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娴贵妃可是听到了和敬对皇后说的不孝之话,当时除了她们两个人,还有一群宫女太监,大家都听到了,不可能装没听到啊,不然是欺君了。
现在皇上替自己闺女开脱,陆薇与娴贵妃的口供怎么算呢,假的?
怎么样都欺君了,干脆砍了她们算了。
很显然,太后也想到了这一节,陆薇与娴贵妃算是她的自己人,她索性把她们两个一指:“既然那么多宫人们都欺君了,这两个也是,皇上拿她们下慎刑司吧。”
娴贵妃委屈地望着皇帝。
陆薇则配合太后的话,说道:“老佛爷说得是,清白要紧,妾不介意走一趟慎刑司。”
这话说的,弘历非常不好意思,连忙道:“事情自然跟她们无关。特别是庆嫔,当晚幸亏有她在长春宫主持大局,老佛爷误会朕的意思了。”
太后淡淡地“嗯”了一声。
弘历还待继续挣扎一下,“和敬说不定是被什么脏东西藏身了,不如请萨满大神,或者道士,和尚,给她驱驱邪?”
太后对这儿子真无语,“我看就不用了吧,长春居士。”
就是这声长春居士,让弘历老脸一红,全场静默。
由事件当事人转向吃瓜群众的陆薇忍笑忍得太难受了!
先帝雍正在世时,某年某月某日,他在乾清宫搞了一场盛大的佛释道的法会,他本人亲自传佛授道,当场收了十几个大徒弟。
这十几个人里,有他的弟弟、儿子、侄子,还有当朝的内阁大臣、若干和尚道士等等。
人人皆封一个法号,和尚道士不论,宝亲王弘历封了一个长春居士;和亲王弘昼封了一个旭日居士;庄亲王、果亲王分别是爱月居士,自得居士;内阁大学士张廷玉与鄂尔泰分别是澄怀居士、坦然居士……反正不管信不信佛道,为了配合雍正帝的表演,大家捏着鼻子表现自己的爱佛信道。
但是,自雍正帝过时后,弘历将那些和尚道士全部赶出宫,从此再也不提让他恶心的长春居士这四个字。
想不到今日被太后拿他讨厌的道号来称呼他,尘封久远的记忆重新涌上心头。
总之,皇帝再不提那些神神叨叨的事了。
他问太后:“和敬该怎么处罚?”
太后不接他的招,直接道:“不必问我,皇上是和敬的阿玛,你自己看着办就行。”
陆薇也很好奇他会如何处罚自己的女儿。
这件事闹得太大,而且还涉及到了孝道,怎么样也得装个处罚样子。
只见弘历斟酌良久,“让和敬去雍和宫礼佛半年,为先帝祈福吧。”
佛教也分种类,清廷重视的几乎都是喇嘛教(藏传佛教),雍和宫供奉的依然是喇嘛教,政治意味非常浓厚,北方蒙古诸部、青海、藏地等等都最信奉此教,有利于边境的稳固统一。
和敬公主过两年就要嫁蒙古,此时让她去雍和宫修行半年,就当是提前融入夫家的信仰了。
陆薇:乾小四这个当爸爸的,已经非常包庇女儿了。
就在她以为这件事算是正式结束时,皇帝又开口了,“过两年和婉也要与蒙古巴林部郡王之子成婚,趁着这个机会让和婉也去修行吧。朕为她选在了普宁寺,就修行三个月吧。”
陆薇知道普宁寺。
这座寺庙同样是喇嘛庙,但它的位置在承德避暑山庄!
天啊,她不禁在想,和婉到底是做了什么得罪了皇帝这个当伯父的啊,大冬天的喊人家去关外喇嘛庙修行。
她与娴贵妃面面相觑,都是一头雾水。
就听到太后缓缓道:“皇上,弘昼已经在家连着办了三天的白事了。”
第85章 二更
整件事情由和婉公主进而牵扯上了和亲王弘昼,那就不是陆薇与娴贵妃能参与的了,她俩这回很有默契地起身,出门回避。
暖阁里皇帝与太后母子在说什么没人知道,但陆薇却可以从彩玉、彩娟这里吃瓜。
彩玉悄声说:“听说是和婉公主犯了大错,所以和亲王才会在家给自己办白事!”
陆薇顺着她的话问:“什么错?”
这次是彩娟回答的。
“元宵节那晚,和婉公主亲口告诉和敬
公主,说皇上将四公主许配给了富察家,和敬公主就是因为听了她的话,情绪激动之下才……”
后面的事情不用多说大家都知道了。
不得不说,和婉的胆子确实很大哇!
四公主与傅恒之子的婚事,在宫里就不是个秘密,和敬不知道,但别人都知道,只是没人敢承担告诉公主的后果。
就算是娴贵妃、嘉妃暗中言语刺激和敬,但涉及到这样的事,那是一个字都不敢提的,生怕惹火烧身。
没想到和婉就敢说出来,她这完全是自爆啊。
严格来说她是没错的,但她确实又是元宵节事件的引子,最终的后果就是皇后怀孕大出血,直到现在还躺在床上养病,乾隆心心念叨的嫡子差点就给交代了。
封建王朝,唯我独尊的皇帝根本不用管她的对与错,直接罚就行了。
所以她那个荒唐的父王是在用自己荒唐的手段来保护女儿?
陆薇很有些唏嘘。
她与彩玉、彩娟两人说着话,娴贵妃一直反常的安静,等她们不说话了,才问陆薇:“元宵节那晚上皇后流了那么多血,你害怕吗?”
陆薇终于遇到个人能说说这个怀孕生子话题了。
她之前与令嫔讨论过,但令嫔的态度是不以为然的。
令嫔觉得怀孕生子就是千百年来女性的本能,她的祖母与母亲都生了很多孩子,虽然会痛,会流血,但每个女人都会经历,这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我可害怕了,”她对娴贵妃说,“连着两个晚上做梦,现在总算好多了。生孩子真是一件可怕的事,太后上次不是说了吗,一盆接一盘的血水从产屋里端出来,天啊,那得端多少血水啊,而且还特别特别疼,听说这世上再也没有女人生孩子更痛的事情了……”
她巴拉巴拉说个没完,就见娴贵妃的脸色越来越发青,最后不得不制止她,“你别再说了,哪个女人都会经过这一遭的。”
在这个宫里,生不出孩子的女人才是最可怜的。
行吧,陆薇觉得自己跟她果然是没有共同话题的。
不聊了,她索性闭了嘴。
但娴贵妃偏又找她说话,她小心翼翼地问:“你都梦到了什么?”
陆薇不答反问:“娴贵妃娘娘也做梦了,你先告诉我你梦到了什么?”
娴贵妃不自在道:“我就是梦到了血淋淋的,怪吓人的。”
陆薇道:“好巧啊,我也是。”
娴贵妃若有所思。
她看着陆薇已经在与彩玉、彩娟商量去畅春园后的事情,心里突然起了羡慕之意。
看来庆嫔是真没有什么阴影了,而她自己却被噩梦折磨,她的确梦到血了。
在她的梦里,皇后抱着血淋淋的婴孩来找她了。
娴贵妃只要一想到这件事就浑身发冷。
她想上进,她使手段,她推波助澜,但她不是真正想害人性命啊。
娴贵妃觉得她高估自己了,或许她本身就是一个没出息的人吧。
她努力了那么久,皇上也不见得看得到她,还不如寄情书画,诵读佛经过活算了,至少心中坦然,睡得安稳。
……
寿康宫暖阁。
皇帝面色严酷道:“朕对和婉已经算是从轻发落了!”
太后微微一笑,“皇上说得对,和婉确实做错了事,该罚,可是有一个人,他犯的错比和婉还大,那么他又该怎么处罚?”
弘历不解,问道:“皇额娘说得是谁?”
太后道:“便是皇上你自己。”
弘历不愉,“皇额娘为何这么说自己的儿子?”
太后冷冷道:“我实话实说,你与皇后平日对和敬宠溺太过,教女无方,此为其一;四公主与富察家的婚事正是皇上你亲自定下的,此为其二。皇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弘历难得沉默不语。
太后深深叹了一口气,“我只可怜和敬与和婉两个丫头,大清与蒙古百年交好,多少公主年纪轻轻死在塞外,抚蒙的苦头却偏偏让这些柔弱的女孩子们吃了。”
弘历无力地反驳:“我大清国力强盛,就算是公主嫁到蒙古,蒙古也绝不敢亏待公主。”
太后:“是,蒙古不敢亏待公主,但远离父母亲人,水土不服,甚至连语言也不通,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有几个人能坦然承受呢?你心疼和敬,所以把她的额驸从小放在京城养大,让他们培养感情,甚至更有让他们成婚后就住在京城的想法。这种父女之情,不是只有皇上你才有啊,弘昼是和婉的阿玛,他也心疼自己的女儿。但他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只能作出荒唐可笑的举动,堂堂一个和硕亲王,连脸面都不要了,日日睡在棺材里面,弘昼与你一同长大,我看弘昼尚有几分母子之情,皇上难道对他没有兄弟之义吗?”
感情是靠时间培养的,弘历可是说对和婉这个侄女没多少感情,但弘昼的兄弟之情绝对是真的。他们年岁相当,一同读书成长的,在他眼里,弘昼就是他的同胞亲兄弟。
皇室宗亲中格格那么多,弘历为什么选择和婉作为养女?那并不是因为他在拿捏弘昼,反而是因为他对弘昼的看重。
他的父皇雍正帝当年挑选养女也是从最亲近的兄弟怡亲王,庄亲王的女儿中选的。
弘昼为自己办丧礼的事让皇帝心惊,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有些事情他一厢情愿了。
他艰难道:“我不愿意看到五弟这样。”
小时候他就是这么称呼弘昼的。
眼看着他的态度缓和了,太后就不再咄咄逼人,“世人都说先帝对待兄弟薄情残忍,但他与怡亲王却是世间最好的兄弟;圣祖康熙爷与裕亲王福全同样也是至亲兄弟;皇上,额娘希望你与弘昼能这有这样的福气啊。和婉到底只是个小姑娘,看在弘昼的面子上就算了吧。”
在国家大事上,太后插不上什么话,但这种家务事,她活了半个世纪,经验自然比皇帝丰富。
以理服人,以情感人。
往常能言善辩的弘历头一次在母亲面前无话可说。
……
陆薇与娴贵妃就眼睁睁看着皇帝自太后屋子出来,一脸的生人勿近,气场骇人。
这是什么个情况?
来不及多想,她连忙与众人一起恭送皇帝离开。
等皇帝离开后,陆薇与娴贵妃去看望太后。
太后则与皇帝相反,神色非常轻松的样子。
哦,陆薇猜到了,肯定是乾小四在太后这里吃瘪了。
能让自成一套皇帝逻辑自洽系统的弘历都无话可以,太后的理由必定是无可辩驳的。
陆薇有点小失望,可惜没能亲眼看到乾小四吃瘪的现场版。
太后吩咐彩玉、彩娟:“你们替我收拾一些日常惯用的东西。”
陆薇要上前帮忙,太后笑道:“这里不用你,你也回宫收拾收拾,等用过了午膳,咱们就出发去畅春园,”
“啊?”陆薇没反应过来。
彩玉、彩娟过来挽着她胳膊笑道:“老佛爷,庆嫔娘娘天天念叨着要去畅春园,现在真要去了,肯定是高兴得都不知道说什么!”
陆薇嗔道:“你们就知道打趣我!”
她们三人笑闹,娴贵妃犹犹豫豫地走到太后跟前,道:“太后娘娘,我也想跟您一块儿去畅春园。”
太后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温声说:“你与庆嫔不同,她是完全没开窍的,你若是去了畅春园,一定会后悔。”
娴贵妃张张嘴巴,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陆薇赶紧回咸福宫收拾衣物,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到了畅春园,衣食住行都由太后包全,不缺什么。
她只带了几套换洗的衣物,再加上日常梳洗之物,侍女就带了杏子与春桃两人。
连杏子都看出不妥了,小声嘟囔道:
“太后出行,怎么跟临时起意似的,是谁来护送呢?”
说实话陆薇也觉得这趟出门偷感很重了。
太后是皇帝的亲妈,但皇帝始终是皇帝,太后不是武则天,也不是慈禧,估计上午跟皇帝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为了给母子俩留一个缓冲的余地,太后这才决定去畅春园的。
毕竟是亲母子,时间会冲淡尴尬,反正乾小四总会来给她请安的。
陆薇高高兴兴地跟着太后去畅春园。
内务府安排的出行事宜,肯定瞒不过皇帝,皇帝虽然没有亲自护送,但他派了两位宗室郡王护送太后车驾。
看来他只是暂时抹不开面子,心里还是记挂着太后。
旁晚时分,一行人终于到达畅春园。
陆薇只想感慨一句:畅春园的天真是明朗的天呀。
第86章 北方的春天来得稍晚,草……
北方的春天来得稍晚,草木还没有复苏,畅春园此时略有些萧瑟,但是亲眼看着春天的欣欣向荣取代冬日的荒凉也是一件非常令人欣喜的事。
气候尚冷,户外活动不算太多,但室内消遣的娱乐还是有的。
现代的手机、电视是打发时间的两大利器,古代虽然没有,但是太后独享春晖堂与寿萱春永两座大宫殿,乾小四专门给老妈在寿萱春咏的后殿里建了一座戏台!
而清廷有个叫做南府的乐署机构,归内务府管辖,一点也不缺表演人才。
陆薇是不太爱看戏的,嫌弃听戏喧嚣吵闹,但是人在无聊的时候,总想折腾一下。
毕竟这戏台子可算是古代版的电视机,太后的戏台子那更是豪华版电视机,只要想看戏,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从年头唱到年末不停歇。
然后直到内务府管辖两乐署的主管太监送来戏目单子时,陆薇顿时就没兴趣了。
真不能怪她对听戏有很深的刻板印象啊,清宫的承应戏必须得背锅。
谁让她进宫这些年,清宫古板,逢年过节听承应戏还不够,现在的戏目单子依然是!
要么是《N平除岁》、《开筵称庆》这样的开年戏;要么是《椒花献颂》、《寿山福海》这样的祝寿戏;还有就是因果循环报应剧,忒没意思了。
太后听了她的吐槽,道:“康熙帝时南府很是红火了一阵子,后来因先帝不甚听戏,所以这些年南府也没出什么好戏,还是原来的那些。你不想听承应戏,听《杨家将》、《薛丁山》这些也是有的。”
全是是打打闹闹的戏,陆薇顿时就觉得耳朵开始疼了,摇摇头,“也没什么意思。”
太后就笑道:“我也嫌吵得慌,所以不爱听。”
确实,寿春萱永的戏台子,太后一年到头不见都使用。
老太太特别不喜锣鼓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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