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挂在了她的肩颈上,他冷笑看着前方,好似在炫耀。
“本君与阿渺许久未见,即便叙上七天七夜都不为过,作为被豢养的傀儡,居然连主人如此简单的自由……都想来干涉?”
穆忘朝缓慢压下了眉头。
连他都未曾注意,此刻自己的眼神如同覆了寒霜。
“关心主人安危,本就是傀儡的职责。”
少年第一次亲口承认二人的主仆身份,梨渺不禁愣神,心中颇有些微妙。
今歌白神色高傲,幽缓说道:“阿渺在本君身边,才最为安全。”
“前辈当然有能力护渺渺周全,我只是在履行与渺渺的约定罢了。”
穆忘朝凝视着梨渺,轻缓晕开浅笑,他语气稍柔,仿佛有意将寒冰融进了暖炉里。
“鱼烤好了,我们回去吧。”
梨渺心蓦地一跳,月光下少年的笑容复杂难懂,却实在美丽,蛊惑着她上前采撷。
她迈出脚步,身后的男子蓦然加重了手臂的力道,他气息幽沉,出声却透着可怜:“阿渺,你不要我了么?”
梨渺昂起脑袋,眼神透彻纯净。
“白哥哥若无事,可以一块儿来。”
穆忘朝眼眶微不可见地动了动,她会有如此选择,他丝毫都不意外。
今歌白含笑松开了对梨渺的桎梏,看着她轻快小跑出去,完好将锋锐藏到了眼底。
梨渺踩着涟漪来到少年身前,看着他幽深的双眼,咧嘴绽开了笑颜。
“阿朝可是在怪我失约?”
穆忘朝略一摇头,向她伸出了手。
梨渺低头看向那被月光耀泽的修长指节,胸中跃动更甚,欣喜又羞怯地勾了上去。
她矜持的五指转眼被少年卷进了掌心,他牵着她行走,力道比往常更甚。
梨渺思绪飘然,也不知他究竟是真平静,还是在埋着闷气,不论如何,他主动牵起她的手,还握得如此笃定,她便觉欢喜非常。
今歌白瞥着少年的背影,不屑发出一声轻哼。
远处山间的火光在寂夜中格外夺目,梨渺被穆忘朝一路带着去到那处洞窟,看到篝火边苦等的绿衣少女,她微笑出声:“星河师姐,我们回来了。”
悉星河噌地蹿了起来,开口便是一顿暴雨梨花:“可算回来了!我可担心死你了!路上可遇到什么事?没受伤吧?!”
梨渺被她的气势震得上身后仰,愣愣道:“没……没有。”
悉星河猛松一口气,还要说些什么,却看见洞口鬼魅般出现的白衣男子,诧然忘了话语,错愕唤道:“今、今前辈?!”
今歌白淡淡朝她点了点头。
悉星河半张着嘴,来回看着三人,难怪方才师弟妹两个回来时气氛有些微妙,只是她彼时一心在阿渺身上,未顾得上在意,此刻今前辈一现身,那种微妙气氛愈发明显,浓郁得都有些诡异了!
第41章 多陪陪哥哥,不好么……
“路上遇见白哥哥,一时忘了时间……对不起师姐,让你担心了。”梨渺乖巧有礼地说道。
悉星河圆睁着眼睛堪堪回神,“无妨,没事就好!”
“吃鱼吗?我烤了许多!今前辈要不要也来点?”
梨渺看到篝火旁一堆焦状不一的烤鱼,心道悉星河与她的手艺难分伯仲,果然不假,旁边还有一堆死不瞑目的鲜鱼,约莫也是拿来防止失败备用的吧。
梨渺转头看向今歌白,一脸明媚地邀请道:“白哥哥,尝尝吧。”
今歌白:“……却之不恭。”
四人围火坐下,唯有穆忘朝两手空空,只能静默看着几人。
即便他无法品尝,看这烤鱼的卖相,也大概能想象它是哪般口感味道。
今歌白看着眼前就快化为黑炭的玩意儿,它枯瘪的眼珠子正直愣愣地翻看着他,每一寸□□都在对他发出警示――不可轻视。
放弃的话语就在嘴边,可想起方才梨渺的盛情,他还是用鱼腹堵住了唇齿,连同未出口的话语一同咀嚼咽了下去。
而后便生了悔意。
……即使不拒绝,也不该咀嚼。
“果不其然……是有些难吃。”悉星河拧着小脸看着手中残缺的鱼,毫不遮掩地承认自己的失败。
连绵不绝的咔哧声还在洞内回响,三人齐齐看向那面无表情啃得带劲的粉裙姑娘,不约而同露出呆愕之色,只是眼角撑开的幅度各有差异。
“阿渺,你、你当真吃得下去?”悉星河震惊道。
梨渺讷讷抬脸,这才发现她竟成了视线中心,她眼珠左右瞧了一圈,压低木棍茫然道:“有何不妥?”
悉星河眼角略微抽动,难为情道:“你难道不觉……此鱼颇有焦炭干柴之风么……”
梨渺眨了眨眼,沉吟少顷,“师姐这么一说,的确有些相像,但师姐的手艺有熟悉的味道,我许久都未吃过这般叫人怀念的食物了……”
一番话说得悉星河瞠目结舌,她支吾了半晌,赧然笑道:“也不必如此捧场……”
“不是捧场,我幼时打猎抓鱼,烤出来都是这个模样。”梨渺一本正经地说道。
说完,她便发现气氛又有了微妙的变化。
悉星河绷着脸眼波粼粼,穆忘朝的注视缥缈悠远,今歌白垂着眼面色低沉,沉默片刻后忽然拎着那堆尚未经历炙烤之刑的鲜鱼走出了山洞。
“白哥哥……”
梨渺措手不及地看着白衣男子离开,懵懂转回脑袋,“我说错什么了?”
“与你谈心,总能让我忆起,年少的我在家中是何其任性。”
“你说你会些拳脚功夫,便是打猎为生时练下的吧。”
悉星河满目怜爱地望着她,动容道:“阿渺,苦了你了。”
梨渺:“……”
她打猎的时候,可不懂什么武术和仙法,当真便是靠着血脉本能,拳拳到肉,时常弄得自己一身腥。
与师尊在梨树下初遇那一日,她脖颈上的伤口是她自己的,衣物上的血迹便是猎物的。
只是梨渺不理解,打猎为生这种事为何会让他们面露同情,在她看来,在山中和野兽打交道,比起在镇子里游走要容易得多。
野兽虽凶,却能填饱肚子,而人不能。
人凶狠起来,恶意只会比野兽更甚百倍。
“不算苦。”
梨渺又咬上一口烧焦的鱼,淡定发问:“我们现在做的事情,不也是打猎么?”
悉星河想起清单上那些妖兽内脏,缓慢睁大了眼眶。
“你……说得很有道理。”
不一会儿,今歌白沉默归来,手里还提着那捆鱼。
只是鱼的鳞片与内脏都被剔得干干净净,光鲜亮丽,可见刀法之利索。
三人皆是一愣,脑中不由自主描绘起高傲矜贵的元婴真君撩着洁白衣袖在河边剖鱼的模样。
那场面,颇有些冲击。
今歌白将鱼串好搭在火架上,捏着木柄缓慢旋转,自始凝眉抿唇不发一言。
“……今前辈……也懂厨艺?”悉星河迟疑开口。
“以本君之见,这还算不得厨艺范畴。”今歌白略带傲慢的语气,仿佛在质疑在场的诸位,为何连如此简单的事情都做得一塌糊涂。
悉星河不好意思地抹了抹鼻子,梨渺目不转睛看着今歌白的动作,张口无声感叹。
今歌白将火候控制得极好,正反均匀,表皮微焦而具色泽,其下白肉依旧可见饱嫩。
而后,他撒上了些粗砺的粉末。
悉星河诧异:“前辈还随身携带佐料?”
她若记得带上那些小玩意,鱼的惨烈至少能削减三分。
“本君怎么可能会带上那种东西。”今歌白不屑道。
梨渺嗅了嗅那些粉末,张眸道:“有草药的气息。”
今歌白:“秘境中不乏味辛之物,挑选磨碎再辅以崖盐,变成了调味品。”
梨渺拖着脸受教般点点头,抬眸赞道:“白哥哥真厉害。”
今歌白眼角不受控地抖了抖,虽说阿渺的夸赞总令他无比受用,可在这种事情上令她崇拜似乎毫无意义。
梨渺对今歌白的成果充满期待,殊不知身旁的少年表面沉默,观看今歌白烤鱼手法的眼神却比谁都认真。
香气铺满鼻间,梨渺大快朵颐,悉星河也不用因为自己拙劣的技术而饿肚子,吃得感激不已。
“白哥哥自己不吃吗?”梨渺见这位救星泰然空手坐在一旁,忍不住问道。
“这本就是为你准备的。”
今歌白压睫微扬嘴角,眼神似蛰伏的蛇蝎般危险又迷人。
“当然,你可以给你的小……小、师、弟分享一番。”
他临时转换了用词,语气却愈发玩味。
穆忘朝暗中攥了攥五指,他明知他无法进食,说这话,不过是在取笑他。
“多谢前辈记挂,不必了。”少年冷淡又不失礼貌地说道。
悉星河停顿了咀嚼的动作,轻微转动眼珠看着前方三人。
那股令人窒息的微妙感,又不合时宜地冒出来了。
不知为何,到手的鱼反而更香了!
“说起来,今日白哥哥见到我丝毫都未表露诧色,莫非早便知晓我们会来钟家?”梨渺蓦地问道。
今歌白:“昨日在镇上遇见你,我方知钟家邀请的客人竟是唯我派。”
梨渺神色讷然,“原来白哥哥那时也发现了我。”
今歌白注视着她的脖颈,从这个角度看,衣襟下的湖蓝色玉坠刚刚露出一角。
“还记得我说的话么?雨霖铃会告诉我你之所在。”他淡笑道。
梨渺隔着衣物捏了捏那水滴状的玩意儿。
“既然如此,昨日为何不现身?我还想与白哥哥多说会儿话呢。”
今歌白泰然自若:“昨日被事情耽搁,没能来得及,今天哥哥不是来陪阿渺了么?”
青年语气流畅平常,带着哄人般的温柔。
旁观的悉星河不由得眼角微颤,总觉这二人关系比她想象中还深,实在不像仅仅结识数月的模样,甚是奇怪。
她偷摸瞅着穆忘朝,他比往日更加沉默,平常温润的眉眼仿佛浸了霜华,寂静之中透着若有若无的寒意,让她莫名感到一丝惧意。
这实在不是旁人该插话的场合,悉星河默默判断。
她一声不吭,只当自己是块长眼的石头。
梨渺轻轻瘪唇,未去追究,歪头看着今歌白,小声问道:“那……之后白哥哥会一直陪着我吗?”
穆忘朝目光微顿,他清晰而冷静地知晓,渺渺所问的只是秘境中的三十日。可如此易遭误解的话语听在耳中,他心内仍忍不住揪扯了下,压抑得难受。
今歌白为这问话恍惚了少顷,他怔怔回神,意识到这并非什么天长地久的约定,心中刚升起的点点喜悦也化作苦涩。
无人得见他自嘲的笑意,他潇洒如常道:“若得空,我便来找你。”
他此行的任务,终究是一场试验。
他的任何偏向都有可能干预试验结果,因而在钟家眼中,他需与唯我派泾渭分明。
这也是他昨日未与阿渺碰面的原因。
钟家在镇中设有眼线,这秘境中亦不例外。那六名家仆不仅被吩咐运输资源,还身负监视之职,钟家夫妇二人亦会游走于秘境之中查探情况。
白天他不便现身,唯有等夜晚钟家人松懈之时,他才有机会回到阿渺身旁,享受片刻温存。
当然,若是没有碍事的旁人在,定然更加顺心。
今歌白轻飘飘扫了眼洞内另外二人。
梨渺沉吟一声,白哥哥有自己的计划,想必也不会时时陪在身边。
虽然遗憾,但此番相见,已是意外之喜了。
夜色渐深,火焰毕剥声渐渐隐去,耳边唯余水流与虫鸣。
炼气期的孩子尚无法摆脱困意的束缚,悉星河在洞窟深处卧成了一团,穆忘朝盘膝坐在石壁旁闭目小憩,心神却无法安宁。
梨渺注视了少年半晌,而后用轻如蝉翼的声音对今歌白说道:“白哥哥,我还有些话想要问问你。”
今歌白目光扫过少年的脸,又朝洞外偏了偏,勾唇道:“出去说。”
梨渺点头,她先前不提,便是不想让师尊听去。完善偶身的事,在无甚把握前,她还并不打算让师尊知晓她的意图。
二人悄然离开山洞,少年缓缓睁开眼,盯着漆黑无人的洞外,膝上的手捏得指节泛白。
来到河边,梨渺默默感应,确认穆忘朝没有跟来。
“阿渺想问什么?”今歌白轻轻垂眸看着梨渺,没了旁人打搅,那双眼终于不再遮掩情感,柔情与爱怜如蜜般流淌了出来。
梨渺直白看向他,“我正在寻找几种材料,可我尚未在藏书中找到有关这些物事的记载,想问白哥哥是否听说过一二。”
原来是正经事……今歌白不免有些失望,他轻抬眉头,悠然叹了一声。
“说来听听。”
梨渺:“灵犀神木、凤凰髓、紫鲛鳍和天离圣火。”
说罢,青年眼眸倏然张大一分,竟显露些许愕然。
梨渺瞧见他的反应,纳闷地转了转眸,问道:“白哥哥,怎么了?”
今歌白恢复如常,微动的目光似在斟酌。
他没有正面回应,反问道:“阿渺寻这些作甚?”
梨渺略一思忖,为防挑动今歌白的怒意,她选择了更为笼统的说法:“炼器。”
今歌白眯了眯眸,愈发怀疑:“从未听过的器方,你从何处得来?”
“梦中,白星神女赐下的。”梨渺诚实道,对此并不避讳。
青年诧然,滞了片晌,方喃喃道:“竟能得神女入梦指引……”
梨渺反觉奇怪,“白哥哥难道未曾经历过?”
“即便有血脉赐福,能得神女亲自指引,也是罕见中的罕见,你才正式接触器道不久,先前不过靠强耗血气做了具半成的人偶……”
话说到一半,今歌白倏然顿住,难道正是因为作出了那具人偶,阿渺才引来了白星神女额外的注视?
他话音一转,眼神充满憧憬与溺爱。
“不愧是我的阿渺……世上最出色完美的姑娘。”
梨渺眼波微颤,过去也总听白哥哥赞美,可他这话锋转的毫无铺垫,让她也猝不及防。
她拢了拢耳边被吹乱的碎发,别开眼道:“白哥哥还未回答我的问题呢。”
今歌白略微收敛了露骨的爱意,娓娓道来。
“紫鲛鳍……深海鲛人一族有一习俗,族人亡逝后,其背鳍会为最亲近之人保留,为鲛人之间最高赠礼。若有鲛人愿将亡亲之鳍赠予人类,便代表此人已得鲛人的至高认可与尊敬。”
“但这种事,史上都未有几例,当世藏有紫鲛鳍的修仙者之地,恐怕只有盛月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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