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澄子拎着寥寥无几的应援物料挤进场馆时,嘈杂的交谈如巨浪袭来。
她掏了掏耳朵,找到自己斥巨资从黄牛手里买来的内场2排座位,美美坐下。
但是……
她瞪大眼睛, 前排这男的也太高了!
这一刻,即使是她最爱的双开门宽肩,只要妨碍她看妹宝,都是可恨的眼中钉!
陈澄子忍不住戳了戳前排的肩膀,“你……”
男人微微偏过头,尽管戴着黑色口罩,但那双深邃而平静的眼眸、优越的眉骨和鼻梁足以看得人心黄黄。
陈澄子一时语塞,在男人不耐烦地蹙紧眉头之前,她默默抬起自己的应援包,“……你要伸手物料吗?”
“那啥,我看你好像没有荧光棒手环之类的,我有多的,”陈澄子心虚地摸了摸鼻尖,“不过,我只有妹宝的应援,你正主是谁?”
“正主?”
好嘛,连正主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看来又是个演唱会气氛组的。
为何门外汉都能抢到一排!她却只能蹲黄牛票!
陈澄子心里不平衡,连带着看帅哥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嘴里也开始胡咧咧,“匡正君主嘛,就是你的主子是谁?”
男人似乎也没有察觉到这样的措辞有何不妥,弯了眉眼,连语气都明显变得温和,“茶茶。”
!!!
同担啊!陈澄子眼前一亮,“你也喜欢妹宝!”
妹宝?倒是贴切。他微微颔首,声音低沉轻缓,“嗯,喜欢,茶茶……妹宝。”
这醇厚的低音腔,听得陈澄子耳根酥麻。
色字头上一把刀,她豪迈地将应援包递到男人面前,“正好有多的,都送给你吧。”
男人愣了一秒,坦然接过,“多谢。”
陈澄子揉了揉滚烫的脸颊,正要继续搭讪,只见他递给身边一直偷笑的中年男人一个眼神,随后坐正身子。
“小姑娘,感谢你慷慨送出的礼物,”中年男人笑得和善,“能否给一个付款码?”
“不用不用!免费的!”陈澄子连忙摆手,“只要喜欢妹宝,我们就是家人!”
中年男人认同地点点头,“那,可以请家中小孩子喝杯奶茶么?”
这话说的,情商拉满。反正也没多少钱,陈澄子也不再做多余的推脱,调出付款码晃了晃,又开始打嘴炮,“少于一千我可不要啊,别搁这儿打发叫……”
“花子”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转回手机一看,8888.88。
我草!叫什么都不如叫爸爸啊!
她瞳孔地震,张了张嘴,还没出声。
中年男人温和笑着指向舞台,示意演出即将开始,随后也转回了身子。
霎时,灯光渐灭。
团歌《未遂》的前奏响起时,全场各色的应援棒微光浮动,几乎汇成一片绿色的海洋。
而清翠的绿,正是茶茶的应援色。
整场演唱会,只要茶茶一露面,就会引起全场的热烈尖叫。这时灯牌、手幅甚至偷拿进来的自制巨型土味情话海报,粉丝们无所不用其极地试图勾引茶茶的目光。
陈澄子跟着人来疯的同时,也在偷偷观察前排那两位穿着考究、气质出众的男人。
中年男人有时还忍不住跟着周围人挥舞一下手臂,而那位年轻帅哥似乎没有太强烈的反应。
他端坐在座位上,像生了根的大树。
笔挺而沉寂。
可陈澄子看得分明,他左手腕间与上百万的名表叠在一起的绿色手环,还有手中紧攥的应援棒,从未放下来过。
是被风吹得簌簌作响的树叶,晃出浮动的绿光。
*
人间四月天,入目郁郁苍苍。
远离了人声鼎沸的体育馆,坐在轿车后排,降下车窗。
程司屿抬眸望向窗外的绿叶,无意识地将左手伸出窗外。
腕上还未摘下的绿色手环似乎电量告急,闪烁几下,微光湮灭。
毫无征兆的,明明看着健康无暇的绿叶也从枝桠上挣脱,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落到他摊开的手心。
程司屿眼皮跳了一下,心脏莫名升出一股郁气。
他屈指握紧,折碎的落叶发出窸窣细响。
下一秒,驾驶座车门被打开。
王麟摇头晃脑地坐到座位,似乎还未从演唱会躁动的气氛中脱离,“真希望下次再来,是在茶茶的个人演唱会!”
“哎呀都好久没看到茶茶了,快想死我了,”王麟堆着满脸笑意,扭头看到面色不佳的程司屿后,默默压平嘴角,“……程总,你呢?”
话一问出,王麟就恨不得给自己的嘴来上一巴掌。
这不废话吗?
程司屿如何能不想茶茶。
三个月,上边间续不断的传唤与调查,四周明枪暗箭般的博弈与洗牌。
为了将那群人一网打尽,绝不留死灰复燃的机会,他几乎一刻不敢停歇。
也……一刻不敢与茶茶相见。
程司屿放出无数与自己情感生活有关的烟雾弹,不仅不回应,甚至任由负面舆论甚嚣尘上。只因他怕周围还有未拆除的眼线,找到他真正的软肋。
当然,在原本的计划里,他不敢这样肆意妄为,生怕茶茶被那些谣言所蛊惑。
但正是茶茶的那句“我不相信别人,只相信你”,给了他底气,能让他毫无顾虑地放手一搏。
这三个月里,短暂的闲暇之余,他只能靠纪明发回的少量视频和照片缓解相思苦。
他知道,作为艺人的茶茶成长很快,而在此期间,他所给到的助力少之又少。
茶茶并没有因外界的闲言碎语停下向前的脚步,甚至……似乎没有了他,她能活得更加畅快肆意。
即使坐到离茶茶最近的位置,可舞台上的她太过耀眼,与他隔开一道银河。
程司屿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升起车窗,“王叔,确定茶茶是从这里出来么?”
“确定,”王麟点头,“刚特地又问了董成,而且我还遇到了林记者和果枝,她们还问您怎么没去演唱会包间……”
程司屿捏了捏眉心,淡淡地说:“茶茶出来之前,叫醒我。”
说完,他仰靠到椅背上,闭目养神。
-
海浪、沙子、雨树、雪夜……
杂糅的喧阗如云泥,吵得人不知身在何处。
“程总!茶茶出来了!”
心脏猛得一跳,程司屿陡然从混沌中清醒。
透过单向玻璃,并肩而行的两人正从眼前的通道走出来。
即使包裹严实,他也能一眼锁定茶茶。
只是……
程司屿微眯起眼。
茶茶身侧那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是谁?
从打扮和体格上来看,绝不是董成,也不像纪明……
他随意将手搭在车门锁止上,正要推开。
只见茶茶笑着朝那男人摆摆手。
随后男人摘下卫衣帽子和口罩,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烧得程司屿几欲崩裂,指节也因太过紧绷而泛白,他用力推开车门。
“啊?这不是……”王麟惊呼一声。
话音未落,那男人偏过头,侧脸正对着车门。
视线越过黑色的车顶,看清那人的脸后,程司屿僵在原地。
……江知渺?
他不是在国外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待程司屿反应过来时,面前早已没有江知渺的身影。
隔着数米的距离,只剩茶茶面无表情地回望着自己。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眼神,冰冷、陌生、仿佛在看一具死物。
满腔的妒意瞬间化作燃透的灰烬,脑袋嗡得一下,一个可怖的念头呼之欲出。
“茶、茶茶……”
程司屿踉跄着上前,想要握住她,“怎么了……他跟你说了什么?”
茶茶猛得甩开他的手,语气里透着浓浓的厌恶:“别装了程司屿,你即使重活一世……”
“我也依旧讨厌你。”
她那张惯会说些甜言蜜语哄人的小嘴,此时忽张忽合,可程司屿却连一个字都听不清了。
他像是被美术刀划得千疮百孔的废纸,一阵通体的寒意侵袭全身,躲不开,捂不热。
他最大的谎言被戳破了,无论他再如何伪装,茶茶都不会原谅他了。
去死吧。程司屿。
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你都无法得到茶茶。
永永远远。
唯有彻底的死亡,才能让他得到最终解脱。
第66章 寄给茶茶的第66封信 别对我这么疏离……
“程总?程总!”
混沌的真空仿佛被撕开一道裂痕, 氧气一拥而入。
程司屿低低地咳嗽几声,霍然睁眼,方才的一切烟消云散。
“程总我看您似乎状态不太对, 所以叫醒了您。”
王麟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脚踩进泥土里,这种真切的实感很快让程司屿意识到, 刚才那番如临灭顶的场景,不过是庄周梦蝶。
心脏仍在突突地跳,他紧蹙眉头, 无意识抬起右手,撑住太阳穴。
余光中, 左手手心还躺着一片落叶。
腕上的绿色手环微光闪烁。
程司屿正要屈指碾碎叶子,一股仿佛预演过的熟悉感卷土重来。
“董成说茶茶让他先走,说是有人找她,估计茶茶现在还在馆内……”
程司屿脸色微变,没等王麟把话说完,便径直推开车门,朝体育馆奔去。
如同一只丧家之犬, 慌不择路。
*
“茶茶,恭喜演唱会圆满收官。”
超大号的手捧花堵住了包间门口,花束后面探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看着眼前许久未见的江知渺, 果茶眨了眨眼,一时呆住。
半晌, 她干巴巴地笑了两下,“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也就前几天,”江知渺晃了晃手里的花束,“不能收么?”
果茶面上闪过一丝纠结。
不想收,但又不太好意思拒绝。
江知渺岂能不懂, 他勾唇笑道:“只是作为导师的贺礼而已,我给每个学员都有准备。”
话到这个份上,再不收就不礼貌了。果茶连忙接过捧花,正要道谢。
“你和我,不用这么客气。”
江知渺反手关上包间的玻璃门,扫视一圈后,自然地坐到沙发上,“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件事想跟你说。”
很荒谬,却又逼真的怪事。
自他出国后,总会做一些零零碎碎的梦,他只隐约感觉梦里有茶茶,醒后却又会忘得一干二净。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执念太重,便开始玩些极限运动寻刺激,程司屿“出事”后,他做梦的频率越来越高,梦里的情节也愈发完整。
直到前不久,他在冲浪时险些被巨浪卷走,从死神手中捡回一条命的那天夜晚,所有碎片的梦如拼图般自行拼贴在一块儿。
他知道了真相——
那不是梦。是他们的前世今生。
程司屿,重生了。
所有不合理的地方终于得到了解释:为什么以程司屿那种对万事都漠不关心的性子,却在初次见到茶茶时就大发善心;为什么自己总会在他身上感知到莫名的敌意和防备;为什么他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非要与那些人抗衡,导致引火上身……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
江知渺以“梦”的形式说出来时,连他自己都觉得离谱,“但……我相信它是真实存在的。”
他不确定自己说的这些,会不会刺激茶茶想起前世过往,但让她再次陷入痛苦中并不是他的目的。
他只想让茶茶看清程司屿的本性后尽量远离,不要再步入前世的境地。他那样表里不一的伪君子,绝非良配。
“你说前世程司屿逼着我和他结婚,还软禁我、不让我与外界联系?”
江知渺点头。
“他还隐瞒了枝枝姐的死讯、对果果福利院近百名儿童的惨状视而不见,甚至还与那些坏人狼狈为奸?”
江知渺再次点头。
果茶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看他,“你要不少上点网吧,把脑子都看坏了。”
“你不信我没事,但你不能再被他蒙骗了!”
江知渺兀地起身,攥住果茶的手腕,“我这里有一个视频,你看了……”
正说着,玻璃门被猛得推开。
下一秒,一道残影掠过,像扔死物一般,江知渺瞬间被掀翻在地。
果茶还没反应过来,两道身影已经扭打在一起。
具体来说,是程司屿单方面殴打,而江知渺毫无还手的机会。
这是果茶第一次见到程司屿如此动怒,在她的印象中,程司屿一直是温柔、从容、矜贵的代名词。
无论自己如何惹他生气,他总是默默受着,再不济,也只是冷着脸却又无奈地替她收拾残局。
而眼下的他,阴鸷、失控、危险。
像一只被抢占地盘的野兽,非要将对手的咽喉咬破,茹毛饮血后才肯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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