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我现在拿一件,卖一件,让他们搜去吧,什么都搜不到。”
柳丽娘狠瞪他一眼,没再说话。
一旁的方老爷,眼睛一眨不眨,脑中反复着那句“我们的儿子”。
方老爷暗暗安慰自己:或许是他们之前有过一个孩子。
完全没意识到,他已经退而求其次,不在乎他们曾经是否有过亲近关系了。
徐胜离开不久,柳丽娘就招呼着吴嬷嬷,准备去趟方家。
去安排马车的丫鬟,没多久便匆匆折回,急声道:“老夫人,东院的下人在徐管家房中,搜到了侯爷丢失的玉芙蓉,已经把人绑去了官府!”
“什么?”柳丽娘惊声后,扶着脑袋,身子一阵摇晃。
她最知晓徐胜的曾经,很怕给官府查出东西。
徐胜可不是个能为他们娘俩牺牲一切的人,她若不想办法救人,还不知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
柳丽娘厉喝一声:“还杵着做什么,赶紧去备马车,我要去找二爷!”
听她提到方坤,方老爷浑身一震,心中最后的希望破灭,顿时头晕目眩,手脚发软。
见柳丽娘出了门,他迈着艰难的步子,跟了上去。
全然忘了什么鬼差。
方坤白日上值,下值后又与方萋萋商议铺子里的事,这阵子颇为忙碌。
今日休沐,他又将铺子的总管事叫来,交代了些事情。
律法摆在那,做生意的事,本不该他明着过多参与,奈何周氏整日为儿女的事伤怀,根本指望不上;萋萋又太小,不容易镇住下面的人,只能他每次直接见铺子的总管事,传达他与萋萋商议出来的决定。
不过,事情是以周氏的名义进行的,也不会有什么风险,毕竟京中高门贵家的夫人手里,谁没有几个铺子。
周氏总算还有些用处。
若不是萋萋醒来,他或许已经将周氏处理掉了。
他与母亲都喜欢卫氏,周氏这个老孟氏所选之人,让他们愈发觉得碍眼。
方坤让管事离开时,门外正巧有小厮来报:“二爷,老夫人来了,已在前厅等候。”
方坤从书房出来,向前厅方向走去。
柳丽娘在厅内焦急走动,见外面终于出现了方坤的身影,急急朝门口迎去。
“你怎么才过来,出大事了!”她抓住儿子的手腕,用力晃了晃。
方坤神色凝重起来,向外面看了看,挥退所有下人。
房门关上,方坤才引着母亲到主位上坐下,低声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柳丽娘面色难看,叹息一声才道:“徐管家被大房诬陷偷盗,抓送去了官府。”
方坤肩膀一松:“儿子还当是什么事呢。”
满不在意地,给柳丽娘倒茶。
见他反应平淡,柳丽娘微怔,又想到事情的紧迫,不由得急道:
“他怎么也是你表舅,这些年为我们的事尽心尽力。你不能不管他。”
方坤端起茶杯,不紧不慢:“母亲,现在是关键时候,我们不能给大房牵着鼻子走。”
“儿子会想办法,安排您去见他一面,到时您叮嘱他,别胡言乱语,等他出来,定会给他多多的好处。”
“不行!”柳丽娘没多想,直接拒绝,满面愁色,“他这人,一点苦头也不肯吃,在里面久了,必是要闹的。”
单用言语,是安抚不了徐胜的。
时间久了,他定担心他们母子会舍弃他,不顾一切破釜沉舟。
方坤的面色冷了下来,重重放下茶杯。
“他既这般不识趣,我便安排人买通狱卒,在狱中将他毒死,免得他乱咬我们,给大房可乘之机!”
“不过,我倒是可以看在,他曾为我们忙碌一场的份上,在他死后,为他出钱风光大办。”
“胡言什么?”柳丽娘急得跺脚,双手紧扯帕子,终是忍不住说上一声,“你知不知他到底是谁?!”
“我们的大计,错行一步都将是粉身碎骨,管他是谁,都别想挡我们的路。”方坤毫不在意,眸色深沉。
柳丽娘没注意他在说什么,攥紧拳头,微微敛眸轻声:“他根本不是你什么表舅,而是你亲爹!我们二人,才是正经拜了堂的夫妻。”
方坤猛地起身,因动作幅度太大,撞动桌椅,打翻桌角茶杯。
他嘴巴微张,愣看柳丽娘片刻,突然笑了下:“娘,就算您实在想让我救他,也别说这种玩笑。”
柳丽娘抬头,眼含泪意:“坤儿,娘没骗你,是真的。”
方坤面上的轻慢笑意僵住,呆立片刻,眸子渐红。
苦笑之际,眼底隐闪泪光。
“所以,我连侯府庶子都不是?”
喉间的每一次震动,似乎都用力扯动心口,疼痛不已。
十岁时,他得知自己不是嫡子,对自己有个温柔亲娘高兴之余,却也暗暗妒忌方湛。
成长的一路,他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庶子也没什么,反正他们都是方家的儿子,等他拿到爵位,外人只会钦佩他的本事,高看他一眼。
现在却又告诉他,他并非侯府血脉,而是一个下人的儿子。
做了几十年的世家公子,他始终觉得自己高人一等,骨子里的高傲让他排斥接受这一切。
柳丽娘垂头拭泪,将她与徐胜的过往,讲给方坤。
为了救人,她没有避讳做盗贼的那段日子。
“后来,我们来到京中,遇到了方继祖,他挥金如土,又背靠侯府,家世让人艳羡。我与你父亲决定换一种生活,接近他,将侯府的一切弄到手。”
柳丽娘眼中闪过冷锐恨意:“几十年的筹谋,眼看就要成功,却不想事情急剧变换,方珣礼不仅安然活到现在,连方湛都没死透,还回来了。”
她握紧的拳头,重重捶了下腿。
方坤无力歪坐到椅子上,一手捂着眼睛,不住笑着,笑得肩膀抖动,怪异的笑声传出。
第166章 方老爷的天,彻底塌了
柳丽娘坐直身子,担忧地看着儿子。
“坤儿,你别这样吓娘。”
方坤的笑声止住,无力道:“有时我在想,为何方湛就能大大方方站在日光下,我就要活得如阴沟里的老鼠。现在才知,我就是阴沟里的老鼠。”
他拿下手,眼带怨恨地看着柳丽娘:“你们只想着你们自己,从未替我考虑过!”
“坤儿,你怎能这样说?”柳丽娘心中不是滋味,“你的路是娘与你亲爹给你铺的,不然你以为你能在这富贵人家,享这么多年的福?”
“既有好日子,当然要我们一家,一起过。”
方坤不想听那些,心烦地摆摆手:“你们别费力了,就算抢来爵位,我这个身份,一旦曝光,一切都是白忙。”
他直直看着柳丽娘:“白忙一场的滋味,您还没尝够吗?”
柳丽娘移开视线,沉默一息,又急声劝慰:“这件事,现在只我们三人知晓,绝不会有你说的那种可能。”
“坤儿,我们已经忙了这么多年,该付出的都付出了,怎能在最后放弃?”
方坤皱了皱眉,越来越觉得不对,突然问:“上次父亲……方继祖回去,没告诉您我的计划?”
“什么计划?”柳丽娘一头雾水。
心想,那老家伙果然没传明白话,不知耽搁了他们多少事。
方坤示意柳丽娘靠近些,又看了看门边,才探头低声说:
“用萋萋的能力,积攒钱财力量,夺皇位。”
柳丽娘瞬间张大嘴巴,似怕发出喊声般,赶忙用双手捂住。
她瞪着眼睛呆滞住,直到信息在脑中转了几圈,眼眸渐渐变亮。
此事若是成了,她就是太后了。
相较之下,永定侯府那点东西,算得了什么。
柳丽娘的眼睛快速眨动起来,心中欢喜难抑,当即做好了决定。
“坤儿,这件事,他听了,也必定是支持的。”柳丽娘想了想,“这样,你安排娘见他一面,让他知道知道,好好配合会得到什么。之后,大房全权由娘来对付,绝不让他们坏了你的好事。你无需有后顾之忧,与萋萋做好你们的事即可。”
听到这番赞成之言,方坤的面色终于好看了些。
想了想,又有些担忧:“那日我将此事告知方继祖,他当场反对,之后也没将话传给您,怕是如何都不会同意此事。”
“他既然反对,若发现我们继续行此事,怕是会坏事。”方坤提醒。
柳丽娘的心中已雨过天晴,言轻语快:“你放心,他也交给娘。”
提到方继祖,柳丽娘想起自己的谋划和失踪的人,忍不住怨骂一声:“该死的东西,也不知跑哪儿去了。”
方坤疑惑发问。
柳丽娘开始给他讲述方老爷失踪之事。
他们看不到,方老爷就站在厅中央,听到了他们所有对话。
待方老爷彻底接受事实,回过神后,木然转身,僵硬着步子离去。
毫无阻碍穿过房门,他未曾留意,堆坐在门边捂嘴哭泣的周氏。
阵阵秋风卷起落叶,苍老的身影于这萧瑟中,缓缓向外行去。
周华锦满面痛色,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方坤竟连方家的孩子都不是,而是一个贱如烂泥之人的儿子,肮脏卑贱。
她算计良久,最后却嫁了这样一个人,还在他跟前低眉顺眼几十年,想尽办法获得他的垂怜。
好似自己也沾上了那股子卑贱,让她有些反胃。
周华锦不敢想,此事若被秦萱知晓,秦萱会怎样笑她。
她再无资格与其比较。
秦萱嫁的是侯府嫡子,侯位继承人,而她嫁的,是个什么?
愤恨与不甘强烈鼓胀胸腔,一声呜咽从周华锦指缝划出。
“谁?!”门内传出警觉的一声喝问。
周华锦惶然爬起身,提着裙子,扭头就跑。
方坤匆匆出门,紧张地四处查看,最后在拐角处,瞥见一抹快速闪过的身影。
柳丽娘慌慌从里面追出来:“如何,可有人听到?”
方坤看着早已没了人影的拐角处,安抚出声:“没事,您回去吧。”
“我会尽快安排,让您去牢里见他。”
方坤的视线始终落在拐角处,眼中闪过狠辣之色。
夜幕降临之际,出门寻人的下人先后回府,依旧没有任何收获。
柳丽娘忍着心中恼火,回了万福堂。
进门便将花架上的花瓶挥落在地,尖声怒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到底死哪去了?!”
跟在后面的下人,皆变得小心翼翼,手脚利落地收拾残花、碎瓷。
柳丽娘怒气冲冲走进内寝,突然停住脚步。
不远处的床上,背对她躺着个人。
不是方老爷是谁?
柳丽娘深呼吸一口气,挤出笑,忙跑过去,扑到方老爷身上,放柔声音:“老爷,您究竟去了哪?妾身都要急死了。”
她晃动着床上的人,声音逐渐哽咽。
方老爷没动。
这么大动静,仅是睡觉,定然醒了,吓得柳丽娘伸手去探方老爷鼻息。
感受到指腹传来的热风,柳丽娘才松了口气。
罢了,让他睡吧,许是出门太累,明日再说。
可之后接连几日,方老爷整个人都有些反常。
他不发一言,总是发呆,问他话也不回,给他说大房陷害徐胜偷东西的事,他也不似以往般,瞬间恼火,拦都拦不住地要去找大房算账。
几乎是两耳不闻,毫无反应。
柳丽娘猜测,许是那术士开始试用傀儡术。
徐胜被抓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去通知那术士,哪日用傀儡术。
她知道术士所在,从方坤那出来时,特意去了一趟,将日期告知。
想到此,柳丽娘便没过多怀疑。
虽说已有了别的计划,可她依旧盼着此计能成,多消耗消耗大房,才能确保他们不出来捣乱,坏了他家坤儿更大的事。
很快,柳丽娘收到方坤递来的消息,乔装去府衙大狱见了徐胜一面。
徐胜见柳丽娘来了,迫不及待扑到门边,低声问:“如何,找到方老头了吗?”
“你让他去大房闹,撤去对我的状告!”他抓着木栏,急声说。
第167章 周华锦自戕?
柳丽娘向四周看了看,压着声音:“先别急,给我讲讲现在是何情况?”
徐胜调整了下心绪,将目前形势讲给柳丽娘。
案子已审过一回,方湛拿出了曾经绘制的雕刻图,又提供了其他证据,他如何狡辩都无力回天。
那阵子,他拿了太多东西,根本记不得具体数量,谁想到会有物件遗落在他房中角落,还被大房的人搜到了。
柳丽娘听罢,忍不住责怪:“你说你拿什么不好,偏生拿方湛亲手雕的玉芙蓉。但凡是个别的小物件,大房都难以拿出充足证据。”
徐胜别开脸,不想再谈。
怪就怪方湛偏偏突然想起这事,又偏是那玉芙蓉留在了他房中。
他不明白,大房的运气怎会那样好,好似有神仙眷顾。
柳丽娘思索片刻:“你现在证据确凿,务必要暂时吃点苦了。”
徐胜立刻不情愿起来:“不都说了,撺掇方老头去大房闹啊。”
他实在担心,案子继续查下去,会发现他曾经所为的蛛丝马迹。
到那时,他可就再难从大牢中出去。
柳丽娘淡声:“这招我们不是没用过,结果呢?”
“主要现在我们不知,大房是不是在以你做诱饵,给我们设圈套。赶在这节骨眼救你,万一中了他们的圈套,我们所有人都折进来。谁又能来救你?”
徐胜:“可是我们二人之前的……”
柳丽娘打断他:“你以为我不担心吗?可细想想,前些年我们偷盗多次,都没被抓到,根本没留下证据,担心不过是多余的。”
“你就先委屈一阵,过了这风头,让大房以为你没有利用价值,不再理会,或许我们花一笔钱,就能让你出来。”
徐胜没再说话,似乎听进去了。
“我还有件天大的事要告诉你。”柳丽娘耳语着,将方坤的计划讲给徐胜。
徐胜听得一愣,瞪着眼睛,用气声问:“这能成吗?”
柳丽娘睨他一眼:“别说那丧气话,我们有萋萋,什么事成不了?”
“你就放心吧,我已将坤儿的身世说给他,他绝不会不管你。”
“坤儿现在做那么大的事,我们不能扰他分神。你就听我的,先老实待在这,免得我们被大房抓住把柄,影响坤儿。等日后事成,坤儿定会承你的情,感激你这个做父亲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徐胜确实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反正他知道那么多事,他们不敢不救他。
放心的同时,他也不禁期待,若儿子真成事了,他这辈子可就没白活。
在永定侯府众人筹备多日后的宴席之际,二房那边传来了噩耗。
红香面色肃然,步履匆匆回到云香院,进了主屋后,对着隔扇门禀报:“夫人,二房那边传来消息,说二夫人心中郁结,昨晚跳池自戕了,今早才发现人。”
“那边已经办起了丧事。”
红香进来时,偏厅内的说笑声就缓缓停了。
厅内,方湛与秦萱坐在桌前,正亲手给两个女儿做金鱼花灯。
天气马上就冷了,天黑得越来越早,两个孩子精力旺盛,总不肯太早睡,夫妇二人就决定做几盏花灯给她们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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