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级的暑假作业并不都是“1+1”,偶尔也有考逻辑思维能力的题目,或是入门的奥数题。
夫妻俩起床,看到厨房熬好的粥,又见季疏缈在做暑假作业,顿时心花怒放,原地化身夸夸群主,把季疏缈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季疏缈一脸愁苦地打断他们,指着作业说:“这道题不会做。”
两个初中文化的人一脸自信地凑过去,又笑容僵硬地撤回两张脸。
季振华无奈地摊摊手:“爸爸也不会。”
秦蓉一巴掌拍在他的臂膀上,嘲笑道:“还初中生呢,小学生的题都不会。”
“你不也是初中生。”
“我初中没念完,不能算。”
季疏缈:“爸爸妈妈,可以给我报补习班吗?转学后我想跳级,上六年级。”
“报!报最好的!”秦蓉拍板决定。
从前她看着别的孩子上补习班、兴趣班,心里只觉得亏欠,可几次三番打听,都被昂贵的价格吓退。
季疏缈从前一次也没提过报班的事,每当有别人在她面前提起,她也只会说:“我不上补习班一样成绩好”、“我才不要上兴趣班,都没时间玩了”、“上兴趣班那么累,都没时间做作业了,我不去”……
季疏缈越懂事,秦蓉就越心疼。
从前条件不允许,现在条件好了,自然要报最好的。
季振华:“缈缈,咱们不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跳级这种事,你想试一试,爸爸妈妈当然全力支持你。但最后如果没有成功,咱们也不要难过沮丧好不好?你愿意努力尝试,已经比绝大多数小朋友都棒了。”
“知道。”季疏缈点头。
秦蓉抽走她手里的笔:“行了,也做了挺久的作业了,眼睛也要歇一歇的,跟妈妈出门买菜去。”
昨晚季振华离开家后,母女俩将小件行李都收拾归置了,将藏起来的那些首饰、金条都拿出来放进妆匣,藏进主卧衣柜里,两人又擦了家里的地板,剩下的大件家具家电搬不动又怕深夜扰民,都留着让季振华收拾。
母女俩买菜做饭,季振华收拾剩下的行李,时不时问一问母女俩的意见。
季振华问:“这个斗柜放餐桌边,当餐边柜怎么样?”
秦蓉理着蒜苗,从厨房探出头看了一眼,是他们结婚时姐姐姐夫给添的斗柜。
“放餐桌边过道该小了,路过都要侧身过。还是放缈缈房间吧,抽屉多,好装小女孩的零碎东西。”
“好。”
秦蓉:“那柜子的用的好木头,你姨妈当时特意找木匠打得。有些掉漆也不要紧,妈妈回头给你买一块漂亮的花布盖上就好了。”
季疏缈当然不会嫌弃,她低头摘菜叹气:“我好想姨妈姨夫,还有朗哥。”
谁不想呢?
季疏缈算算时间,也快到朗哥他们上一世离开内省的时候了。
午饭时,一家三口和乐地聊着家常。
季振华:“咱们下午去银行开个保险柜吧,把妆匣里的金条都放进去,不然家里放那么多,总是提心吊胆的。那些首饰就留着你戴,拿去抛抛光,做做保养。”
“我不要,我不戴,我又没有戴首饰的场合。”秦蓉给季疏缈夹了一筷子鱼肉,“都放银行保险柜。”
“戴首饰需要什么场合?喜欢不就能戴?”季振华不赞同地道,“哪有女人不喜欢首饰的。以前没有条件,现在咱奶奶给你创造了条件,你不想戴,想留给哪个女人戴?”
秦蓉笑着扬了扬下巴:“留给这个女人戴。”
被cue到的季疏缈学着秦蓉的语气:“我不要,我不戴,我又没有戴首饰的场合。”
夫妻俩哈哈大笑,秦蓉笑骂道:“鬼灵精。”
季疏缈:“妈妈,戴首饰嘛,你戴首饰肯定好看的。”
季振华也在一旁劝,秦蓉很快动摇了:“那我留一些在家里戴,其他的都放银行,我要是戴腻了再去换一些出来。”
父女俩一致通过了这个提议。
秦蓉又说起晚上赴宴,得准备一些礼物带去,陆雍和缺不缺、要不要是他的事,他们不能失了礼数。夫妻俩聊着带什么、带多少,又说到明天该去看看林珊,也不知道她的病都好全了没有……
聊着聊着,又聊到了今天的炝炒油菜心放了蚝油,很好吃,缈缈也喜欢,明天再买点……
吃饱的季疏缈托着腮,看着父母闲话家常,具象化地感知到“幸福生活”是什么样。
上一世的孤苦伶仃,久远得像不曾发生过。
第22章 称兄道弟
下午开保险柜的时候,秦蓉新开了一张银行卡,往里面存了两万块钱,放进季疏缈背的小包里:“密码是爸爸妈妈的生日,你会用取款机,没有钱了就自己取。但是身上不准放太多的现金,不安全,能刷卡的地方就刷卡,还有不要和别人说你有这么多钱,财不外露,咱们正常地花就好了,你用完了就和妈妈说,妈妈再给你。”
季疏缈乖乖点头:“我知道,我不乱花。”
季振华问妻子:“给的是不是有点太多了?她才多大啊,就给她这么多钱。”
秦蓉白了他一眼:“以前没条件也就算了,现在有钱了你这个当爹的还舍不得给女儿钱花,你想谁给她钱花?外边那些混小子吗?”
季振华顿时醍醐灌顶:“对对对,女儿要富养!富养!”
以后才不会让那些小王八蛋一颗糖、一个蛋糕就给骗走了。
秦蓉自己这么说,实际上心里也有些没底,担心给这么多钱会不会太娇惯孩子了,但晚上知道陆良景一条裙子就七万八以后,彻底没了顾虑。
酒店包厢里除了陆雍和父女外,季疏缈一家三口还见到了传说中的蓝夫人。蓝昕并不是惊艳明媚的长相,从长相到气质都大气温婉,却压得住脖颈上戴着的翡翠钻石套链,她比秦蓉还大上几岁,身上却只见贵气不见老气。
陆雍和起身相迎,将自己的妻子介绍给三人认识,蓝昕握着秦蓉的手,又是好一通发自肺腑的感谢。
“要不是遇见了你们,小景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受苦,只怕过得生不如死。”说到动情处,蓝夫人眼睛都红了。
十几岁的小女孩被拐卖,结果可想而知。
两个做母亲的聊得情真意切,陆雍和招呼众人坐下。蓝昕拉着秦蓉坐在了她身边,季振华刚想挨着妻子坐下,就被陆雍和拉走了:“她们女人说悄悄话,咱们掺和什么?来,振华兄弟,咱们喝点酒说话。小景,去跟你缈缈妹妹坐,拿出做姐姐的气度来,多照顾一下妹妹。”
陆良景高兴地答应了,上前亲热地拉着季疏缈,在两位母亲身边坐下了。
秦蓉问:“小景长得可真好,看这身量,有十四五岁了吧?”
蓝昕:“哪里,年底才满十二岁。”
“啊?这……”秦蓉诧异,“您别怪我说话唐突,这孩子您怎么养的,养的跟朵牡丹花一样,我家的就是不长个,跟个豆芽菜似的。”
贬一个夸一个是不对的,季疏缈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身板,再看看盘靓条顺的陆良景,不得不承认秦蓉形容地挺对的。
“别您啊您的,我应该比你大一些,你叫我蓝姐、昕姐都行。”蓝昕笑笑,“小景是七个月的早产儿,生下来皱皱巴巴的不到四斤,从小就经常生病,后来看了一位儿童营养学的专家,照着他的药吃了、又督促着她锻炼,身体才一天天长结实了。”
秦蓉连忙问了这位专家的名字和坐诊的医院,一一记了下来。
那边季振华和陆雍和开了一瓶飞天茅台,“陆大哥”、“振华兄弟”地叫着,已经干了三四杯。
陆雍和主动挑起话头,说起他们老家当地的风土人情,他从前去那旅游过,还说起了季将军。
这话题就到了季振华的舒适区了,他自嘲地开着玩笑,说自己和季将军的渊源,又从旅游说起年轻时去外地被当地人骗走了裤子。
季振华在结婚前,也是走过南闯过北的,到过新省、去过南省,因此过去的经历还算丰富。
两个男人天南海北地聊着,不一会儿季振华就飘飘然了,心里只觉房地产大佬也是普通人,这不聊得挺投机的吗?
坐在不远处低头剥螃蟹的季疏缈却不这么想,爸爸和陆雍和的认知差得十万八千里,爸爸觉得他们投机,不过是因为陆雍和在迁就他罢了。
季疏缈把剥好的螃蟹放在只顾着聊天的秦蓉面前,惹得蓝昕眼羡,直夸她孝顺。
秦蓉看着剥好的螃蟹,心里疑惑女儿是什么时候会剥螃蟹的。
陆良景拿起饮料给两位妈妈倒满:“我也很孝顺,也夸夸我啊。”
蓝昕笑道:“夸你夸你,都孝顺,都是好闺女。”
包厢里没留服务员,一切都自己动手,几人互相倒酒倒饮料递纸巾,在你来我往间,很快亲近了不少。
季疏缈看着他们都聊得火热,又看了看一直沉默的陆良景,问:“要不我们也找点话题聊聊?聊聊幼稚又讨人厌的男孩子们啥的。”
这个话题,适用于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的所有性向为男的人类。
陆良景噗嗤笑出声:“季缈缈,你真的很有意思。”
“哦,你现在应该要保护嗓子的吧。”季疏缈不好意思地嘿嘿笑,“我哥哥也喜欢这么叫我。”
“你还有哥哥啊?”陆良景问,“你哥哥会欺负你吗?”
季疏缈:“是表哥啦,他不敢欺负我,姥爷、姨夫都会揍他,所以都是我欺负他。”
陆良景噘噘嘴:“我哥就爱欺负我,从小就欺负我。”
一旁的蓝昕也听到了,对秦蓉说:“我那个儿子是个混世魔王,霸道得很,脾气又倔,他爸有时候都拿他没法子。”
话是这么说,可蓝昕的语气里止不住地自豪与骄傲。
“他跟着夏令营去欧洲了,不然今晚上也是该来的。”
秦蓉:“欧洲啊!不瞒您说,我都没出过国呢,也不知道国外是不是像电视里那样。”
“没有咱们自己国家好,也就是看个新鲜。”蓝昕笑笑,“你们也该带孩子出去看看,看过就知道也就那样。”
那边男人们已经从各地风俗说到了各地房价,说到最近两年A市的房价涨得比从前快得多。
陆雍和劝道:“振华兄弟,你们手里如果有余钱,多买房多囤地,这才刚开始,以后大城市的房价只会涨得更快。也别全款买,就贷款,租出去,租金交房贷。你信老哥的,过几年你再看看,你得抱一箱子茅台来感谢我。”
季振华点头:“信,老弟当然信。”
一直留意着话题的季疏缈耳朵一动,放下手里的排骨,擦了擦手捧着果汁杯到陆雍和跟前,童言无忌道::“陆叔叔,我们家要买房子,听说你是卖房子的,我们当然要照顾你的生意啦!”
陆雍和哈哈大笑,拿着酒杯和她的果汁杯碰了一下:“那叔叔谢谢你们照顾啊。”
“不客气!给打折就行!干杯!”季疏缈说完,豪迈地喝完了自己的果汁。
陆雍和也喝掉了杯中的白酒:“振华兄弟,你闺女比你机灵,有话直说,有要求直接提。”
季振华拿起分酒器给他斟上酒,在肚子里转了一晚上的话,此时终于找到了出口:“陆大哥,不瞒您说,我想开一个砖厂来着,资金技术都不缺,就是没有销路。”
陆雍和也爽快:“振华兄弟,只要你砖厂的砖质量合格,有多少我要多少。”
季振华喜出望外:“大哥,我得敬你一杯,你是我们全家的贵人。我干了,你随意。”
“哪里的话,你们才是我们家的贵人,我女儿的救命恩人。”
季疏缈人小鬼大地说:“都是贵人,互相贵人。苟富贵,互相旺!”
她的话逗得众人哄堂大笑,蓝昕直夸她古灵精怪会说话。
季振华的酒量是很好的,但秦蓉很少允许他喝酒,不为别的,季振华喝完酒特别“磨人”。
……
秦蓉恼羞成怒,一巴掌打在他身上,只是这巴掌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
……
这边夫妻俩芙蓉帐暖,那边远在内省阿拉善盟的秦蕴、季时谦却一片愁云惨淡。
第23章 是朗哥呀
季书朗离家出走整整三天了。
秦蕴、季时谦找遍了达来呼布镇的所有网吧,都没有找到。
秦蕴坐在床上,越想心里越难受,拿出手绢擦了擦眼角,带着哭腔道:“都怪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打他……”
想到季书朗离家前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秦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头埋在掌心中,胸脯起伏地呜咽着。
季时谦抽烟的手同样在颤抖,明明是盛夏七月,他却感觉到冷,连脚指头仿佛都冻得没有知觉了。
怎么会这样冷?
为什么书朗还不回来?这样的等待真可怕,像等不到儿子回家似的……
季时谦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心里直骂自己吓自己。
“是,都怪我。”季时谦叹息一声,将烟头在水泥地面上摁灭,“都怪我,是我不好,让你跟着受苦……”
三天前,送完砖回来的季时谦开着货车,路过季书朗的补习班,看时间也到补习结束的时候了,就想着顺路接儿子回家。可季时谦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季书朗出来,去培训机构找老师问了才知道,他们给季书朗报补习班的第二天,这孩子就说母亲生病了需要钱,拿了退的学费走了。
季时谦顿时气得发抖,所以这一个月,季书朗早出晚归都去了哪里?他拿着那五千块的补习费又用到了哪里?
季时谦压下怒火回了家,在妻子面前没有透露一个字。他们一起做了晚饭,等季书朗回家吃饭,等到饭凉了,季书朗才背着书包回家。
“哎呀,我写卷子没注意到时间,写完抬头一看,天都黑了。”
十四岁的季书朗已经快一米七了,少年身量挺拔修长,未语先笑,如初生的朝阳,照得人心头暖洋洋,他对着父母,语气不自觉地带着亲昵撒娇,季时谦越听却越心寒。
秦蕴眼神温柔,视线追随着他放下书包、洗手、在饭桌前的小板凳上坐下:“那证明你学进去了。”
他们一家三口住的房子老旧狭窄,客厅放了餐桌就过不了人了,于是吃饭就用的可以折叠的小矮桌,不吃饭时就收起来放在墙边。
“妈,你不知道,补习班的老师可厉害了,一道题能教四五种解法……”
季时谦看着喋喋不休的儿子,只感觉头痛欲裂,他从来没觉得这儿子这样的可恨过,怨恨浸透了骨髓,愤怒充满了胸膛,他好像什么都忘记了,只想把这个儿子塞进嘴里,一口一口地嚼烂了,以泄心头之恨。
季时谦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巴掌已经落在了季书朗的脸上,在季书朗诧异怔愣的目光里,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了。
他把儿子掀翻在地,顺手拿起一只旧木头做的小凳,一下接一下地砸在他身上,越砸越是看不清,整个人好像泡在了泪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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