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筷子放下，包莉莉立刻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勺汤汁到碗里，这才餍足地继续加入肥牛争夺战。
她现在明白到店的客人为什么都那么安静了，有这么好吃的饭菜在眼前，谁的嘴巴有那个空闲说话？
一眨眼的功夫，几人碗中的米饭就肉眼可见的下去一大截，砂锅里上层的肥牛卷也被一扫而空，露出了埋在下方雪白的豆花。
豆花只能用勺子才舀得上来，一勺戳下去，手里的普通餐勺突然变成了削铁如泥的绝世武器，几乎感受不到任何阻力，就已经成功采得一勺微微颤动的豆花。
豆花看着素净寡淡，意外的很入味，细腻柔软到好像瞬间在舌尖融化一样，释放出汤汁的鲜美的同时，又不忘贡献出自己那份浅淡温柔的豆香。
“这个、这个……”潘悦宜指着锅里的豆花，激动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怎么能这么好吃！
想让不耐煮的豆花也能完全入味，炖煮的方法和需要的汤汁都要下功夫。
南荼用近十种香料炒出香味，加入高汤继续熬煮、调味，汤汁的雏形这才成型，豆花下到汤汁里，火不能大，时间也不能久，关火以后稍微等上一会儿，靠汤汁里剩余的热度闷出底味来，这才有豆花现在的滋味。
除了豆花肥牛，剩下的几道菜也很快被几个女孩吃得一干二净。
“吃了这个以后还怎么吃学校食堂啊！”包莉莉感叹道。
就在这时，山药桃姗姗来迟，不过作为一道甜品，出现在餐后也正是时候。
潘悦宜理解错了，所谓山药桃，不是山药和桃子煮的糖水之类的，而是用山药泥做的桃子。
山药蒸烂去皮后碾成泥，与糯米粉和在一起，捏出小巧玲珑的桃子形状，刀背在一侧压出一道沟纹，顶端捏尖，桃尖上端用苋菜红汁略刷上色，粉粉嫩嫩的小桃子就活灵活现。
几个女同学看了都十分喜欢，虽然肚子已经很饱，硬是把一盘山药桃分着吃了。
走出饭馆门口时，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回望头顶的招牌，南来饭馆，他们记住了！
――――
忙过了中午客人最多的这段时间，辛欢把每张桌子都擦得干干净净，不经意的向门外一望，顿时挺了腰，神情中闪过一丝疑惑。
“辛欢。”南荼在叫她了。
辛欢赶紧答应一声走过去。只见南荼指着放在白瓷盘上的两个粉嫩桃子说：“山药桃做起来麻烦，正好我一次多做了几个，你也尝尝。”
“给我的？”辛欢顿时喜笑颜开，山药桃真的很漂亮，她趁着给客人送菜的时候盯着看了有一会儿，竟然被南荼注意到了。
她不喜欢虚情假意的推脱，南荼叫她吃，她也想吃，那就吃了。好东西吃下了肚，也记在心里，从此别忘了就对了。
“你喜欢哪种口味，糖桂花，还是樱桃酱？”南荼问道。
“樱桃酱！”辛欢想也不想的回答。
一勺樱桃酱淋了下来，顺着桃身圆润的弧度缓缓流淌，让山药桃变得更加莹润艳丽了。
辛欢拿起勺子，一勺削去小半个桃子尖。
入口是樱桃酱的酸甜，短暂地夺去人注意力后，山药和糯米的粉甜就透了出来，而且口感软糯，没有任何颗粒的粗糙感，简直就像在用舌尖抚摸丝绒一样。
她这样惊叹的时候，南荼只是笑笑说：“这说明你的山药泥筛得很细腻。”
不是的不是的！辛欢嘴巴忙活着，只好在心里疯狂摇头，平平淡淡的山药泥和糯米粉能实现这样惊艳的蜕变，只有南荼能够做到。
她一口气吃了两个山药桃。感觉自己这几天在南来饭馆吃到的好东西，比过去一辈子还要多。
南荼姐对她实在太好了，只要南荼姐愿意留她，她真想在这里干一辈子！
“对了，南荼姐，我这几天总看见一个老太太站在街对面朝我们店里张望。也不进来吃饭，不知道她想做什么。”虽然对方除了贼头贼脑的窥探以外暂时什么也没做，辛欢却生出一种莫名的警惕心，赶紧提醒南荼。
“只是张望吗？那也没什么。”虽然奇怪，可四处看看也没有罪，别说是站在街对面，就是进到饭馆里只张望不点菜，南荼也得对人客客气气的。
她只好说：“那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你提醒我一下。”
第12章 山药桃 人要吃饭，天经地义。
朋友的生日过后，很快就是外婆的生日了。
潘悦宜有点发愁，该送外婆什么东西做生日礼物呢？
她只是一个学生，买不起多贵重的礼物。不过送礼看的是心意，相信哪怕她只是手写一张贺卡，外婆看到也一样会喜笑颜开。
但潘悦宜也想有点奇巧的心思，让外婆更加开心，而不是草草敷衍。
穿的……用的……吃的？
她突然有了个主意。
外婆虽然做菜清淡，可她喜欢甜口的点心，这个潘悦宜是知道的。
那么把山药桃带给外婆尝尝怎么样？桃子――寿桃，寓意也好，这么一想，简直是完美。
为了这个计划不出差错，潘悦宜提前好几天就到南来饭馆，见山药桃已经从菜单上撤下来，顿时无助的捂住了脑袋。
“山药桃怎么没有了？是不卖了吗？”
得到今天没买山药的答复后，潘悦宜害怕这是这道菜下架的委婉托辞，赶紧说：“那我提前预定，能给我做一些吗？”
“这个倒没问题。”南荼在潘悦宜说的日期记下备忘录，怕自己不小心忘了。“你这么爱吃山药桃吗？”
“不是，我是想送给外婆……”话刚脱口而出，潘悦宜发现自己说的让人误解，赶紧解释道，“不是不是！我也爱吃，我的意思是，正是因为我爱吃，所以也想让我外婆在生日那天吃到。”
生日……南荼唇边不自觉地浮起一丝微笑，很快又收回来。她已经十分眼熟潘悦宜了，她还知道潘悦宜帮饭馆拉了不少客人，是个安利小能手。
“放心吧，当天来取就行。不过山药桃带回去后最好别放太久，尽快吃完。”
“嗯嗯！”
――――
外婆生日当天，潘悦宜特意让来学校接她的潘父开车绕到南来饭馆附近一趟。
“我们订的酒店也不在这边吧？”
“我就是来拿个东西，哎呀，不给你看。”潘悦宜神神秘秘的把打包好的盒子背到身后。
到了酒店包厢稍微坐等了一会儿，潘母带着外公外婆来了。
灯光洒在被鲜花装饰的桌面上，中间是一个精美的生日蛋糕，旁边订好的菜肴摆放了一圈，都是特意选的有好寓意的，潘悦宜悄悄看过菜单，什么“金玉满堂汤”、“四季平安”“吉祥如意炒饭”。现在谜底揭晓了，其实就是玉米萝卜排骨汤、炒四季豆和什锦炒饭。
唱完生日歌切完蛋糕，潘悦宜迫不及待地站起来，把自己为外婆准备的生日礼物送上。
外婆拆开包装，看见里面两排八个小巧可爱的桃子，神情有一丝恍惚。
“外婆，这个叫……”潘悦宜正准备介绍知道点心的名字。没想到外公和外婆两人脱口而出：“山药桃！”
潘悦宜讶然：“你们认识呀，我还以为这道甜品没有那么出名呢。我第一次看见它的名字，以为是山药泥和桃子瓣做的甜水。”
“怎么不认识，”外婆露出一丝怀念之色，“从前这边的一家老饭馆的老板手艺特别好，他就会做这道山药桃，不过平日里的生意太火爆，山药桃做起来又麻烦，人家想点，他还不做！
只有每年他的小孙女过生日的那天，只要是光顾饭馆的客人都能吃上一只山药桃，不要钱，白送的。一年只此一回，嘴馋的客人记他孙女的生日，比记自己的生日还清楚！”
说着，外婆小心的把山药桃分给大家：“悦悦送我的，你们也尝尝，这山药桃是先炸后蒸的，放久了外壳软了就不好吃了。”
“炸的？”潘悦宜嘴巴张成o形，她自己不久前才吃过山药桃，都没发现这是炸过的，一点都感觉不到油腻，怎么会是炸的呢？
外公接口道：“怎么不是炸的呢？山药泥和着糯米粉才能定型，可这也不够，一碰就散了，还继续加糯米粉吗？那可不成，糯米加多了还叫什么山药桃，叫糯米桃得了，要想山药的量足，就得想法子叫它不散。”
“秘诀就在炸这一步上：不能丢进油锅里，油一滚，桃子一样不成形，火候还掌握不好，只能放在漏勺上，舀起热油反复浇在桃子上，等外皮结了一层软壳，这才定型了，可以上锅蒸熟，再浇上糖桂花。
哇。潘悦宜忍不住小幅度的鼓起掌来。好厉害，以为只是一道好吃的点心，没想到制作的时候费了这么多心思。
外婆催促大家：“赶紧尝尝吧。诶，这个红艳艳的是什么酱？从前都是只浇糖桂花的。”
八只山药桃，一半淋的是透
明蜜汁点缀着黄色桂花的糖桂花，另一半则是殷红的樱桃酱，像闪着光泽的绸缎流淌过圆润的桃身，给一个个饱满的小桃子披上了华丽的红裳。
潘悦宜抢答道：“是樱桃酱，可能是老板改良的版本，现在好多年轻人不喜欢桂花的味道了。”
外公恪守传统，拿的山药桃也是糖桂花版本，此时哼了一声：“那是他们没吃过好的糖桂花！”
他拿起小勺，破坏完美的桃型时甚至有些不舍，可是送入口中时，桂花馥郁的香气瞬时直冲鼻腔，明明只是吃了一口，却感觉整个人都被这股香气浸染，身边乍然开出一簇金灿灿的丹桂，满树飘香。
等再略微咀嚼，山药和糯米的淡淡清香混着蜜汁的清甜浮现出来，桂花香气又变得温柔缱绻，不再霸道地夺去人的全部注意，而是一丝一缕的渗透进来，美得他闭目点头。
潘母拿的是浇樱桃酱的，想起老爸说过制作过程中的炸制，戳开桃子的时候特意留心，果然先是有一个极薄的酥壳，破开这道屏障，山药泥才恢复了它软糯的本色。
樱桃酱闪烁着诱人的光泽，淋到桃身上，把山药桃的颜色由纯白染上了淡淡的粉红，仿佛一张羞涩中又饱含期待的脸庞，更应和了樱桃酱入口的酸甜冲击，加上山药泥本身的细腻和绵密，二者在口中交织、碰撞，激发出前所未有的美妙滋味。
“这桃子怎么还有核！”吃着吃着，潘母突然惊道。
还不等有人回答，她自己先弄清了答案，露出笑容来，“哦~核竟然是枣泥做的。”
“对了，妈，我刚才就想问了，我从前怎么没吃上这山药桃。这么精巧的点心，要是吃过我肯定记得。”
外婆露出一个是你没有口福的表情：“人家小孙女出生的时候，你都上大学了，这么多年都在外地，你到哪去吃？”至于几年前女儿一家举家搬回来，南来饭馆又已经……唉，不提也罢。
说起来，这道山药桃倒是和多年前他们吃到的有八分相似。
“悦悦，你这是在哪儿买的？”外婆追问道。虽然南来饭馆关门了，可有这么一道做山药桃和曾经大差不差的小店，也能让他们透过食物追忆一下过去不是？
这么多年啊，一眨眼就过去了。
“是一家小饭馆，叫南来饭馆。外公外婆，你们也可以常去吃饭，那里离……”
南来饭馆！外公和外婆迅速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这怎么可能，老南不是……
“你说的这个南来饭馆，老板是谁？”外公迅速追问。
潘悦宜下意识的为南荼说话：“老板很年轻，还很漂亮呢！看着就像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不过厨艺没得说，我带去的同学都说她做的比那些开店十几年大厨做的都好吃。”
外公和外婆各自抓住了重点。“漂亮……是女孩？”“大学毕业……年纪好像也对的上。”
不会是……老南的小孙女吧？！
潘母这时也想到了。“我怎么说那天听到南来饭馆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小时候家附近不就有一家南来饭馆吗？后来是拆迁了还是怎么的，不会是一家人开的吧！”
潘悦宜记得自己有一次拍了饭馆外的招牌给同学看，赶忙拿给外公外婆看。
虽然位置不一样，装潢也变了，两人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招牌，就是原来南来饭馆那块没错！
――――
吃过饭从酒店离开后，老两口回到家里，点开从前老街坊的群聊，把嘴巴贴近手机话筒，中气十足地说道：“老南的孙女南荼回来开饭馆了！还叫南来饭馆，地点在……都是看着她长大的街坊，大家有时间去捧捧场！”
从前的街坊们有的拆迁后搬去了别处，有的投奔了儿女，只有少数如潘悦宜的外公外婆还住在老城区，七零八散以后自然没多少联系，群聊里上次有人说话还是两个星期前。
不过这段话发出不久，新的语音条陆陆续续弹了出来。
“真的假的，小南荼不是读大学去了吗？真的是她开的，不是重名的饭馆？”
潘悦宜的外婆确认道：“刚才我特意叫我女儿去店里问过了，就是南荼没错啊！”
“大学早该读完了，不过老南心疼她，不是不准备叫她接手饭馆吗？”
“现在研究这些有什么用，人家饭馆都开起来了，有没有要去捧场的？这些年没有南来饭馆，不知道少吃了多少有滋味的好东西。人活着为了啥，不就是一口吃的吗？南荼的手艺当年就有老南的七八成了，现在也不会差。”
有大娘关切道：“我也去，不过咱们要不要有个由头，突然一帮人就跑过去。”
一个大爷洪亮的声音传来：“要啥子由头啊，人要吃饭，天经地义！”
他这话说完，又传来一声怪声怪气的：“吃饭吃饭，天经地义！”
大家不用看群聊里的名字和头像就知道，这是爱养鹦鹉的乔大爷。
“去就去了，话多的可别拉着南荼念叨，反反复复说以前老掉牙的事，人家开店也忙，哪有那么多时间听你唠唠叨叨。”
大家絮絮地说了好些事项，约定明天中午有时间的几个街坊一起去南来饭馆，至于剩下的那一些，也都说自己最近要挑时间去看看。
第13章 一锅鲜 这明明是东郭先生与狼！……
第二天，这样一群爷爷奶奶颇有气势地在南来饭馆集合。
南荼还能从眼前这些人的脸上辨认出当年的模样，有些惊讶：“赵奶奶、乔爷爷、马大娘……？你们怎么突然来了，快请进！”
乔大爷提着鸟笼，慢悠悠地踏进来。笼子里的鸟儿也昂首挺胸，叫道：“用膳，用膳！”
“长成大姑娘了！”他用赞赏的语气说道，“听说你把南来饭馆开起来了，我以前就说，南来饭馆后继有人，你爷爷还不爱听，我明明是夸人！”
潘悦宜的外婆赵素芬乍然见到多年未见的南荼，一恍惚，感觉自己脚下站着的还是原来那个空间逼仄却烟火气十足的南来饭馆，身边站的是还没那么老的老头子，女儿刚有了自己的女儿，手忙脚乱地当着妈妈。
时间的小河流呀流，当岸上的人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它就已经流淌出很远很远了。
“真的是你，你爷爷病着的时候，我们这些街坊们去看他，他唯独放心不下你，让我们多照顾你，我们当时可是答应的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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