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渺忽一眨眼,“没错……阿朝的物品,我一直都保管得好好的。”
“云坊主定是记错了,她曾见过的那枚玉坠,与阿朝手中这枚,应当只是外观相近,又或许……是出于同源呢?!”
穆忘朝拇指摩挲着玉坠,沉沉思索道:“这两枚玉坠,究竟是出自同一人,还是属于某个组织?”
“清宵剑尊又在探寻些什么呢……”
梨渺灵光乍现,蓦地说道:“阿朝猜得不无道理!屠你全家之人,必为罪大恶极的混徒,清宵剑尊驱邪除魔世人皆知,或许他也盯上了你的仇人,可能……已然将其斩于剑下也说不定。”
在此之前,梨渺万万不愿让师尊与前世的他有所牵连,可事情揭露到了如此地步,已然引起师尊怀疑,她也只好破釜沉舟,顺势将此事道出,圆了她的说辞,也好潜移默化地让师尊接受仇人已死的事实。
只要她让师尊笃信他并非清宵剑尊,只要师尊不想起前世之事……他便依旧只是她的阿朝,不会怨她恨她……
梨渺暗暗咽了口唾沫,静默观察着少年的反应。
穆忘朝沉思良久,蓦然握紧挂绳。
“或许
找到清宵剑尊,一切便能明了。”
梨渺冷不丁张了张眼眶,到头来……师尊还是与前世的自己牵扯到了一块。
调查清宵剑尊,这可比他只身闯进天衡宗还要糟糕!
她颤动着眼睫,尽力以平和的语气说道:“可清宵剑尊渡劫失败后,便消匿于世间了,他生前有那般多追随者与仇家,可三百多年了,他的行踪依旧成谜,仅凭你我,又如何寻得到他……”
“也许他早便死了,在那场浩大雷劫中灰飞烟灭……”
穆忘朝垂睫静默着,时间好似陷入停滞,唯有湖面的寥寥水波尚在诉说夜声。
“线索难寻,欲报此仇,遥遥无期……”
少年轻声哀叹,无奈而寂寥。
梨渺眸光微漾,她抚开少年碎发,柔声安慰:“别急,我们还有许多时间……阿朝切勿忧虑,见你这般,渺渺心疼得紧……”
“有些事强求而不得,却会于不经意间展露眼前,一切自有天意,阿朝莫去想它了,且放下心来,看看渺渺,好不好?”
穆忘朝轻抬睫羽,望着少女眼中满溢的关切情意,他胸中焦躁无由淡去,好似沐了一场细雨,清气悄然笼罩五感,神思渐渐空净。
他轻缓覆上额边那只纤手,蜷在掌心小心翼翼地揉捏,仿佛与她肌肤相触,便能扫去烦恼,让身心都能好受一些。
“渺渺……”
少年音色低哑,眸光昏沉,如蒙薄纸。
他侧脸轻蹭她的手腕,浅试辄止,旋即平稳了呼吸,将那一瞬情动关进心房。
“谢谢。”
少年浅浅牵起唇角,清冷柔美,不可方物。
梨渺醉在那双眼眸里,心跳又一次失律,只是这回,却不再是出于紧张和心虚。
她总算松懈了心神,羞涩低下面容,细细出声:“阿朝,靠近些。”
穆忘朝略微俯身,清风拂过发梢,如羽扫过少女的脸颊。
梨渺狡黠凑上前,在他唇边印上一吻。
少年眸光轻晃,愣然望着她,方压下的心一时又冲破枷锁,蠢蠢欲动。
“阿朝说……不合时宜,可现在没人瞧见,渺渺偷尝一点……也不会有人怪罪吧?”
梨渺笑吟吟捋着颈边发,忸怩捻起脚尖。
穆忘朝呼吸稍顿,眸中火苗飘摇不定,他咬紧下颌凝视她许久,倏然侧首咬了那皓腕一口。
梨渺猝不及防,刚觉刺痛,少年又松开牙关,轻轻啃噬、磨蹭,如在抚消她的痛意。
手腕上阵阵湿热痒意让梨渺指尖颤栗,她忘我地看着少年品尝她的气味,失神享受其中,如何都不愿叫停。
辗转许久,少年发出一声隐忍的低叹,他彻底松开了口,看着那雪腕上泛红的齿痕与点点光泽,喉间微微耸动,无奈阖上了眸。
梨渺飘摇的意识渐渐拉回现实,她双颊泛红,娇羞泄出笑意,揶揄道:“阿朝温文寡言的,倒是爱咬人。”
穆忘朝凝眉启眸,有些懊恼。
他总是对她情不自禁。
事到如今,他甚至都无法分清,那究竟是出于傀儡与饲主之间的神魂牵引,还是因为他对她的非分之想,当真到了难以克制的境地。
种种谜题与困局,都叫他心境沉重难平,喘不过气来。
或许当如渺渺所言,暂且放空一切,莫去想念,有朝一日,自会寻到答案。
少年投降般深深一叹,随手揉了揉梨渺的脑袋,清声道:“你不犯我,我咬你作甚。”
“哼,小气。”梨渺轻嗔,眼神却是千回百转、如丝如绸。
穆忘朝抿唇看着少女含羞媚人的模样,一时又晃了神,险些陷落进去。
他凝神收手,轻咳一声摆正了脸色。“时候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梨渺微晃着身子依依不舍,毫不掩饰地将心情摆在了脸上。
少年眉眼浮现无奈,他微微牵起笑意,道:“待离开盛月坊,渺渺想要彻夜长谈,或是沐风赏月,我都奉陪。”
梨渺噘起嘴,眼睛睁得溜圆,“我想和你同房。”
穆忘朝表情微变,险些破功,慌忙间想起梨渺并不知“同房”隐义,她语中所指,乃是与他共处一室同床而眠。
他耳根发热,不自在地别开眼。
“需无他人同行时,方可……”
月光下,少年脸颊肉眼可见地染了一分绮色。
梨渺讶异眨眨眼,不过是有段时间未同枕共眠而已,他怎么还因此害羞了呢。
真是可爱。
师尊脸皮薄,不想他二人同床之事叫人发觉,先前她只好依顺着他,按捺自己的躁动之心,可如今却不同了。
她有了件绝佳的宝贝,遮影罩。
梨渺难以抑制地露出笑意,心中已在盘算要如何使用它。
穆忘朝瞧她自顾自窃笑,还一副狡猾的模样,心中蓦然没了底。
“……走了。”
他抑住纷飞的杂念,干脆沉着脸迈步离开,以此挣脱这没完没了的扰人思绪。
梨渺轻巧跳步跟上,乐滋滋的表情直到走入房门都没能褪去。
次日,众人即将离坊时,云凌与萧岚一同前来送行。
云凌将准备好的报酬交到了靳梨二人手中,梨渺接过那古朴精致的雕纹锦盒时,心中悄然感叹,这装谢礼的锦盒都瞧着价格不菲,云坊主当真敞亮。
“诸位客人若是不急,在坊中多住些日子也无妨。”云凌看着靳无常,端庄又温和地说道。
靳无常:“能临境体会几日盛月风采,在下已心满意足,贵坊将为百乐盛会奔忙,我等不敢再多加叨扰,奚城还有诸多乐趣,等着在下前去探索呢。”
他面上和颜悦色,心中却想,云坊主将战魔宫七星使,他还不趁早溜之,免得惹火烧身!
云凌微微笑道:“既如此,本座便不再强留,下月百乐盛会,还望道友前来观赏。”
靳无常:“自然自然。”
“说起来,丹冬长老如今乃是戴罪之身,可还会出席今年的百乐盛会?”梨渺好奇问道。
云凌:“丹冬身犯多重重罪,无可饶恕,已然失格。今年缺席的主演之位,将由岚儿填补。”
她侧首看向黛衣青年,“岚儿虽未达元婴之境,也无长老之名,却继承了霞明诸多本领,心性纯臻。即便打破规矩,百乐盛会也不可被罪恶染指。”
萧岚当即俯首行礼,声声笃定:“弟子定不负坊主厚望。”
“萧兄主演,那我可更期待了!”悉星河脆亮说道。
萧岚温和笑笑,他目光看过几人,颇为感慨地舒了口气。
“萧某重获清白,还要多谢诸位朋友鼎力相帮,诸位若遇难处,便给本坊捎个信,萧某跋涉万里也定去相助!”
众人离开盛月坊,几日的风风雨雨也同那仙境般的临水山庄一起留在了身后。
“呼……总算结束了。”悉星河双臂垫在脑后,扎实伸了个懒腰。
靳无常谑然瞥她一眼,“不是想住在盛月坊么,现在倒像出了牢门似的。”
“盛月坊自然好啦,只是撞上那档子事,心情多少有些压抑嘛。”
少女悠哉说着,肆意扬起脑袋。
“掌门,你说那玉衡使,当真会落入圈套么?魔尊座下的使者,不会那般轻易上当的吧。”
靳无常沉吟少焉,倏而将话头转向一旁的白衣青年。
“今兄,你觉得呢?”
今歌白神色冷淡,都未瞧他一眼,只凉凉吐了句:“他会。”
道人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对悉星河笑道:“听见没,他会。”
悉星河拧起了秀眉,好奇心促使她想去询问其缘由,可面对那个阴晴不定的神秘男子,她实在是有话难开。
共事多年,今歌白对聂长风的心性懂得透彻。
在奚城酒楼之上,他道破他痛处,又施以挑衅,那个耐不住气的家伙已然暴露了底线。
无法控制自己的身躯与神魂,便无格成为尊主的左膀右臂。
聂长风绝不容忍自己失去七星使尊位,沦为他的笑柄。
他此刻定迫不及待要将盛月坊心法夺到手,尽快疗愈自己的离魂之症。
丹冬的引唤,是风险,亦是机会。
聂长风不会错过这次机会,也不会莽撞到忽视其间危险。
至于盛月坊的圈套能否将他拿住,便要看双方的本事了。
今歌白负手而行,遥望远山大川,只觉今日的风令人惬意。
“阿渺,我昨日便想问了,你为何想要那紫鲛鳍?”悉星河定睛看着梨渺,浅声问道。
“嗯……”梨渺瞳仁轻移,“稀奇。”
悉星河诧然,“只是因为稀奇?”
梨渺笑得理所当然,“我从小便爱听传说故事!见到那紫鲛鳍时,我一眼便喜欢了!”
悉星河失望地耸耸肩,“我还以为,你是要用它炼什么惊天动地的丹药呢,白白猜想了一晚。”
穆忘朝眼眸微动,炼药?倒是不无可能。
渺渺寻那些稀世罕见的珍材,究竟是拿来炼什么?
难道当真是延寿丹……不,他已同她论过寿限一事,若是延寿丹,她便不会隐瞒。
少年悄然看向梨渺,心中无比在意。
一行人回到奚城,距离百乐盛会越近,城中修士愈发多了起来,连客栈都变得紧俏,几人连访了七八家客栈,才寻得三间空房。
五人定下房间,夜晚游耍归来时,却站在房门口面面相觑。
悉星河左右一瞧,一本正经地捏起下巴。
“依小女子之见,掌门这般光风霁月的江湖客,适合睡在屋顶。”
靳无常眯眸冷笑,“为师却认为,你这般年轻人正值劳骨之时,若去屋顶之上沐月修心、屏却芜杂,想必对修为大有裨益。”
两人盯着对方,谁也不让谁。
梨渺眼波流转,既然房间不够,岂不是给她留了个正大光明的好由头。她腼腆地挽起少年手臂,先声夺人:“我可与阿朝睡一间。”
穆忘朝身躯顿僵,目光局促地游移一阵,支吾道:“渺渺,这样不好……”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待客栈多出空房了,咱们再分开便是。”
梨渺面含微笑,说得无比平常,心底却窃窃生喜。
“既如此,本君也可委身与阿渺共分一室,也好替你监守一二。”
今歌白俯身凑至梨渺脸侧,透过她明澈的眼眸,含霜睇向穆忘朝。
少年脸色骤变,梨渺诧然转动脑袋,双目浑圆地看向今歌白。
“白哥哥也要?这、这怕是不合适吧……”
她尾音虚了下去,以白哥哥的性子,若见她与师尊亲密,定会恼怒,她想从师尊身上讨要甜头,倒是难了……
“怎么,阿渺就如此偏心,只许他入室,却不欢迎我?”
男子眉梢轻挑,眸中笑意幽冷,梨渺同他离得如此近,只觉自己的气息都要被那寒霜侵蚀,心如擂鼓,左右为难。
“成何体统。”
少年压抑着胸中袭燃的愠火,厉然凝视着今歌白。
“前辈如此咄咄相逼,既是为难渺渺,又置礼法于何处?”
“同本君讲礼法?”
今歌白轻声嗤笑。
“穆忘朝,你是她什么人呐?”
穆忘朝双眸轻张,话语堵在胸口,却没能吐出。
她口中说着他二人乃是夫妻,可那终非事实。
名不正言不顺的傀儡,有何资格去替主人做出选择。
“既然说不出,就休要多管闲事。若觉礼法难容……呵,你自己搬出去便是,莫来打搅本君与阿渺谈情论道。”
梨渺瘪着唇露出苦相,这两位冤家还真是一言不合便针锋相对,过去她将师尊困锁在屋中十年,都不见他二人这般犯冲。
……究竟是哪里变了?
穆忘朝捏紧双拳,目光灼灼。
“至少,渺渺选择了我。”
他言语沉稳镇定,轻而有力。
梨渺心头蓦然一动。
男子瞳孔微凝,危险眯起了眼角。
悉星河呆若木鸡地看着三人半晌,忽而举起手来。“我也可以和阿渺一起……哎哟!”
她抱着脑袋,怨念瞅向方才动手揪她头发的无良道人。
“一家子话家常呢,你掺和个什么劲。”靳无常戏谑道。
少女瘪着嘴,“可是……”
道人低声打断话语:“你还怕阿渺会受欺负?”
悉星河抱起双臂,气鼓鼓反问:“阿渺好歹也是你徒弟,掌门不该为她多多考虑嘛!”
道人略一抬眉,“那本君也同你们四个挤一块?”
“?”悉星河迷惑拧起了五官。
靳无常拢着阔袖姿态悠闲,“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罢,真想睡屋顶不成?”
说完他便毫不客气地走进了一扇房门。
梨渺目光在三人脸上转悠了一圈,无奈叹道:“星河师姐不必担心,只是挤了些而已,我能受得住。”
“阿朝,白哥哥,进了房,可别再这般剑拔弩张的,否则……我可是会生气的。”
梨渺神情严肃地点点头,今歌白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穆忘朝却不可置信地望向梨渺,愕然撑大了目眦。
悉星河兔躯一震,好家伙,阿渺师妹外表温柔小巧的,竟有如此肚量,宁愿与两个男子共挤一张床榻,忍受狭窄的空间与冰冷的气氛,也要将独住的机会让与她,当真仁心大义!
梨渺心情微妙地看向悉星河,不知她瞧自己的眼神为何突然崇敬了起来。
“阿渺,你若感到不适,便来我房中,咱俩挤一张床,总比你们三个宽敞!”悉星河眸光粼粼,衷心建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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