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团进京后,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他身上。被关禁闭的大皇子并不老实,关太后也舍不得他成了废子,各种事非不断。
从前天起,一直到现在,他中间不过睡了一个时辰。
但显庆皇帝传旨让苏钰参加明天的宫宴,他担心不己,还是决定亲自过来。
苏钰见他疲惫的模样,心情越发复杂,指婚的圣婚还没下来,她并不想见薛迟。
但薛迟己经累成这样,还亲自过来,又让她有些感动,“若是为入宫赴宴之事,你打发陈平过来即可。”
薛迟上前拉住苏钰的手,笑着说,“我想见你。”
最近太忙,他好久没见苏钰。
苏钰高兴笑着,反手握住薛迟,拉着他到碧纱橱的罗汉床上坐下来。
“入宫赴宴之事,你不用担心,大哥会为我筹谋,还有祖父,祖母,叔父都会与我同行。”苏钰说着。
这趟宫宴,苏家四人同行,她并不担心。
“我知道。”薛迟笑着,“还有一件喜事,我想亲口告诉你。”
苏钰微微一怔,就听薛迟笑着说,“皇上己经答应,等使团走了后,亲自为我们主婚。”
“真的?”苏钰脱口而出,眉眼间的欢喜溢于言表。
“当然是真的。”
“让厨房准备饭。”苏钰吩咐着,薛迟睡觉都没时间,多半也没时间吃饭,“先泡杯参茶端来。”
“是。”琉璃应着。
薛迟本想说不用,但看到苏钰眼底的关切,笑着说,“叨扰你了。”
“说什么呢,还跟我客气。”苏钰说着。
参汤先端上来,饭菜也紧跟着来了。
绿川和琉璃摆桌,苏钰并不饿,却跟着一起坐下来,给薛迟布菜。
“这个是我家厨子的拿手菜。”苏钰一边给薛迟布菜,一边说着,“我吃过你送来的那么多东西,也尝尝我家厨子的手艺。”
与薛迟交往之初,薛迟没少给她送吃的。
她送薛迟的东西也很多,唯独没送过吃的,这回算是补上了。
薛迟从小到大对吃食都没多大感觉,填饱肚子满足生理需要,安全第一,味道无所谓。
但看着眼前苏钰给他布菜,他竟然觉得食物美味起来,“很好吃。”
“那就多吃点。”苏钰笑着说。
难得舒心又开心的一顿饭,薛迟放下筷子时,嘴角都是含笑的。
丫头们侍侯着漱口,洗了手,苏钰起身拉着薛迟到里间坐下来。
琉璃端茶上来,茶碗刚放下,苏钰就笑着说,“你们都出去。”
屋里一众丫头婆子从后门出去,薛迟看着苏钰,知道苏钰有话对他说,含笑的眉眼间带着一丝丝不安,“你知道了?”
晋阳长公主说了慕容宁的要求后,尤其说到苏天翊时,他就知道,慕容宁肯定会把其中原由告知苏钰。
他的身份不是秘密,慕容宁知道,苏天翊知道,苏略也知道。
只是,苏钰突然间从别人嘴里得知,他也不知道苏钰会是什么反应。
苏钰点点头,眸光中冷了几分,带着责怪,“你瞒的我好苦,我若是早知道……”
“早知道就不理我了吗?”薛迟说着。
苏钰顿了一下,却摇摇头,语气十分坚定,“不会。”
知女莫若母,要是说了就能打消她的恋爱脑,慕容宁早说了。
薛迟听得高兴起来,苏钰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只是看着薛迟,“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薛迟的身份,让她意外。能成为皇后,她却一点都不高兴。
注定腥风血雨的人生路,她可以面对,但并不喜欢。
而眼下薛迟的隐瞒,她更想知道理由。
是担心她守不住秘密?还是觉得,没必要让她知道?
薛迟有片刻的沉默,好一会终于开口,“皇权争斗瞬息万变,我从出生就姓薛,直到现在也没有恢复身份,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一天。”
他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是从那时起背负了沉重的人生。
他不愿意告诉苏钰,一是觉得在苏钰父母兄长都知道的情况下,算不上是故意隐瞒。
二是不想让苏钰提前背负这些,皇权争斗的每一步都充斥着血腥与算计。
与其让苏钰提心吊胆,让她快乐的人生沾染上过多血腥暴力。不如等他事成,他封她为后,跳过中间的惊险,直接到最后一步。
要是天运不在他,他失败了,人头落地。以苏家的门第,苏天翊的能力,也连累不到苏钰。
苏钰沉默了许久,薛迟有些紧经的看着她,“你生气了?”
隐隐约约的,他早就感觉到苏钰并不喜欢皇宫,对于权势也不是很在意。
他也担心,他说了,苏钰会跟他疏远。
苏钰依然没作声,她想说她没生气,因为生气没有用。
她的人生,就是没有薛迟,也不可能无波无澜的做个富贵闲人。
苏天翊希望她当皇后,估摸着也是觉得,站在权力的巅峰,才能高枕无忧。
“阿钰……”
薛迟语气中带着歉疚,还想说点什么,只觉得一阵眩晕,实在太久没睡,困意上来了。
苏钰看着他,有些心疼说着,“你要不要睡一会。”
“这是你的闺房,我睡这里不太好。”薛迟说着。
“都累成这样了,还讲究这些。”苏钰说着,“又不是睡我床上,只是在榻上躺一会,不要紧的。”
说话间,苏钰叫丫头们进来,把罗汉床收拾了一番,又另外拿了新的铺盖,整理好放到罗汉床上。
薛迟也没再推辞,没让丫头侍侯,自己脱了鞋,合衣躺下。
“一个时辰后叫我。”薛迟说着。
苏钰点头,“你安心睡,我准时叫你。”
第169章
薛迟躺下就睡着了,苏钰带着丫头悄悄退出来。
小丫头放到下东梢间的帐幔,琉璃朝小丫头们挥挥手,小丫头们会意,从后门退出房间。
苏钰在西梢间的书桌前坐下来,随手抽出本书翻看着。
琉璃和绿川两个大丫头站在苏钰身侧,皆是沉默不语。
午后的阳光宛如金色的丝线,透过雕花的窗格,轻柔地洒落在室内。
苏钰看着书,却留意着时间。
薛迟说了只睡一个时辰,应该是一个时辰后还有公务要处理。
大皇子恢复神智,使团进京,外务缠身,内斗不休,薛迟确实很累。
想到这里,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心疼。
不知不觉中,一个时辰就要过去,苏钰正欲起身去叫薛迟,就听东梢间里传来动静,薛迟醒了。
说了睡一个时辰,哪怕是睡梦中,也能控制自己。
琉璃唤小丫头进来,打起两边帐幔,苏钰走过去,只见薛迟己经从罗汉床上起来,鞋子己经穿好,头发却乱了,如墨般的发丝有些松散地垂落在肩头,向来严肃冷峻全的脸上,增添了几分慵懒。
衣服也有些凌乱,领口微微敞开,腰带也有些歪了。
“什么时辰了?”薛迟问了一句,刚睡醒,声音中还透着点茫然。
“刚好一个时辰。”苏钰说着,吩咐小丫头备水给薛迟洗脸。
薛迟正收拾着,就听脚步声响起,苏略的声音随之响起,“阿钰……”
苏钰心中暗叫不好,刚想着把苏略拦下,就见苏略己经打起帘子进来。
“大哥……”苏钰有些心虚。
苏略看向东梢间,与薛迟四目相对。
此时薛迟己经洗好脸,丫头们正围着他整理衣服和头发,以及旁边放着被子的罗汉床。
苏略脸色顿时变了,几步上前就要去揪薛迟的衣领。
指婚的圣旨还没有求下来,就敢在苏钰房间里睡觉。就是那么多丫头婆子守着,不会有逾越的事情发生,但男子在女子闺房里睡觉,就是大大的不妥。
“薛迟,这里不是你能放肆的地方。”苏略怒气冲冲说着。
薛迟不着痕迹避开,却是郑重躬身说着,“是我唐突了,大哥莫怪。”
“谁是你大哥。”苏略气笑了。
苏钰见状,连忙挡在薛迟身前,急切地说道:“大哥,是我留薛迟在此休息的。”
苏略自然晓得苏钰主动挽留,心里却更生气了,冲着薛迟说,“她留你,你就敢!”
薛迟没有拒绝,就是他的错。
薛迟并不辩解,只是再次躬身致歉。
苏略依然气愤难消,却是甩袖说着,“薛大人事忙,我就不留你了。”
逐客令下的直接,薛迟也不生气,只是说着,“我今日过来,是为了明天宫宴之事。”
苏略道:“此事不劳薛大人操心,我会安排妥当。”
只怕薛迟都不知道,出席宴席的苏钰要面对并不是显庆皇帝与关太后。
或者说,他们只是小事。
薛迟本想与苏略商量一下,见苏略态度坚决,此时也不好说什么,道:“既如此,我先告辞了。”
苏略还在气头上,“慢走,不送。”
苏略如此说,苏钰朝薛迟抱歉的笑笑,又给琉璃使了眼色。
琉璃会意,悄悄去送薛迟。
等到薛迟离开,苏略开始训斥苏钰。
“那么大的姑娘了,也不知道轻重。薛迟是外男,你怎能留他在你的闺房中。若传了出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苏略说着。
苏钰理亏,低头任由苏略训斥。眉眼间却仿若写着,我错了,下次还敢。
苏略训了几句,知道苏钰未必听得进去,叹气说着,“感情之事,太放心上了,伤的只有自己。”
因为爱而在乎,因在乎而受伤。
直到伤透了,才能放下。
苏钰深吸口气,“我知道大哥是为我好,但我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
既然爱了,也能够相守一生,何必瞻前顾后。
至于将来的变故,不爱了,或者有其他变故,那都是将来的事。
人要活在当下,天天纠结着想着以后如何,也不想想几十年后人总是要死的。
天天纠结,这辈子还活不活了。
苏略看看苏钰,突然说着,“你还真像父亲。”
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纠结,不后悔。
至及次日,从申时末起,苏钰就坐在化妆台前,两个嬷嬷给苏钰梳头上妆,绿川和琉璃两个大丫头旁边打下手。
“这回宫宴上的女眷,基本都是三品诰命。”嬷嬷说着,“姑娘一定要紧跟着老太太。”
五品诰命有资格入宫朝贺,这回是招呼外国使团,三品诰命才有资格上桌。
只是有资格,能不能上桌,还得看丈夫得不得势,以及太后那里能不能排上号。
像苏钰这种,连诰命都没有,还被皇上下旨特许参加的,就会是焦点中的焦点。
就两位嬷嬷多年的宫廷经验来说,多半会出事。
好事坏事不好说。
苏钰早就淡然了,想想北齐的恨,不淡然也不行。
妆扮妥当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苏钰坐软轿到二门。
苏震岳,谷夫人,苏天佑也是刚到。
苏震岳与苏天佑都是官服,谷夫人是大品梳妆,全套一品诰命的接扮,全身上下几十斤重。
“不要紧的。”谷夫人安慰着苏钰。
苏钰朝谷夫人笑着,“有老太太跟着,我一点都不害怕。”
苏震岳神情中带着戒备,“出发。”
苏震岳和苏天佑骑马,谷夫人与苏钰坐轿。
国公府全副仪仗摆内,还有府内亲兵前呼后拥,安全措施十分到位。
轿子刚转弯,苏钰就听前头一声暴喝,“苏天翊,你在北齐恶事作尽,今日定取你亲人性命。”
不太流利的官话,加夹着浓浓的外族音。
苏钰不自觉得掀起轿帘看过去,只见十几个黑衣杀手,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双充满仇恨的眼睛,提着长刀就冲向她所在的轿子。
苏震岳脸色不变,跟随的府兵冲杀上去,手起刀落间,十几个杀人尽数斩杀,一个活口都没有留。
“继续出发。”苏震岳冷声说着。
就在苏家队伍离开后,又有一群仆从打扮的人出现,把街上的尸体抬到车驾上,又抬来水,清洗街道。
一行人动作十分麻利,好像干过无数回了,一柱香不到,街道清洗干净。
经历过第一波刺杀后,苏钰觉得自己己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是,第二波,第三波……
从国公府到畅春园,三波刺杀,苏钰都有点破防。
两波北齐的,一波南魏的。都是大喊着苏天翊的名字,说着苏天翊的恶行。
与其说是他们想刺杀,不如说是想当街大骂苏天翊,把苏天翊的恶行召告天行。
因为早有防备,又有苏震岳坐阵,三波刺杀连第一波包围都没有突破。
苏钰安然坐在轿子里,听着外头刺客的大骂,心下感慨。
苏天翊出京十年,北齐,南魏,西蜀,慕容氏……
恨不得生啖其肉。
华灯初上时,畅春园到了。
畅春园不愧是皇家园林,朱红色的宫墙在灯光的映照着,朦胧的夜色与璀璨的灯光交织下,宛如一幅梦幻的画卷。
苏钰以前来过,不过是白天。
经过嬷嬷们昨天的恶补,她己经把畅春园的地图背下来。
西门下轿,苏钰蹭着谷夫人也上了车,苏震岳和苏天佑随轿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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