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钰不让她知道的事,她就是知道了,也要装作不知道。
“前些日子,我去了书局一趟。店里人山人海的,我听店里伙计说,现在生意好得不得了,尤其是姑娘的书,发售当天就抢光了。”绿川笑着说,“姑娘吃亏了。”
苏钰笑着道:“那是夏老板自己会做生意,在我手上那一年,亏了千两银子呢。”
因为实在太无聊,总是写诗也无趣,她便开始写话本。有才子佳人,也有妖精鬼怪,写的多了,她就想让旁人也看看自己的大作。
千金小姐写诗是文才,写话本小说太掉价。京城书局虽多,若是被人知道是她苏钰写的,不知道会如何嘲讽。
索性自己开一家书局,当时还想着大展拳脚,开发一下自己的商业才能。结果短短一年,亏了千两银子,便绝了念头。
“夏老板是能干,文才也出众,只可惜……不然也能去考个功名。”绿川一脸惋惜的说着。
夏老板样样都好,唯独腿瘸了。虽然不需要拐杖也能行走,到底是残疾,不能参加科举。
苏钰听得笑了,打趣绿川,“你若喜欢他,我可以帮你做媒。”
“才没有,姑娘,你好坏。”绿川顿时涨红了脸。
“我是说真的,你年龄也小了,我不想耽搁你青春。”苏钰脸上笑着,神情却是认真,“若是想嫁了,有了中意的人,我一定成全你。”
绿川今年十九了,就是在丫头里也算是大龄的。
一般来说,这样从小侍侯的丫头是要当陪嫁的,但她这个主子小姐的婚事还不知道在哪里,陪嫁之事更无从说起。
当然,绿川要是不想嫁,继续侍侯她,将来给她当陪嫁,她也乐意。
要是想嫁人了,她也会成全,全看绿川自己。
“才不要,我要一直跟着小姐。”绿川语气坚决。
苏钰笑着道:“好,让你跟,让你跟。”
主仆俩说笑的功夫,马车在书局门前停了下来。
苏钰先行上车,绿川紧跟着下来。
苏钰也不着急进门,只是门口站着。门面从原本的一小间,扩张成了三大间。除了话本书籍生意外,单辟出来一间卖文房四宝。
只看这川流不息的人潮,就知道生意有多好。
“公子,你抬头看看。”绿川笑着提醒苏钰。
苏钰抬头看去,斗大的烫金匾额,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字“文墨斋”。看字迹是出自京城书法大家郭老的手笔。
能请郭老给书局提匾额,那就不止有钱才行,还要有人脉,人家才会给这个脸面。
这个夏书和,看来有点小看他了。
“公子。”
夏书和听到伙计来报,便赶紧迎了出来。
“我又来打扰了。”苏钰笑着说。
夏书和今年二十六岁,在老板里面算是年轻的了。样貌平平,气质却是绝佳,不知道还以为他是哪家的贵公子。
认真说起来,夏书和是苏钰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就在书局后面,被人打的半死。
苏钰路过,就顺便把救了,送到医馆救治,药费银子都是苏钰掏的。
治好之后,夏书和报恩兼还帐就来书局帮忙。对于书局的经营管理提出了很多方案,一心一意要辅佐苏钰把书局管好。
奈何当时苏钰己经被书局的帐本搞的头大,实在不想管了,夏书和如此有才,索性就把书局送他。
夏书和坚决不肯要,后来又提出每年给苏钰分红。苏钰对金银之事向来懒得理会,只让绿川看着办,不要问她。
“公子说的哪里话,没有您的扶持就没有现在的我。”夏书和恭敬说着,“公子请进。”
“后院说话。”苏钰说着,“我这几天都要常来打扰。”
躲哪里都不安全,只有这里。认识的苏钰的人都不知道她写话本开书局。
而夏书和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苏钰,她并没有用假名骗夏书和,她就没说过自己是谁。就像她从来没有问过夏书和的身份来历一样。
再者,商贾之流与顶级名门公子圈的距离太远太远,夏书和也没有机会知道她是谁。
“能招呼公子,是我的荣幸。”夏书和笑着说。
夏书和前头引路,苏钰和绿川通过铺子,直入后院。前头门面扩张了,后面的住处也跟着扩张不少。
房舍应该是刚刚翻修过,虽然不大,却十分精致,处处体现细节。
夏书和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身世,但只看他的生活精致程度,绝对不是穷人,小富都不是,至少是大富,而且富过几代。
“不知道公子会来,没有提前准备。”夏书和说着,“请公子客房稍坐,我马上命人把正房收拾出来。”
“太麻烦了,收拾一间没人住的房舍即可。”苏钰笑着说,“惹了点小麻烦,让我躲一躲。”
夏书和道:“那岂不是太委屈公子。”
“是我不太喜欢呆在别人的房间里。”苏钰笑着说。
这也是她的挑剔,常住人的房间,就是再薰香也会留下味道。去旁人家里作客呆一会还没什么,要是呆上一整天,就要命了。
“我明白了。”夏书和说着,“我马上命人把东厢房收拾出来,那里一直空着,就是家具少了些。”
“不妨事。”苏钰笑着说。
夏书和引着苏钰和绿川先去客房休息,茶点送上之后,便招呼着小厮收拾厢房。
“味道不错。”苏钰吃了块绿豆糕,认真点评着。
味道是真的不错,而且不是京城,或者说不是北方的风味。
正好婆子又端果盘上来,绿川笑着问:“妈妈,这糕点哪里买的,好吃。”
婆子笑着道:“不是买的,是我做的。”
“妈妈好手艺啊。”绿川笑着说,“有空了,你也教教我,我也做给我家主子吃。”
“哪里是我手艺好,是东家教的,我这才学了七成本事。”婆子笑着说,“姑娘要是想学,就问东家要方子,他那里好多做点心的秘法呢。”
“都说君子远疱厨,没想到夏老板如此不拘小节。”苏钰笑着说。
绿川见苏钰对夏书和的兴趣,便拉着婆子闲聊起来。比如夏书和不使丫头,只使小厮和婆子,除了行商事宜外,从来没外出,也没有来往的朋友。
一心一意为铺子,不近女色,也不近男色,家人朋友一概没有。全部时间都是工作,工作,再工作。
“阿绿姐姐。”
正说着,前头伙计挑起帘子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书信,“信到了。”
苏钰顿时大喜,绿川上前接过信件,塞给他一把铜钱,“谢谢你了。”
第7章
绿川接过信件,便让婆子和伙计退下。确定两人走远了,绿川这才把信转给苏钰。
“总算来了。”苏钰轻吁一口气,两个月的等待,她都有些焦虑了。
绿川笑着把信奉上,道:“我就说嘛,信总会来的。”
“就你会说话。”苏钰笑着说,拆开封口印泥,专心读信。
熟悉的笔迹,熟悉的香味。说不清是墨香,还是纸的味道,或者两者都有。每每翻开书信时,都让苏钰有种舒适安心的感觉。
从来没有见过面,不知彼此的身份,只是通过一封封书信了解彼此。
从诗词开始,到天南地北的闲聊,再到吃食茶具的交流。两年时间,明明是没有见过面的陌生人,苏钰却觉得他是朋友,最好最好的朋友。
“原来是有事外出了。”苏钰看着信件喃喃自语说着,“怪不得上封信看着怪怪的,像是早就写好的。”
信的内容很短,看的出对方的紧迫。大概内容就是,他有事要外出几个月,通信不便。等他归来时,再好好聊聊外地风情。
“姑娘现在安心了吧。”绿川笑着道,“我早就说过,能让姑娘如此在乎的人,肯定也会如此在乎姑娘呢。”
侍侯苏钰这些年,看着她结识无数朋友。有聊诗词的,有聊哲理的,还有吃喝玩乐的酒肉朋友。
这些朋友,苏钰不是不在乎,但和这位笔友比,或者说根本就没办法跟这位笔友比。
“那是当然。”苏钰笑着说,小心把信收好。
人与人的缘份确实是妙不可言。他们的相识,从某方面来说,更像是天意。
两年前书局初开张,虽然亏得一塌糊涂,但苏钰的书写的确实不错,只是对消费群体的定位搞错了。
苏钰对银子没什么概念,开店就想着所有东西都用好的。不管是店铺装修,还是纸张印刷都是上上等,最后核算起来,一本书成本价都要五两银子。
话本小说又不受上流仕大夫待见,平民百姓就是想看书消遣,定价太高根本就消费不起。
一来二去书籍压货,店铺更是门可罗雀,苏钰向来潇洒,索性卖不出去就直接送。
第一次印的几百本全送,本来苏钰己经心灰意冷了。没想到送出去的书竟然大受好评,很多读者来信送到店里。
粉丝的热情来信,让苏钰又有了信心。继续写继续印,不就是赔钱嘛,她赔的起。
连续印了几本,苏钰也掌握了一点生意门道,后面几本也没怎么亏了。但她本来就对经商没什么兴趣,店铺依然管理的一塌糊涂。
这个时候,她收到了一封信,应该是粉丝来信。但信上即没有写自己是谁,也没有说写给她的,更像是一封没有目的地随手书笺。
信纸很特别,字迹俊逸潇洒。更重要的是内容,寥寥几笔仿若写尽天下寂寞,最后还附了一首小诗。
读完信的一瞬间,苏钰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知己,但既无姓名,也无地址,她根本就无法寻人。
思量再三,她便在出版书籍的最后,写了“致好友,通音讯”六个字,黑体印刷,格外显眼,并附上了小诗的后两句。
书籍开售之后,苏钰就有些紧张,常去店铺盯着。大概半个月后,信又来了。苏钰并没有出面,也没有问对方的身份,只是让伙计把自己写的信,让来者带回去。
从那之后,书信往来变成了日常。彼此在信中都不提自己的身份,书信上既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随心而写,随性而写。
“姑娘既然如此在意,何不约这位公子相见。”绿川忍不住说着。
早期书册只在京城发售,对方能看到书册后记,肯定也是京城人士。同在京城,与其藏来藏去,不如正身相见。
绿川也是担心,只是信晚了而己,苏钰就这样焦虑担心。万一苏钰是对对方动了真心,对方身份却是不妥,那岂不是大大的不妙。
早点相见,确定身份。若是郎情妾意,门当户对那就是天作之合了。若是不当,也能早日抽身退步。
“为什么是公子,也许是为位姑娘呢。8以4吧1六9陆三”苏钰找茬似的说着,“这世上从不乏奇女子。”
绿川想了想,道:“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就算是随亲人外放出京,也不会是几个月的时间。能自由出京几个月的,多半是公子。”
苏钰算是千金小姐里非常出格的了,但最多也就是京城跑跑,苏家不会放任她出京几个月。
苏钰并不认为这个理由十分充分,千金小姐突然出门几个月也有的。但就通信这么久的感觉,她也觉得是笔友公子,而不是笔友姑娘。
“为什么是高门大户,也许是一般富商人家呢。”苏钰说着,“跟随家人出外行商,也有可能的。”
来信中写了不少风土人情,应该是去过不少地方。曾经的高门公子,家境落魄,不得不四处行商,这也是一种可能性。
“姑娘怎么可能跟普通富户闲聊这么久,日常生活完全不同。”绿川脱口而出,“就像上次,这位笔友公子提供的一个饮茶的法子,难为了我许久呢。”
苏家传到现在乃是三代国公,别说主子的吃穿用度,就是她一个贴身丫头的档次,也比一般富商人家的千金好。
若只是闲谈诗词,一般文人书生还有可能。但
能聊吃喝玩乐的人,必然是同一个圈子的人。
这位笔友先生,出身肯定不一般。
“你说的好有道理。”苏钰说着,却不禁看看手上的信纸。
不用绿川说的这些道理,只看手上的信纸,就知道对方身份不俗,或者曾经不俗。这种纸张,她曾经跟京城通用的高等纸张对比过。
最后的结论,有可能是自己家自制的,制作过程中添了香料。而不是买了高级纸后用香薰出来的味道。
“姑娘,难道你就不好奇对方是谁吗?”绿川说着,“说起来,京城有名有姓的公子哥,你都是见过的,也许这位笔友公子是熟人呢。”
确定对方身份,才是第一重要之事,尤其是苏钰今年都十八了。若是为了一个笔友蹉跎青春,就不太好了。
苏钰没作声,神情却犹豫起来,不是绿川的话让她犹豫,而是她本来就在纠结这个问题。
好奇吗?不好奇吗?
就这么当一辈子笔友也是不错的,但真能当一辈子吗?
所有关系都是变化的,到了一定时间后,就会朝着某个方向发展。要么更亲密,要么更生疏。想要一成不变,几乎不可能。
与这位笔友公子的关系,她期待的是何种变化?
“就像这次,若是姑娘知道对方身份,也不至于焦急这么久了。”绿川说着。
苏钰依然沉默着,有时候神秘是一层面纱。盖在面纱之下的,朦胧模糊更具有美感。面纱挑破,反而失去了这份感觉。
一直以来双方都不提自己身份,也是想保持这份神秘。
“姑娘……”绿川再次说着。
苏钰却是挥挥手,道:“让我想想。”
“大姑娘……”
突然一句从门外传来,苏钰顿时愣住了。
她认得这个声音,是胡婆子,母亲的心腹婆子。
母亲的人,竟然找到这里了!!??
“王妃派老奴来接大姑娘。”胡婆子在门外继续说着,“马车己经外头侯着了。”
第8章
“马车己经在外面侯着了。”胡婆子的声音就在门外。
苏钰不能不感叹,“我果然太天真……”
以为躲到这里就可以躲开了。别人也许躲的开,但是母亲……
哪怕是躲到棺材里,也能把她揪出来。
“王妃……”绿川心惊胆颤。
她既没有高强武功,也没有过人才能,更不够机灵。楚王妃提出换掉她,被苏钰否决。
虽然她人留下了。但每每见到楚王妃,绿川就很害怕。
楚王妃的厉害靠的不是狠辣酷刑,她的厉害是由内向外,像她这种没什么能耐的小丫头,被点到名字就要胆颤心惊。
“走吧。”苏钰站起身来,先整理衣服。
绿川一步上前,给苏钰打起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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