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异事件?”汤芒吓了一跳,赶紧双手合十,犹嫌不够,又在胸前比划了个大十字,“可不兴说这个啊,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蒋天奇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学习学习逻辑重音?!凶手不是一个人,可能是多个人。”
杜同舟蹙了蹙眉头问:“蒋队这么说有什么理由吗?”
“经验。”蒋天奇道,“初步侦查阶段不需要太多逻辑,更不能扣细节。虽然三个死者目前查不出有什么交集,但光是眉心的烟疤就已经说明凶手在做标记了,他在告诉我们,这是他犯的案子。即使每起案子咱们或多或少都能找出不同之处,但大致方向却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把人活活干窒息了,这是目的,手段只是达到目的的途径。再结合凶手没留下一点证据这点,我觉得有人协助的可能性更大,起码我做不到一个人带这个人质满北京散去。”
会议室里又陷入了沉默。
蒋天奇说得有道理,符合一线刑警查案时抓大放小的风格。
但杜同舟说得也很在理,毕竟这三起案子凶手的行为逻辑是有矛盾的。
“得了,咱们可以先放放并不并案这事儿。”林奈接了个电话回来,朝众人说道,“有派出所接警,提供了一张第三起案件死者的照片,里头有第一起案件的死者,她们之间的联系找到了。”
蒋天奇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风风火火就要出门。
“我去吧,做笔录这事儿不劳蒋队了。”林奈说完,就和汤芒一起出了门。
她知道蒋天奇这两天值班已经累得快晕菜了,索性揽下这活儿,让蒋天奇也休息休息。
蒋天奇朝她感激地笑笑,又坐了回去:“得,散会吧,都快过饭点儿了,先吃两口饭去。”
会议室里的人呼啦啦走了,只剩下杜同舟、张威和蒋天奇没挪窝。
“蒋队好像有什么烦心事?”杜同舟合上电脑,似笑非笑地看着蒋天奇道。
张威嘴一撇,心说您可真敢问,蒋队这不明摆着因为人看上的姑娘和你有过什么,心里不平衡了么。
蒋天奇转椅子的动作微微一顿,又伸了个懒腰道:“我烦案子啊。”
“那是我会错意了,我还当您为情所困……”杜同舟笑了笑,“带着情绪工作。”
蒋天奇也朝他笑笑,没有再提他们会上会后的意见不合,倒吟起了诗,“了了晴山见,纷纷宿雾空。还得是知识分子,说个名字就出口成章。”
“倒也不是。”杜同舟好像故意要看蒋天奇不爽似的,“这首诗叫《早行示同舟》,我的名字就是这么取的,所以打小就会背。上学那会儿,我第一次见了了,发现她的名字和我的名字都在这首诗里,也觉得有缘,所以……”
这话确实起了效果,蒋天奇脸上刻意装出来的轻松神色立刻消散了。
“打住。”他挠了挠头发,“案子都没头绪,我可没工夫听您的罗曼蒂克消亡史。”
要听,他也得听孟了了说。
听前夫哥说那些算什么事儿,谁知道他有没有添油加醋故意恶心他。
“蒋队其实不必在乎这个,了了以前也说过,巧合罢了。”杜同舟笑道。
了了,了了,叫得还挺亲热。
蒋天奇心里呸了半天,又耸了耸肩,坚决不认怂:“小学生才在乎这个。”
“是是是,您是大学生……”张威赶紧打着圆场,扭头看看杜同舟,又不得不实话实说,“您是博士……”
杜同舟见蒋天奇脸色更黑了,差点儿乐出声来。
“院士也没用,孟了了现在是我女朋友。”蒋天奇干脆放了大招。
“有这事儿?!”张威第一个叫了起来。
蒋天奇摇头晃脑地嗯了一声,又去看杜同舟,像是示威,又像是显摆。
杜同舟只有一秒的惊讶,可再仔细看蒋天奇,又哪里看不出他的心虚。
于是,杜同舟又戳着他肺管子问道:“孟律师亲口承认的?”
蒋天奇砸吧砸吧嘴,说成年人不用把话说透,反正我俩亲了,很刺激很咸湿的那种喔。
“还有这事儿?!”张威又叫了起来,手不自觉地伸向手机,盲打了一段,把这个重要消息散到他们的八卦群里。
“哦,孟律师没承认啊。”杜同舟根本不接茬,只是点点头,带着些同情地看着蒋天奇,“据我对了了的了解,她没明说的,都不作数,以后您可以问问。”
蒋天奇不言语了,手托着下巴自个儿跟自个儿生气。
这几天他忙得要死,没联系孟了了,孟了了也没联系他。
他们在黑暗中短暂的亲密接触如同一个梦,慢慢就褪去了真实感,让他百爪挠心、心神不宁。
他不知道孟了了怎么想他们的,更不知道孟了了怎么看杜同舟的。
会议室里沉默下来,只剩蒋天奇呼哧带喘地运气声。
但这静谧只持续不到半分钟,蒋天奇的手机就传来消息提示声,紧接着,屋外楼道里每个人的手机上也发出了提示声。
蒋天奇皱了皱眉头,心说局里是不是又号召捐款献爱心了,抓起手机看了看。
这一看,吓得他差点儿跌坐在地上。
“张威!你丫活腻歪了!”
一声怒吼几乎要把分局屋顶给掀了。
路过会议室的警员听着蒋天奇的声音,又低头看了看分局大群里张威发的“蒋队和孟律师亲了,不是演习不是演习是真亲了,很刺激很咸湿”,觉得这事儿是真的没跑儿了。
第10章 哑巴新郎
孟了了和老板赵小欣的一个案子找了几个法学教授出一份专家意见,研讨会结束,晚上就请各位专家一起吃了顿饭。
席间,一个学界有些影响力的法学教授拉住她的手,说小孟,年轻有为啊。
孟了了瞥了眼这个道貌岸然的半大老头儿一眼,说冯教授,周红您认识吗?
冯教授喝多了酒眼睛有些迷瞪,却依然被这两个字给唬住了。
他说我知道周红,我大学同学啊,当年班里出了名的不好惹,哟,这都有三十来年没见了吧,她现在好像在上海一大学教书呢,哎小孟你也认识周教授?
孟了了瞥了冯教授一眼,说她是我妈。
冯教授立刻抽回了手,说见笑了见笑了,叔看你就觉得眼熟,原来是周红的闺女。
孟了了说不贱不贱,没事儿,我回头跟我妈提提您,她寒假回北京没准儿还上您家看您去。
冯教授二话不说,立刻接了个电话,一溜烟跑了。
赵小欣在一旁乐不可支,说这老冯仗着自己的名气,一直喜欢勾搭年轻姑娘,我也烦他,可架不住人实在有名,得,今儿算是撞枪口上了。
孟了了耸了耸肩,说我知道,我妈没事儿就爱跟我说这些八卦,我对他们早就祛魅了,况且我也挺爱看祭出我妈时他们的表情,下回您该攒局攒局,我还跟着。
赵小欣高兴极了,拍着她的肩膀说,周老师还让我好好看着你,我看你压根儿也不用人操心,以后我退休了你可得接我的班儿。
饭局结束,孟了了打车回了家。
她也不可避免地喝了点酒,总觉得浑身发热,索性提前下了车,在路上慢悠悠走着。
北京的冬天全都冷在风里,风一吹,跟带着刀子似的。
孟了了的脸被风一刀一刀割着,有点儿疼,脑子却又因为这痛感异常清醒。
那天之后她没联系过蒋天奇,她没想明白,内心拧巴,所以多说无益,索性暂不联系。如果互不联系之后是他们不再往来,也不失为是一种体面的了断,她心里还轻松点儿。
走回到家楼下,孟了了轻轻皱起了眉头。
楼下停着一辆硕大的越野车,车灯关着,引擎也关着。
她走到车边,探头往里头看。
路灯下,车里的样子一览无余。
驾驶位的座椅放倒了,蒋天奇躺在上头沉沉睡着。
大概他梦里还在想着办案,眉心一直紧锁着,始终没有放松过。
孟了了印象中,她从未见过蒋天奇如此宁静安详的样子,不说话,不傻乐,更不会用一双至真至诚的眼睛看着她。
此时的他像个正常的帅哥,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哑巴新郎。
蒋天奇是个机警的人,虽然睡意朦胧,却仍感觉到身边站这个人。
他倏地睁开眼睛,微微侧过头,正好看到一双透过镜片打量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收敛了起来,垂下眼皮不再看他。
他松了口气,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脸颊上的酒窝让眼底的青黑褪去了颜色。
蒋天奇没有直接坐起来,而是懒洋洋地按下推直椅背的按键,身子随着直立的车座慢慢悠悠抬了起来。
场面一时间有种无言的荒谬。
孟了了觉得蒋天奇这么做就是故意的,他慢慢悠悠地起身,却一直盯着她看,边看边笑。
这笑容,智商很难超过50去。
“孟律师今儿加班?”蒋天奇降下车玻璃,趴在窗框上和孟了了对视。
孟了了嗯了一声,意识到此时他们离得很近,不由稍稍退后一步。
“你怎么在这儿?”她问。
蒋天奇没有马上回答她,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我也不知道……下班儿回家,顺路就开这儿来了。”
“开过来睡会儿?”孟了了皱了皱眉头,“蒋队睡觉认车位?”
蒋天奇笑了起来,用手胡乱抹了抹脸说:“你不是没在嘛,我想着等你会儿吧,哎,这一等两等的,给我等困了。你别说,这车位还真挺好睡的,安静,光源柔和,你看我后车窗开了个小缝儿,空气也好,下回我失眠就上这儿来眯一会儿。”
“你几天没睡了?”孟了了看到他的黑眼圈和眼睛里的红血丝,忍不住问道。
“有几天了吧,专案组的案子刚有了点起色,我们也不得闲啊。”
他们前天下午得到的新线索,发现了第一起和第三起案子的被害人存在实际的联系,可再查询她们的户籍信息,却惊讶地发现这些信息都被篡改过。
这事儿搁现在是想也不敢想的事儿,可往前数十来年,确实是可以操作的。
于是,专案组里有的开始跟当地警方取得联系,走访还原这两个人的初始信息,有的开始复查第二起案件死者的信息,总之有一个算一个,都安排了不少的活儿。
蒋天奇这闲不住的主儿更是躁动,要不就是出去调查,要不就是回局里大骂当年那些老鼠屎,好不容易歇会儿,还得和杜同舟沟通罪犯侧写、拼凑凶手的行为逻辑,更得变着法儿阴阳杜教授几句解闷儿。
才几天,脑细胞几乎死了大半,人也憔悴了。
不过在这儿见着孟了了这张情绪永远稳定的脸,他好像也没这么累了。
“你早点儿回家睡觉吧。”孟了了扶了扶眼镜,转身就走。
身后响起车门开了又关的声音,随后,她的胳膊被人攫住。
孟了了回过身,看向高大得把路灯的光都遮住的人。
阴影中蒋天奇的脸有些看不真切,孟了了只知道他此时一脸正经,但眼睛里那如薄雾一般飘散着的是什么情绪,她却猜不透。
“我看过一个电影,里头说告白是小孩子做的,成年人就是直接勾引。”蒋天奇抿了抿嘴,把孟了了又往自己这儿拉了拉,“那天我是这么做来着……可好像……我到头来也不知道你的想法,咱们现在又是什么关系。”
孟了了垂了眼眸,不敢看他。
“所以我来问问你,咱俩……现在是什么关系。”蒋天奇又说道,“这事儿我一人儿想不明白,只能问你。”
孟了了耸了耸肩,将胳膊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来我家,跟你说个事儿。”
蒋天奇有些吃惊地张了张嘴,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孟了了看了他一眼,切了一声,转身上楼。
蒋天奇好像又看到了他因为一颗蒜退缩时孟了了的表情,心一横,锁了车跟着一起上了楼。
第11章 白月光和黑魔法
这是他第二次进孟了了的屋子,只不过上一次来他只顾着看孟了了,压根儿也没注意到她家什么样。
这次再来,才发现孟了了家里除了必须的家具,任何装饰都没有,看着冷冷清清的。
跟他家有点儿像。
毕竟他们都是忙起来都不着家的人,屋子里确实不需要太多东西。
他在一张不大的沙发上坐下,看着孟了了把包放回了书房,又去厨房给他倒水,忽然觉得有些触动。
要是他加完班或出完差回到家,也能看到孟了了,也能和她一起坐在沙发上说说话、逗逗闷子,那还真不赖。
“抱歉,我那天应该让你难堪了。”孟了了把杯子放在蒋天奇手里,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靠着窗台和他说话。
蒋天奇没想到她第一句竟然是道歉。
但这句抱歉却大有深意,蒋天奇觉得。
她只是为了那天让他有点下不来台而道歉,并不是碍于和他之间迅速拉进的关系又因为杜同舟的出现被拉远,而觉得有所亏欠。
他倒不怎么喜欢这个开场白。
可他没有着急表现出什么,只往沙发里又窝了窝,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继续等着孟了了说下去。
“我认识他。”孟了了无奈地笑了笑,“他和我是校友,是其他学院的师哥,也是我……”
蒋天奇看了她一眼,心中了然:“男朋友?”
孟了了点了点头,又纠正道:“前男友。”
蒋天奇心说得,摊上一白月光剧本了。
他忍不住问道:“你还爱他?”
孟了了抬眸看着蒋天奇,眼里的情绪像是迷茫,又像是嗤之以鼻。
“我们分手前,我是爱他的。”孟了了哂笑了起来,和蒋天奇简短地解释道,“他研究生毕业之后,去了美国留学,后来……我们就不联系了。”
“你怎么没一起去?”
“那年我父亲过世,我走不了。”
蒋天奇看向孟了了,她的脸虽在灯光里,却仍笼着一层凉意。
这话说来简单,可面对生命中两个重要男人的离去,当时的她恐怕除了郁闷,还有一些无措,只是她自己不愿承认罢了。
“之后你们一直没见?再相逢就没想着……”
“对,那天是头回见,但这不重要。”孟了了打断了他的话,像是不愿意提及那个可能性,“我想说的是,我们在一起时很好,但分开了,我也不觉得生不如死。这几年我一直在想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四年的感情没了我从不觉得可惜。”
“想明白了吗?”
孟了了点了点头:“想明白了。因为这些事从来都是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往深里想,对我来说都是无所谓、不重要的东西,而我,不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东西花时间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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