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微变,难道说……
“与我无关,我只是完成家主大人交代的任务,”你再次发动术式,这一次用在自己身上,“那么,回见了。”
随着你的身影完全消失,教室里陷入寂静。
夏油杰看向好友:“没关系吗?到底是为了对付六眼专门研究的武器啊。”
禅院家穷尽资源和手段,耗费数百年才制成的特级咒具,难怪悟想尽办法也不得其法。
五条悟的目光还钉在少女消失的地方,浑身仍然散发着盛怒未消的气息:“是啊,我可真是荣幸。”
夏油杰捏了捏鼻梁,回想着那时少女眼底微微的泪光,权衡了一会,觉得如果不帮好友点破,这个迟钝的家伙不知道还要过多久才能察觉自己的心意,好事恐怕都会变成坏事。
于是开口:“悟,难道你没有发觉……”
哐!
五条悟猛地踹翻了桌子。他甚至关闭了无下限,用咒力强化腿部,把桌子踹得直直飞了出去,狠狠砸在墙上。
夏油杰顿时无语:“你发什么疯。”
五条悟看起来真是快要气疯了,两只手拽着头发,暴躁地走来走去:“她脑子没问题吧!禅院家根本不把她当人啊!才死里逃生就使唤让人做这做那,还敢让她来找我要天逆鉾!不怕我杀人啊!”
……还挺有自知之明。
夏油杰冷静地旁观好友发疯,心里吐槽,刚才对着雪奈你为什么不说?有在我面前发癫的功夫,说不定都有女朋友了。
“啊啊啊气死我了!”五条悟一巴掌拍在窗沿上,震得整扇窗户簌簌作响。窗外,一只鸟儿正要落在窗棱上休憩,给吓得一激灵,慌不择路地扑棱着翅膀飞远了。
说实话,这幅样子的好友不常见到,如果不是放任下去对雪奈也不公平,还是挺有趣的。
就算雪奈并不喜欢悟,也不应该成为悟单方面感情迟钝的受害者。(多年后夏油杰:雪奈真是太会伪装了。)
夏油杰欣赏片刻,捡起不多的良心,慢吞吞地问:“所以,你是为这个生气?”
“哈?!”五条悟不满地大声道,“这还不够气人嘛!”
夏油杰决定上一记猛药:“雪奈确实已经算是半个禅院家的人了,拿回自己家的东西,很正常吧。”说完他分外仔细地观察着好友脸上的神情。
五条悟一下子没了声音。
夏油杰有点担心,是不是一下子刺激得太狠了?唔,要不还是循序渐进?
“你提醒我了,”五条悟若有所思,“她刚刚说,家主大人。”
夏油杰不解:“什么?”
五条悟咬住后槽牙,眸中闪过一丝不甘:“不就是御三家家主吗?怕成这个样子。老子也搞一个来当当。”
夏油杰:“………………”
“杰,决定了,”五条悟一脚踩上翻倒在地的椅子,气势汹汹发表篡位宣言,“家里的老东西已经不中用了,以后我会是五条家家主。”
夏油杰绝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露出一抹带着佛光的浅笑:“好的,家主大人。”
五条悟瞬间像炸毛的猫一样一蹦三尺远:“咦,怎么被杰叫出来,怪恶心的。”
夏油杰额角冒出一个十字,皮笑肉不笑:“是吗?我以为你就是想听别人这么叫你呢。还是说,只想听某些人这么叫你?”
“某些人?哦,你说雪奈那家伙?”
夏油杰诧异,这次反应倒是很快,难道真的要开窍了?
只听五条悟理直气壮道:“是啊,最好边哭边叫,一边向我求饶,想想都爽死了。”
“……”
冷静。夏油杰想。悟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
“说起来,刚刚她是要哭了吧?之前就想说了,唔,那副样子,蛮可爱的嘛。”五条悟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大有下次把女孩子真的弄哭来看看的架势。
卡擦。脑袋里的弦,断了。
黑发少年啪得捂住脸。
太糟糕了,他很想报警。
***
觉醒“世界”之后好几年,你才发现空间背景可以随着你的心情变换。
之所以过了这么久才发现,你也有想过,结论是,大概因为你很少有情绪波动。
第一次发现,是知道姐姐死亡的那天。
你的“世界”变成一片黑暗冰冷的海水,压抑而窒息。你自虐般在里面呆了一天一夜,只为了体会姐姐临死前的绝望。
自那以后,“世界”一直是一片深浓的黑色,在近十年的时间里,没有任何变化。久到你几乎以为那一次只是因为太痛苦而产生的幻觉。
直到上了高专,遇到更多的人和事,“世界”变化了几次,从无趣的黑色变成压抑的灰色,又在某一次争吵中化为宇宙星河。
你逐渐发现,与其说是“世界”随着你的心情在变,不如说它就是你心情的具现化,甚至比你自己更了解。
有时人并不想面对真实的自己。而“世界”没有这个顾虑,它理智、无情、客观,真理一般地存在着。
——所以当你这一次进入“世界”,撞进眼前的场景时,一瞬间,瞳孔紧缩,哑口无声。
你的眼前是一片海,继多年前那一次之后。不同的是,这一次不再是黑暗压抑的深海,而是清澈温暖的浅海。
你漂浮其中。斑斓的鱼群从眼前穿梭,海龟慢悠悠地游过,不远处还有一条巨大的咒灵触手。靠近海面的地方有一道修长的身影,雪色的头发,逆光的面容,俯视的姿态,犹如神祇。
画面光怪陆离,又异样的温情。
怎么会是这个场景,你恍惚地想到。
下一秒便想起来,那时的你也有同样一闪而过的恍惚。紧接着五条同学就游到了你的身边,握住你的手腕,带着你往海面游去。
自作主张的营救打乱了你的思考,后来又发生了一连串事情,令你无暇思考那一瞬间的深意。
但这一秒钟发生过,这一瞬间曾来过,被“世界”敏锐地发现,忠实地记录。
你低头想了一会,径直游上去,伸出手,指尖悬在五条同学(幻影版)的眼角,犹豫了几秒,然后小心翼翼地碰了碰。
幻影即刻消散,又再次凝聚,仿佛在嘲笑你的徒劳。
这样啊。原来真的是这样。
你听见内心尘埃落定的宣判。没办法了,不能再否认了呢。
在经过那样狼狈不堪的争吵之后,你内心深处的欲望,竟然是这一幕。
是困在回忆中的恶海时,五条同学对你伸出的手。
***
深夜,禅院家。
你在一间普通的和室里见到了禅院直毘人。房间里残留着酒气和某种黏腻的气息。余光里,有女人的贴身衣物散落。
大家族里总有这样的事情,地位卑微的女人为了更好的生存,不得不想尽办法依附于男性上位者。
你压下心底翻滚的厌恶,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安静恭敬地跪坐在男人面前。
禅院家年近六十,虽然近年来耽溺酒色,权力和享乐腐蚀了他镌刻般的面容,但身为顶尖的咒术师,依然远超常人硬朗健硕。
此刻他歪着身子倚在靠枕上,精壮赤裸的胸膛上还有新鲜的抓痕,捞起身侧的酒壶灌了一口。
你垂下头,声音平稳:“非常抱歉,直毘人大人。天逆鉾,我没能带回来。”
禅院直毘人把玩着酒壶,看也看没看你:“哦?”
“我去的时候,五条家已将其破坏。”
“是这样吗?”
骤然间,你心跳如鼓,血液疯狂激涌,本能地握紧拳头。
下一刻,庞大的咒力汹涌而至!整间和室充斥着无形的暴力,压得你抬不起头。
第13章
五分钟过去,你浑身被冷汗湿透,但始终笔直地跪着,没有倒下去。
暴戾的咒力渐渐消弭,一场兵不见血的审讯悄然结束。
“被破坏了啊,那就没办法了,”仿佛刚刚的一切从未发生,禅院直毘人的语气好似一名慈祥的长辈,“雪奈辛苦了。”
冷汗顺着眼睫滴落在叠席上,洇开一团深色的痕迹。你明白不会这么简单。
“不过,这是第二次了吧。保护星浆体和带回天逆鉾的任务,都失败了。”
果然。你心里一沉,沉默地等候着。
“现在还有一个任务,该不该交给雪奈呢?”
你垂眸道:“请家主大人吩咐。”
禅院直毘人又喝了一口酒,酒壶空了,他不满地摇晃着,言简意赅:“甚尔的儿子,伏黑惠,你去把他带回来。“
你一惊。
“带回来之后,就抚养在直哉和你的名下,”禅院直毘人意味深长道,“如果觉醒了十种影法术,以后他就是你的儿子。”
如果觉醒的不是呢?落在禅院直哉的手上……你觉得没必要想下去了。
禅院直毘人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雪奈啊,虽然不知道当初你们是怎么得罪了加茂家,但他们现在还暗中监视着你的家族,如果不是你争气,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你只有一个父亲了,你的家族也全仰仗着你,你可不要让他们失望啊。”
心脏的鼓动仿佛停止了一刹,全身血液冰凉。刚才在铺天盖地的咒力攻击下依然保持笔直的脊梁,此刻却弯了下去。
“是。”舌根微微发苦,这个字你已经说到麻木。
从和室出来,夏末的夜风吹干了身上的冷汗,黏在皮肤上,竟然泛起微微的凉意。
没走几步,你遇见了抱臂等在转角的禅院直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历了一场生死,又或许是因为在“世界”里被迫面对了内心,你突然觉得,这张原本忍忍还能看的脸,一夕之间,让你难以忍受。
他向你走过来,脸色阴沉,劈头便道:“我不管那小子是不是天赋,给我直接弄死。”
你怔了一怔,毫不意外地笑了。是你的错,把他想得太仁慈了。禅院直哉怎么可能会容忍威胁到自己的存在呢。
“抱歉,直哉少爷,”但你拒绝道,“恕我不能从命。”
禅院直哉没想到你拒绝得这么干脆,登时火冒三丈:“你!”
“这是家主大人的命令,”你微笑着复述曾经伏黑甚尔说过的话,“毕竟,禅院家的家主还没换人。”
事实证明,这句话是禅院直哉的死穴。
有那么十来秒钟,他似乎想要和你动手,小腿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咒力。你察觉到了,但不打算逃跑或反击。
最好赶紧动手,让你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甩掉这个艰巨的任务。
可惜,对方最终还是没有,恼怒地瞪了你一眼,转身走了。
老实说,你还挺失望的。
***
禅院直哉想要弄死伏黑惠的心思昭然若揭。他根本没打算隐藏。
不过他也不会蠢到自己动手。
这令你不得不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刚用术式从东京回到京都,就又连夜返回了东京。
拜托族里的同辈帮忙打听出伏黑惠的消息时,天已经亮了。你来到他所住的公寓楼外。每天早上八点,他会准时出门去上保育园。
伏黑惠目前只有四岁多,年底才满五岁。你抱着狗狗玩偶等在路边,满心以为会见到一个奶呼呼的小男孩。
不一会,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小身影出现在公寓楼门口,见到你时愣了一下。
你远远地打量。男,黑毛,四五岁的样子。嗯,应该是了。
你走上去,刚要开口——
“你找我?”
“我不认识你。你是谁?”
“混蛋老爹是骗了你钱还是玩弄了你的感情?总之,找我没用。”
“建议你去牛郎店看看。”
你:“……”
气、气场好强!而且会不会太早熟了一点啊!你刚扬起的唇角僵在一个尴尬的弧度,怀里抱着的狗狗玩偶也不知道是该给不该给。
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遍,男孩下巴尖尖,鼻梁挺直,小小年纪已能看出凤眼雏形,除了一头海胆炸毛,其他和伏黑甚尔如出一辙,亲生无疑。
你深吸一口气,重新挂起笑容,轻声细语地说出在来的路上打了好几遍的腹稿:“你可以叫我雪奈,我是你爸爸家族那边……认识的人。”
“家族?”
“嗯,是很有地位和金钱的大家族呢。”
“所以?”
“所以我来接小惠回家,以后就不会这么辛苦了哦。”
“这么说,你是我的亲戚?”
呃,你卡壳了。禅院家的基因强得离谱,无论男女,大多是凤眼薄唇的冷艳型美人,与你的长相迥然不同。但要对着小孩直说“我可能会成为你的继母”,少女年纪的你委实说不出口。
你冥思苦想:“我是……”
“你是骗子吧。”
“……”
“噗——哈哈哈哈哈!”
一阵肆意的笑声强势插入,嗓音再熟悉不过。你慢慢地站起来,转过身,望向正从小路尽头走来的某人。
小海胆仰起脸,表情很臭:“这个白毛和你是一伙的?”
你正要否认,五条悟大步上前,一矮身,大手落在毛茸茸的“海胆”上,一通疯狂蹂躏:“你说是不是?哇,长得和那家伙一模一样,真不可爱。”
小海胆努力反抗,奈何力量悬殊,头上的大手如铁钳般纹丝不动。
认清实力差距,伏黑惠瘪了瘪嘴,闷闷地说:“不是。这个姐姐漂亮又温柔,当骗子能骗到人。你看起来就像坏人,说是骗子都没人信。“
“噗。”这次轮到你笑了。虽然被误会成是骗子,不过和五条同学的“坏人”比起来,小海胆这个评价已经很仁慈了。
五条悟保持着笑容,但仔细一看会发现嘴角弧度微不可察地一僵,顿了一顿,手上动作愈发暴躁:“你对老子这张完美的脸有什么不满吗?嗯?还有,漂亮又温柔?你才几岁,见过多少女人?懂欣赏女人吗?这就叫漂亮了?”
……现在的大人问题真多。
伏黑惠鼓了鼓脸,看你一眼,凭借小小年纪里对女性的所有了解,得出结论:“还可以,比混蛋老爹带回家的女人都好看。”
五条悟猛地拧起眉毛:“你拿那些女人和她比?臭小鬼。”
伏黑惠受够了头发被揉得一团乱,气鼓鼓道:“那不漂亮,总行了吧。”
魔掌继续揉:“你有没有眼光?”
“……”这人真的好烦。
最后还是你及时制止了这场闹剧:“够了。五条同学,请不要再弄乱小惠的头发了。”
五条悟哼了声,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慢吞吞地拖长尾音:“喂,澄清一下,只是因为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学校出来的,绝对、绝对!没有说你漂亮的意思,雪奈酱搞清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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