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藏长老一听,大喜道:“善哉,善哉,出家人慈悲为怀,那女施主虽然行事孟浪,但终究未伤我自身,若能以和为贵,自然是好的!”
如此,白浮就放心了,然后她让长老别动,将一些东西抹在那光头上。
“快点,可莫要打扰本大王与御弟双宿双栖。”蝎子精见白浮如此磨蹭,不禁催促道。
“好,我问了。”白浮转头看向蝎子精,问:“蝎子精,你当真乐意跟唐长老在一起吗?”
蝎子精闻言,嗤笑道:“你这话当真是问反了,我当然……”
蝎子精正说着,忽而见那唐三藏原本锃光瓦亮的秃头上,瞬间冒出了点点青茬,紧接着那点青茬逐渐拉长长大,最终成了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
蝎子精见此大惊失色,声音透着说不出的哀痛绝望:“我的御弟,我的情郎,我的心肝啊!你竟变成了一个毛鬼!”
三藏:“……”
阿弥陀佛,如此,也好……
蝎子是甲壳节肢动物,不喜欢毛茸茸,只喜欢锃光瓦亮的东西。
悟空在一旁看得都快要笑疯了,竟未想到今次看了这样一出好戏哩!
第50章 轮回
白浮本以为那蝎子精对唐长老不感兴趣后便会收手放人, 哪想到这妖精当真是个狠厉的,见唐僧长了头发,不再是自己喜欢的样子后,便由爱生恨, 竟拿起钢叉想将唐僧一豁子捅死。
白浮直接拎着唐僧后衣领, 将他仍向悟空, 随即自己与那蝎子精缠斗起来。
因欣赏蝎子精, 白浮并未下死手, 她觉得这个妖精是她此间见过的难得未受俗世干扰, 不拘一格的女性, 因而白浮选择以蛛丝层层缠绕。
白浮的蛛丝细微不可察觉,一根不显, 十根易断,百根柔韧, 千根则密不透风无法挣脱。蜘蛛最善结网,当那蝎子精意识到不对时,她的尾巴,四肢, 甚至是脖颈, 都被那丝缠得密密麻麻, 那丝细弱绵软,却根本无法挣脱, 让人有力气都使不出来。
“放开!”
蝎子精对着白浮呲牙,那狼狈不堪的样子惹得悟空上前嘲笑, 道:“你这妖精, 现如今怎的不使那倒马毒了?”
对此番嘲笑,蝎子精看都不看孙悟空一眼, 对她而言,能让她正视的只有白浮一个。
“你是何方神圣?我未听说这世上出了一个如你这般神通的女妖。”
白浮一听就觉不好,她一把拉住又要给她报一长串花名的悟空,对那蝎子精道:“我名白浮,家住朱母朗马阿林。”
蝎子精神色恍然,点了点头,道:“哦,你就是那位前些日子横空出世的朱峰之主,失敬。”
蝎子精闭眼长吸口气,再一睁眼,神情已是坦然,她对白浮道:“我败在你这样的女仙手里,不亏,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朱蛛儿切莫动手。”
随着一声带笑话语,于子母河边上观赏风景的度母从云上翩然落下。
见得度母满身霞光,佛像庄严,三藏法师连带着悟空紧忙向其行礼。
“菩萨有礼。”
度母很是和气,对着三藏与悟空回以一笑,这才走到白浮身边,对她道:“别动手,我当初于如来经会上,一眼便喜欢上这小蝎子,不知朱蛛儿可否饶了她一命?且让我带她回我庙里,持戒入门。”
白浮一愣,她其实没想杀这蝎子精来着……
但既然度母想要,那这蝎子便交给她处置好了。至于那蝎子的意愿,白浮并不理会,第一,蝎子精现如今是自己的手下败将,是战利品她有权利处置,第二,她与这蝎子虽有欣赏之情,但却非亲非故,干嘛事事替对方考虑。
“度母若愿……”
“呸,还没问过我的意愿否!就想左右老娘!”
白浮话还没说完,那蝎子精就冷笑一声,啐道:“老娘便是落得个身死道消的地步,也不过是从头再来!干嘛要和你回去当个落发尼姑!当日我有心入门,却被如来轻视,那老娘也恕不奉陪!”
说着,又扭头看向白浮,道:“我今日落得你手,自然心服口服,你可杀之,但却不可辱我!我当日于灵山以尾毒泄愤,便是为报那轻慢之仇,今次也是一样!要我命你尽管拿去,但我绝不可能去认那群和尚为主!”
那蝎子精骨气十足,她声嘶力竭的道出自己的不甘,风骨,以及自尊。哪怕如今命悬一线,也从未想过要低声下四的求饶。
白浮见眼前的蝎子精如此,便有心留她一命,到时候再和度母请罪。
就在白浮神色松动,打算将缠住蝎子精的蛛丝断开之时,天边忽得传来一声响彻三界的鸣啼,那蝎子精听了这声啼叫,忽而痛苦哀嚎一声,后无力的倒在蛛网之中。
白浮一惊,哪里来的鸡叫?
“诶呀,你这孩子,当真是造孽了!”
度母急得对着天上怒骂一声,后立即手中掐决,飞出一道金光打在那蝎子精的身上。
“度母,她还能活吗?”
白浮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明明那蝎子精也才见面,且双方并不是很愉快,但她就是很喜欢蝎子精身上的那股劲儿,令人看着舒爽。
度母深深的看了白浮一眼,随即,哀叹一声。
“她心脉已被震碎,如今,入轮回去了。”
“这……”等等,这也太快了吧?
白浮不可置信,那鸡叫声竟如此厉害?
“怎会如此……”
度母见白浮面露哀伤,到底不忍,她双手捧着白浮的脸揉了揉,又轻声细语的哄道:“朱蛛儿莫要难过,我刚刚已经在那蝎子精身上打了印记,那蝎子精可保留修为与记忆再次入得轮回,想来很快便可再修归位。此次身死是她命中劫难,只因……”
最后的话度母并未言明,但白浮却知道度母是什么意思,蝎子精必死,是因她当初以毒针扎伤了如来,佛家讲究一报还一报。
想那乌鸡国国王,就是因文殊菩萨下凡,化作凡僧前来度化他早日归西,成就罗汉金身。那乌鸡国王乃是人间帝王,见那凡僧口上花花自然大怒。
什么归西,这对帝王来说根本不是啥好话,拜佛可以,但让他舍弃荣华富贵,早日上西天,怎么可能啊!于是乌鸡国王就把文殊菩萨绑了,在河里浸泡了三天,而后,文殊菩萨便放出青狮子,夺了国王的王位,让那国王尸身在水井里泡了三年,就当是偿还那三天。
而现如今,这蝎子精也是同理,她蜇了如来一下,如来派金刚前去捉拿却奈何不了,且蝎子精根本不可能皈依佛门,最后便要以命相赔,以偿还因果……
“朱蛛儿莫要担心,那蝎子精此番轮回之后,便可得正果了。”说着,度母摇头又叹道:“好吧,以那小蝎子的气性,可能并不想入我门,但……随缘吧。”
白浮看着度母,张口欲言,但却又止住。
她现在难受极了,同时她也深刻的意识到了,此方世界在有了转世轮回之后,是多么肆意。
难怪大圣在她打算灭掉那群天兵神魂时,反应那么大,原来因为有这转世轮回的存在,对神仙妖魔而言,失去生命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要神魂完整,对他们而已,不过是重新修炼个十年百年,便又能过活。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却又不是这个道理。白浮觉得,就因为有了重来的机会,这个地方的人,在面对生命之时有着他们谁都未曾察觉的轻慢,是一种,与先前那个世界不同的感觉……
这边白浮陷入了沉思,那边,悟空则是对着山坡上的双冠大公鸡怒骂,道:“好你个昴日鸡!这都响午了,你打什么鸣!”
昴日鸡化作人形讪讪而来,他摸着鼻子对悟空道:“大圣勿怪,实在是我母有令,我才不得不来此啼鸣一声。”
度母闻言,上前询问,道:“毗蓝婆菩萨?她现如今不是应该在宴上等我吗?怎的会派你来此?”
昴日鸡见得度母真身,不禁惭愧拜道:“佛母问安,小儿也不知我母为何如此吩咐,她只说先前遇到观音尊者,交谈了几句,知大圣在此有一难,便派我前来相助。”
度母闻言,气得长舒了口气,好一会儿才安稳,后对昴日鸡道:“我且明了,小儿自去便是。”
后又看向三藏,打量着他那头新长出来的乌黑秀丽的长发半响,直看得三藏面露惭愧,以袖遮面,直道:“弟子无状。”这才满意的收回视线。
“三藏。”
“弟子在。”
“你于此地,还有一因果未了。”
三藏闻言大撼,连忙跪地,向度母请教,道:“请菩萨教我。”
“你可还记得那女儿国国王?在你被妖孽抓走时为你挡了一下,后被那蝎子精催老了面容,不肯见人。”【注1】
三藏想到那女儿国国王,心中一跳,后又收敛神色,道了句阿弥陀佛。
“你乃是佛门弟子,我既为佛母,也合该全力助你,这罐膏脂你且拿去,送给那女王,令她回颜,如此,也算了却一桩因果吧。”
说着度母将手中粉色玛瑙的小盒子以法术递给三藏,三藏接过后又磕头谢恩。
度母见唐三藏如此,不禁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即,她一把扯过朱蛛儿,直接绝了那猴子想要上前说话的念想,带着白浮驾云离去。
扎基可是有嘱咐本尊的,要防着猴子乱窜!
云团上,白浮想了想还是问道:“度母,你干嘛要将我送你的香云脂给三藏长老啊?那蝎子精已死,她施的咒术应该慢慢就解开了。”
度母瞥了白浮一眼,哼道:“怎的?许人家给我使绊,就不许我给人家添乱?”
“……我没这个意思。”
“我却是这个意思!”
度母恨了一声,气道:“当日于讲经会上,我便对那蝎子有意,安想那如来不识宝物,竟将人赶跑了,需知道,我对那锦鲤青狮白象素来无感,好容易有个得眼缘的想要收做门下,竟百般受阻!”
白浮往后缩了缩,她没想到这位佛母口味清奇,不爱瑞兽爱蝎子这样的毒物。
“可是,按照普世之理,那蝎子并非向佛向善之辈。”
“你从哪学得那迂腐做派?我密传教法要口密,身密,意密三相合一。口密便要受得千世佛口述密语,那蝎子精听到释迦牟尼经文,已得口密。密宗与它流不同,身密乃是需修行自身,那蝎子精将其尾倒马毒修得达成,可想而知是有大毅力。这意密,那蝎子精以心做观,看得那灵山之辈真面,因而弃走,难道不是意境通透之辈吗!”
白浮:“……”
白浮觉得度母在强词夺理,但是她觉得还是不要反驳的好,人家是佛母说什么都对。
“如此天赋卓绝之辈,竟被废除,再入轮回!”度母顿了顿,后又叹道:“也罢,就当是为洗刷她先前所犯罪孽吧,来世干干净净清修。”
第51章 慈悲为怀
这是一次小型的论经会, 且来此论经的都是以女性菩萨形象出席的,说是论经会,但其实更像是一场私人聚会,不单单是佛教众菩萨, 就连黎山老母, 斗姆元君这样的大能也如约到场了。
除此之外还有天龙八部众中唯一的两位女性菩萨, 紧那罗菩萨和乾闼婆菩萨, 以及以蓝婆菩萨为主的罗刹女。
白浮看着那十位罗刹女乘着风暴而来, 各个都是面露凶煞, 穷凶极恶之相, 但是在那风暴之云落地的那一刻,那十位凶恶女妖却骤然一变, 化作了十位美丽端庄的女菩萨形象。
就在白浮看得目不转睛之时,忽感自己脑袋被人敲了一下, 她疑惑抬头,心想谁啊,这么促狭,就见本应该在大昭寺处理事物的扎基出现在身后, 正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她。
“阿姊……”
白浮见到许久不见的姐姐自然面露欣喜, 她刚想和对方相亲相亲, 却见扎基面上忽从微笑转为极怒,顿时大感不妙。她想跑, 但却已经来不及了。
“朱蛛儿,来, 跟我去那边谈谈!”
白浮想拒绝, 但是扎基根本不给她机会,直接揪着她的衣领, 将她拎到角落里进行了一顿爱的教育。
“与人斗法,哪有先伤自身的!?”
“你行动之前就不能先考虑考虑吗?!”
“天女娘娘当真好本事,行,我管不了你。”
白浮:“我不敢了……”
……
……
扎基一口气说了一大通,最后终是没崩住,看着白浮长叹一声,轻轻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这一句话可抵得上之前的千万句,白浮本在心中想着如何说好话搪塞过去的,但是现如今她说不出来了,白浮与扎基关切的眼神对视,不知为何,心脏骤紧。
她忽然感到胸口酸涩,那种感觉十分陌生,不,并不是陌生,这感觉仿佛是沉寂在灵魂深处,被冰封被隐匿,虽然埋的很深,但白浮隐约记得,这突如其来的感情其实是她曾拥有过,但却被自己下意识忽略掉的……
是什么来着?
白浮面上一派茫然,她看着扎基,不知怎的,就将本应该藏在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阿姊,我好难过啊……”
扎基听罢瞬间瞪圆了眼睛,额上那只天眼甚至因愤怒隐约有神光闪烁,她怒问:“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
白浮摇摇头,道:“不是。”
随即,将先前在毒敌山遇蝎子精的事情一一说了。
白浮拉着扎基在角落中倾诉自己心里的烦闷,可能是刚刚扎基那虽然凶悍但透露着关心的行为打开了白浮的心扉,又或许是她真的很久没和人说心里话了,白浮现在非常想找人倾诉一番。
“我有些想不明白……”白浮长吸了口气,面上茫然又痛苦,而扎基则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以此给予她力量。
“我现如今并非人身,若非与通天河百姓结缘,对妖怪食人之事,我只需按喜好办事既可。毕竟人食走兽,而走兽亦可食人,双方皆无错处,且我现如今为妖身,凭什么要因妖怪吃人而过多苛责?
但自从我治下有了百姓信仰,百姓爱戴我,给予了我权利,权利同时也兼备责任,因此我必须尽到退治妖魔,保佑百姓安居乐业的责任。
我认为我行使的权利与责任是有地域性约束的,若是出了通天河流域,其他地方不归我管辖,我应该还恢复到从前那般,对妖魔与人皆如是的态度。
毕竟其他地域也有其地方驻守的神仙土地,我若贸然插手便有越俎代庖之嫌,反而不美。
可或许是我托大了?或许是朱峰的承认让我给予了我太多傲慢的资本,我心中竟渐渐的看不得这世上一切不平之事。
我的心是更偏向于人族那边的,就如同阿姊你有诸多转世经历一般,我也有三世经历,那一世为人奠定了我的脾性,因而我才在身份之间两难犹疑。
如果我没遇见你,也没登上朱峰,那么我可以潇潇洒洒的成为一个散仙,一直活到我天命之年,再找个没人的地方隐居后安静的死去,那些诸如身份,妖物,人类,种种麻烦,我都可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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