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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前家主呆了小半晌,又去庭院里转了转,然后便……回房小憩了。”她深深地低着头，指甲掐进肉里，声音发颤。
五条悟声音平淡：“是么。”
小春的头更深地垂了下去，弓起的背脊微微颤抖。
好在五条悟没再说什么,接住托盘,抬脚往场内走去,叫停了训练。
承担教训工作的族内术师向五条悟恭敬行了一礼,接着汇报小少主的训练情况，极尽溢美之词。
五条悟听得似笑非笑。对面侃侃而谈的人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心虚地移开目光。
“下去吧。”五条悟说。
其他人离开后，偌大的训练场里只剩下父子俩。
五条悟俯视着儿子：“练得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有数吧。”
五条风摆弄着腰间的束带,不说话。
了解儿子的五条悟太清楚他这副模样了，就是知道做错了但不想承认。
但明天就是儿子的生日,小孩子偶尔犯懒也正常。五条悟丝毫没发现自己心安理得的偏心跟下人没有任何区别，牵起儿子的手往休息室走去。
“下次不想练早点说。”
五条风咬了一口爸爸喂过来的草莓大福，粉嘟嘟的嘴唇上沾了一层糯米粉，像只小馋猫，嗓音也软糯糯的：“不想他们教我，想要爸爸陪我练。”
五条悟弹了弹儿子的额头：“那几个人现阶段教你绰绰有余了，好好把基础打牢了。”语气稍微严了一些，但不多。
五条风满不在乎地点头，伸手还想再拿一个大福，被五条悟制止了：“不许吃了，等会就回家了，晚上吃饭该吃不下了。”
五条风眨了眨圆乎乎的大眼睛：“惠尼酱会回来吗？”
五条悟把儿子一头白毛揉得乱糟糟：“宝宝想他了？爸爸会吃醋喔。”
五条风搂住爸爸的脖子蹭了蹭。
五条悟觉得儿子今天似乎格外撒娇，不过偶尔这样也不坏。
带儿子洗了个澡，给小朋友换上一身崭新的童装，两人返回港区的家中。
伏黑惠已经提前从寄宿学校回来，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餐。餐桌上放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生日蛋糕。
五条悟故意说：“喏，你的惠尼酱回来了。”
即将十五岁的伏黑惠已经完全长成少年的模样，脸颊褪去圆润，轮廓有了棱角，凤目薄唇，和他早死的生父一样，尽管不乐意，但还是把禅院家的好基因继承了个彻底。
见到数周未见的弟弟，伏黑惠脸上绽开笑容，在五条风面前蹲下，摸了摸他的脑袋：“小风，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五条风的反应却很奇怪，不仅没有没有像往常一样要哥哥抱，反而往后面缩了一下，竟是不想要伏黑惠碰的意思。
五条悟奇怪道：“刚才不是还问来着？现在害什么羞？”
五条风才慢吞吞地打了声招呼：“惠尼酱。”
伏黑惠不太在意。五条悟看了看儿子，说：“惠去陪小风玩吧，晚餐这种事交给大人就行。”
“不要，我自己玩。”五条风一口回绝。
伏黑惠瞳孔放大，有点无措。
五条悟的心一沉，看了儿子几秒，淡淡道：“那随便你吧。”
五条风扭头就走，噔噔噔跑到客厅的地毯上，拿过手办和乐高，自己玩自己的。
伏黑惠站起身，不满地看向自己的养父：“你干嘛那么凶。”
五条悟揉了把头发：“有没有搞错，这就叫凶了？你们会不会太宠他了。”
……最宠他的人到底是谁啊。
伏黑惠无语地看了他一会：“是今天在五条家发生了什么事吗？”
“看来应该是了，吃完饭和他聊聊吧。”五条悟拿出一条印有猫猫头的围裙系上。
五岁小孩吃的东西和成人基本一致。因为六眼的缘故，小风也是甜食党，饮食口味比较偏向西式。桌子上都是他爱吃的。
“爸爸，我要吃这个~”
“爸爸，帮我切一下~”
“爸爸……”
从下午训练开始就来得莫名其妙的撒娇还没结束，但只对着五条悟一个人。
简直就像是……在宣誓主权似的。
五条悟和伏黑惠当然都看了出来，但什么都没说，默契地选择了继续宠。
快吃完的时候，伏黑惠问五条悟：“明天准备带小风去哪里玩？”
从五条风三岁开始，每年生日当天，五条悟都会带儿子度过一天的亲子时光，不回五条家，也拒绝接任何任务，纯粹的父子相处。
五条悟喂了一小块牛排给儿子，擦擦他嘴角的酱汁：“跟惠尼酱说。”
五条风鼓着脸颊，语气里藏不住雀跃的小开心：“迪士尼。”下巴抬了抬，还有点得意。
迪士尼啊。伏黑惠想到久远的回忆，眼中浮现温柔的笑意：“那里是很好玩，希望小风明天玩得开心。”
五条风猫猫呆滞：“惠尼酱也去过吗？”
五条悟笑了一声：“当然了，你的惠尼酱可是迪士尼公主。”
伏黑惠顿时黑了脸：“那么久之前的事情，怎么还再说啊。”
“诶~可是真的很像嘛。”
“就是因为那时候你在迪士尼里那么说，后来妈妈给我的房间才会变成那种样子……”伏黑惠小声嘀咕。
五条悟唇角微扬：“哎呀，小惠是听到迪士尼，怀念起当年爸爸妈妈带你去的情形了？你要是想去，明天一起去啦。”
“明天要上学，你带小风去就好。”伏黑惠白了眼不靠谱的养父，视线转向弟弟，耐心又认真地跟小风分享当年他觉得好玩的项目。
五条风心不在焉地听着，手中握着吃蛋糕用的小叉子。可蛋糕被他搅得乱七八糟，却没吃几口。
五条悟看不下去，伸手抽走了盘子：“下午吃那么多点心，现在吃不下了吧。”
伏黑惠都懒得拆穿五条悟的语气里根本没有一点责怪的意思：“对了，今年给小风的生日礼物，有一点特别，希望小风会喜欢。”
说完，他回到自己房间，很快抱着一团小东西出来。
走近了才发现那分明是一只小兔子。奶黄色的侏儒兔，刚出生月余，体重不到四百克，小小的身体圆滚滚。
伏黑惠把兔兔放到五条风的膝盖上：“五条家什么都有，想来想去，觉得小风可能会喜欢小动物。兔子很好养的，而且它可以和小风一起长大，很有意义。”
五条风低头看着这团脆弱的小生命，小手一下一下地抚摸它棉花糖一样柔软的茸毛。
五条悟摸摸下巴：“唔，是很有分量的礼物呢。小风自己决定吧。但是一旦决定要了，就要对它负责喔。”
伏黑惠不满道：“干嘛给小风这么大压力。小风不用担心，我也会帮忙的。”
五条风抱起兔兔：“如果以后我不想养了，扔掉它，惠尼酱会怪我吗？”蓝瞳天真又冷漠。
五条悟和伏黑惠都是一愣。
伏黑惠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勉强道：“……不会。当然不会。”
五条悟终于觉得今晚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从儿子手里夺过兔子丢回伏黑惠怀里。
“既然没做好准备，那就不要养，”他的面容严肃了几分，“我不记得把你教成这么不负责任的人，看来是家里的老橘子把你宠坏了。”
五条风立刻反驳：“才不是！”
“那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下午训练也不在状态。”五条悟严厉地训问儿子。
伏黑惠担忧地望着二人。
五条风倔强地咬住嘴唇。此时他满脑子都是下午看到的照片。
那是一张婚礼上的合照。后面黑压压地站了一堆人，除了曾祖父和几个被爸爸叫做的老橘子的家伙，他都没见过。
但那都无所谓。第一排正中间的三人，其中两个是爸爸和惠尼酱，他再熟悉不过。而站在惠尼酱旁边，牵着他另一只手的那个女人，就是……那个女人吧。
被照片上的女人带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二双六眼，紧紧地盯住照片。
原来她长这个样子。
当时五条风捧着照片看了半天，看不出她跟自己有哪一点像。和惠尼酱站在一起，反倒更像是惠尼酱的妈妈，五条风沮丧地想。
而且她还牵过惠尼酱的手，带惠尼酱去过迪士尼，还让惠尼酱住过某个很特别的房间。
是什么？好在意。
总之，本来只是有点好奇，听到那些话以及看到那张照片之后，受尽宠爱的小少爷是真的不高兴了。所有人都那么喜欢他，凭什么她不。
凭什么。
那一刻，被抛弃的小猫正式决定讨厌她。
“没什么，”五条风跳下儿童椅，赌气地说，“明天也不想去迪士尼了。”
这辈子都不要去了。
跑进房间之前，五条风听见爸爸对惠尼酱说：“把兔子拿走。”
小猫差点哭出来。
一个什么礼物都没有的糟糕生日。都怪那个女人。
伏黑惠安置好兔子后来到厨房，沉默地帮忙把洗干净的碗盘收进柜子里：“是不是五条家里有人跟小风说了妈妈的事情。”
眼罩下的神色看不出情绪：“嗯。有人做多余的事情。”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小风主动问的，”伏黑惠说，“前几年小风还小，没有这个意识。现在长大了，对妈妈感到好奇，很正常。”
五条悟想了想：“刚收养惠的时候，惠也是五岁吧。”
伏黑惠噎了一下：“干嘛突然说到我。”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年纪的小孩真的很难养啊。”
“……”
“她最近有去看你吗？”
“上次在学校门口见了一面，她说正好路过。”
“哦。”
“哦是什么意思？”
“不止小风嫉妒，我也嫉妒惠了喔。”
伏黑惠一头黑线：“你还是赶紧把妈妈追回来吧。”
五条悟摆摆手：“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回去路上小心。对了，兔子留下。”
伏黑惠翻了个白眼，来到玄关换好鞋子：“本来也没打算带走。小风只是说说，不会丢掉的。走了。”
五条悟微微一笑。养子离开后，他侧耳听了听五条风房间的动静。许久，靠着墙壁抓了抓头发，嘟哝道：“养小孩太难了吧。”
夜晚，五条本家。
五条悟的生父在五条家的处境十分尴尬，是一个空有地位但无实权的隐形人，他所住的院落的位置也印证了这一点。
五条悟一脚踹开房间大门。
简约素雅的和室内，长发男人端坐于茶案前，桌上的香茗散发着袅袅热气：“家主大人果然来了。”
五条悟不客气道：“大半夜喝茶，真有你的。你要实在呆得无聊，去总监部登个等级接任务去，省得整天在宅子里闲荡。”
男人正色道：“我知道您是不想让其他人的闲言碎语影响到小风少爷对母亲的判断，产生先入为主的印象。但小风少爷明显到了对母亲好奇的年纪，这样逃避的做法反而适得其反。”
“他让侍女带他去了夫人曾经住的屋子，躲在里面听见了仆役的闲聊。”
“仆役会聊什么，您应该猜得到。事后惩罚她们和那个侍女已于事无补。只是还要这样下去吗？”
五条悟面色不太好。
男人温雅一笑：“何况，小风少爷的举动让我想起当年家主大人发现我的存在，也有相似的经历。小风少爷和家主大人真的很像呢。”
五条悟面无表情：“那么久之前的事就别说了。”
男人含笑点头：“我只给小风少爷看了照片，其他什么也没说。不过看得出来他很喜欢妈妈，到底是母子羁绊。”
五条悟捏着茶杯摩挲了几圈，警告道：“不要再做多余的事情。没有下次。”
男人端起茶杯浅啜，唇畔轻牵。真的多余，今晚就不会这么简单放过他了。
家主大人也察觉到了吧，小风少爷的在意。
回到家中，五条悟推开儿童房的门，蹲在小床边凝视儿子的睡颜。
小脸上挂着泪痕，眼尾红红的，已经哭着睡过去了。
五条悟捏了捏儿子的脸蛋：“这么爱哭，到底是像谁啊。”
***
第二天早上，五条风赖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小山包。
五条悟像是知道他已经醒了，拧开门，站在门口说：“醒了就起床。”
小山包动了动，里面传出五条风嗡嗡的声音：“起来干嘛，又没有事情做。”
“不是要去迪士尼。”
小山包僵了一秒，一把掀开被子，急忙问：“不是不去了吗！”
五条悟平静地望着他：“你确定？”
父子对视。
五条风闷不吭声，一骨碌爬了起来。
吃早餐的时候，五条风又收到了惊喜。
奶黄小兔蜷成一团乖乖趴在餐桌上，粉色的小鼻子一耸一耸。
五条悟把金黄的煎蛋倒进儿子专用的猫爪盘子里：“你的惠尼酱说，送给你就是你的了。你想扔也行。”
五条风连忙将小兔子紧紧抱进怀里。
“要养？”五条悟敲敲桌子。
五条风小小声：“……要。名字叫布丁。”
好险，最强差一点没忍住笑。这不是连名字都想好了吗。
小孩子对刚拿到的宠物总是爱不释手，连去迪士尼也要带上他的新伙伴。
五条悟随儿子去了。
今天天气极好，青空白云，阳光柔和明媚，气温也有所回升。
五条悟和五条风无疑是乐园里最吸睛的一对父子。小白猫坐在大白猫的肩膀上，小白猫手里还抱着一个宠物外出箱，里面是一只小奶兔。
从探险乐园里出来，五条悟把儿子放在路边的长椅上，按了按他的脑袋：“宝宝先自己待会。”
五条风朝某个方向看了看，听话地点头。
在探险乐园斜对角的梦幻乐园的上空，笼罩着一层普通人看不见的不祥气息，不断向四周辐射。
“啊啊，连这里都有一级咒灵了，日本人是过得有多压抑啊。”五条悟按着后颈转了转，边吐槽边往那个方向走去。
五条悟离开后，五条风打开宠物箱，检查布丁的状况。偶尔有热心路人经过，关心地询问他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需不需要帮忙之类的，五条风一概不理。
他清楚地听见有一对情侣在被他冷脸后毫不避讳地吐槽他“真是个不讨喜的宝宝”。
要你们喜欢？五条风才无所谓。
忽然，他抚摸布丁的手顿住，视线投向前方的人工丛林里。
“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浊残秽，尽数祓除。”
随着这道声音，一个半径不到5米的帐降落下来。看来是想尽量控制在小范围里解决，不要影响乐园里的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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