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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辈子不打算要孩子，这个念头从始至终。
门铃声将思绪打断，纪复西闭闭眼，放下手机去开门。
才开个门缝，纪嘉瑞溜进来，“嘿哥我就知道你在。”
纪嘉瑞是纪家堂支的孙子，不学无术整日游手好闲，赛车赛马泡吧，真真正正的纨绔子弟。
一进门人躺上沙发，拨通客房服务电话，“给我送瓶酒上来，对，这间房存的酒，对对对，康帝。”
纪复西手插进裤兜，嗓音冷冷：“什么事？”
“哎呀哥你不要这么冷漠嘛，弟弟我就是想你了。”
“没事滚。”
纪嘉瑞看一眼他哥那阴沉无比的脸，心想估计谁惹他不爽，赶紧上前去，“哥，我来给你递消息。”没等他问就直接说：“下个周末慕家去老宅做客，大概率还是为你和慕小姐的婚事，好像是纪江碟出的主意。”
纪复西坐上沙发，不太在乎，“没用。”
纪嘉瑞当然知道没用，五年前大伯病重，集团内部人心惶惶，爷爷逼他商业联姻，他不愿意，如今他哥一手撑起整个纪家，以前都逼不了的事现在难道就有希望？
也不知道纪江碟那什么脑子，非得惹纪复西，她一个私生女依附纪家而生，老老实实享受荣华富贵还不满足？
酒很快送上来，纪嘉瑞要了两个杯子，倒好，递过去一杯，再小声说：“不过哥我也问句实在话，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嫂子？”
纪复西睇他一眼，纪嘉瑞接着说：“我不是催你啊，只是你看咱们家现在就沛秋一个小辈，那小子古灵精怪，爷爷又喜欢他，你要是不给我生个小侄子小侄女，那咱们纪家这产业以后不都给他了？哥你愿意啊？”
最后一句纪嘉瑞说得慢，小心观察他脸色。
但很可惜，男人一如既往不动声色。
纪复西没动那酒，从茶几上取过打火机，机械滑轮转动，幽蓝火舌舔过烟头，发出猩红的光。
他吐出眼圈，青白烟雾缭绕，声线熏得低哑，“有屁放。”
纪嘉瑞立即坐正，“我和朋友打算开个马场，缺点钱。”
“多少？”
“三百万。”
“找庄诚，记账上。”
纪嘉瑞内心吃惊，今天他哥的钱这么好要？往常可是千磨万磨才能要到啊。
反正要到就行，他怕再多待一秒纪复西改主意，麻溜准备跑人，走到门口攀着门回头，做了个加油的动作，“哥，祝你早日找到真爱，子孙满堂。”
“滚。”
“好嘞。”
房间重新恢复安静，纪复西盯着桌面上那截细软头发，良久，掐灭烟头。
拨通庄诚电话，“来一趟。”
第9章 领证
长荣俱乐部，首都极富盛名的高端私人会所，会员制，不对寻常人开放。
三元包厢，纪家专属。
紫檀木家具，古典壁画灯饰，气派典雅，彰显地位。
纪复西晚上要招待客人，提前半小时抵达。
坐下后纪中良说起工作，“复西，这个季度根据上面指示，我们减少了出口数量转内贸，财务报表数据相对下滑，下个月恢复出口，预计能填补这个月的空缺，还有和泽府开盘……”
他说了几句，抬头一看，男人不知在想些什么，盯着窗外繁华街景失神。
纪中良是纪家堂支，与纪中和一辈，目前任职原和集团副总，分管财务。
他如今能坐稳这个位置、纪家能在首都占据一席之地，全靠眼前这位堂侄子。
纪复西五年前接手原和集团，前两年举步维艰，后来一步步清除路障，终于把纪中和离世时的分崩离析一点点拼凑完整。
纪中良放下文件，推了推鼻梁上眼镜，和煦问：“复西，想什么呢？”
男人转眼望来，回神：“没什么，二叔你继续。”
纪中良摇头笑，不再谈工作，“我听嘉瑞说你爷爷又逼你联姻呐？”
纪复西往后仰，身体放松，淡淡笑：“二叔也要来劝我不成？”
“我倒不是劝你，只是作为家人肯定希望你好，老爷子担心不无道理，不过咱们纪家如今用不着再联姻，你要是有喜欢的自由恋爱成婚那是最好。”
纪中良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什么，纪复西这种高位，自由恋爱是天方夜谭。
他补充：“老爷子挑的人应当不错，见见也无妨。”
纪复西视线重新探向窗外，脑海蓦然浮现某个身影。
他对她依然不熟，只知她是个演技不错，长得漂亮的女演员，后来一夜混乱，原以为她用上心计，却不想人家一走了之，如今再次见面她说他们有个孩子。
商人多疑，他不免要怀疑她这一招布局五年，又觉得自己不是人，怀孕生产，独自抚养一个孩子到四岁，那她这局未免太深且太过于大胆，他完全可以否认这个孩子的存在。
那天回来后思绪一直混乱，也做不出决定，这不像他。
有人敲门进来，侍应恭敬道：“纪先生，梁先生一行到了。”
“好。”
商业应酬，梁褚闻是申城梁家二公子，两家有合作，首都是纪复西主场，理应做东请客。
梁褚闻进门，纪复西起身，礼数周到，“好久不见。”
“纪总别来无恙。”
“坐。”
侍应过来倒酒，梁褚闻伸手挡在杯口，“今天不喝酒。”
“噢？”
梁褚闻身边一个男人替他答：“纪总有所不知，我们梁总与太太正在备孕，眼下是烟酒不沾。”
纪复西提唇笑笑：“原来如此。”
梁褚闻扬眉，“纪总还是单身，应当不了解这些，以后你就明白，这可不是件简单活。”
换以前纪复西对这些话题不感兴趣，只附和一两句应付过去，今天一停顿，撩起眼皮看去。
梁褚闻身边男人主动活跃气氛开场：“是，头胎最难最折腾，我太
太怀我女儿时吃不好睡不好，生了七八个小时，生完生生瘦下十斤，孩子两岁前我也没能睡一个好觉，做梦都是喂奶。”
七八个小时……纪复西垂下眸，没记错的话她说她生了十七个小时。
纪中良脸假装一板，“陈总，你可别吓复西，他这还没娶妻，老爷子愁得很，被你一吓后退了哪还行。”
陈总也哈哈笑，“这倒不会，到时纪总可以跟梁总取取经，等纪总结婚，梁总这边应当有好消息了。”
原以为开场到这里结束，陈总正打算端起酒杯敬酒，耳边忽然听到一道磁性嗓音：“若是怀孕前饮酒抽烟，对孩子有没有影响？”
陈总愣了下，反应过后回答：“这个不好说，有些没有影响，有些么就影响胎儿形态和大脑发育，造成一些先天性疾病，或者流产都有可能。不过只要稍微注意一下大多没问题，纪总不用太担心。”
一直没说话的梁褚闻见主位上的人神色严峻，好奇问：“纪总这是有情况？”
纪复西勾起唇角，转了话题。
九点多，梁褚闻家里太太打来电话查岗，饭局结束。
包厢内人陆续离开，庄诚敲门进来，在几步外站停。
纪复西瞄一眼庄诚手里拿的东西，不带情绪开口：“二叔，今天先这样，辛苦。”
“好的。”这模样是有事，纪中良也起身离开。
等门关上，庄诚递过来一份文件，“纪总，结果出来了。”
“好。”
纪复西没动。
庄诚识趣出去。
包厢内恢复寂静，阒然无声，落地窗外灯火闪烁，夜景极佳。
纪复西燃了雪茄，青雾缭绕，在空中旋转飘散。
许久，一根闭，揿灭烟头，男人弯腰倾身拿过那份文件，取出。
潦草翻过检测过程，直接来到最后一页：【根据DNA结果分析，在不考虑多胞胎、近亲以及外缘干扰前提下，支持被检人双方存在亲子关系。】
他盯着这句话看了大概一分钟，再抽出后面一份英文出生报告。
姓名：宋初晴
出生日期：20XX年11月24日
出生地点：The Portland Hospital
母亲姓名：宋檀
出生孕周：39周
出生体重：3560克
出生身长：50cm
身体状况：健康
纪复西目光落在“健康”两字身上，四五秒再往上，50cm，他伸出手，拇指食指比出十公分长度，横向比了五次。
太小，小到他不敢置信。
同样不敢置信的，他有了一个女儿。
……
宋檀跟方导多要了一天假。
纪复西约见面，没有什么好地方，她让他去工作室。
早上送宋初晴上完学后宋檀直接到工作室，不常来，但赵歌云依然为她留有一间小办公室。
工作室目前有七八个同事，公关、商务、助理，都只对接宋檀一个艺人的工作。
时间尚早，同事们还没来上班。
宋檀走进办公室，坐了会，再低头看表，才八点半。
约的九点。
她闲得没事，起身去卫生间找到花洒接水浇花，办公室里养了些绿植，但好像没好好打理过，叶片发黄。
宋初晴喜欢漂亮的东西，包括花朵，以前在英国阿姨总喜欢给她买花，小姑娘每次都喜欢把花放在床头，说香香的。
回来这么久她忙到忘记给她买花，真是个失职的妈妈啊。
宋檀打算着等会回家要去挑一束，这样放学到家的宋初晴应当会开心。
又想起晚上要出发影视基地，手里浇水的动作慢下来。
这次分开，又是长达一周或两周的分别，她自己心里都难受，何况宋初晴呢。
绿萝龟背竹都浇一遍水，宋檀拿着空花洒转身，看见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纪复西。
依然是裁剪合体的高级西装，周身矜贵高雅气质，与她这普通办公室实在不匹配。
纪复西目光环视一周，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嘴角微微下压，跟宋初晴不开心时一模一样。
宋檀也跟着看一圈，她不常来办公，办公室四周被赵歌云堆满杂物，是有点……乱。
宋檀心底骂了个大洁癖，随后扬起花洒温婉笑，“来了啊，纪总先进来坐吧。”
放好花洒回来，他没坐，站在窗户前，挺拔身姿宛若青松。
男人双手插着西裤兜，合体西服裹出劲瘦腰身，是真正意义上的宽肩窄腰，她曾亲眼见过。
宋檀走进去，从桌面上抽了两张纸擦手，没再招呼他坐。
办公室上一次打扫估计是一周以前，会客沙发上落不少灰，要是宋初晴来估计也是攀在她身上不肯坐。
她倚在办公桌前，直接开口，“纪总，你想好了是吗？”
纪复西转过身。
背光，她有些看不清他的眼睛，却看得清那跟宋初晴七分相似的脸型，线条干净流畅，下颌线分明。
宋檀想过他可能会答应，会拒绝，或者提出新要求，但万万没想到会听见一句：“对不起。”
声音低沉有力，看着她的眼睛说出。
以至于她愣在原地几秒。
“对不起，没有参与你的孕期、哺乳期，让你一个人抚养她到四岁，我没有尽到我应该尽的责任，很抱歉。”
纪复西想，不管俩人相识与否感情如何，这五年，成为她随时能扎向自己、不能反抗的刀。
宋檀再次失语，长久的静默，机械腕表秒针滴答滴答转，时间悄然流逝。
门外同事陆续上班，看见办公室有人，过来问询，随后捂起嘴巴关上门离开。
玻璃门轻轻“啪”一声，宋檀回神，“纪总现在的意思是？”
“协议我让人重新拟，在保留你的要求外会多加几条，晚点让人送给你过目。”
“我晚上就要去影视基地。”
男人蹙了蹙眉，“影视基地在哪？”
她说出地址。
“无妨，可以送去。”他又问：“你去上班，孩子怎么办？”
“助理照顾。”
“你父母呢？”
宋檀先是一愣，继而笑出声：“纪总，你来之前没查过我吗？”
“……”
她直说：“我和父母关系不好，小初只有我一个。”
纪复西点点头，不再问。
宋檀有点不敢相信，他就这么轻易答应她那些霸王条款？可又怕多问一句他改主意，也没什么好聊，权衡之下只有送客了。
她上前两步，友好伸出手，真心实意地微笑：“纪总，合作愉快。”
纪复西抬眸深深看她一眼，没握她手，也没说话。
宋檀不介意，依旧笑容满面，“你什么时候方便领证？”
“看你安排。”
宋檀再次看一眼时间，九点一刻。
她心里琢磨了会，说：“我估计要一个月才能回来，就现在？”
“好。”
……
从民政局出来时十一点。
专人接待，工作人员惊讶神色从头持续到尾，宋檀也惊讶，没想到过程会这么顺利。
不管协议中其他抚养条款他能不能履行，但起码宋初晴从今以后不会是私生女，这本红本子的唯一作用是堵将来那些乱七八糟害人的嘴。
宋檀身上松快，“纪总，那没什么事我先走。”
“送你？”
“不用，再见。”
纪复西目送她离开。
秋意萧瑟，手里这本结婚证红得鲜艳，感想太多，冒尖的居然是老爷子要是知道这桩事，估计不会再催他。
又看一眼鲜红结婚证，男人向上的嘴角缓缓放平，转身上车，上车后交代：“4点后不要安排工作。”
今早李叔有事，庄诚开车。
纪复西有一整个助理团队，工作上的助理是经理级别，一共五人，他算是特助，兼顾工作与生活，负责协调每天工作安排与应酬等一应事务。
庄诚脑海里回顾一遍老板今天工作内容，4点后有个国际会议，晚上还有个饭局，推掉有点难度，但不是不行，他如实报告：“纪总，4点半有一个国际金融论坛，晚上和一建的老总吃饭，您确认都要推掉？”
大概三四分钟后庄诚才听见两个没有情绪的字：推掉。
“那4点后是否需要我做安排？”
“不用，让老李备
好车等我。”
看来是私人事务了，庄诚应下。
他小心看一眼后排端坐的男人，心中惊讶久久未平。
这几天发生的一连串事情让人吃惊不已，他无处可说，每天憋着快要憋出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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