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这个问题很蠢,哪有人会一辈子不结婚呢?但她还是忍不住想问。
时间一秒一秒走,她已经做好了接受现实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听见明庭说:“不结。”
“真的?”
舒遥的眼睛突然亮了,暗夜生辉般的亮,明庭看得清清楚楚。
他算是明白了,这丫头就是盼着他孤独终老。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
他的确对一地鸡毛的婚姻没有任何向往,甚至抵触,所以这个回答并不算哄她开心。
他知道舒遥听见这样的回答会开心,但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开心。
舒遥直接掀了被子下床,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沙发边,高兴地抱着他手臂说:“那我也不结,我一辈子陪着哥哥好不好?”
月影暗淡,舒遥的面容逆着光,神采被阴影吞噬大半,明庭眼前本该是一片模糊的景象,他却清楚看见灿烂在昏暗中盛放。
鲜嫩纯白的夜之花,暗夜里生机勃勃,美丽,却蒙着一层面纱。
视线下移,舒遥又是跪在沙发边。
他别开眼看天花板,故意调侃:“我躺着,你跪着,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早点儿死?”
话音刚落,一双手猛地蒙上他的唇。
“不可以说死!”
舒遥语气很重,立马起了身坐在沙发,再一次重复:“你不可以说死!你不会死!”
她再也无法承受这个字带给她的痛苦,在这分秒之间,她甚至偏激地想,如果哥哥有天不在了,她也不想活了。
她已经失去过一次“生的意义”,是哥哥给了她“新的意义”,是哥哥延续了她的生命,所以哥哥在,她在,哥哥不在,她绝不独活。
只是这些话她不能说出口,这辈子都不会说出口。
一想到那个字她的心就好痛,她的双手在颤抖,明庭一把捏住了她双腕,移开她的手,“你再不放手我就要......”
“窒息而亡”这四个字他没有说出口,因为在昏暗中感受到灼热的眼泪,一滴,两滴,落在他手背。
他还没来得及制止这场“雨”,怀里已经多了一个人。
舒遥扑在他胸口泣不成声,那种悲切甚至比天台那天还重。
那时候她失去了唯一的至亲,正欲寻死。
那现在呢?
“怕我死?”他笑着问。
听见明庭问话,舒遥在悲泣中“嗯”了一声。
“那你还哭?”
舒遥一怔。
是啊,总是哭多不吉利啊。
舒遥强行忍住了泪意,抬起头,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然后倒在明庭怀中,双手紧紧抱着他脖颈。
她相信,只要她抱得够紧,哥哥就会一直在她身边。
但明庭却说:“你要勒死我了舒遥。”
“那我也不放手。”
她心中莫名有气,鼓着个腮帮子像只河豚,声音也像是憋着气,引明庭发笑。
“你就打算这么抱我一晚上?”
舒遥不说话,更收紧了手臂。
明庭被勒得喉咙一紧,忍不住咳了两声,却还不忘调侃:“你想跟我睡你就直说,勒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舒遥生气了。
“你能不能别一直说死?!”
她猛地撑起身,一拳砸在明庭胸口,而后气愤下了沙发,小跑着扑到床上拉过被子将自己蒙住。
讨厌,讨厌他一直将“死”挂在嘴边。
明明她如此珍惜,他却始终无所谓,还笑得没心没肺。
明庭被舒遥砸得一懵,等他反应过来舒遥已经回到了床上,还用被子将自己整个蒙住,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又笑又哭,又打又闹。
嗯......
复杂的女性生物。
“舒遥?”
他喊了一声,舒遥没理他。
他愈发想笑,原来垂耳兔也有任性的一面。
就说这妹妹没白捡,多有意思,逗笑了,逗哭了,都有意思。
舒遥正在气头上,不想跟明庭说话,等她自己缓过神再去看明庭时,没心没肺的人已经睡着了。
她就这样安静看着熟睡的他,心中的气也这么悄无声息散了。
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是她的哥哥,是她这辈子最在乎的人,所以他的好他的坏,她都接受,都喜欢。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贪念,她愈发贪心地想,如果她和哥哥能一辈子这样,那该有多好。
舒遥早上醒来的时候,明庭已经出门了。
冯警官的调查有了新的进展,他们在排查李川的关系网时,发现了一位名叫麦诚的关键人物,这人一出现,立马串联起了整个逻辑,让案情有了重大突破。
明庭见完冯警官后去了趟医院,明丽还是昏睡不醒,但好在状态稳定,身体机能也没有太大的问题,现在只等医疗团队制定出详尽的康复方案,到时候便能决定是要送去瑞士还是留在国内。
去公司的路上,李总助又一次打来电话,说商庭洲赖在公司不走,又把办公室闹了一通。
也许是被明朗断了线上闹事的路子,商庭洲只能转战线下,试图在公司里翻腾起水花,可笑又可怜。
明庭在这之前一直对他避而不见,不过今天倒是可以见一见。
有些日子没见商庭洲,他憔悴的样子倒是出乎明庭预料,他还以为商庭洲这般理直气壮闹事会是容光焕发的模样。
李总助送了两杯水到办公室,商庭洲正要接过,却被明庭抢了先,转身就倒进盆栽里。
“有事说事,水就别喝了。”
李总助见状,赶紧退出了办公室。
其实事情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商庭洲已经认清了现实,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他没办法讨得更多的好处,只能退而求其次。
这些天他一直睡不好,总觉得不安,他和唐曼曼母子已经分别太久,他现在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里,哪怕钱少点也无所谓,快刀斩乱麻最好,以免夜长梦多。
所以他说:“既然你妈早有离婚的想法,那我们就按程序走吧。”
明庭没说话,只是笑。
商庭洲一瞬间后背发毛,哪怕眼前人是他亲生儿子,他仍觉得看不穿他。
“你笑什么?”
明庭捡起桌上的笔转了转,漫不经心道:“笑你会不得好死。”
同样的一段对话,仅仅相隔一个月,问与答的对象已经换了人。
商庭洲闻言,冷得一抖。
明庭将手中钢笔开开合合,不断发出嗑哒嗑哒的声音,商庭洲如坐针毡,笔盖每响一声,他放在膝上的那双手便要收紧一分,是用力咬紧牙关才没有露怯。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明庭笑得很轻。
商庭洲知道谈判不能先输了气势,又理直气壮道:“是你妈出轨在先!”
明庭手上用力一转,钢笔应声落地,商庭洲一惊,眼看着钢笔骨碌碌滚到了他脚边。
分神时,他听见明庭说:“早知最后的结果是离婚,你又何必费心偷了委托书毁掉,再精心策划这场车祸呢?”
商庭洲听得冷汗直冒,却仍捏紧了膝头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么?”
明庭笑笑:“听不懂我在说什么,那你听不听得懂李川、麦诚、周嘉平和唐曼曼?”
商庭洲盯着脚边的钢笔,仍是嘴硬:“听不懂。”
明庭笑得云淡风轻:“听不懂没关系,我不介意帮你梳理。”
“肇事司机李川有个铁哥们儿叫麦诚,麦诚早些年和周嘉平在同一个老板手下做事,而周嘉平,是你心肝宝贝儿唐曼曼的继兄。”
“如果这些你都听不懂,那我不妨帮你回忆一下。”
“今年四月十三号,麦诚注册了一家名为安和的建材公司,主营建材运输和跨境贸易,注册地在芒城。”
“五月底,麦诚找到李川,说他在芒城有个跨境贸易的项目,要请李川过去当项目负责人,前提是,帮他制造一起事故,事后他会得到一笔补偿费,以及芒城住宅一套。天真的李川以为事业焕发新生机,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谁知上的是一条贼船,不仅没能拿到一分钱,还因此丧了命,成了你和你的同伙唐曼曼以及周嘉平的替死鬼。”
“胡扯!”
商庭洲挺直了腰板儿大声道:“什么李川麦诚我一个都不认识!”
商庭洲越是嘴硬,明庭越想笑。
他起了身,踱步到窗边,懒散靠在玻璃上,双手抱胸冷眼睨着沙发上冷汗直冒的男人。
办公室的气氛太过凝重,空气好似冻结般,让商庭洲呼吸困难,一张脸憋得通红。
明庭唇角带笑,唤来肖律师,继续道:“事发后,麦诚火速注销了芒城的建材公司,拿着你给的钱过了河逃到缅甸,从此不知所踪。”
他问商庭洲:“你是不是好奇,你们明明做得天衣无缝,为什么我能查到麦诚和周嘉平的关系?”
商庭洲咬着牙没说话。
肖律师将手中电脑转向商庭洲,明庭淡声笑道:“也许你看完这些会知道答案。”
商庭洲艰难滑动喉结咽下他此前所有的震惊,试图平静地将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可第一眼就是雷击。
他猛地夺过肖律师的电脑拿在手中来回翻看,嘴里不断念着:“不!这不可能,不可能!”
唐曼曼和周嘉平在室外亲吻拥抱的照片充斥着文件夹,可商庭洲看完还不死心:“这些都是你P图来骗我的!我绝不会上你的当!”
明庭不仅不否认,还点点头顺着他说:“嗯,是我P的,你在尔湾的房子也是我挂出去卖的,你那宝贝儿子也是我逼着他管周嘉平叫爹的。”
“我这么说,你满意了吗?”
商庭洲突然想起电话里那一声遥远的“daddy”,杰杰从未叫过他“daddy”,如果这声“daddy”不是叫他,那会是叫谁?
他越想心越冷,捏着拳头咬紧牙关,说不出一句话。
而明庭依旧是散漫的模样,还打了个响指问他:“现在能想通我为什么能查到麦诚了么?”
他没等商庭洲作出反应,便自顾自道:“想不通也没关系,我替你理一理。”
“他们那对野鸳鸯想要离开美国逍遥法外,那国内的烂摊子总要有人收拾吧?他们知道明家不会善罢甘休,迟早有一天会查到他们头上,所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反正事情的主谋是你,与麦诚产生经济交易的人也是你,他们只要主动抛出麦诚的信息,警方便能顺藤摸瓜查到你和麦诚的交易记录,他们知道明家不会放过你,只要将你定罪送进大牢,他们就能拿着你的钱逍遥法外,一辈子快活。”
明庭“啧啧”两声:“你别说,这招还挺高明,这要换了我,我也这么做。”
“你说呢?替罪羊?”
“不!”
商庭洲突然暴起怒吼:“事情的主谋,不是我!不是我!”
商庭洲的声音在渐冷的气氛中往下沉,明庭唇边的笑容跟着变冷,情绪翻涌的瞬间,他转了身看窗外,天空乌云密布,大雨将至。
第18章 fix you
/
每到下雨的天气明庭回家总是很晚,舒遥又等到深夜。
也许是今天一整天都没能见到明庭,所以她心里一直不安稳,再困也不愿意睡下。
窗外还在淅沥沥下着小雨,她捧着本书坐在窗边,时不时往夜色里瞧上一眼,期盼看到黑夜里闪过的车灯,希望他能早点回家。
似乎是毫无意识的,她对明庭生出了很强的依赖心。
只要有明庭在身边,她做什么都不怕,但明庭一不在,她就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愿意主动接触外面的世界,除非迫不得已。
对着窗外梧桐出神的时候,她会觉得自己很像一条无枝可依的藤蔓,因为自身无力,所以只能倒在地上毫无目的地生长。
但明庭来到了她身边,她便像藤蔓找到可以依附的大树,她可以尽情缠绕,可以将柔软无力的蔓足嵌入他的躯干,从他身体里获取生长的养分和向上攀登的力量。
她因明庭而存在,因明庭而丰盛、茁壮,所以她已经无法想象没有明庭的日子,该是多么飘零无依?
正想着,夜色里闯入一束亮光,她知道是明庭回来了。
从车库到客厅要经过后花园,天还在下雨,她知道梅姨一定会撑伞去接,但她已经控制不住想要见到他的心情,立马合上书换了衣服往楼下跑。
她到一楼的时候梅姨刚好从房间出来,看梅姨要拿伞,她匆匆跑上前说:“梅姨,我去接哥哥。”
舒遥来到家里这么多天,很少会有这样主动的时候,梅姨听了自然是开心,这些年她几乎是看着明庭长大,却是很少见到真正将明庭放在心尖上的人。
梅姨将伞递给舒遥,笑着嘱咐:“慢些走,小心路滑。”
舒遥甜甜一笑,接过伞到后门换鞋。
下了一晚上的雨,再是燥热的暑气此刻也消散殆尽,茉莉在细雨中吐露芬芳,香气水润而洁净,伞面传来小雨沙沙声响,舒遥脚步轻快,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明庭。
17/83 首页 上一页 15 16 17 18 19 2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