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流激荡,悉星河被掀退三丈,勉强撑地稳住身形,又逼出一口血来。
她惊魂未定地看向前方,冒出了一身冷汗。
好险……
前方虚空显露出一道错落的间隙,方才阿渺那一剑,竟生生斩破了洞天幻象,好生强悍!
梨渺无暇去关心其他,身形半刻未滞,一剑斩落追赶而来的龙首,在四散的烟云间直冲上方男子。
这操纵洞天空间的力量着实不容小觑,要保悉星河无恙,便只能比敌人更快!
眼看梨渺来势汹汹,聂长风恨然咂舌,持笛横挡,乐器化为短兵,见招拆招。
梨渺察觉男子身形愈发迟钝,定是方才催动空间之力消耗甚重,她唇角轻抬,眸光明锐,攻势迅疾不减,看破时机一剑刺向男子心口。
聂长风目眦欲裂,猛然聚念催动空间,梨渺的剑尖便停在他肋肉间半寸,她如何用力,都似是隔了厚不见底的铜墙铁壁,剑身沉重不已,再近不得。
啧,真是麻烦。
梨渺蹙眉瘪嘴,陡然飞身一踢,鞋底重重扇上男子左脸,那张俊美的面容瞬间扭曲了半截。
聂长风眉眼抽动,梨渺身形未落,对着男子腹部又是横扫一脚,聂长风本就受损的脏腑经这剧烈一击,陡然震裂,他面容狰狞,蓦地咯出血来,胸前银剑也被荡飞出去。
梨渺伸手抓过剑柄,欲乘胜追击,男子却震吼一声,周身空间再度扭曲,梨渺仅迟滞了一瞬,男子身形便被埋没在烟云之中,消失不见。
梨渺悬停在半空,搜寻不到那魔修的气息,片刻后轻呼了口气,转身落到悉星河面前,蹲下身子瞧着她。
少女呆滞注视着她的脸,半张着唇忘了说话。
“星河师姐,你当真调息了么?怎么感觉你与方才没什么两样?”梨渺圆睁着眼诧异道。
悉星河身躯一震,猛地回神,“我、我看得入神,抱歉……你的剑术当真出神入化,我实在不愿错过半刻!”
她激动说完,又磕巴补充了一句:“身、身法也是!”
梨渺眼睫微动,轻垂着眼眸低喃道:“出神入化……我可算不上。”
她方才连师尊独传的清净门剑法都未使上。
师门中,剑术比她精湛的大有人在。自金丹期之后,她便未再精进过剑法,今夕比起当年,也不过是修为深厚了几倍罢了。
“可我从未见过这般凌厉又俊逸的剑风!比穆师弟还要惊人!”悉星河兴奋道,一时急切过头,冷不防又咳了几声。
梨渺颔首抿起唇角,露出腼腆的笑。
“阿朝的剑只会比我更强。”
悉星河怔怔看着她,恍觉她又变回了她熟悉的阿渺,与那单纯可爱的小师妹没什么两样。
她不由得柔和了面容,轻声问道:“阿渺,你的剑是谁人所授?为何此前一直隐藏,又为何要转修医道?那元婴魔修在你手下节节败退,你应当……也是元婴期?”
梨渺看向她满是好奇与求知的眼睛,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你问起话来,怎么也没完没了的?”
少女蓦地抬高眉睫,礼貌抿回了唇。
“我先助你疗伤。”
梨渺掌心凝聚青色灵力,柔柔灌入少女胸腹。
悉星河立刻盘膝坐正,此时冷静下来,方觉内府何其疼痛,好在阿渺的灵力温和抚人,不一会儿又好受了些许。
“阿渺,那玉衡使……”
梨渺:“他想必是动用洞天的力量,将自己裹进了另一方空间。”
“别担心,他伤势极重,想必此刻正忙着调理自身,顾不得你我。”
对付一名元婴修士,她自是不惧,但身在对方的法宝领域,空间规则受对方所限,她不得不谨慎几分。
好在玉衡使在云坊主手下受了重伤,即便空间由他所控,她也能够将其压制。
方才一战,她已看清,操控空间耗力巨大,玉衡使以其残损之躯,仅能做到自保,继续更改空间规则,只会加剧身体恶化,他的手段,已所剩无几。
接下来,便要看他能耐得到何时了。
-
奚城外,三名男子已四处搜寻了半日,探查不到失踪二人的气息,几人都有些心焦意躁。
穆忘朝望着无边山岳,视线在烈日灼烧下变得阵阵模糊。
倏然间,清水滴落心湖,涟漪转瞬即逝。
他转头望向某个方位,却又再也捕捉不到那份感应。
“你也察觉到了么。”
今歌白冷着脸飘至他身侧,面朝同一方向。
“是,仅有一瞬。”穆忘朝抿紧了唇,激动之余,却愈发紧张。
他尚未来得及回应,渺渺的气息便立刻消失,这是否意味着……她已遭遇不测?
“看来本君猜测得不错,阿渺所在之处与现世阻绝,无法以神识感应,方才泄出一瞬气息,应是那处异世空间出现了波动。”今歌白道。
“只有一瞬么……”
靳无常抚起下巴。
“八成是施术者显露了破绽,看来阿渺已与那人大战了一场,还占了上风。”
穆忘朝眼眸微动,不亲眼所见,终究心有不安。
他御剑飞往那处,不多时又有所感应,同样转瞬即逝。
此般状况反复几回,最终他落到一处山谷,举目四望,渺渺消失的气息应当就在这附近。
今歌白也落在了此方山谷之中,靳无常与那两名女子之间并未留有什么感应的信物,只能跟着二人的路径找寻。
三人分头查探,穆忘朝行走在草木之间,时刻凝聚着神识感应周围。
许久,他的心湖未再重现波澜,然他的神识却探查到一道极为浓郁的灵气波动。
他谨慎走了过去,停在一棵阔叶树前。
乍一眼瞧上去,此树与周围的草木并无分别。
他俯下身,拨开茂密的草叶,瞧见了被盛草遮掩的树洞。
树洞痕迹新鲜,想必开凿不久,他伸手探去,从中摸出了一只釉面的紫红葫芦。
这是法宝……品质上佳!
难道将渺渺和
悉师姐与现世隔绝的异空间……与此宝有关?
关乎二人安危,穆忘朝手握法宝,却不敢冒动,他略一思索,转身去寻二人。
“掌门!今前辈!”
今歌白拿过葫芦,细看一番,道:“此为空间法宝,她们应当正被法宝主人困在这葫芦之内。”
穆忘朝:“可有法解开?”
今歌白轻眯双眼,“如此程度的禁制,化神之下,怕是难解,本君也只能尝试寻找破绽。”
“今兄可能认出,这是谁人法宝?”靳无常扬眉问道。
青年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嗤。
“认不出,却也能猜到是谁,除了那家伙……”
话音未落,葫芦蓦然震动起来,今歌白顿时止了话音,穆忘朝屏气凝神,瞧见那葫芦口的封口松开刹那,神魂感应忽然清晰,他伸手触及那封口处溢出的灵气,循着那份感应,竟在瞬息之间穿破障壁,跃入了法宝空间。
今歌白诧然张了张眸,心中不悦,这清宵子都不剩几分力量,竟能如此轻易闯破空间,难道得益于他的傀儡之身么……
穆忘朝于无边云端俯坠,忽见一道暗红人影冲将上来,他定睛一看,瞳色骤凛,果然是这魔修!
聂长风重伤未愈又添新伤,眼见将那诡异女修制服不得,便将自己藏匿在空间中调息了一番,打算悄然离开洞天,将那女修困在法宝之内,照样做个人质,自己再另寻他处养精蓄锐。
不成想,他刚启开一线封印,便有外人跃入!
看清那迎面坠来的少年面容,聂长风烦躁咂舌,即便他松开了一层封印,外人也不可能轻易闯入,这少年又是什么来头,姓今的身边怎就尽是些怪胎?!
他不便与人纠缠,待他离开洞天封锁法宝入口,多一人少一人又有何干?
聂长风未将穆忘朝放在眼中,直朝出口飞去,少年却目光如炬,一剑拦住他的去路。
“放肆小儿,休拦本君!”
男子恶狠出声,穆忘朝面色冷厉,剑出如虹,毫不避让。
空间隐隐震动,梨渺抬头望向空无一物的云天虚空,心境泛波。
是师尊。
他闯入了洞天之内?
“……这是怎么了?”悉星河一手虚握在胸口,对洞天内的震荡感到惶惶不安。
“看来,那魔修耐不住了。”
梨渺站起身来,面朝心头所感应的方向,聚灵于剑,猛然斜挥,剑气划破长空,生生斩断空间障壁,露出了那方二人激战的身影。
她凝眸看了一眼穹顶突兀的光亮,那想必便是洞天出口,虚空与现实的交界处。
“走!”
梨渺向身后的少女伸出左手,悉星河点头应声,毫不犹豫地搭上,梨渺将灵力包裹少女周身,带着她一同飞往上空。
空间断裂的动静已然惊动聂长风,察觉那两名人质正朝此方逼近,天降的少年又同他纠缠不休,若让这二人齐攻,他便再无翻身之力!
聂长风愤恨交加,满是不甘,他堂堂渡火宫七星使,居然会陨落于自己的领地!若非中了盛月坊主强横一击,他何至于此?!
该死的今歌白!!
他心下一凛,蓦然咬破舌尖,震声吼道:“谁都别想活着离开!!”
空间愈发震动,梨渺赫然感受到一股强大力量正在聂长风周围流转凝聚,整片洞天彷如化作风暴之眼,即将掀起滔天巨波。
不好,他是要凝气自爆,以身摧毁洞天!
梨渺立即看向穹顶那道光亮,出口正在被混沌吞没,已然来不及了!
她眼眸顿凛,当机立断,用力将悉星河与宵月剑向上空抛去,悉星河力道一空,毫无反应之机,便被宵月剑载住身躯,以疾风之势冲向出口!
“阿渺――!!”
少女撕心裂肺的呼喊声戛然而止。
梨渺刹那都未曾犹豫,瞬息之间,她已掠至少年身前,死死盯着即将引爆空间的疯狂男子,咬紧牙根,既然无法防备,她便燃烧全身血气,以攻抵攻!
穆忘朝瞳孔忽缩,察觉梨渺意图,当即心神一震。
以如此莽撞的方式应对这毁天灭地的攻势,渺渺极可能遭到反噬!
刹那间,红衣男子爆躯四散,洞天轰然崩塌,巨浪般的冲击隆隆扑来,梨渺奋力抵御,以血气构筑的防线却被步步逼退。
浪势就要漫至身前,梨渺瞳中腥红炽燃,准备以身扛下这浩荡余波时,却蓦然被拽向后方,紧锁在炙热的怀中。
穆忘朝挡在她身前,释放全部灵力包裹二人周围,将梨渺圈在中央。
梨渺愕然张大眼眸,惊道:“你挡不住的!”
她欲挣脱少年怀抱,将他护去身后,他却毫不放松,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他用来缚住她的行动。
梨渺目眦欲裂,刹那间巨声轰鸣,震耳欲聋,她听到少年隐忍的闷吭,随即二人向下坠去,原本缥缈明丽的灵虚洞天,此刻已化作无声无尽的混沌,再没有一丝色泽。
“阿朝……”
少年仍紧拥着她不放,却已然失去了意识。
梨渺喉中发出哽咽,她撑住因酸涩而发颤的眼睑,伸手抱住少年,指尖却在触及他背后崩裂的伤痕时蓦地颤抖。
“师尊……”
少女的呢喃与泪滴一同没入灰暗之中。
第72章 双人空间
光亮吞没了悉星河的视线。
砸倒在地的一瞬,她立马爬起身来,惊慌看着周围,最终将视线落在白衣男子手中的紫金葫芦上。
她急忙上前几步,葫芦封口处已被混沌封锁,再也感知不到半分波动。
“阿渺呢?”今歌白沉声问道。
悉星河恍惚摇头,“她……洞天即将崩塌,是阿渺将我抛了出来,她和穆师弟都还在里面!”
她抬头望向靳无常,崩溃欲泣:“里面一定很危险!掌门,快想想办法啊!”
“慌什么!”今歌白厉然喝出,直将悉星河吓了一跳。
她惊魂不定地看向白衣青年,他胸腔隆起又平,气息仅躁动了须臾,便随着面色沉静下去,仅余眉头轻锁,显出些许沉重。
“阿渺绝非鲁莽之人,她既选择送你出来,你信她便是。”
少女神情怔愣,木讷摇了摇头,即便他如此说,可洞天中那震天撼地的变化,俨然是玉衡使要玉石俱焚摧毁一切,叫她如何不担心?
今歌白侧目看向安躺在地上的宁静如雪的宵月剑,眼眶细细颤动,抬手将其收入掌中。
悉星河稍有回神,猛然想起面前此人亦是十成十的魔道中人,她心气一硬,立马出手将剑夺了过来,抱在怀中戒备凝视着今歌白。
今歌白不想她竟如此胆大妄为,未曾防备失了手,脸色骤转阴沉。
“阿渺的剑,我替她保管!”少女拧着秀眉,语气坚决。
靳无常微不可见地眯了眯眼,叹声道:“小姑娘太年轻,一受刺激便失了理智,也是为阿渺忧之过急,今兄莫怪。”
今歌白低嗤一声,看在阿渺费力保下此人的份上,他懒得与这小辈计较,拿了葫芦转身便走。
“你去哪儿?”悉星河倒吸一口气,急忙问道。
今歌白冷淡侧首,“不寻破壁之法,还在这傻等着不成?”
说罢,白衣男子飞身远去,眨眼无踪。
悉星河上前几步,焦心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又转身看向靳无常。
“掌门便放心由着他去么?”
道人阔袖合拢于身前,淡定道:“左右对那葫芦束手无策,今歌白对器物颇有研究,说不定真能找到办法。”
少女敛眉瘪唇,迟疑道:“可他是魔修啊……”
见道人不为所动,她纳闷偏昂起头,“掌门,你是不是早便知道了?”
靳无常扬眉轻笑,“若是毫无所觉,为
师这千年江湖岂不是白混了。”
“那您怎么放心得了他?”悉星河诧然。
道人缓缓行步,语气悠长。
“魔道多出残酷暴虐之徒,对修魔之人多些防备,倒也不错。但是小星河,你阅历尚浅,不知这仙魔之别,乃是世上最简单、最明了、却也最刻薄的划分。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即便你不知其底细,也应能体会,他对阿渺的关切并非虚假。”
悉星河低眸陷入迷茫,迟迟没有应答。
靳无常吊高语调叹了一声,拍了拍少女头顶,轻悠道:“阿渺是个奇女子,身上必然还藏着些东西,不必过分忧虑。耐心等待,她定能化险归来。”
少女沉默片刻,旋即苦恼地抬起面容。
“阿渺是元婴期剑修,你也早便知晓了?”
靳无常搓起下巴,“唔,早知她有元婴修为不假,但她原本修剑这回事,却是前不久在钟家秘境见她出手方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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