是带了那白毛猴子来。那猴儿还满脸堆笑贺喜我天劫已到，为异禀新制杀生成仁。我在西域万年了，可从没听说过异禀变异。阴火这种肮脏的勾当，能是什么仁义？我才不会上他的当！”
嫣儿点头道，“不错！我一定会查出来这阴火的来历，不让西域子弟枉死！”
突然，云层如爆裂般向四周翻滚出去，形成一道五彩长虹消失在远程。云雾散去，嫣儿看见西王母与莫鲲正怒目而视，在金光轮中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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