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相对于前朝是开放些,但女子命运,尤其是像贺小妹这种老实听话,全凭家人摆布的女子,过的好不好就全靠运气。
将要若是能嫁到好人家,婆婆和气,丈夫对她好,她也能生儿子,那就是好命。
要是运气不好,或者只是运气平平,亲密人际关系中遇到一个恶人,就够她受的。
“有兄长照看,再怎么样都不会太差。”绿川笑着说。
苏钰正欲提笔,听得不禁笑了,“这是贺英难得的良心。”
慢悠悠写完回信,虽然完全不熟,但贺小妹写了那么多,苏钰自然也得多写点,她本就善于笔墨。
写好封口,交代婆子明早送过去,苏钰洗梳睡觉。
不用早起请安,苏钰向来睡到自然醒。
睁开眼,苏钰就看到绿川,脸色凝重。
“一个时辰前,有小厮来报,冯家开门了。”绿川神色紧张。
冯家的事与苏钰无关,但慕容宁与苏钰有关。
都不用苏钰吩咐,绿川早派了人到冯家附近守着,还着人打听着消息。
“怎么说?”苏钰立时清醒了。
绿川道:“当时关在冯家的,算上下人在内,大约二百人出头。今天开门,活着走出来六十二人,宾客三十五,冯家……”
“冯家被灭门了?”苏钰脸色难看。
绿川小声说着,“据说只有两个襁褓中的庶女被奶妈抱着活下来了。”
据说开门的瞬间,院中腥臭之气传遍了整条街。有大胆的往里面看了一眼,差点吓疯,说是血流成河,尸堆成山。
幸好是冬天,要是夏天,只怕半个京城都能闻到尸臭味。
“监察寮己经离开,通知了冯家族人去收尸,还有宾客里面身故的,家人也都去了。”绿川小心翼翼说着。
监察寮不通知,只怕没人敢过去收尸。
现在有人收尸处理后续,至少不会臭味熏天。至于冯家这个宅子,死了那么多人,别说住了,以后去都没人敢去。
苏钰沉默半晌,“邸报送来了吗?”
“送来了。”绿川说着,把刚才收到的邸报奉给苏钰。
苏钰看了看,上面全是官方话,关于冯家之事一点未提。
言情书网的大家族,亲友故旧无数,还有那么多宾客死的不明不白。
而代表官方意见的邸报上,一字都没提,仿佛没有发生过。
苏钰心情沉重,她猜到冯大老爷活不了,但没想到冯家满门都没了。
她跟冯家没有任何交情,只是觉得哪怕是为皇帝尽忠,这种方式对大臣,会引来所有臣子的烦感。
慕容宁被彻底孤立是小事,更怕的是杀身之祸就要眼前。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老太爷派了亲兵守在国公府门口。”绿川说着,“还派人来说,说……”
“让我暂时别出门是吧。”苏钰说着。
冯家被灭门了,报仇都没人。但死的宾客里面,肯定有不少亲友憋着恨意。
楚王府在皇城,一般人进不去,皇亲国戚也不好惹。
慕容宁武功高强,身边卫官成群,更不好下手。
唯有苏钰,慕容宁的独女,看着很好欺负。
绿川强笑着,“姑娘本就不打算出门,这么冷的天,出门干嘛呢。”
“我不出去。”苏钰说着,“你出去,不管花多少银子,尽可能的把事情打听清楚了。不管什么消息,都不能瞒着我。”
“是,姑娘放心吧。”绿川神情严肃起来。
第64章
冯家大院的血染红了整个京城,越来越多的消息传出来,都不用特意打听。
一百多口死于非命,男的多是死于刑讯,过去收尸亲友中有当场吓晕的。
女人的死因有点复杂,有吓死的,有跳井的,多是自寻短见。
临近新年,各家各户之间本就交际少,现在就更少了。
别说女眷们来往,就是男人们外头遇上,也就是问个好,就赶紧走开了。
唯一的喜讯,谢无衣定亲了,跟薛驸马的侄女,薛雨梓。
“谢无衣跟薛雨梓?”苏钰懵了一下。
两个主角她都认识,也就因为认识,才觉得不可能。
绿川道:“公主府放出的消息,说是年后就定亲。”
“等定亲的时候再说吧。”苏钰说着。
直觉告诉她,这是公主府放出来的烟雾弹。
不过,要是为了遮掩品花楼薛迟和谢无衣打架的事,又有些没必要。
眼下冯家的事出来,谁还在意那点花边新闻。
因为心情沉闷,苏钰懒得细想,继续奋笔疾书。
她没有立场去质问慕容宁,就是担心她的安危,以武力值来说,慕容宁能保护她,她却保护不了慕容宁。
满腔的心事全部化为书稿,她需要冷静一下。
写到晚上,苏钰手腕酸了,才停下来。
绿川整理着书稿,自然也看了。
可能心绪的关系,原本记录与薛迟爱情话本,现在己经全部走样。
满纸的官场朝堂,哪里还有半点情爱的影子。
“你说,薛迟现在在想什么?”
绿川侍侯苏钰梳洗睡时,苏钰突然说着,与其是跟绿川说话,不如说是自言自语。
虽然说慕容宁己经改嫁,但母女就是母女,血缘是断不了的。
出这样的事,薛迟会安慰她吗,或者不想沾上麻烦与她保持距离。
“我想见他,虽然不该这么想。”苏钰声音越来越小。
她跟薛迟没有未来,她也没想过未来。
单方面要求薛迟对她付出,这时侯出现安慰她,是她自私的想法。
好烦,明明没想过姻缘,她依然还会在意薛迟的想法。
苏家传祖的恋爱脑,想戒掉好难。
绿川默然听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把帐幔放下来,“姑娘早些睡吧。”
绿川吹了灯,屋子很快黑了下来,地龙烧的很暖,暖到苏钰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了。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极轻的脚步在屋顶响起,要不是苏钰耳边不错,真听不到。
杀手?
看她不出门,直接派杀手?
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苏钰有点慌,心底却有点点兴奋。
这些天过的太苦闷,她也需要一点刺激。
悄悄起身,从枕头底下摸出“无相”。
当初特意找出这把匕首,本来是为了防着昭华公主的,没想到这里先用上了。
窗户被一点点推开,来人十分谨慎。
就在对方即将从窗进入之时,苏钰果断出手,几乎是一击必杀。
对方本能格挡,挡的很巧妙,没想到的是无相却极为锋利,轻轻一划即是血流成河。
“是我。”
“谢无衣?”
窗户推开,月光透了进来,洒在谢无衣略显狼狈的脸上。
“你?”
苏钰惊呆,“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行刺……”
“行刺你个大头鬼啊。”谢无衣气急败坏,尤其是手臂的伤。
他不怪苏钰刺他,他恼的是自己竟然被刺中了。
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被一个弱女子划伤了。
好丢脸,太难堪了。
苏钰看着他,有些莫名又有几分欢喜,又看到他肩膀上的伤口,“你先进来,我帮你处理伤口。”
不然两人这么说话,把院里的婆子惊醒,吵嚷起来闹得全府皆知,只是解释就要去掉半条命。
谢无衣脸上带着一点点小委屈,却是翻窗进来。
如此动静,睡在暖阁里的绿川己经醒了,连忙起身点灯。
看到谢无衣时,吓得差点叫出来。
苏钰穿好外衣,却是吩咐绿川,“去拿药箱来。”
绿川这才注意到谢无衣手臂上的伤口,心里涌起十万个为什么,此时哪里敢问,赶紧去寻药箱。
“大半夜你这是发什么疯。”苏钰说着,“幸好我手下留情,不然你这胳膊就废了。”
“是我手下留情好不好。”谢无衣生气,“我好心跑过来开解你,你竟然这么对我。”
虽然苏钰无情无义翻脸不认人,但男子汉大丈夫是要有气量的。
冯家的事,他知道的比苏钰还多,慕容宁下手实在凶残。
慕容宁是她的母亲,是她一直敬重的人,尤其在苏天翊离京后,就是她对亲情的依托。
慕容宁此番行事,她肯定会为此消沉纠结,要沉闷许久才能走出来。
他就想着来看看苏钰,跟她说说话,他虽然不会劝人,但因为了解苏钰,知道说什么会让她高兴。
他也想白天过来,与苏钰正大光明的见面。
但上回的事后,晋阳长公主和薛驸马管他管的太严,白天根本就没办法,他只能晚上来。
“开解我?”苏钰微微一怔,实在很意外,眼中露出感激之情,“谢谢你。”
她没想到谢无衣会来,但来了,她也真的很高兴。
就是方式有点,呃,大半夜翻窗进闺房,要是传出去,对谢无衣是风流,对她是名声尽毁。
不过,也无所谓了,她现在还要什么名声。
绿川拿来药箱,苏钰本想给谢无衣包扎的,奈何她根本就不懂包扎,都不知道如何下手。
倒是绿川会些包扎之术,再加上她会做针线,手工精巧。
“你的匕首,是无相?”谢无衣说着。
苏钰在信里面提过,兄长送她一柄匕首,名曰无相,锋利无比。
刚才那一下,若是换成一般兵器,最多也就是划破衣服而己。
换成无相,一刀见血。若刚才划的是喉咙,多半是一刀封喉。
“你倒是识货。”苏钰说着,旁边站着看绿川给谢无衣包扎伤口。
无相划出来的伤口很深,就这么一会功夫,谢无衣半条衣袖都被染红。
苏钰看着伤口,内疚又心疼,“疼不疼,要不要上麻药?”
男子汉大丈夫,这种时候哪怕要疼死了,也不能喊疼,谢无衣云淡风清说着,“一点小伤,我是武职,又不是娇滴滴的少爷,受伤都习惯了。”
正处理伤口的绿川犹豫说着,“这伤口长,又太深,得缝合。”
“那就缝吧。”谢无衣不当回事说着,“就这么缝,不用上麻药。”
绿川大松口气,她不懂麻药用量,也不敢乱用。现在谢无衣自己说了,不用麻药,“好,依谢大人的,不上麻药。”
绣花针烤一烤,一针扎上去,谢无衣脸孔有一瞬间的扭曲。
好疼,果然是苏钰的丫环,跟主子一样没人性,
还真不用麻药。
“你还好吧?”苏钰看谢无衣脸色不对。
谢无衣笑,“能有什么事,我好的很。”
苏钰古怪的看着他,看在这一刀是她划的份上,她就不说什么了。
幸好绿川手巧,缝合的很快。
“你回去之后,最好让府里的大夫看看。”苏钰说着。
谢无衣放下胳膊,“我都说了一点小伤,哪里这么记挂了。”
苏钰把玩着无相,“我还是第一次用它,没想到就在你身上留了伤口。”
“这么说来还是我的荣幸。”谢无衣笑着说,“可否让我看看这匕首是什么模样。”
苏钰信上说是兄长所赠,这个兄长不可能是考上状元的叶峰,多半是苏家大爷苏略。
能让苏略送妹妹的东西,肯定不是俗物。
苏钰把无相递给他,“兄长送我防身用的,我一直放到枕头下面,听到有动静就拿起来了。”
谢无衣听得点点头,“如此警觉才好。”
“你是觉得,会有人来杀我?”苏钰说着。
谢无衣把匕首还给苏钰,“有备无患。”
苏钰不说话了。
连谢无衣都觉得她被人刺杀很正常,看来慕容宁行事,比她想像中的还要招人恨。
“一成不变的生活多没意思,当个闺阁小姐本就不适合你。”谢无衣说着,“难道你还想着,像个普通闺秀那样,千方百计嫁个好丈夫,相夫教子,贤良淑德。”
就比如嫁给薛迟那样的,只是想一下,就会觉得很窒息。
“我没想过嫁人。”苏钰说着。
以前只是自己不想,以后估计苏家人也不想了,倒是省得催婚了。
“呃,还是要嫁的,挑个合适的就好了。”谢无衣说着。
苏钰听得笑了,“谢谢,有被你安慰到。”
“其实,我能明白慕容大人的做法。”谢无衣说着。
苏钰期待的看向谢无衣,“说来听听。”
慕容宁绝不会为自己分辩,哪怕对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她需要有人为慕容宁分辩,她需要了解慕容宁。
“京城的衙门,尤其是武职衙门,最重要的是立威。”谢无衣说着。
建章骑营和监察寮离的很近,说起来是邻居,多少了解些。
一个向来没有存在感的小透明部门,想振兴就要靠强人,铁腕手段,以暴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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