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走出去的女医生频频回头看,心里怪不是滋味的想,不是吧,方医生选女人这是什么品位啊。
电梯门又被合上。
到了地下停车场,方成悦和几个同事道别。
纪鱼藻用另外一只手把自己的胳膊从他手里解放出来,很自觉的说:“我可以自己走,你不要麻烦了。”
方成悦看着她眼窝处的疲色,避重就轻的转移了话题。
“你几天没睡觉了?”
纪鱼藻便真的去思考他这个问题。
方成悦有些无奈的想,她这个脑子,真是一点都不知道转弯,便索性明说道:“是我想送,把你家地址告诉我。”
纪鱼藻的心跳空了一秒,她忍不住第二次想,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上次在医院,那个跟他看起来很要好的女孩难道不是他女朋友?否则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不顾及现女友的感受去送个前女友呢。
“我……今晚不回家,高中同学结婚。”
方成悦停下开车门的动作,他看着她厚厚的齐刘海,道:“把假发摘了吧,这么热的天,你想留着起痱子?”
她很听话的照做,露出自己齐肩的中长发,从大学时代开始,当警察有那么多的规矩,她这样粗糙随性的一个人,却每一样都做的很好。
方成悦又问:“你同学家住哪。”
纪鱼藻拿出手机,找到冉晴发给自己的信息,给他念了一遍。
“上车。”
他的意思是要继续送吗?什么时候,他变成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了?
“真的不用麻烦。”
“不麻烦,顺路。”
纪鱼藻只好跟着他上车,等她坐好后,他侧身把后座上的湿巾够过来递给她,“把你脸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擦掉。”
纪鱼藻和方成悦真正确定关系的时候,那是她追求他的第五年。
好不容易赶上中秋假期,她约他去吃火锅,说了很多基层派出所的琐碎工作,她抱怨道:“我真的好忙啊,夫妻吵架要管,邻里纠纷要管,喝酒闹事要管,谁们家丢了猫跑了狗还要管……你到底要不要当我男朋友啊?你再不答应,我真的没时间追你了。”
方成悦看着她如春山明月般的面庞,内心涌起无限的喜悦。“好。”
纪鱼藻懵了,牛肉丸从没夹紧的两根筷子中间掉进锅底,溅得她满脸都是汤汁。
吓得方成悦掰着她的脸看了好半晌,着急地问:“烫到没有?我看看。”
纪鱼藻握住他的手,喜形于色。
“你真的同意了?不许反悔的啊。”
方成悦抽了几张湿巾覆在她脸上,挡住了她热切的眼神和自己不好意思的脸。
“先把脸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擦了。”
纪鱼藻回神,抽出张湿巾,攥在手里扭头去看方成悦。
他正握着方向盘,外面五颜六色的霓虹在他脸上一闪而过,灯火明灭间,那是一张比他二十五岁时更好看的侧脸。
纪鱼藻轻声问:“那时候,你为什么那么容易就答应我了?”
方成悦显然跟她想的是同一个问题。“那时候,你觉得我们哪一点不像情侣?”
纪鱼藻一愣,心想好像真的是那样,他跟她之间,除了没用“男朋友”“女朋友”称呼过对方,相处起来跟普通情侣又有什么区别?方成悦从来都不是个走马观花善于玩弄感情的人,原来从很早开始,他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存在和靠近。
纪鱼藻按住内心的悸动,她赶忙偏过头,打开手机,开始对着相机一点点擦掉脸上的妆。
可能因为太累,也可能是因为他就在身边,在车辆平稳的行驶中,纪鱼藻倚在副驾的靠背上睡着了。
路上经过药店,方成悦下车买了碘酒和创可贴。
回来她还在睡,清爽的头发和白净的脸庞终于又恢复了原本的样貌。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
被握在手中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方成悦低头就看见了内容,是林烨发来的。
【你来了吗?到哪了?】
【你……为什么去相亲?】
方成悦扯了扯嘴角,脸上带了几丝自嘲的笑。这世上,明珠的光芒从不会被尘沙遮掩,除了他,总会有别的男人看到她的好。
他按照导航走完了剩下的路。
纪鱼藻却还是没有要醒的意思。
方成悦把车停在小区停车位上,从环保塑料袋里拿出刚买的碘伏,拿棉签蘸满后涂在她脖子的伤口处。
纪鱼藻昏昏沉沉的眨了几下眼睛,几番天人交战,沉重的眼皮终于靠着意志力被撑开。一张近在咫尺的帅脸闯入朦胧的视界,她猛地从混沌中醒来,头一仰便重重磕在车棱上。
“啊。好疼。”
方成悦盯着她并未作声。
纪鱼藻不好意思的揉着被磕到的后脑勺,说:“你怎么不叫醒我啊。”
方成悦温热的左手握上她那半截没受伤的脖子,手上微微使劲又把她拉回自己身边。
纪鱼藻的心脏危险地跳动起来,心想他这是要干什么啊?啊?!不要考验她脆弱的自制力!紧张得她甚至连脚趾都不自觉的紧紧蜷缩在一起了。
方成悦侧头看了看她脖子处的伤口,道:“光线太暗了,你把手机电筒打开。”
原来是要帮自己处理伤口。
纪鱼藻松了口气,按他的指示,抬起胳膊把手机举高到一个位置。
借着电筒的光亮,方成悦消完毒,抽出一片创可贴,把中间带着药的那面儿贴到了她的脖子上。
纪鱼藻感受着他指尖细微的动作和偶尔会拂过皮肤的呼吸,抬高的手腕因为太用力,整条胳膊都在发酸。
心脏蛮横而大力地跳动着,完全不顾及它的表现是否会出卖当事人此刻的心情。
方成悦贴好了创可贴,抬头看见她极力忍耐的脸庞,有一滴汗从她的发丝间坠落。他凑近她面庞,声音里甚至带着蛊惑。
“三年前你为什么跟我分手,嗯?”
纪鱼藻恨不得把自己的身体嵌进背后的座椅。
“我……”
车里的空间就那么点大,方成悦困着她,桀骜不驯的眼睛盯着她一动不动。
“你敢当着我的面,再说一次是因为你变心?”
纪鱼藻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她的心里一阵又一阵的发着紧,“我……”
心脏已经超出了维持正常运行的负荷,眼瞅着就要罢工了。
冉晴突然打进来的电话打断了两人无声中的对峙和旖旎,纪鱼藻抖得像个筛子似的胳膊终于支撑不住手掌上的重量。
手机坠落之前,电筒最后一束光照亮了方成悦的脸。他的声音里满是怨怼:“你这个狠心的骗子。”
车厢里复归昏暗。
突然,车玻璃被“当当当”敲了好几下,纪鱼藻猛地回神,转头看见冉晴趴在车窗上被挤得变形的脸。“鱼藻,鱼藻,是你吗!”
方成悦松开她,俯身去捡她的手机,纪鱼藻拼命吸气,如同一尾重归大海的鱼。
车里的中控锁被打开,纪鱼藻逃也似的从车门缝里滚下去。
冉晴眼尖,一眼就看见了从另一侧走过来的英俊挺拔的男人,她拼命忍着才没尖叫出声。
“我靠!方成悦?真是方成悦!你俩……你俩怎么又……”冉晴暗地里下了死劲儿在纪鱼藻腰上一掐,咬着后槽牙小声道:“长能耐了是吧,居然又跟他勾搭上了,一会我再审你!”
她转过脸,笑容可掬的面对着方成悦,皮笑肉不笑的说:“好久不见啊男神。我冉晴啊,你还记得我吗?”
“你好。”方成悦自然记得她,他跟纪鱼藻第一次冷战就是拜她所赐。
“额,那什么。我们高中同学今天结婚,夜里就过门儿……哦,你应该知道了哈,看你还特意送鱼藻过来。那你还进来坐坐吗?”
冉晴尴尬的没话找话说,“我看着应该不大方便是吧?主要是,里边都是些我跟鱼藻的高中同学,你确实也不怎么熟,怪尴尬的是吧。”
方成悦自然能听懂她明确下达的逐客令。“不麻烦了,我明天还要上班。”
“那,拜拜?”
方成悦看了眼纪鱼藻,她眼神躲闪着,并不愿去看他,只胡乱的说:“路上小心。”
此时林烨恰好从楼道里走出来,门口挂着的两个大红喜字灯笼发出浅红色氤氲的光。
他的个头比方成悦还要高上一点,额头不妨被挂着的灯笼撞了一下,眼镜便从他脸上滑下去了。
没了眼镜,度数直逼五百度的林烨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模糊了。
“哎呀,林烨,”冉晴连忙迎了过去,关切地问:“没事吧?”
地上还有下午刚放过的鞭炮皮没来得及清扫,林烨胡乱的用手摸着,视力模糊中他好似看见纪鱼藻身边还跟了个男人,心想她怎么还把相亲的男人也给带过来了。
冉晴和纪鱼藻一同俯身帮着他找眼镜,林烨望着离他不远的纪鱼藻,表情十分愧疚。“你真的去相亲了?对不起。”
纪鱼藻神经大条的摆了摆手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道什么歉啊。”
林烨艰难的说:“……是我,害你为难了。”
纪鱼藻明白他因为纪莲池而无法诉诸于口的幽微心事,便心直口快的说:“好哥们说这些干什么。我一点都不为难,是对方比较为难。”
林烨望着不远处男人模糊的身影,眯了眯眼问:“这位老师,就是你的相亲对象?”
纪鱼藻诧异地看向方成悦,心想林烨这近视眼的度数也太高了。
“当然不是!”
“没错。”
!!纪鱼藻表情错愕得望向自己身后的方成悦,这撒了谎的男人已经走到了她身边。
第9章
◎案件驻足不前◎
还是冉晴先找到了眼镜,林烨戴上,这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
方成悦的玩笑听起来更接近于取笑,林烨明知他撒谎,但深植在骨子里的教养让他说不出难听的话,但看向他的表情却带着十分的不爽。
“方医生看起来可不太像是需要相亲的人。”
“也是要的。”方成悦浅浅笑着,话里有话的说:“毕竟跟相亲比起来,自己谈的对象不靠谱的概率更大一点。”
纪鱼藻红着脸,羞惭得低下了头。
林烨能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化学反应,就像他曾经跟纪莲池一同经历过的那样。
那个女孩子牵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他为她心动也为她疯狂,但命运弄人,自从莲池失踪以后,他过着单一而乏味的生活,早就忘记了从前的甜蜜缱绻。
林烨的情绪显而易见的低沉下去,他转头,对纪鱼藻说:“我们上去吧,同学们都等你好久了。”
“好。”
方成悦望着眼前的一对男女,问得却是冉晴。
“你们三个都是高中同学?”
“是啊。”冉晴的性格就跟四方城楼子似的敞亮,有什么就说什么。“那不送,拜拜了您嘞。”
方成悦看向纪鱼藻,神色坦荡的把人给截住了。
“纪鱼藻,我还要跟你说几句话,单独。”
林烨心里焦灼,脚下并未移动半分。
冉晴一旁看着,心想这可真是,暗流涌动啊暗流涌动。
一边是亲同学一边是她曾经垂涎欲滴的男色,想来想去,只有纪鱼藻可以出卖了。她果断的把纪鱼藻留下,推着林烨走进了楼道门。
“鲫鱼,你快点啊,上去还得换伴娘服呢。”
“很快、很快。”纪鱼藻不想单独面对方成悦,她至今仍未学会跟他大方自然相处的方法。况且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刚才在车里被打断的问题,于是只好被动的等待对方出招。
可方成悦并未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他只是望着她因睡眠不足而尽显疲态的脸,淡然道:“你知道过度熬夜会猝死吧?”
纪鱼藻的情绪很容易就会被他牵动,她气恼的说:“你能别咒我吗?”
方成悦看向她的目光里藏着复杂的情绪,能够说出口的却也不过寥寥一句。
“你失眠多久了。”
纪鱼藻的脾气完全取决于对方的态度,所以她很快偃旗息鼓道:“大概一年多,每天凌晨1点到3点都会醒,醒了再睡就很难。”
“去医院看过吗?”
“去过,也喝过中药调理。好上一阵子,又会变成这样。”
方成悦沉思了一会,又问:“分手之后,你遇上什么难事了?”
对方艰难吐字。“我……我妹妹失踪了……”
纪鱼藻的眼睛里藏着一些难以言说的伤痛,就像他们曾经在一起时她偶尔会表现出来的那样,明明是没心没肺万事不爱计较的性格,有时候却又能敏锐捕捉到每一个人情绪上微妙的变化。
方成悦在心里叹口气,他曾见过纪莲池几面,印象中她跟纪鱼藻关系非常要好。亲人遭遇意外,这种事不发生在自己身上,谁都无法感同身受。任何安慰的话语在沉痛的事实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
“所以你才进的刑警队?”
“嗯。”
方成悦想,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下了多大决心,付出了多少努力才得偿所愿。
“你明天晚上下班后来医院找我。”
“干嘛?”
“介绍个专家给你看病。”
纪鱼藻轻易就露了怯,她不想面对他,便厚着脸皮试探问:“我能拒绝吗?”
方成悦突然挑了挑眉,上扬的嘴角淬着泠泠的寒意。
“纪鱼藻,我跟你之间还有很多没解决的问题。在我一一搞明白之前,你最好给我好好活着。”
纪鱼藻本想硬杠一句,但奈何她对他心中有愧。何况多年积习难改,她总是对他言听计从的,于是便习惯性的屈服了。
“……也行。”
*
这已经是马陆和纪鱼藻蹲守在网吧的第三天了。
那个叫黄家旺的男人始终没有出现。
网吧里空调气温开得很低,门窗紧闭,食物、香水、氟利昂和人呼吸的气味充斥其间,组合成一股说不上来的怪味。
网吧外面四十多度的高温,一天下来都快给晒秃噜皮了,没中暑已经是万幸。
前几天马陆都让纪鱼藻待在室内,他在室外守着。这次纪鱼藻说什么都不同意,执意要跟马陆换位置。
小徒弟心疼自己,马陆没再坚持。
多年的办案经验告诉他,自己的推理不会错。但一味让时间这么耗下去,却也觉得心如熬煎。在漫长的等待中守着一个摇摇欲坠的希望,这守株待兔的滋味可真他娘的不好受。
纪鱼藻跟师傅分配好时间,两个人轮流吃完了午饭。
昨晚张文静结婚忙了一宿,冉晴也没顾上审纪鱼藻,这会想起来了,又给她发了条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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